《穿越红楼之贾璐》 作者:nice柳郁    文案:   好不容易高考结束,竟然穿越了,得从头开始,崩啊!   名字叫贾璐,可为什么是红楼的背景啊,还是似是而非的红楼。   璐姐儿疑惑,这个便宜爹爹似乎有些不同?   贾敬捻着小胡须,老子是重生的!    ps:女主原型是贾惜春 =============== 第一章 穿越   秦琴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惟一不普通的便是她的名字了,每次别人唤她都有种在唤“亲亲”的恶寒感,从小到大为了改这么个名不知道闹了多少次,都被秦妈以这是我们对你的爱而断然回绝。   秦琴有一个弟弟,虽然有些顽皮但总归是尊重他大姐的,她还有一个幽默却不失严厉的父亲,一个唠叨却又细心的母亲,家庭虽有波折,但总体是很温暖的,成绩中等偏上,刚刚考上上了一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二流学校,正欢呼着高考的结束,期待着美好悠闲的大学生活的到来。没想到的是一觉醒来。。。。   秦琴还睡得眯眯瞪瞪的时候,感觉身边都是温暖的水,一时间吓得一个哆嗦,“唉呀妈呀,我被淹了吗?”脚下一个使劲,竟踹到一个屏障,传来“哎呦!”的叫唤,周围的水开始晃荡,身子顺水而摇。   全是水,竟也不觉得窒息,还能正常呼吸,这是要吓死人的节奏啊,秦琴不敢乱动,蜷缩着身子,恐惧完全占据了她的全部思维,连尖叫都忘了。   “咚咚咚”,当晃荡的水静止时,这声音愈发清晰起来,有两道不同频率的咚咚声,一道来自于自己的胸腔,显得急切而仓促,有一道从上面传来,显得从容淡定,似乎在安抚急促的咚咚声,秦琴在它的安抚下,渐渐缓了缓过来,伸伸手,摸了摸柔软的屏障,微微靠着,侧着耳朵听动静。   屏障外头,一个穿着葱绿色袄子,梳着双丫髻,容长脸打扮干干净净的丫头正扶着一个面容憔悴,看起来30岁的妇人往边上榻上坐着,一旁站着的摸约40岁的嬷嬷手脚利索地将一边的绣花靠枕垫在妇人腰后,又拿过一旁丫鬟手中淡茶递给妇人,待妇人饮了一口茶,总算缓过劲了,对一旁的嬷嬷说:   “孔嬷嬷,你也坐。这一脚踹的,还以为是个乖顺的,没想到又是一个皮猴子。”   孔嬷嬷道了声是便在一旁坐下,看着妇人的肚子,圆圆的脸上扬起和煦的笑容,道,“太太,这小主子是迫不及待想要跟您打招呼呢!况且,活泼的孩子才健康啊。”   那妇人虽瞧着面容憔悴的很,容貌不过清秀,但一双狭长的风眼为她平添了几分妩媚,不过此时望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却带着几分担忧并尴尬。   “如今孙儿都进学了,这时怀孕真是羞煞人了,况我的身子虽有孙神医在细心调理,但到底上了年纪,此时也觉得身子重的跟灌了铅似的,我倒无所谓,但担心这孩子会不会受我的拖累......”   “瞧太太说的,太太这年纪哪里算大了,正值壮年,况   有孙神医在着呢,这正是太太您的福气呢。再不然咱们这样的人家,哥儿姐儿身子本就娇贵,瓜熟蒂落的还得精心养着便是了。”孔嬷嬷平日里最受韩氏器重,见她如此自怨自艾,直接打断道。   正说着呢,外间的帘子被打了起来,丫鬟“爷来了”的声音传来了。   只见一个瘦削脸,长的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穿着道袍,捻着小胡须进了屋子。   怀孕的妇人刚要起身便被男子虚手压着坐下了。   “夫人无需多礼。”说着自顾自往旁边一坐,顺手把把脉,自古道医不分家,贾敬尊崇道家,自是也懂一些医术。   妇人此时也不敢多言,周围人亦是静默不语。   不一会,贾敬收了手,道,“孩子倒是个康健的,你仔细按孙神医方子的调理,不可过多劳累。”   “老爷说的是,家里的活都有珍哥儿媳妇看着,累不着我的。老爷可是刚从道观回来?”   “嗯,我先去换身衣服,随后去书房,不必等我用完膳了。你和珍儿媳妇说说话,若想吃什么直接吩咐好了,我先走了,不用送了。”说完,没等妇人说什么,便出了去。   妇人一开始听着贾敬关心的话语,颇为感动,但后来他都不听自己说句话就出去,夫人抬头怔怔的看着男子出去的背影。孔嬷嬷一看不好,连忙让丫鬟妈妈们下去。妇人回过神来,两扇眼泪便流了下来。   “你说,他怎的连两句话都不肯与我多说?可不是弃了我了?”   这怀了孕的妇人最忌胡思乱想,孔嬷嬷忙道,“我的好太太,老爷弃了谁也不会弃了您啊,老爷见您身子不适,专门求了孙神医来帮您调理:年前老爷又为了您将屋里头的妾室通房们都遣散了,况您肚子里的哥儿可不是老爷敬爱您才有的吗?”   妇人听了嬷嬷的话,倒是不哭了,苍白的脸上抹上了一片红霞,装作恼了样,“你个不知羞的老货,再不可说这些了,不然我可就饶不了你。”   韩氏抚了抚沉甸甸的肚子,刚才丫鬟们都下去了,韩氏也懒得在动身,取过嬷嬷递来的手绢,细细擦干净脸。刚才散步了好一会,又是哭又是恼的,累的很,韩氏翻身向里,挥挥手,让嬷嬷下去,就在在软榻上休息了。   孔嬷嬷仔细为太太脱了鞋,又拿起一边的薄毯盖在妇人身上,在旁边候了有一会,待夫人睡下了,才小心翼翼的出了门,抹一把头上不存在的汗,瞧着里间榻上隐现的隆起,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在心中摇了摇头,她这位太太呦,什么都是好的,就是在感情上看不透,这当家妇人哪能将感情全投在男人身上,还是一个不喜女色的男人。她也不敢深劝,夫人虽信任于她,她也不过是个奴仆,但一旦惹怒了主子,有的是人会取代自己。   秦琴待外面静了下来,伸伸腿,伸伸胳膊,根据刚才听到的声音,她大概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了,自己怕是成胎儿了,不知道是粗神经还是把这一切当做梦了,秦琴瞬间冷静下来,还有空检查一下身体,摸到下面一根粗长的,额,男的吗?麻麻,我不要当男的!我要回家!再摸摸,好像太长了,脐带?再往下,没有,呼!是姑娘,不管是现实还是梦,女变男,太雷了,都受不住啊。   一个胎儿的身体可没那么多精力让她挥霍,秦琴心神放松下来,便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章 出生   待到秦琴再次醒来,是被一阵动荡吵醒的,一股力道将她往一处狭窄处挤,秦琴憋得慌,顺着压力看到一点亮光,向光的本能让她自发地往光出挤,没一会,出了去,刚呼吸到新鲜空气就被人拍了一巴掌,尖叫一声,却听见一阵欢呼。   “生了!生了!是个健康的姑娘,快,抱出去给老爷他们瞧瞧!”孔妈妈还在照料着韩氏,拖不得身,只得催促着一旁早已备好了的小主子的奶嬷嬷抱着出去给主子们报喜。   外头,贾敬,贾珍还穿着官服在着急的来回走动,他们刚从衙门里出来,就被家中的小厮告知韩氏要生了,捧着官帽匆匆赶回,直接忽视了同僚的疑惑的眼神。   到了家,也顾不得换衣服,直接在产房门口候着,贾珍焦急得来回走动,贾敬看似四平八稳坐在一边等待,细看,他左手一直在转着右手拇指上的扳指。贾珍媳妇章氏在一旁检查安排丫鬟婆子什么的,虽忙却不乱。贾蓉贾蔷两人刚下学,携手而来,身后跟着一串丫鬟婆子,身后的小厮都留在了二门外,他们刚到,还不及说什么,便听着婴儿一声响亮的啼哭,四人齐齐向着产房的帘门望去。   不多时,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妇人抱着一个红彤彤的襁褓出来了,贾敬向前一步,直接从半屈膝要行礼的妇人手里将襁褓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掀开被子的一角,只见一个红彤彤皱巴巴的小人正睡着,还吧唧嘴,看得贾敬一阵心软,这是他的姑娘啊,曾经几近失去的姑娘啊。   抱孩子出来的年轻妇人在指点着贾敬抱孩子的姿势,一边跟出来的产婆报喜道,   “恭喜老爷、大爷、小少爷、奶奶,是个姑娘,母女平安,老身接产多年,难得见这么顺产的,不到一个时辰,孩子便出来了,可见是个乖巧心疼人的!”   “好好好,府中每人一个上等封!”贾敬大叫三声“好”,显得十分高兴,众位奴仆们下跪,齐声道,“谢主子赏!”他们也很高兴,贾蔷生的时候,其母亲身子不适,没有大肆封赏,细算来,宁国已有近十年没有这般大好事了。   贾珍没有想到自己这般年纪了,还能有个嫡亲的妹妹,当得知母亲怀孕后,有一份惊喜,但更多的是对母亲的担忧,母女平安的消息退去了他的担忧,看妹妹如此受父亲喜欢,也是由衷为母亲高兴。看这情况,贾珍知道父亲不会轻易放手,也不去管他,走到妻子章氏身边。章氏正在听王太医回婆婆的状况,张氏看到贾珍过来,也知道他是担心母亲身体,又将太医讲的细细给夫君说了,   “太太生产很顺利,姑娘身子虽然有些娇弱,但没什么先天的不足之症,细细养着就是了。太太到底年纪大了些,生产伤了元气,没什么大病,但体质弱了许多,怕是会常生病。”   贾珍皱了皱眉,无奈的叹了口气,母亲毕竟是大龄生产,往日身子也不能算是康健,能如此已是上天保佑了,只能平日里好好护着了。   在另一边,贾蓉这些年虽进了学,成长了不少,但到底还是个孩子,而贾蔷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见爷爷抱着孩子,不给他们看,急了,   “爷爷,让我们看看妹妹,看看妹妹...”   贾敬瞪了他们一眼,“胡说什么!这是姑姑,没大没小的东西!”口里虽骂着,手下却轻着,半弯着腰,侧了一边给他们瞧。   两位哥儿瞧着红彤彤的婴儿,蓉哥儿到底大了些,憋了憋,说“姑姑,真喜庆!”   蔷哥儿确是年纪小,忍不住话,说,“姑姑长成这样,将来还有人娶她不?”   章氏贾珍正走向这边,章氏一听,暗道不好,看到公公果然面带怒色,心道,这小姑子是老爷子的老来女,哪能容人这般编排,忙道,“看这孩子,小孩子不懂,不要乱说,老人家常言道,刚出生的孩子,皮肤红的大了必肤白如雪,瞧着姑娘五官精致,长大必是个美人胚子,如今不过没张开,你过几天再来看哪,定舍不得放下手!”   贾敬听了,果然怒气消散,含笑点了点头。   候在一边的嬷嬷担忧姐儿,又不敢打扰主子们说话,好不容易等了个说话的空闲,   “老爷、少爷、奶奶,小姐该喝奶了。”   贾敬看看时辰,也不早了,也不抱着不放手了,让嬷嬷们把孩子抱了进去,好好伺候着,随口向章氏问,   “你太太可好?”   章氏瞄了瞄一旁的夫君,想着,到现在才知道问起婆婆来,随后又将这不孝的想法抛之脑后。回应道,   “太太没什么大碍,不过累了些,已睡着了。”   贾敬本不是在意女人想法的,听着韩氏没事,也就没细究章氏语气中的犹豫。又问,   “晚饭备好了吗?”   章氏:“早吩咐过了,随时可以宣。”   贾敬:“你带着两个孩子先吃,明个一早再派人传喜讯给亲家,贾珍跟我来书房,晚饭备哪儿。哦,还有姐儿的红布条呢?”   章氏:“刚才小厮在太太产前通知您与珍大爷时,说是看到了韩家奇哥儿,同跟他说了一下。怕他担心着,就在刚刚儿媳派人通知了去。置于姐儿的红布条,在姐儿一落胞胎就吩咐人去挂了,儿媳自作主张还放了两条鞭炮”   贾敬点点头,“怪不得有鞭炮声,你办事妥帖。”   随即也不再说什么朝书房走去。   一边的贾珍向章氏低声说,“晚间不必等我。”   紧跟着贾敬去了书房。   蓉蔷两位兄弟下了学就到这儿来了,这么点大的孩子本不禁饿,等到现在,肚子也开始唱大戏了。   章氏也不啰嗦,让孔嬷嬷总领韩氏院里事宜,自己带着两个哥儿去最近的院子,安排用了晚餐。细心让人送他们回了各自院子,又去韩氏院子看了看,见没事方才回自己的院子休息。 第三章 起名   书房分三部分,正中是大厅,用于用膳,与门客商议事情的地方,左部分是内室,用于起卧,私人办公之地,等闲人不可进,右部分乃藏书之地,因着藏书丰富,开了个小门,用抄手游廊与一边的右厢房所连,厢房同样用作藏书。左厢房用于收藏一些古本古画之类的。   贾敬贾珍在正厅用完晚膳,便一起进了内室,贾敬从书架上拿出一本《尔雅》,想了想,又将回头拿了本《说文解字》,问贾珍,“你妹子的名字,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贾珍:“妹妹的名字自然是由父亲来取,不过,西府里头三个丫头都从了春字,我们是否也要......:   “要什么要,想我们东府居长,怎要从了西府姑娘的名,我们府从宁国公贾演算起,至你这一代已是第四代,却没一个女儿,连个庶出的都没有,如今蓉哥儿也是十二岁了,你媳妇因着当年你那糊涂事,怕是不会再有了,咱们家统共这么一个女儿,你竟也不知疼惜点!”   贾敬口里虽骂着贾珍,何尝不是在心中骂着自己呢,若说上辈子最对不起谁,怕就是这个女儿了,贾珍贾蓉倒是想了半辈子的富贵福,贾蔷在那祸事时作为贾府旁支,并没牵扯进去,娶得虽是戏子,到底是知心人。只有这闺女,在贾府为败落之前,是默默无闻,寄活在西府的四姑娘,贾府败落后更是个化缘乞讨的落魄道姑,想到这里,贾敬心中悔恨之情不能自已。   贾珍不明父亲心中的波动,只道是父亲不满自己将妹妹置于荣国府姑娘身下,   “是儿子的不是,儿只想着同为贾府的姑娘,姐儿将来知道自己与同族姐妹名不同,怕会有些误解。更何况,姐儿对于儿子,说句不孝的话,儿这年纪可以当姐儿的父亲了,我又没个女儿,怎会不疼惜的呢?”   贾敬细想,这还真是进退两难,从了,这不就是承认贾元春在贾家姑娘中最尊贵,不从,旁人又会认为他贾敬仗着族长之势,连荣国府这般亲近的都看不起,前世的自己一心向道,在姐儿还没出生就出家当了道士,后来,韩氏因后院阴司难产,只留下姐儿一人,自己本着出家之人不理世俗之事,任由贾母给姐儿起名,抱过去教养,还想着姐儿由超品级的命妇养大毕竟是好的,谁曾想竟养出了个尼姑心思的姑娘。   贾珍见父亲左右为难,脑中灵光一闪,   “父亲,姐儿何不从我们兄弟的名,我们宁国府没有过姑娘,多重视一点也是无碍的。况西府也不是没有这个先例,敏姑姑......”   贾敬猛地抬头看了贾珍,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贾珍低头未能看到,贾敬不过一瞬就收起了老狐狸的面孔,笑眯眯得眯了眼。   “可不是,当初我是‘文’字辈最早生的,自知事起就想要一个妹妹,敏妹妹出生后,我可是几乎常驻于伯父府里,最后还是被父亲给抓了回来。不成想,我没这个福分有敏妹妹那般有才华的嫡亲妹妹,竟还能有姐儿这乖巧的女儿,姐儿从兄弟名,也算是全了我对妹妹的遗憾了。”   贾敬与贾珍相视一眼,两人一人一本字典翻看起来,寻了不少字,反复斟酌,最后贾敬拍板“璐”。   璐,玉也。从路声。洛故切【午集上】【玉字部】【唐韵】洛故切【集韵】【韵会】【正韵】鲁故切,从音路。【说文】玉名也。【玉篇】美玉也。【楚辞?九章】被明月兮佩宝璐。【注】宝璐,美玉也。【谢惠连?雪赋】逵似连璐。   贾敬收了书,抹平刚才翻书的皱痕,小心放回了书架。   又问,   “蓉哥儿十二岁了吧,有没有打算下场试试?”   “哥儿说是火候不到,怕是还要多练两年。”   贾敬点点头,“他知道分寸就好,我看他往日也是颇为勤奋的,你莫要逼他太紧。蔷哥儿呢?”   “蔷哥儿去年要入学时真好碰到母亲怀孕,就从内院搬到与蓉哥儿一起住着,白天上着学,晚上也可以让蓉儿给他补补功课......”   “胡闹!蓉哥儿能教什么,别扰了他的休息!算了,等忙完这一阵,重新收拾一个院子,白天入学不过是启蒙,也没什么难的,让他下了学到我这来。”   贾珍心里不是很在意,但也不敢反驳,贾珍知道父亲在子孙教育上的看重,不说前头的的贾蓉,单看父亲在族学中的动作就知道,只得小心听着。   贾敬看他应了,也就挥挥手,想让他下去了。   贾珍站着没动,说是洗三满月礼有问题要向贾敬请示,贾敬疑惑,“这自是大办,还有什么好请示的?”   贾珍,“父亲可是忘了,今个是八月初十,洗三隔了一天便是中秋了,往年中秋都要请族人吃酒发发节礼之类的,再者母亲年岁大了,生妹妹到底会伤身,月子怕是要坐久些,章氏忙活完中秋又是满月,儿子担心一来章氏怕是受不住,”贾珍顿了顿,似乎为自己刚说的话感到羞涩,又道,“她受些累倒也不算什么,就怕有人在忙乱中浑水摸鱼;二来,儿子也怕是不是太过招摇了。”   贾敬笑骂道,“什么太招摇了,还不是心疼媳妇了,你这会子倒想起媳妇了,早刚吗去了。若不是你,你媳妇能伤身受不得累吗?”   贾珍,“当年我年轻不懂事,多亏父亲教导。”   “当时年轻,现在呢?那个柳氏呢?听说你那个姨娘还冲撞了你媳妇?”贾敬挑眉。   贾珍舔笑,“父亲的消息怕是过时了,柳氏早就被我发买了。”   贾敬虽有些惊讶儿子的冷酷,但也没说什么,对签了卖身契的女婢冷酷,也比不知礼义廉耻得扒灰、养小叔子的好。   “洗三不过请至交的几户人家,简单些就好,你媳妇想来就能做好,洗三后中秋,怕是会比较忙,节礼多补些,若有怠慢,待满月时再请族人过来吃酒赔罪,满月时,让人去请赦弟妹来帮帮忙,家中的老人也是做惯了的,无需太过担心了。”   “父亲,请伯母恐怕不大好吧,伯母进门也不过一年,对于咱们家的人情往来,族人姻亲,想必还不太熟稔,如何能担当此任呢?”   贾敬捏了捏胡子,沉思半晌,确实不大妥当,“罢了,请政弟妹来吧!最近事儿多,你且下去安排”   贾珍,“是。” 第四章 这是红楼?!   话说秦琴被拍了一巴掌之后,叫了几声后,因着“爬动”太累了,叫唤了几声就直接昏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有人往她嘴里塞了什么,秦琴自动吮吸起来。   待到秦琴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秦琴看不清什么,只感觉到眼前一片白色,只有零星几点阴影,几乎成了瞎子的秦琴十分害怕,想自己想到了之前两次醒来的场景,此前不是太累就是在水里,虚幻而不真实,此时,新鲜的空气,温暖的阳光,皮肤暖暖的触觉告诉自己这是现实,自己怕是真的穿越了,紧张之下习惯性咬自己嘴唇,尼玛,咬不住,舌头舔舔上颚,没牙,“无齿之徒”,囧囧的想法略略冲散了她的紧张。   感觉旁边有人,却连咳嗽声都听不到,秦琴“啊啊”得叫了起来。   旁边的嬷嬷丫鬟看秦琴哭(嚎)得可怜,抱起来直接在屁股后面摸了摸,这下子真哭了,我的清白哟!看到姐儿哭得更狠了(?),旁边的丫鬟提醒说,“姑娘是不是饿了?”   奶娘解了衣裳,喂秦琴,她又死活不吃,这下子可急坏了奶娘,抱在怀里轻声哄劝着,一点用都没有。   声音大得连里间暖阁里的太太韩氏都吵醒了,韩氏刚醒来,一边守着的丫鬟叶儿就看到了,轻手轻脚将韩氏扶了起来,又取了一杯温水,伺候韩氏喝下。   韩氏靠在软垫上,只觉得浑身酸软的厉害,喝一口温水后才缓了过来,听着隔壁孩子哭泣个不停,若是平时只觉得烦躁,此刻心里担忧得紧,让人赶紧抱了进来,她如今身子无力,也不大敢抱她,就让乳母将孩子放在她的身侧,轻轻地拍哄着。   秦琴感觉到身侧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在温柔的拍哄下,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停了哭泣,睁大眼试图看清旁边的妇人,可惜眼前只有模糊的一片。   刚进暖阁的孔嬷嬷手里端着补气益血的红枣粥,看到小小的婴孩儿使劲儿往韩氏身边凑着,不像是要吃奶,倒是两只眼瞪的大大的,想要看清什么,一下子便乐了。   “太太,可见姑娘欢喜着您呢,生产是心疼您,早早得出来了,如今也是片刻离不得您。”孔嬷嬷仔细端着小碗粥,喂着韩氏,韩氏喝了两口便摇摇头示意不喝了。低下头,温柔的拍着,含笑问道,   “这是个姑娘?”   “可不是,要不然怎会如此乖巧。”   韩氏摸了摸婴儿略微长开了的脸,见孩子不自觉的蹭了蹭,笑开了颜,   “有了这姑娘,我也算是儿女双全了,这辈子也算没白过,只盼着我这破败的身子能撑到看姑娘出嫁...”   “呸呸呸,瞧太太说的,只要太太放宽心,坐好了月子,咱们女儿家,只要月子坐的好,什么病根去不了?太太只想看着姑娘出嫁,难道不想看着姑娘的在夫家过得好?不想看姑娘的孩子长大?”孔嬷嬷连忙阻止道。   韩氏笑嗔道,“你这老货,我不过说一句,你就唠唠叨叨这么多。”   孔嬷嬷此时也笑了,她的主子是韩氏,只有韩氏活得久,她的日次在能过得好。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男子的声音,“你们在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正是贾敬,刚才韩氏他们只顾着说话,没注意到贾敬的到来,索性贾敬也不在意,贾敬没进暖阁,产妇不宜见男人,哪怕贾敬再不羁,也是要遵循的。他在外间看到了婴儿床却不见秦琴,问,   “我闺女呢?”   韩氏示意秦琴的乳母将她抱出去,贾敬虽受过指点,看着这软糯糯的婴孩儿,不大敢报,动作显得有些僵硬,秦琴不是很舒服,自己挪个不停,好不容易挪出了个舒服的地,感觉到贾敬紧张得一动也没动,最后自己扑哧一声,咯咯咯笑了起来。   贾敬抽出一只手,摸摸姐儿的笑颜,也在秦琴的笑声中放松下来,这也不能怪他,前世贾惜春还没刚出生,他就因着各种原因出家了,那时也就在韩氏难产去后的丧礼上远远见过一面,这一世回来的时候贾珍也大了,贾蓉生的时候,他正忙着教训他老子呢,贾蔷那会子,他娘缠绵病榻舍不得放开,他也不会和孕妇抢着抱婴儿,自然没什么机会抱小孩子了。   韩氏略显中气不足的声音从里间传来,“爷可是给姐儿取名了?”   贾敬一手小心解着秦琴死拽着他宝贝胡须的手,一边答应着,   “取了,叫贾璐,被明月兮佩宝璐的璐,从她哥哥名。”   “是个好名。”韩氏笑着点点头,可不是个好名吗,不跟着西府的三个春,从哥儿,可见贾璐受贾敬的欢喜,当年贾敏在荣宁二府的尊崇她可是亲眼见着的,古代讲究在家从父,父兄的重要性可不是说说的。   “之后姐儿洗三、满月、中秋,洗三还好,就几家至亲之人,但是中秋,满月之类的,一来事务繁忙,二来儿媳辈分小,有些人不大好招待,我想着是不是请政弟妹帮衬一二。”   韩氏同意道,“这是应该的,政弟妹是王家的姑娘,咱们两家世交,姻亲相连,又嫁入贾家多年,是个慈爱和善的,族中多有听闻她的赞誉呢,午间的时候,我让孔嬷嬷随着章氏一起去请弟妹,顺便给西府老太太她们请个安。”   贾敬轻叹一声,   “你也别听风就是雨的,贾赦前头哪位你是知道的,为人素来公正平和,又不缺心机手段,生的贾瑚也是聪明伶俐,怎就几日之间都没了。”   韩氏心头一颤,“老爷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瑚哥儿不慎落了水,张氏伤心过度去的吗?”   贾敬年岁大了,手里抱着姐儿多少有点吃不消了,将孩子给了奶妈后,坐下喝了口茶,又实在舍不得粉粉嫩嫩的闺女,便将之抱于膝上,道:   “谁知道呢!”   韩氏听着贾敬不愿再说,   “罢罢,若王氏真是这样面慈心狠的,怕是珠儿媳妇和兰儿不好过了。”   “贾政珠儿是个好孩子,小小年纪就中了举,可惜的是身子不好,早早去了,好在还留下了遗腹子,算是有了传承,珠儿媳妇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想来能好好教养贾兰长大。将来后福不浅,你也不用替他们操心。”   “前不久,咱家出海带回来不少珠宝舶来品,你让人去请安时,带些过去。自家去买的,也比外头便宜。”   璐姐儿(以后就叫贾璐,璐姐儿了)一愣,贾兰?一时间前边听到的细节连了起来,珠儿媳妇,贾珠的老婆李纨可不是字宫裁,父亲任国子监祭酒吗?西府老太太,是贾母吗?贾政?王氏?哦买噶!这是红楼?! 第五章 抓狂的姐儿   贾璐心里一紧,手下就没了数,把她爹胡子都快拽下来了,贾敬疼得紧又不敢用力,只得龇着牙,小心得哄着。   贾璐在老爹的唏嘘声中回过神来了,松开爪子,想着,淡定,淡定,资料不足再听听,古代内宅结构大抵相似,有可能是同音不同字,况且她的名字是贾璐,她这个文科高考生可从不记得红楼中有谁教家路的。   贾璐心里既渴望又纠结,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既希望能够碰到自己熟悉的东西,类似于见老乡的认同感,担忧害怕真的是贾家,毕竟贾家最后的结果可不大好,若是高鹗版的还有贾政一家子留了下来,若按照曹大大前面的伏笔,贾家最后可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啊!   贾敬心疼地摸着被拽的四零八落的宝贝胡子,似重实轻弹了贾璐的脑门子,贾璐“啊啊”的叫着,贾敬虽弹得不重,但贾璐皮肤嫩,轻轻碰一下就红了印子,又心疼,担心自己敲重了。贾璐不哭不闹,只瞪着圆圆的眼看着你,贾敬看着又是可怜又是可爱,忍不住亲了亲。贾璐囧了囧,被老男人占便宜了。贾敬看着小小的人儿皱成了包子脸,“哈哈哈”得大声笑了起来。   韩氏透过隔断橱的缝隙看到贾璐拽胡子,一时间心都提起来了,一时心疼贾敬,一时担忧贾敬怪罪闺女,见着姐儿没哭,贾敬没气,总算放松下来。   “爷,姐儿调皮得紧,若有怠慢...”   贾敬将贾璐放到一旁候者的姐儿的乳母手里,让她仔细着点,听了韩氏的话,顿时抚平刚才褶皱了的衣袖,不在意地道,   “一家人说什么怠慢不怠慢的,姐儿调皮是好事,有先祖遗风!”   韩氏一开始听得颇为感动,到后来倒是噎了噎,调皮倒能和先祖遗风搭上界,想到贾珍小时调皮捣蛋,贾敬他直接拿婴儿手臂粗的棍子来打,还道棒棍底下出孝子,这偏心都能偏到咯吱窝了。   想了想,将此撇到一边了,一来贾敬本是个独断之人,尤其是近十年来,行事更为果断自专,二来,贾敬偏心的是她的孩子,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之后小声嘱咐姐儿乳母,仔细换轻薄舒适吸汗细棉衣,如今白日天热,小孩子火力壮,当心热伤了,又吩咐将姐儿放得离冰盆子远点。   贾璐原本还想多听些这个世界的事情,但他们两只说些琐碎的小事。   后来自己又被抱到了一边,一个未留头的丫鬟手中稳稳当当得打着蝴蝶扑花样玉石柄的团扇,顺着窗外的凉风,拂过显在外界的皮肤上,舒适极了,听着贾敬夫妇低声细语,迷糊间似乎看到团扇上的蝴蝶似乎飞出来了。   贾璐是被唤醒的,“姐儿,姐儿莫睡了,日间睡多了,晚间走了困就不好了。”   奶娘轻柔的将贾璐抱起,半解衣裳。贾璐揉了揉眼,看着眼前的“食物”,纠结了会,敌不过生理反应,闭着眼,直接上口啃了。   “嘶”奶娘被咬的倒吸一口气,手底依然不紧不慢轻拍着。   旁边守着的七八岁的丫鬟是韩太太的身边的二等丫头,她的奶奶是太太的陪嫁,后来嫁给了府里大管家焦大的儿子,因而才能在刚入府就进太太的院子。她原本是三等丫鬟,后来太太怀了孕,看她机灵伶俐又不失稳重,破格提了她做   二等,平日里跟着一等的几个大丫鬟学着点眉眼高低,**了近一年,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要留个姑娘当大丫鬟的,因而都对她客客气气和和气气的,蠢笨的人又因着她背后的大管家,对她多有讨好谄媚,遂还留着几分孩童的脾性,和奶娘共事有些日子,也有几分感情,道,   “奶娘,姑娘可是咬疼你了?”   “哪里,姑娘可是乖巧极了,刚刚被唤醒都没哭,隔壁府里的哪个宝贝蛋到如今每次醒来都要哭一回呢,刚刚姑娘是饿狠了,起猛了点罢了。”奶娘是在金陵老家长大的,声音软糯温柔,听着颇为轻和,她刚生了孩子没多久,对不大的姐儿正是母爱浓郁时,自然不会说姐儿的不是。   那个小丫鬟毕竟也是当大丫鬟**的,一开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听了奶娘的话,只笑也不多言。   贾璐原认真听着,“宝贝蛋”?是宝玉吗?还想听下去,却没人说话了。   贾璐如今还是婴儿,每天睡得多醒得少,好灵魂不是不知事的孩童,多少有些自控力,在清醒的时候,凭着半瞎的眼和灵敏的嗅觉与耳朵,大致知道了自己身边的状况,她有一个奶妈,一个好像是母亲身边的大丫鬟叫翠歌的,有一个比较活泼的焦茜,还有两个味道不同的人,但她们从不说话,连做事都轻手轻脚的。里边还有她的母亲,伺候的人不少,偶尔又一次她在饭点醒来时,来来往往,那叫个人多啊!   这么多的人可是八卦听消息的好地方啊!但素,都没人说话啊!一个两个都是句嘴的葫芦,都快将姐儿给急得抓狂了有木有,知道她的心情吗?就像是玩游戏就要快通关了,尼玛屏幕卡了!贾璐一直吐槽,那些穿越女怎么那么简单从八卦中知道消息的,我怎么连八卦的影都见不到!   其实府中还是有人闲谈的,只是有些地方还是管教甚严的,比如不能在主子面前嚼舌根子,即使说这个小主子还听不懂话。更何况里头宁国府第二大boss韩氏在着呢,就算在现代,你敢在你老板眼皮子底下瞎侃吗?这只能说是姐儿恰不逢时。 第六章 洗三礼   这一日,宁国府大小姐洗三的日子到了,中门大开,府上请的客人都是府中极为亲近的,整场宴会喜悦平和。   贾璐被颠醒来时,她早被包裹成红彤彤的丸子,正被嫂子章氏抱在怀里,往着后院女眷所处的花厅走去。贾璐刚到花厅,就被坐在上手的几位高品级的老夫人唤去抱在怀里。   老夫人说,“你家这孙女长得好,不如做我家媳妇吧!”说话的老夫人是老北静王妃,北静王府与贾家是世交,虽不是亲戚,却比一般的亲戚还要亲近些。   和着说话的是荣国府老太太,宁国府当家主母坐着月子,当家奶奶辈份太小,能与老太妃同坐的族中只有贾母。但贾璐父母尚在,又是族长的闺女,身份贵重,自己虽是祖母,可毕竟是隔了房的,近些年不知何故两府疏远了不少,况贾敬是个不羁随性的,当初我道贾府的姑娘都随元春的名,可他不照样没听,和敏儿一样起了个从兄弟的名。   “我这孙女还小呢,哪看得出好坏....”   老北静王妃说,“我看好着呢,那有你这么说你孙女的,当心她将来怪你!”老北静王妃也知道宁国府贾家老太太做不得主。况孩子还小看不出品性,一般大户人家除了有特殊情况指腹为婚的,是不会在孩子这么小的时候定下婚约,怕一方长不大,另一方凭白担个克夫/妻的名头,她也不过顺口说一声罢了。   贾璐岁虽看不清楚,但也知道这些个坐在上手的老夫人们,身份不低,倒也不哭不闹,谁来碰一碰都是笑眯眯的,给这些个老命妇们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不一会章氏亲自到此说吉时到了,抱着贾璐去了前头正厅,众人也一起跟了去了。   贾璐交给坐在上座的收生姥姥,周围供着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等十三位娘娘。众位亲眷朋故纷纷投入金银锞子做添盆之用,而贾敬投了个用金子打的同贾璐一般大小的福娃娃进水盆,使得水盆中水都快溢出了,收生姥姥笑得合不拢嘴,这些个添盆的东西都将作为她的赏钱,得了这么大的好处,收生姥姥手底下愈发利索轻柔了。   添盆后,收生姥姥那棒槌在盆里搅一搅,道,   “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   随后,要给孩子洗澡,贾璐刚在添盆的时候就被扒了个干净,使劲儿挣扎都没逃过恶手,正羞恼着,一碰凉水,贾璐便激了个激灵,没忍住直接尖叫一声,周围围观的亲戚反而乐呵呵笑起来。贾璐暗骂道,这帮没人性的家伙!   收生姥姥也笑眯眯的喊道,   “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   随后,用艾叶球儿点着,以生姜片作托,放在姐儿脑门上,象征性地炙一炙,再给姐儿梳妆打扮一下,说,   “三梳子,两拢子,长大戴个红顶子;左描眉,右打鬓,找个女婿准四村;刷刷牙,漱漱口,跟人说话免丢丑。”   用鸡蛋在脸上滚滚,说:   “鸡蛋滚滚脸,脸似鸡蛋皮儿,柳红似白的,真正是爱人儿。”   洗罢,贾璐又被捆住,被大葱打了三下,姐儿这时忍了又忍,实在受不住了,大哭大闹起来,“还有完没完啊!老娘又饿又累有没有!有人不,便宜爹便宜妈在吗!你们闺女要被折腾死了,知不知道啊!”   但是,没人听得懂她的啊啊声,折腾继续...   “一打聪明(“聪”与“葱”谐音),二打灵俐。”   又拿秤砣称了称,“秤砣虽小压千斤!”   那锁头三比划,“长大啦,头紧、脚紧、手紧。”   姐儿又被放在茶盘里,被掖了一身的金银棵子和首饰,“左掖金,右掖银,花不了,赏下人。”   最后用镜子往屁股上照一照,说,“用宝镜,照照腚,白天拉屎黑下净。”   总算结束了,贾璐焉了吧唧得被抱了下去,狠狠喝了几口***一瞥睡过去了,还想趁着宴会打听点消息呢,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啊!   贾璐睡了,宴会还没结束,男眷女眷们在一边吃吃喝喝,谁也没注意到女眷堆中一个面容坚毅严肃的老妇人在听得一个丫鬟的耳语后,带着一个五六岁大小的男孩跟在丫鬟后面,提前退了席。其实注意到了也无妨,大家都沾着亲带着故的,自然都知道这老妇人和小男孩正是宁国府当家太太韩氏的娘家人,娘家人看出家的小姑子也是人之常情。   在丫鬟的带领下,老妇人与小男孩进了韩氏的屋子,老妇人不苟言笑,面容严肃,一举一动就像测量好了一样按着规矩,小男孩和他祖母一样,不东张西望,举止从容,看着是个少年老成有规矩的,但细心的人看他眼睛咕噜噜得转,就知道他也是个调皮的,不过装个乖巧的皮囊罢了。   韩母早等着了,看到两人进来,一时眼泪盈眶,也顾不上礼节了,拉着老妇人和小男孩的手上了炕,道,   “嫂子,你可来了!”韩母哽了哽,又道,“若不是你侄女出生,你是不是就不来了呢?”   老妇人正是韩母的嫂子,娘家姓林,与贾敏的夫家有一点关系,是姑苏林家本家嫡系之女,后嫁与韩母的嫡亲兄长,韩母自幼母亲早亡,父亲在林氏嫁进韩家没多久也去了,那时韩母不过是个无知幼童,由着林氏养大,两人与亲母女没什么不同。   韩老夫人虽表情未变,看向韩母的眼神却充满慈爱之意。   “哪有不来,怎么还像个小女孩儿一样爱娇,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普通人家我们都不去,怕给人家遭了晦气,更何况你这还怀了胎,怎好来?”   韩母顿了顿,想到娘家几年前发生的事,看着嫂子满鬓的白发,想到原本温柔贤惠的嫂子变得现在这样严肃坚毅,又是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嫂子......”韩母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拍拍韩嫂子的手作安慰状。   韩老妇人知道她的心意,装作恼样,“月子里哭什么哭,都生过一个了怎么还这么不知事。姐儿呢,我刚刚在外面也没仔细看,还不给我瞧瞧!”   韩母惭愧,连让人去抱姐儿过来。自己拉着小男孩的手,细细打量,又抬头跟嫂子说,   “齐哥儿比我们蓉哥小个两岁吧!长得和我那侄儿不怎么想,倒是和我那哥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不是,你侄儿夫妻去了,却留了个和你哥哥一样的男孩,你哥哥泉下有知也算是满足了。”   韩母看到眼神黯淡的嫂子,垂着头的奇哥儿,想到她早逝的哥哥和侄儿夫妻,忍着悲痛,凑趣道,   “哥满足的可不是奇哥儿,而是有你这个贤惠的妻子。”   正当此时,姐儿被抱了过来,悲伤地话题也被默契得抛之脑后。   韩母见嫂子抱着姐儿不撒手,自己也不管,只拉着韩齐的手,问上学了吗,学了什么之类的话题。   韩老妇人逗着姐儿,姐儿怕是累惨了,怎么弄都醒不过来。韩老夫人哄了会,也不闹她了。转头跟韩母聊了会家常,叙叙旧,气氛倒也和谐起来。   不久,宴席散了,韩老夫人也不多留,倒是韩齐被韩母强留了下来,安排与蓉哥一起住了。 第七章 不同的红楼   贾璐是被一阵尿意唤醒的,还不及唤一声,尿在裤裆里了,贾璐熟门熟路的“啊啊”唤起奶娘来,若是一两天前,她还会羞愧难忍,但现在,呵呵,只能说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东西。换好干净的衣裤,喂了奶,贾璐被抱着送到母亲韩氏怀里。   韩母经过这么几天的悉心调理,也不再像几天前那样身子酸软无力,连孩子都抱不起来了。   这时她的儿媳妇章氏正在跟她商议中秋节给各家世家送的节礼,以及族中发放节礼的事情。   “...后廊上五嫂子刚去了丈夫,留下一子叫贾芸,日子过得艰难,我想着族里是不是多添补一二?”章氏和五嫂子关系不错,受了五嫂子所托,前来问问。   “你想的是好的,但哪家没有个艰难的时候,若直接由族里增加节礼,怕有人会认为不公,闹起来反而不好。你若心疼他们,一则自己补些物什,于族里分开;二则,等着族中聚会的时候,让他们跟族里说说难处,过了明路在加。”   “是,儿媳考虑不周到。”   “中秋节爷们说不打算大过,不知太太有什么章程不?”   “我们东府虽说与他们西府疏远了不少,到底是同族中较为亲近的,你明个亲自去请他们老太太,一起在咱们那个望山之巅的平台上请他们赏月吃酒,男女分桌,中间竖个屏风就成,再让小戏子们边上唱些个戏说说书。”   “那西府里的宝玉呢?他惯是同女眷一桌的”   韩氏笑着道,“小孩子们且不去管它,他们都还小,又都是亲眷,不碍事。”   章氏见小姑子不哭不闹的听着她们说话,笑着说,“璐姐儿倒是聪明,会随着我们说话看人呢!”   贾璐原想着西府里的贾宝玉,听了这话倒是一愣,惊出了一身冷汗,自己的表现太过不寻常了,立即装着懵懂无知的样子,抓着韩氏的手,“呀啊啊”得叫起来。   韩氏见了此,笑着说,“小孩子耳朵灵,听到哪有声音头就往哪转,那有什么聪慧不聪慧的。”   让一边的奶娘把她抱下去,抱了这么一会,手都酸了。   贾璐在由丫鬟妈妈陪着玩了会,装作困了,打了个哈气,被小心安排着睡了。   待到周围没了声音,才睁开眼,贾璐便思索开来。   古人都是迷信的,这次她也是仗着家人的信任才没被发现,细细想就自己这么些天作为表现,发现洗三那天被托着洗澡,刚开始叫了一声,后来倒忍住了,这不符合常理,好在时间短才被忽略过去了,心里一阵后怕,想着以后怕是要更为小心谨慎些了,要知道古代最不缺的就是庙了,碰到“妖魔化”的人,直接往庙里一送。   翌日,家里人忙着收拾东西,安排晚上的赏月宴,忙得团团转,蓉蔷两位兄弟白日里上着课,只有韩齐这位表侄儿在陪着玩,韩齐看着是个懂事的,内里是个皮实的,看着大人都不在,哄着姐儿身边的嬷嬷丫鬟都出了去,说是要和姐儿一块睡会,自己不习惯周围有人。   嬷嬷知道哥儿不大会安分的睡觉,但想着,姐儿不过孩童,有什么不适自然会大叫哭闹,自己就在一边也能听到,况看太太的样子,对这个侄孙也是颇为满意宠爱的,也就顺着韩齐的意出了去,也不敢走多远,就在帘子外端了个小杼子,坐在上边绣着肚兜兜。   可惜嬷嬷识人不清,看着老实的韩齐并不老实。他那身子当着嬷嬷的视线,把姐儿当玩具玩了起来。要不拉拉胳膊,圈圈腿,要不将姐儿翻身,看着她像乌龟一样爬。姐儿虽然有用心当一个普通的孩子,但还未能完全融入小孩的生活,不能像小孩一般不要脸的大声哭泣,受到这般折腾也只是“啊啊丫丫”叫着反对,可韩齐不知道,看她叫得欢还以为是开心的,玩得更起劲了。想着比起冯家调皮过头的姐儿,还是这个妹妹(这是你表姑)乖巧好玩。。。   直到嬷嬷进来,游戏时间才结束。嬷嬷看着姐儿红彤彤的脸,水汪汪的眼,知道姐儿玩的很开心(?),也很欣慰。给姐儿换了身干净衣服,喂了奶,哄着睡了。   到了晚上家里主人们都去赴宴了,韩氏早早地睡下了,其他的奴仆们都在外间打着瞌睡,这些天忙坏他们了。   屋子里只有贾璐一个,姐儿的婴儿床靠着窗,贾璐看着窗外披散进来的月光,细细思量着,根据这些天的打探,了解到这个世界怕就是红楼的世界了,自己应该就是贾惜春,只是不知道何故改名成贾璐,母亲未逝,嫂子似乎也不是只能随着丈夫与儿媳**只能装心绞痛逃避的尤氏,父亲虽信奉道教,听母亲闲谈时知道父亲也不过偶尔去道观坐坐,没有要出家的迹象,还有韩齐,想想就牙疼,贾家还有这么调皮的亲戚吗?!   不管如何,这些都是好的变化,自己是红楼众女儿中年纪最小的,年纪小又身为女孩儿,在家族中话语权不会太高,像曹大大笔下的贾惜春,母亲早逝,父亲出家,哥哥不亲,嫂嫂不疼的,在贾府中过得默默无闻,小小年纪喜欢尼姑庵的智能为伴,移了性子,都没人发现,最后落得个常伴青灯古佛的境地。   如今之计唯有好好讨父亲母亲的欢喜,找机会学习医术,一则,可以调理母亲韩氏身体,体现孝道,二则医道不分家,也好和父亲贾敬有共同语言,讨贾敬欢心。再来,好好想想红楼中的剧情,以更好的生存,好在她刚高考结束,高中红楼又是必读科目,对红楼了解不少,也可以慢慢筹划。 第八章 告别前世   贾璐侧头看着大大的月亮,这现代可没这么又大又圆的月亮,有也被污染的乌云给遮了,从昏黄的窗纸中透露出的月光越显朦胧。   在古代这些日子,贾璐醒来时,不是在打探消息,就是在计划筹谋,故意让日子变得忙碌而紧凑,似乎这样才能让自己忘记穿越的事实,但在这中秋团圆的日子,脑海中浮现出在现代他们一家四口中秋打打闹闹的日子,不敢想像在失去了自己的父母,他们会有多么的痛苦。   往日在看小说时,最看不上一昧沉浸于前世之中无法自拔,拒绝面对现实,惹得今生的父母家人百般担忧才回过神来知道好好过日子的人,待真正自己穿越了才知道,她之前是闲人说闲话罢了,远离父母的痛又岂是言语而能说尽的。她也想要绝食,生一场病就能回去了,但她在韩母肚子里时就有了意识,早早就能感受到韩母对她的爱并不比前世的母亲少,从骨子里、血液里就认同韩母为自己的母亲了。一时冲动寻了死,不一定会得了现代,反而让韩母伤心。   理智告诉自己要好好活着,接受穿越的事实,但是情感又让她始终放不下对现代的父母亲人,一到这寂静的时候,汹涌的思念便蓬勃而出,是真的见不到了,这不是在学校住宿,总有回家的日子,这古代的一切都是现实,都不是虚幻,她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说到底贾璐也不过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孩子,她也只是个被家人娇宠的孩子,她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啊,自己醒来可以和爸妈抱怨这严酷的高考,连做梦都梦到红楼。   但这反反复复的闭眼,醒来,看到的只有头顶嫩黄色的帘帐,耳畔也不再有妈妈的唠叨,有的是婢女小心轻柔的谈话声。   贾敬在散席之后特特来看望他的宝贝闺女,屋子里安静异常,一进去就看到未留头的小丫鬟眯着眼在一边打着瞌睡,旁边姐儿的婴儿床团成一团,轻声走去,却见姐儿被被子遮了个透,心里凉了一半,忙掀开被子一角。不想看到闺女小脸藏在小枕头里静静流泪的样子,心里就像被划了一刀一样,小心抱起贾璐,不知怎么安慰,只把气撒在看护的奴才身上,“狗奴才!怎么看着姑娘的!”   小丫鬟尚不知事,被贾敬给骂醒后,也不知请罪,只跪着磕头。   贾璐泪眼朦胧,看着贾敬不复文人的斯文,一脸焦急的样子,想到自己儿时半夜生病,爸爸背着自己去医院时心疼的样子,耳畔似乎传来一道爸爸的声音,“不管如何要积极生活。”   贾璐再也忍不住了,搂着贾敬的脖子死命哭了起来,贾敬手忙脚乱的哄了起来。   旁边的嬷嬷解释道,“姐儿怕是离了人一个人害怕才哭的”   贾敬本因着姐儿的哭声而心烦意乱这,听着这嬷嬷的解释,一时间怒火冲天,踹了那嬷嬷一脚,   “知道姐儿这离不了人,那你们这些人呢,都死哪去了,留个不懂事的丫头,姐儿被被子蒙着,哭得都岔气了!”   里间韩氏被吵醒了,正好听到贾敬说贾璐蒙着被子哭岔气了,骤然被惊吓着了。韩母本身连孙子都有了,自然不会不喜女孩儿,贾璐是自己艰辛万苦生下的老来女,也是唯一的女儿,连贾敬都出因着她常来自己这边坐坐,韩母对贾璐可以说是极为疼爱的,可以说是自己的半条命也不为过。   听着姐儿出了事,被唬得不轻。旁边上夜伺候的红柳见太太煞白着一张脸,端了一杯温水给她灌了下去,“太太莫不是唬着了,不用担心,姐儿的哭声响着呢!没出什么事”   韩氏听着姐儿的哭声是不像无力的,但也不敢放下心,忙让人将姐儿抱进来。   贾敬看到韩氏也被吓着了,也冷静了下来,看着怀里的姐儿哭个不停,无视了韩氏让来抱人的丫鬟,自己抱着姐儿进了里屋,交给韩氏。   下人们知道这虽不合礼仪,但刚才老爷才发过一场怒,还不知道要被怎样处罚呢,现在谁也不敢在这档口开口劝阻。有能力劝的只有韩氏,但此时,她关心的只有她的姑娘,还有什么心思想这些事情。   韩氏看到贾璐中气十足的哭声,放下了心来。   贾敬原想杖责那些失职的女婢的,但韩氏考虑到姐儿身边离不得人,劝贾敬罚扣他们半年月例,让她们以后好好伺候着,下次再有问题,双罪并罚。   好在能在能在府里唯一的嫡女身边当差的,不是家里有关系的,就是能力出众的,半年月钱还不到伤筋动骨的时候,因此都感恩戴德的受着了。   贾璐在韩氏的安抚中渐渐停了哭声,将昏睡前暗道,再见,秦琴!   这次肆意的哭过之后,贾璐到放开来了,不成想她小孩子家家身子弱哭过了头,竟发起烧来,又是一阵兵荒马乱,请医服药,好在姐儿心中没了郁结,好生吃药休息两天就好了。   身边伺候的人可没上次那么好过关了,韩氏上次惊着了,还在吃着安神汤。又贾敬做主,章氏安排,将姐儿身边偷奸耍滑、粗心大意的狠狠打了几板子,自此之后,这些丫鬟婆子对姐儿更上心了,尤其是她的奶妈妈,几乎是寸步不离得照顾着。不想,太上心了,反而又惹出一些闹事来,当然,这是后事了。   病愈后,贾璐该吃吃该喝喝,如照常孩子似的遇到不乐意的事哭哭闹闹的,碰了人了倒是欢欢喜喜笑呵呵个不停,惹得贾蓉贾蔷愈发喜欢和这个年纪小的姑姑玩耍了,韩齐也被引得多住了两天,还是他祖母让心腹嬷嬷来接才肯离开。而贾敬韩氏等大人倒是放心下来,毕竟此前这孩子虽乖巧,但也乖巧过了头了,竟不似一个孩子了,如今刚刚好,乖巧可人又不失孩童的活泼。 第九章 妯娌谈话   贾璐这个伪小孩也爱和贾璐贾蔷玩,因为他们的碎碎念总能带来一些小消息。当然,韩齐就算了,虽然他也会说一些话,但更多的是折腾人,贾璐也不在忍着了,只要韩齐碰了她,她就哭一下,惹得大人们都知道贾璐“不待见”奇哥儿了。   府中最近事多,人来来往往的,都不停歇,蓉蔷两哥儿也没什么心思读书,再加上中秋是团圆之日,索性就由贾敬做主让族学放了一旬的假,闲下来的两人便凑在贾璐身边,因此在府中。常常看到以下的场景:   “小姑姑,听说蔷弟弟在族学表现很好呢,爹爹说我再练个几年就能下场了,宝玉弟弟四岁了还不入学,族里的人都说他娇气呢!”宝玉四岁了,族学中都四岁进学启蒙。异于常人的人总是受常人排斥,可以理解。若有其事的点点头,贾蓉看了,狠狠亲了口。   “小姑姑,我今天去西府请安,看到了兰弟弟,大人说他比你大,可我看兰弟弟瘦瘦弱弱的哪有你可爱。”说着贾蔷拿起她莲藕般的手臂咬了一口。贾兰生了,那贾珠死了?挥挥手臂,看着皮肤上黏黏的口水,嫌恶得皱皱眉,“啊啊”的哭了起来。   ......   在玩与被玩,咳,在继续了解情况的过程中,很快到了满月日,虽是贾璐的满月,但小孩子身子脆弱,抱出去怕惊了风,也不是洗三非出去不可,所以贾璐虽是主人公,但一直在屋里头待着,跟着母亲一起听丫鬟讲外面席间的事。   晚间时候,一个面容和善,体态微丰的妇人眉中带着疲惫在丫鬟媳妇的簇拥下来到产房,吩咐那些女婢们在外边候着,自己进了屋子,刚进暖房,韩氏就热情的招呼起来。   “政弟妹,你来了,坐这儿,这些天可多亏了你了,翠歌,快泡杯茶,让你太太去去乏气。我这身子不好,偏偏又赶上这当头生姐儿,儿媳妇辈分小压不住人,要不是你在周转调节,还不知要忙成什么样呢?改明儿我请你吃一顿,好好谢谢你。”   贾政媳妇王夫人不在意得摇摇头,顺着韩氏的手坐到了床边的凳子上,端过翠歌递来的茶,虑虑茶叶,细饮一口,方道,   “嫂子说的哪里的话,能帮到嫂子的忙是弟妹荣幸,你的姑娘呢,抱来给我看看,我为她忙活了这么些天,让我仔细瞧瞧才是正紧。”   韩氏招呼丫鬟将贾璐抱进来,王夫人温柔的抱着,看她倒是熟悉得很,想到不大的宝玉还有年幼的兰哥儿,倒是了然了。   贾璐这些日子吃得好睡得好,刚出生时皱巴巴的皮肤也疏散开来了,白白嫩嫩的,像个包子,一双眼并不似母亲那般狭长的丹凤眼,偏杏眼,还爱盯人看,似黑葡萄的大眼让人爱个不停,这专注的眼神让她不禁想起她早夭的长子,一时间不知道是喜是尤。   韩氏看出了王夫人的悲意,眼神一转,便想到了她的长子贾珠,   “好妹子,你这又是做什么之态,我这姑娘可才刚满月,你可不能哭丧着脸。”   王夫人笑开来:   “对不住了,是我的不是,我只是想到了我的珠儿,当时也是这么的小小乖巧的。”   韩氏听闻后,有些不乐意了,拿个早夭的人儿来比她的姑娘,是在诅咒她闺女吗?   “你也莫想太多,珠儿虽然去了,但不是还有兰儿吗,好在侄媳妇给珠儿留下了血脉,将来封妻荫子也是有的。”   王夫人着实不愿听到李纨那克夫的人,连带着连孙子贾兰也不大喜欢。但她虽不大爱说话,但看人眼色的能力还是有的,知道差不多便结束了。   “好在我还有个大姑娘和宝玉。”   说到贾元春,韩氏不禁疑惑起来,原来,元春出生最早,如今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了,却从未听闻相看人家,便问:   “咱家大姑娘,可是要想看人家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姑娘家家虽然出嫁得晚,但总是要早早相看起来的,你们怎的都没声音呢?”   王夫人叹了口气,   “正要说呢,我们家的情况不比你们,蓉儿、蔷儿都大了,怕是要上场了,我们府里头,琏儿是头一个不爱读书的,宝玉和兰儿又小,大老爷不当差,我们老爷呢,也不是个能钻营的,为了府里头的百年计,老太太和老爷,打算送元春宫里头去。”   韩氏一惊,   “这是怎的,家里头虽然后继无力,但好歹老爷们还在,还能撑上个一二十年,到时候,宝玉、兰儿他们必然是可以出头了,何须让大姐去哪个地方呢?”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老爷们虽然能撑,但将来哥儿们大了,老太爷的遗恩也散了,也不能帮衬,还不如趁着老太爷没去两年,遗恩深厚的时候,大姐入得宫去,挣上一挣,将来也好给哥儿们当靠山。”   韩氏也不笨,王夫人说到这里,她还能不明白?这王氏先是提到贾珠,让人同情她的遭遇,可怜荣府后继无人,又提到元春,意思可不就是想要族里给他们支持吗?   真的是,说的好听,都是为了府里年幼的哥儿们,这荣国府还不是大房的,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他们二房的荣华富贵,真是人心不足。   原先老爷说,这王氏可不像面上那样心慈,她还不信,如今看来,她竟然能将自己千娇百宠的姑娘送到那里头去,可不是个心肠冷硬的,只要她一想到她的姑娘要送过去,心都要痛碎了。   “倒是可怜你的一番慈母心了,这恐怕也不是简单能决定的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等老爷回来我会和他说的。”反正不是她的闺女,随她去吧!   王夫人又道,   “刚才我在招待的时候,听了一耳朵,说是后廊云嫂子家的云哥儿失了父亲,可怜他小人家的,家里头没了男人,我想着是不是咱们府里头是不是该帮衬一二。”   韩氏听着笑怒了,若是这话在之前说,韩氏还当她是怜老惜贫的,但在这个时候说,着实气乐了,韩氏心道:这姑娘还没当上娘娘呢,竟然就想插手族中事了!   “这就不劳太太费心了,我们府里头已经帮衬了一份,前头老爷也在商议着,族里也会专门挪出一份子给那些鳏寡孤独的族人们。”   说完,端起茶碗,也不喝,合上了眼。   王夫人也知道这是送客了,悄声起了身,吩咐一旁的丫鬟:   “好生看着你们太太。我先去了。”   心里却在不停地咒骂:这不知羞,也不知闹哪门子的脾气。 第十章 贾元春要进宫   贾璐好生听了这一耳朵的闲话,更加肯定这是红楼世界了,这贾元春将要入宫了,天,贾家最大的靠山就要进宫了,怎么好像老妈不是很开心呢,这进宫当娘娘不应该是阖家皆欢的事情吗?   等到王夫人走后,贾璐也强撑不下了,呼噜呼噜地睡着了。   韩氏睁开眼,见孔嬷嬷送人归来,一挥手,让嬷嬷先别说话,看了看姐儿,睡得正熟,吩咐人抱下去睡了。   “送走了?”   “是,刚刚回去了。”   韩氏直了身子,孔嬷嬷非常有眼力见儿得给她太太垫上一靠垫。   韩氏随手指着一旁的炕上道:   “嬷嬷,你炕上坐,我们说说话。”   孔嬷嬷连忙推脱,“这可不敢。”   又吩咐小丫头送了一个小凳子过来,就摆在韩氏脚下,自己坐在了一边。   韩氏见此,道“嬷嬷何须如此,你跟了我这么久,难不成还坐不上炕?”   孔嬷嬷笑着,“哪里,太太待我们的好,我们都是知道的,只是最有拿起子小人,见不得咱们好,只当是没规矩,反而越发听不得话了。”   韩氏道,“这也就罢了。”   “我问你,这西府里头要送大姐去宫里,你可知晓?”   “我们下人这边倒是听了一耳朵,但没人当真。”   韩氏问:“这又是为何?”   “太太这大半年来忙于安胎生子,自然不知道这外头的事。要说前几年倒是有大选,给太子选了正侧妃,今年可没听到要在开选秀的事,我们下人都想着,这没头没脑的,定是瞎传的。”   韩氏一听,也愣了,“这倒是,太子早早成了婚,二皇子还小,这朝廷并无大选,那大姐儿又是怎样进去呢?”   “就是说呢,奴婢们原先也当时个谣言,不当真,没曾想,王夫人竟然说是真的,我们也好奇着呢?”   “倒是不凑巧了,早知道我就当面问问了,你们且去打听一二,这元春是打算怎么进宫。”   孔嬷嬷应了,正要下去。   韩氏犹豫一会,拦住她,   “你且等等,不用去了,你去瞅瞅,老爷在家吗?看到老爷就说,我有事儿要寻他,请他过来一趟。”   “是。”   正凑不巧,贾敬出门了,不在家,韩氏无奈,只好等他回来再说。   某日,贾璐正在韩氏怀里睡着午觉,韩氏也半合着眼打着瞌睡。   此时贾敬着一件崭新的鼬鼠皮衣大袄气哄哄的掀帘子走了进来,不等奴婢倒茶,自己拿着水壶倒着喝了,一时喝急了,险些呛着了,气得直接甩了杯子,“这蠢妇!”   贾璐被杯子摔碎的声音一下子吓醒了,“啊啊”的大哭着,贾敬听着贾璐的哭声,勉强压下怒气,和韩氏一起小声哄着贾璐,待贾璐不再哭了,看到一双眼哭的跟兔子似的,贾敬又是愧又是恼的,将贾璐抱起来抛高高,将姐儿逗笑了方好。   韩氏在贾敬哄着姐儿时,安排下人将摔碎的杯子处理掉,虽有岁岁平安的说法,但大节下的摔坏东西到底不好。又让人泡了杯降火的绿茶过来,亲自伺候贾敬喝下后,问道,“老爷为何如此恼怒?”   说起此事贾敬一时间怒气又起,看着怀里睁着大眼的贾璐,到底将怒气平复了下来,说,“王氏这蠢妇说要给元春过个生日,听说贾母已经同意让其通过小选入宫!”   什么!   韩氏颇为震惊,小选!   回过神来,韩氏忙让人将东西收拾好了之后,抱着贾璐出去了。   贾璐非常想要留下来听听,是怎么回事,奈何人小没人权,被抱了出去。   韩氏亲自奉上茶与贾敬,   “这又是怎么了,前儿那政弟妹还与我说是要讲他们大姑娘送到宫里头,我还疑惑着,这没听说有大选的声音,正奇怪着,还想问问您来着,不成想您不在家,一回家就气成了这样!”   “皇上登基已有三十载,根基稳定,喜欢的多是江南秀丽女子,宫里头又有甄贵妃娘娘在,皇上可不爱好咱们这样勋贵人家的姑娘。这太子早已成婚,二皇子还小,这一两年间可是不会大选了。他们又如何能通过大选将人给送进去?”   “那何不在等几年?”   “你可不就忘了这元春的年岁了,再过两年,她可就逾岁了。”   “那就任凭这公府千金,通过小选进去伺候人去?”韩氏更为讶异了。   “此次小选并不是选取的宫女,乃是女官。”   “这又有多少差别?除了那些个末品小官家的女孩儿,够不上大选的要求,才会积极参与者女官的小选,虽是女官,还不是低人一等,可怜咱们家金尊玉贵的元春了,平日里,从来都是一脚出八脚迈的,竟然落成这个地步了。”   韩氏思及元春的人品、相貌,皆是京都之中拔尖的存在,还想着她将来会得怎样品貌的夫婿和前程,不想却是入宫伺候人,韩氏自来多愁伤感,不禁伤怀起来。   贾敬未曾看到韩氏的伤感,只冷哼一声:   “什么公侯千金,叔叔早就去了,她贾政也不过是五品的员外郎,他又不善经营,分了家还不及那些末品小官呢,可不得早早安排进宫,搏那裙带的富贵去!”   贾敬越想越觉得伤怀,前世留在世间数十年,自然知道元春封贤德妃后鲜花著锦,死后贾府大厦将倾,树倒猢狲散,为了阻止此事,他做了多少事,先是利用叔叔贾代善对贾敏的一片爱女之心,让这位天子宠臣暗示皇帝贾府的女儿不入宫,可惜不知道皇上理解了否,还是装着不懂,没让贾史氏一心培养的贾敏入宫,却始终没明旨允许贾府的女儿不入宫。   自己后来又通过赦弟说如果贾家女儿要入宫,最好是将迎春记在嫡妻名下,这样在大选上是一等将军嫡女,怎么也比小小的主事之女地位来得高,这迎春生母早逝,虽年龄尚小,但性格此时也看出来了,是个懦弱的,必不会向元春丫头那样大胆,利用秦可卿的事为自己谋取利益,全不顾同族的宁国府,也不会仗着权势插手娘家事宜。   可恨王氏利用老太太对小儿子的偏心对庶出的漠视,不告诉族里就径自报上小选,更可恨的是,贾赦提出可让迎春未来参加大选时,贾母直接以年龄尚小看不出品性为由头断然拒绝,贾赦竟是这般懦弱,也不敢多言。   贾敬心知老太太不过是看着大儿子承袭了爵位,不想让心爱的小儿子过的比大儿子差。自己虽是族长,但这事一来已订;二来这只是小选,贾府现今与前世不同,贾敬在考上进士后没有远离朝堂,而是任太常寺卿,贾珍没什么才能,靠着妻舅的关系,在大理寺做左事,以贾蓉为首的下一辈也展现了杰出的才能,族中并不缺乏继承者,自然不用将重宝压在女子身上,所以还不到族里出手之时。   想着自己全力阻挠,竟也改不了结局,又想起自己当年费尽心机保下庶弟和弟媳,不过多拖了几年,还改不了夫妻双亡,只留下贾蔷的结局,一时间让信奉道家的贾敬怀疑是否真是天意难为,无法更改,这才恼羞至此。   两人虽所思所想各不相同,但却同样伤怀悲己,韩氏尚好,平日里有着贾璐撒泼打滚,加上又不是自个儿的孩子,伤怀过一阵也就罢了。偏偏贾敬负担着整个贾府一族兴亡重责,偏偏几经努力,都不能达成,颇有几分丧气之意。 第十一章 贾璐的猜测   贾敬因着深感天意非人力所能改,一时间竟觉灰心丧气,贾家树倒猢狲散的结果在眼前闪过,不知觉中邪气入体,病倒在床。   宁国府男主子病倒,阖府过年都小心翼翼,荣国府王夫人因着贾敬这个贾氏族长的病倒使自己女儿的生日过得不尽如人意,心中暗恨贾敬,而后在张氏去后,王氏因着宝玉更得贾母的欢喜后,暗中使力,使两府的关系越发疏远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此时贾敬病得愈发严重了,都有些说胡话了,韩氏心中极为担心,但也不会让自己体弱的闺女靠近,免得过了病气。   而贾璐这么多日子以来都受着贾敬疼爱,一开始或许带着有意的讨好,到了后来也被贾敬所感动,虽然不能与前世爸爸所比,但对他也是充满敬爱之意,加之她本来就不是无知懵童,知晓此时形势危急,也顾不得什么了,一直哭泣,不肯用食,韩氏此时本就因为贾敬病情而伤心忧虑,此刻贾璐的“无理取闹”惹得韩氏恼意顿生,可看到贾璐哭得直打嗝,还在不停地号着,   “的,的,爹,的,爹,爹!”   素日里韩氏对她也是极为疼爱,看她哭成这样,又是气又是恼,还心疼万分,怎么哄也不停。一时间想到贾敬平日里最疼此子,或许她的哭声能唤醒贾敬。   便将贾璐抱至贾敬病床前,贾敬睡得迷迷糊糊,脑海中一时是贾家鲜花著锦,烈火烹油,一时是贾家树倒猢狲散,白茫茫的一片。隐约间听到稚嫩的声音“爹,爹”传来,是谁!好稚嫩的女声,是惜春?不,不,是贾璐,我的璐姐儿。   贾敬奋力抬开眼皮,看到弱妻幼女担忧的看着自己,抬抬手,想要触碰她们,却无力垂了下来。   韩氏看到此,欣喜万分,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什么了,将贾璐放到床边,自己喊着太医的名儿出了门。旁边守着的丫鬟来不及做什么,韩氏就跑了出去,只得将贾璐抱起,想要抱到一边。但贾敬挥挥手,艰难得撑起来,靠在软垫上,将贾璐抱在怀里。   轻抚着姐儿的襁褓,暗想,“我自前世来就已不同前世之命,大道五十,天演四九,人遁其一,自己便是那其一。我没出府,韩氏活了下来,惜春,不,璐姐儿不似前世,未见一面就送到荣国府,今儿还叫了我爹;珍哥儿经过自己这么些年的教育,虽能力不甚出众,但也知礼懂事,自是不会发生扒灰、养小叔子的丑事了;族学整顿过,已有不少出众的族人展现,元春入宫虽无法阻止,但贾家已经不再是必须靠裙带关系争取保留爵位的贾家了,元春不再得全族之力的帮助能走到哪,就只有看她自己了。族中已经发生这么多的变化,世事本就不会随着自己的心意而变化,又有谁能说我做了就成功了呢?自己真是魔障了。”   贾敬看着仍在哽咽的姐儿,轻声说道,“姐儿放心,爹不会有事,贾府也不会有事。”   贾璐楞了一下,“贾府会有什么事?是抄家的事吗?难道,宁国府的变化都来自于敬老爹?”   又偷偷看了看贾敬,发现他没注意到自己,正闭目养神着,贾璐松了一口气。   贾璐自从到了这儿,通过韩氏管家,蓉蔷双兄弟的闲言碎语,贾敬韩氏的家常之语,了解到这是个红楼世界,成了原来的贾惜春,虽有些庆幸到的是一个熟悉的世界,但还是很担忧害怕,毕竟,贾惜春在贾府衰败时还未出嫁,无法通过夫家离开贾府,身为女儿,在贾家话语权又不高,贾惜春当初说要出家没有一个人当真,直到绝食要求时才有人相信,如何能力挽狂澜。即使是贾家公认最有能耐的贾探春,也不过是在凤姐儿病时管一部分家,在抄检大观园时勉强保下自己一院的人。从此看来,要改掉贾惜春和贾家的命是何其之难。   所以在看到宁国府不同于红楼中的部分,这部分有事想好的方面变化,对此,贾璐无疑是惊疑又期待的,因着宁国府变化甚大,韩母,章嫂子都不是原著中的人物,贾璐年纪又小,无法自己调查,一直不知结果。此次贾敬、韩氏都为元春进宫生气。此间变化之大,却不知是何缘故,但此时贾敬说的话无疑证明他与宁国府的变化有着极大的关系。   有了方向就好,就可以慢慢探寻了。   不管如何,贾敬对于荣国府“卖女求荣”的行为如此厌恶,自己将来应该不会为了家族利益而被卖掉,这无疑是个喜事。想到这里,贾璐眯起了肿起的眼,喜滋滋的拽着被子边睡着了。   其实贾璐想的不是很对,贾敬不管如何都是古代封建男子,还是一个家族族长,他的宗族观念是极强的,他因为上一世的逃避导致家族在贾珍的管理下愈显颓势,最后衰败而感到万分的愧疚悔恨,这一世决不允许有任何人做出对家族不利的事,所以,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贾敬不介意以族中女子的婚姻来换取家族的前程的。   当然,这也不是说他一切以利益为准,他信道教,个人名利心不是很大,不过是因为前世的事对家族繁衍兴盛有着偏执。他疼爱贾璐也有上一世不得的遗憾在的原因,所以只要对家族有利,他不介意费心思好好挑选女婿。   贾璐不知此事,为贾敬纯粹的爱女之心而感动。不过就算知道也无碍,贾璐不是喜欢张扬的穿越女,也很明白不受家族祝福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所以知道的话,她会更努力地讨好家长,以便将来在家族容忍范围内有更多的选择,不过多些遗憾罢了。   贾敬在想开之后,身子倒一日日好起来了,倒是韩氏操劳过度,发了病,原不过调养几日,却不想忧心贾敬,一时间病情加重,在医治的医治下,拖拖拉拉将至三月方好。 第十二章 赴宴   到了这时,贾璐已经能断断续续说不少字了,也能利索得爬行了,韩氏虽感慨遗憾错过了贾璐成长的重要步骤,但也无法。   这时,荣国府那边派了人来又请宴,说是赏花。韩氏一时纳罕,荣国府往年春日并没有这项宴会,荣国府的花园中并无活水,只是一般,更比不上自家会芳园,怎会请宴?说起来,韩氏不是很欢喜去,毕竟年初时的一场所谓生日宴,在自家闹出了这么多事,韩氏很是隔应。   待贾敬回来,细细问了,方知此中缘由。   小选日期已订,就在三月中,此前生日宴因着贾敬韩氏的生病闹得族中人人担忧,恐是不祥之兆。此时之宴,说是在离家之前让元丫头与族人见见面,实际是为了稳定人心,为元春进宫争取族人支持。   到了宴日,韩氏给贾璐收拾好,绯红色锦缎袄子衬着姐儿的皮肤愈发粉嫩。姐儿头发虽茂盛,却也短,无法梳起,又因着虽然入了春,天气并未转暖,命人去了虎头帽来,仔细带上。   这虎头帽不仅是绣的虎头精致明艳,栩栩如生,更难得的是这本是取了虎皮上做柔软的一块皮子做的,韩氏有担心里头的毛扎人,又命人缝制了一层兔毛进去。   韩氏给贾璐披上狐皮披风,仔细检查并无不妥,才带着儿媳章氏出了门。   荣宁二府相隔不过一射,但也不能直达,需坐着轿子绕开小巷,荣国府今日请宴,并不仅仅就请了同族的人,还请了一些贾府较好的人家,所以荣国府此时中门已开,坐着轿子晃晃悠悠进了府,中间换了几台轿子,贾璐被抱在怀里,又有披风挡着,一时什么都没看到。   待到彻底下了轿子,贾璐显得十分得兴奋,睁大了眼往四周观察着,这可是荣国府啊,红楼的发生地啊,纵使之前了解了很多荣国府的事,但都不是亲眼所见啊。   他们刚刚过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小小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是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倒是颇为热闹。   门口好几个穿红戴绿丫鬟来回走动着,皆喜笑颜开,步履匆忙,贾璐到觉得好看。   韩氏却皱了皱眉,这规矩也忒松散了些吧,揽着贾璐的手一紧,但没说什么,跟着领路的人径直走了过去。   坐着的丫鬟看到人来了,连忙坐起来,道“敬大太太来了!”一人进去通报,三四个人争着打起了帘笼。   韩氏抱不懂贾璐,便让奶嬷嬷抱着,带着儿媳妇章氏进了里间,里间正热闹着。   只见一个双鬓微白的老妇人坐在正中榻上,三个三四岁大小的孩童围在一起玩着塑泥娃娃,因着差不多年纪,又都穿着红色的衣服,一时竟分辨不出。   一个三十余岁面容端庄清秀的妇人站在老妇人身边,端着茶杯含笑看着他们,贾璐记忆好,认得这便是王夫人。   一个衣着素雅气质有些忧郁的二十岁美妇人恭敬地站在三十岁妇人身边。站在王夫人身后,在这喜庆的日子里又一身素服,想来就是王夫人的大儿媳妇李纨了。   还有一个穿着鲜亮的,长相平凡却身材格外高挑健美的夫人在贾母身边伺候着,瞧着是已婚的夫人,眉眼十分得年轻,但这身材瞧着却比刚生了孩子的韩氏要好上不知一筹。   贾璐正疑惑着,这是哪位妇人,正好这位妇人瞧见韩氏进来,忙上前道礼。   “敬大嫂子来了,可念叨着你呢,你就来了,可见人是不禁念的。”   韩氏也欢喜她,她正是贾赦的媳妇,陈氏。   话说,贾赦这个媳妇可是很有一番争执的。起先贾赦原配去世,贾母又懒得出门,贾赦的亲事就全权交付给了王夫人。   王夫人说是刑氏。邢家祖上也是当官的,曾官至尚书之位,不过近些年没落了,邢父是独子,考中过举人,但身子弱,常年卧于病榻,家中有三个女儿一个哥儿,王夫人所说的便是这家嫡长女。这家曾经家世不错,如今却是没落得厉害了,家里也穷,怕是连嫁妆都置办不起。   贾敬却示意韩氏提了这位陈氏,韩氏是贾家的宗族冢妇,她的意见,贾母也总是要听听的,对比之下,由贾母定了这位陈姑娘。   要问这陈氏是何许人物?另久居道观的贾敬大老爷也挺闻了?   原来前世这位姑娘也是赫赫有名的。她生于法典家,对于宗法、礼法、国法之类的极为熟悉,成亲后,育有一子,但她的夫君遇到了“真爱”,她运用国法成功和离,还得到一大笔家产。虽名声差了点,到底日子过得舒适。贾敬希望她能在贾母的偏心以及自己身份不够的劣势下,利用宗法站住脚跟,不指望她能做得多好,只希望能让荣国府少牵连宁府就好了。   “那你们又是念叨我啥了?”   “还能有啥,可不就是想您了吗,自你怀孕,可是有一整年没出过门了。”   正说着呢,一边在玩耍的一个孩童眼尖看到奶嬷嬷手中抱着的贾璐,随手扔了手中的陶瓷娃娃,向韩氏奔来,嘴里还喊着妹妹、妹妹的。五六岁大的孩童冲劲不小,万一撞着了可是要心疼死,章氏机灵,将冲过来的宝玉顺势抱了起来,道,   “宝弟弟,可慢着点,冲撞了就不好了,先让我们向老太太请安,再和妹妹玩好吗?”   宝玉原被抱起不得见妹妹,很是不满,但最后听到和妹妹玩,又开心起来,“那快请安,老祖宗!”嘴里喊着老祖宗,眼里只盯着贾璐。   贾母并屋里其他人一开始在宝玉冲过去的时候惊了一下,也是颇为担心,不过不是担心的韩氏母女,而是担心宝玉摔着了,看到宝玉被抱起才松了一口气。听到宝玉喊老祖宗时,连忙喊了句“哎!”   韩氏并章氏正要行礼时,被一个丫鬟阻止,贾母忙道,“不必行礼,宝玉莽莽撞撞的可别冲撞了你们。快,将贾璐抱过来,让我瞧瞧,自洗三之后,我还没再见过我这孙女!”   韩氏坚持行完礼,将贾璐放到贾母怀里,宝玉直接爬到了榻上,另外两个小孩也跑了过来,围在贾母周围,看着这个新出生的妹妹。   贾母接过一旁鸳鸯递过来眼镜,看着鸳鸯贴心的举动,向鸳鸯瞥过一道满意的目光。   贾母戴着眼镜,握着贾璐的手细细打量着,贾璐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一会儿贾母方摘下眼镜,道,   “这孩子长得好,和蔷哥儿倒有几分兄妹模样,更有几分当年大伯娘的影子。”   要知这大伯娘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章 赴宴二   论红楼中哪个贾家男子长得最好,当属贾蔷,红楼中说他“比贾蓉生的还**俊俏”、“外相既美,内性又聪明”。而贾母所道大伯娘是宁国公贾演之妻,当年此女长得极美,被前朝皇帝瞧上,当初贾演、贾源两兄弟在金陵本地有几分财势美名,正被当朝开国皇帝招揽着,原有些犹豫,要说这前朝皇帝都被人逼到江南了,还忘不了好色,被前朝那皇帝一逼,直接揭竿而起,投入当朝开国皇帝门下,四处征战,方有如今贾家权势。   贾璐鼻子和嘴巴最像那位宁国府老祖宗,不过当初那位的眼是顾盼生姿、流光溢彩的桃花眼,勾人的很,而贾璐是偏向杏眼的丹凤眼,和那位相比,少了几分惑人的**,多了几分可爱,如今贾璐尚小,白白嫩嫩小包子一枚,想来随着那位,没得那位的盛极容颜,将来也是世间少有的绝色,却又不会如那位一般引来如此纷争。   贾母见宝玉在一旁逗弄着,另外两个孙女也眼巴巴的看着。一时也起了心思,   “可会说话了?”指着自己说“叫老祖宗”   贾璐应“老中中”   指着宝玉说,“叫宝哥哥”   “抱根根”   又指着迎春探春说,“二姐姐,三姐姐”   贾璐“爱节节,爱节节,伤节节”   三个孩子本是本家兄妹,长得颇有几分相似,贾璐一时分辨不出,随着贾母的指点,粗粗记了,胸前不带长命锁戴着一块晶莹美石的是贾宝玉,另外两个,脸蛋胖一点的是迎春,脸蛋瘦一点的是探春。   贾母原只是逗逗,没指望这个连一周岁都不到的孩子能说出什么,没想到她竟如此聪慧,虽口齿不清,但大致都说对了。一时欢喜极了,道,   “这孩子竟如此聪慧,不到一周岁就会说话了,有这般懂事,这么乖巧聪敏的孩子就放在我这着吧!”   韩氏就这么一个女孩儿,自是不肯的,便讨巧道,“老祖宗可不是说笑了,老祖宗是何等人,瞧着迎丫头,探丫头多么乖巧懂事,更不用提在您身边长大的元春了,那便是个神仙般的人物,哪是我这个面上乖巧,内力调皮捣蛋的魔障可比的,我和我们爷倒是对着魔障颇为欢喜,一日不见就想得慌,老太太得了这丫头,怕是被闹腾得头疼,我失了这丫头,还不得被我们也抱怨死。况我们两家离得近,什么时候相见了,我们就将姐儿抱过来,可不方便。”   贾母见韩氏说得好听实则拒绝,颇为不满。贾璐想着自己卖乖讨巧的行为反而给母亲找来了麻烦,也恹恹的。一时间,气氛低沉尴尬起来。   章氏解围道,“今儿怎么不见我们元春丫头?”   王氏也不希望闺女大好的日子就这样尴尬下去,就顺着意思说,“元春这丫头这几个月都在学习宫中礼仪,我让她趁着今儿好好休息休息,怕是还没起呢。”   这说着呢,外面传来声音,“大姑娘来了!   贾璐一听到元春来了,立即精神了,这可是红楼中贾家的最大靠山啊!   见一个身穿彩凤织锦的美丽少女在丫鬟媳妇们的簇拥下缓缓走来,面容已渐渐张开,清新秀丽,一举一动在宫中嬷嬷的教导下,充满着优雅贵气。比起八七版的大圆脸,新版的那啥脸,真实的贾元春无疑漂亮的多。   而韩氏看到了更多,织锦自唐以来以来一直都是朝贡之物,很少流出宫外,贾代善,贾代化在时,宫中为表荣宠曾赏下一些,自从这二位去后,贾府没再被赏赐这等物品,宁国府还好些,这些年鼓励族人出海做买卖挣了不少银钱,曾到织锦原产地托人做了几匹,因着价格昂贵,产量极低,也不过偶尔为之。荣国府自持国公府邸,并未参与海外买卖。但论宫中赏赐,所存不过三五匹,被用来做这么一件衣服,这可不仅仅是元春的受宠了,荣国府送元春入宫的决心与野心昭然可见。   王氏当初三十余岁产子,身子已有不适,而后她最为看重的长子贾珠英年早逝,愈发受不住了,所以对宝玉照料教导不多。而贾母上了年纪,向来心软,对宝玉百依百顺。只有贾元春自宝玉知事后,精心教导,形如同母子,因此宝玉最亲他的这个姐姐,这不,一看到元春到了,直直地朝她奔了过去。   不过被元春身边一位严肃的嬷嬷拦了下来。宝玉一天之间被拦了两次,这个贾府中的宝贝蛋素来只有被捧着的,那有这般被拦着的,一时间委屈极了,便闹了起来。   元春看着心疼,但拦着他的是宫中派下来教导审核小选宫女子的,元春也不敢得罪与她,只能好生劝着。   “宝玉,之前你还说你长大了,瞧你这又哭又闹的,哪有一点大人样!”王氏既心疼宝玉,又有心要帮元春,遂,将手中茶碗放置一边,亲自抱着他哄着。   贾母也心疼,但这儿到底有外人(贾璐母女),道,“今儿是你姐姐的好日子,莫要哭了,仔细你老子知道了捶你!”   宝玉听了,立即停了哭声,见到此,贾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宝玉怕贾政的习惯是从小就有的。   元春刚行完礼,听到这一笑声,顺着声音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婴孩儿在贾母怀里偷偷笑着,元春如今也不过十五,对这般可爱的人儿没什么抵抗力,走上前,逗弄起来。   “这便是璐姐儿了吧!长得真好”又转头问韩氏,几个月了,可会说话了,还在不在吃奶之类的问题,韩氏看她问的仔细,知道宝玉是她一手带大的,对小儿之事也是知晓颇多的,对她多了几分好感,转瞬又想到她要到那见不得人的去处,又多了几分怜惜。   贾璐自是不知她的母亲想到了这么多,她自见到了“传说”中的人物,顿时心满意足。打着哈气,睡了过去。   贾母看贾璐睡了,悄声让鸳鸯抱她到一边碧纱橱内休息。   宝玉和迎春探春三人也玩了好一会了,宴席还有些时候才开始,就叮嘱人抱着他们下去休息一会。   元春自请去照顾他们,也一起离开了。   而他们在一旁说着家长里短。 第十四章 赴宴三   在家长里短的闲话中,就听着有丫鬟来报,说是宴席准备好了,请各位太太奶奶们入座。   一众人便一起去了会客的大花厅,旁边厢房也是大开,摆上了酒宴,中间院子里摆了个戏台子,还未开唱,不过几个乐器师傅吹些欢快的曲子罢了。   老爷少爷们早已坐定,就等着老太太他们了,老太太年纪最长,辈分最高,当仁不让做了首位,因着贾元春是主角,有是内定了进宫的人选,贾元春便做了次坐。韩氏是客,又是宗族冢妇,文字辈女眷最贵重之人,又坐了一次位,贾璐也跟着坐在了上头。其余人个按长幼嫡、身份尊卑,各自排位坐下了。   随后老太太点了天仙配、悟空大闹天宫、龙凤呈祥等几个轻松欢快又大团圆的戏也也就罢了。将戏碟子给了元春,元春自持晚辈,不敢轻点。   贾母道,“今个你是主,在座的也都是自家亲眷,无碍的,快点吧!”   韩氏、陈氏、章氏、王氏等一众媳妇也在一旁劝着,更有一众公子哥儿闹腾道:   “姐儿快点罢,今儿是你的喜事,让我们粘粘喜气!”   元春依然推辞,上前几步,对着众位长辈、亲伯兄弟、姊妹叔嫂屈膝请安,道:   “还请诸位长辈、亲伯兄弟、姐妹叔嫂们安,今个虽是元春的喜日子,却也万不敢越过众位长辈去,昔日里,众位长辈对元春惜爱怜悯,如今元春即将入得宫去,万不敢忘诸位的关怀恩情,只叹将来再难相见,如今请诸位长辈现行点戏,以慰元春之心。”   说着略微哽咽起来,侧身舒缓一阵后,又亲捧戏碟子并酒壶,亲自与众位亲人长辈点戏奉酒。   众人瞧着元春这花容月貌,又兼这般孝顺知恩情的品行,越发爱她不来。   一时间,场面欢腾起来。   贾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好一个元春啊,好一个贤德贵妃啊,不过她是何缘故封的妃子,但这般心机手段绝对不算浅薄了,以情动人,以利感人,端得好手段啊!   可惜的是,如今贾府年轻一辈虽有起色,依然属于青黄不接的时段,近十年怕是还要依靠着荣宁二府,提供不了什么帮助吗,只怕进了宫依然如前世那般熬上几年了,外头贾家由他看着,宫里头全看她的造化了。   韩氏看着老太太红了眼,想来也是十分不忍的,奉酒敬一杯老太太:   “老太太,这大姑娘这般的人品,还真的是让人爱得不行呢,也多是老太太教导有加呢,还请老太太,”   “太太”斜着朝王氏举杯,   “莫要伤怀,您二老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贾母按了按眼尾,   “有什么呢,要不是家里头爷们不给力,我也不愿让她入宫里头去,像我的敏儿一般寻个书本网,知礼懂事的好孩子多好。”   韩氏心里暗道,好像之前闹着不想讲贾敏嫁给林如海的是谁,要不是叔叔(贾代化是大哥,贾代善就是叔叔)坚持,怕是敏妹妹也要被你送进宫里头了。   心里是这样想的,面上却还得奉承着,   “是呀,听说敏妹妹也生了一个姑娘,比我们家的大上了两岁,真是好奇,敏妹妹这人品,生出怎样天仙儿似的姑娘来呢,只盼着姑爷好调至进京,也好让我家这皮猴好和姑奶奶家的姐姐相亲相亲呢!”   说便说着,还掐了一把贾璐的嫩脸,贾璐不满的皱皱眉。   暗道:这林妹妹还是别进京了,进京就意味着娘没了,我倒是宁可没有相亲的时候。   贾母想着这多灾多难的贾敏,道:   “我倒是不盼其他,就盼着敏儿能再添一男,也好站住脚跟。”   韩氏这倒不好说了,贾敏嫁出去也有十几年了,可惜膝下只有一个姑娘,任谁也说不出好来。   陈氏是韩氏介绍相来的,不管怎样总得帮衬韩氏一二,斜眼里瞧见兴奋喝酒的贾琏,眼神一转,一个法子就出来了。   笑着道“老太太,且不说这外孙子,再过两年您的重孙子就要来了,您可别惦记着外,瞧不见内了!”   贾母年纪大了,一时半会还正想不到她哪来的重孙子,可别人反应不慢,看着贾母呆愣的样子,都笑个不停。   陈氏指着贾琏,“可见老太太是真忘了,琏哥儿定了王家的凤哥儿,您可是不记得了,等到王家这姐儿来了,第二年给您生个大胖重孙,可不就是内了?”   贾母反应过来,可不是,这王家姐儿唤作王熙凤的,从小儿就和贾琏一起长大,最是个青梅竹马的,凤姐长得又好,嘴又巧,又会说笑话,最是受贾母喜欢的,贾母可不是盼着她赶紧嫁进来呢!   贾母见不得陈氏小人得志的样子,“是我的孙媳妇,难道就不是你媳妇了,来年生的就不是你孙子了?”   陈氏一时不妨被贾母堵了嘴,又笑开来了。   说实在,陈氏还真没多么喜欢这位凤姑娘的,长得是好,但她又不是男人,况且她也才入门子每两年,等王熙凤嫁进来后,势必又要讲管家理事之权利转给她,当她不知道这大王氏积极给大房嫡子定个小王氏是什么道理。   可惜的是,她入门晚,进来之后才知晓原来大房嫡子和王家姑娘订了亲,真是生怕自己害了贾琏。如若自己将来不交管家权力,必定又是纷争不断,毕竟自己根基没有王氏深厚,等她弄几件事儿出来,倒是后想不让都不行,还丢了体面。   转头一想,自己还年轻,贾敬、韩氏这么大年纪还能生个璐姐的,等自己交了管家权后好生调养一二,将来生个嫡子。大王氏一心盯着府里的家产爵位,且看他们大小王氏怎么斗呢!   不过是片刻,陈氏的心思确实转了千回了。   生生闹腾了一整天,正常宴席才算结束了。   元春拖着疲劳的身子回了自己的绣房,很是泡了个热水澡后,才在抱琴的服侍下躺着歇会了,宫里出来的嬷嬷也是跟了一整天了,她们年纪更大,更受不住,早早得歇下休息去了。   元春躺了一会,将睡未睡之余,听着抱琴前来禀报,王夫人来了。   元春惊心,忙起身去迎接,   “太太这么晚了怎么来了?”   之间王夫人披着暗红的狐狸皮的披风,由周瑞家的陪着一起过来了。   元春赶紧迎了上去,   “太太,要来怎也不多带几个人,周大娘也不劝着点。”   王夫人见元春穿着单衣就出来了,就晓得元春将要睡了,忙走上前去,将自己的披风取下,披在元春身上,握住元春的手,见手里暖和才放下心来。   一边拉着元春进屋子,一边道:   “我是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想和你说说心里话,哪里需要那么多人跟着,倒是你,都要进宫的人了,怎么也不知道好生保养自己,快进屋子里头坐去。”   进了屋里,只见抱琴一个人在里头伺候着,皱眉问:   “那些小蹄子呢?又去哪里闲逛了,也不晓得好好当差?”   元春拉着王夫人上了炕,拿被子盖住了。   “哪里需要她们,她们也忙了一天了,况且我又要睡下了,就让她们都下去歇下了。抱琴,去泡杯茶来,太太喜欢老眉君。”   王夫人听着元春将要歇下了,也不敢折腾了。   “不用忙活,你们都先下去吧。我且和姐儿说点体己话。”   抱琴、周瑞家的听闻,便下去了,周瑞家的将手里一个金边雕漆蝙蝠沉香木的小匣子放到了王夫人手边。   元春正想问这匣子里头装的是什么,却见王夫人哄着眼,一眼不转的望着自己。   “娘,您这是这么了?可别吓女儿啊?”   王夫人抬手摸上了元春年轻美丽的脸庞,道:   “娘无妨,只是可怜你年纪轻轻就要离了娘去,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能再见一面呢!”   一瞬间,一股酸意从心头涌现鼻尖,元春强忍着心里头的酸涩,笑着说:   “我这是去宫里头享福去的,娘怎么就不开心呢?”   “如果你那哥哥还在,你又何须去享那福气,当我看不出大太太、敬大哥哥、陈氏他们的不满吗?可偏偏你那出息的哥哥去了,你的父亲,你也是知晓的,古板过了头,却是不及那些会钻营的,又是那样子的小官,你那宝兄弟年纪又小,可不就哭了你了吗?”   听着王夫人轻声劝慰,元春也是再也忍不住了,轻声哭了起来。 第十五章 抓周宴   她说得好听些,是国公府的嫡长孙女,可轮理,大伯父才是国公府的正统继承人,二妹妹才是正宗的国公府的姑娘,每当自己出门参加聚会宴席等的时候,总有拿起子红了眼的酸人,嘲讽自己一个五品官的闺女竟然还说是国公府的嫡长女,每当听到这言语,元春总是愤恨不已,势要做一个人上人,听到家人要送自己进宫,即使是小选进去,她也顾不得了,她相信,以自己这样的品貌总能挣出一片天来。   王夫人瞧着元春痛哭不已,轻声安慰起来,将手里的匣子打开,里头放着二十万两的银子。   元春瞧见后就是一惊,这二十万两可不是小数目,平时国公府里头嫁庶女不过五千两,敏姑姑这般受宠也不过如此,自己一个小选入宫的则的要这么多银子。   “娘,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的?您哪里来的?快收回去!”   “这银子有的是娘的嫁妆,有的是你王家舅舅送来的,还有贾家各色姻亲,老太太也赠了五万两,你不必担心,娘这还有呢,快拿去,宫里头不比外面,不要吝啬打赏,你的身子要紧,如果有什么活计尽管拿银子让别人做去,知道吗?”   元春还是疑惑,她娘的嫁妆她也是有见过的,也不至于有这么多,虽有其他人的帮衬,但老太太给了五万两,其他人必然不会超过他们,这么多银子又是怎样来的?   可王夫人表情严肃,元春也不敢多问,况且她对这皇宫生活也着实非常害怕,也就顺水推舟收了下来。   王夫人见时辰不早了,也不敢多打扰了,自己披着披风就要回去。   元春要送,王夫人忙推拒,   “不用送了,你快回去睡吧!”   王夫人走后,元春直愣愣得盯着匣子,直到抱琴来催,元春将匣子放在枕边,以为自己将一夜未眠,却不料想或是太累了,早早睡下了。   转瞬间,又到了金秋时节,某日,阴沉了半个多月的京都终于放了晴,宁国府也是热闹非常,此日正是贾璐的抓周宴。   贾璐现在又被包成了红布包包,姐儿现在对古代这些贵妇人喜欢把自己的孩子包成一团红色的事已经吐槽无能了。   贾璐现在已经不想之前那样一直需要一直睡了,自被喊醒后,也就一直神采奕奕的。   抱了出来后,姐儿被放到一个红色的毛毯上,红色的人,红色的毯子,贾璐暗想,这还分得清吗?   咳,回归正题,毛毯上放着各类物什,书,小琴,毛笔,被包的严严实实的针线篮子,还有被宝玉倒霉抓到的香喷喷的胭脂,还有什么小算盘,小印章,小匕首之类的,哦,还有一盘糕点,杂七杂八,真是什么都有。   大多数物品的颜色都是鲜亮的,在视觉系统刚刚发育好的小孩眼里都是一个样,只有胭脂、糕点有点香气,吸引力更大些,选到了对女孩儿来说还好些,可以说是貌美,蕙质兰心之类的,男孩么,嘿嘿,贾璐估计男孩儿抓周肯定是训练过的,至于没训练过的,眼前贾宝玉就是例子。   旁人看到姐儿摇头晃脑的,从屁股底下摸出一个沁绿色的印章,硌得慌,喊话的嬷嬷刚要说,姐儿将来要凤冠霞帔,诰命在身,就见姐儿将印章甩了出去,还一脸不愿。   嬷嬷为了喊得响亮吉利,还深吸一口气,姐儿就这么一甩,嬷嬷差点一口气没选上来,暗自流泪,姐儿不带这么大喘气的。   后来,看姐儿又拿起红彤彤香喷喷的胭脂,嬷嬷心里是一咯噔。   几年前,这京里最好的叫喜嬷嬷就因为他们府里的宝玉坏了名声,虽说姐儿抓胭脂没什么,但难保贾府不会又想起那件事,对自己起了恶感,偷偷瞄了一眼贾政老爷的脸色,果然有些黑,这大户人家不要做什么,只要动个年头就够自己吃一盅了。   姐儿拿起胭脂用手捻一捻,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不防之下被香气呛了气,又是一阵恼怒,将胭脂直接砸下了桌子。   韩母看到后,也不顾什么规不规矩了,抱起姐儿帮她擦擦鼻子,好生哄了会才放下心。旁边的看客们理解韩氏心疼老来子,又见贾敬也是一脸的担忧,更就不会说什么扫兴的话了。   报喜嬷嬷虽然高兴这胭脂的梗被混过去了,但吉时不等人,好在韩氏还知道分寸,哄好后,放回了桌子。   姐儿也不再玩,抓起了一本书,这书不似其他物什那般崭新鲜亮的,虽保存得规整,但也看得出是旧书了。   报喜嬷嬷不识字,只知道姐儿抓了本书,忙喊道,“姐儿抓了书,将来必识文断字,成一才女!”   姐儿也不识得书面上的繁体字,只想着抓书算是比较中庸的做法了,但一听到将来要做才女,立即皱了皱眉,姐肚子里没文采,脑子里没灵气呀!可不可以重选啊!   周围的客人们离得远,也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书,韩氏只担心着贾璐,也没在意。只有贾敬,看着这本保存良好的书,心里感慨万分,不知是喜是悲。   这书是道德经,往日里是他的最爱,常常翻阅,前世他出府入庙后,一时不慎被留在了贾府,后来被姐儿也就是贾惜春得了去,细心看管阅读着,可以说姐儿最后遁入空门,也有他的一分责任在。   自己刚刚也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将书放到了姐儿的抓周毯上了,再想拿回来,却到了吉时,也无法,只放在最边上,想着姐儿不一定会拿那本书,没想到她还真拿了。细细回想上一世姐儿抓得什么,那时自己进了庙里,韩氏难产,姐儿被抱到荣国府养着,哪过过什么抓周礼!   他虽高兴姐儿兴趣与自己相同,但也知道,女子当尼姑不是好当的,倒不如不要这爱好。后来,贾敬为不使姐儿爱上道事,自己也减少了去家庙的次数。   抓周礼结束后,按理儿应该将姐儿抓到的东西放置保管好,贾敬却是拿走这道德经,说是自己保管。   韩氏后来知道这书的名称,虽然对贾敬将这本在她看来不甚吉利的东西给姐儿抓周很不满,但也不敢反驳,看贾敬要自己保管,也不知他是后悔了还是舍不得这书,不过他自己拿了去也是好事。将来姐儿问起来自己的抓周礼,也只要道是一本书,后来不慎丢了就是,也省得麻烦。 第十六章 王熙凤入府   却说,这一日,整条荣宁街都被打扮起来了,尤其是荣国府,更是红旗招展,彩条飘扬,三十来寸粗的大红灯笼跟不要钱似的挂满了府里府外,宝马雕车香满路,富贵荣华温柔乡。   史家保龄候、忠靖候携家眷,南安郡王、西宁郡王、东平郡王世子皆来庆贺,老北静王妃同北静王水溶一同参宴,镇国公夫人与孙牛继宗、理国公世子夫人与孙柳芳、齐国公夫人与孙陈瑞文等等,其他勋贵豪门、世家子弟、王孙公子更是不胜枚举。   荣宁二府既同宗又是近支,宁国府众人一大早就起身前往了荣国府,韩氏等人将贾璐放到了贾母处,就匆匆忙忙出去帮忙招待客人了。   贾母年长辈高,倒是不需要出门接代,但几个老亲家、老世交总得接一接,加上不停有晚辈前来磕头请安,也很不得闲,偏偏家里头、亲戚里头、世交里头有好些个小孩子,贾母便让他们都上暖房里头玩去,里头守着丫头,外头又有她们看着,随着他们去了。   贾璐也不要别人抱,她如今也渐渐会走路,也不要别人抱,自己晃晃悠悠,跟吃了酒似的小酒鬼一样,晃进了暖房。   一进去,就见到了一群萝卜头。   只见贾宝玉最是欢快,这里姐姐妹妹们聊上一两句,那里碰上一碰,那里都能听到他的欢笑声。   迎春小姑娘正在捏着棋子儿玩,先把黑白棋混一起,然后再一一分开,探春和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在给磨喝乐穿衣裳,磨喝乐就是古代版的芭比娃娃,用土木雕刻而成的孩儿,栩栩如生,再给他们穿上小衣服。   贾璐小姑娘看着眼热,走了上去:   “二杰杰,玩,玩。”贾璐如今说话还不怎么清楚。   探春正玩得开心呢,哪里愿意来理说话都说不清的小丫头呢。倒是旁边一个姑娘抬起头,看向了贾璐:   “你是哪家的孩子。”那小孩子看着也不大,穿着一身大红袍子,但个儿高结实,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   “窝,窝是这家的,海子。”贾璐吞了吞口水,贾璐说话算早的,但总受限于身理原因,说不清楚。   “这家的孩子,可是我没见过你啊?”小孩儿歪了歪头,贾璐看出来了,这是一个女孩子。   “窝,也没见过你。”   “噗嗤!”后头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笑了,这个姑娘穿得虽然喜庆干净,瞧着确实丫鬟的打扮。   “姑娘,这是隔壁宁国府里头的四姑娘,名字叫贾璐的。”这个小丫鬟先对她的姑娘介绍了一下。   “四姑娘,这是老太太娘家侄孙女儿,闺名史湘云。”   随后她屈膝向贾璐行礼,“奴婢是老太太身边的珍珠,现在伺候着史姑娘。”   贾璐明白了,这就是未来的花袭人和史湘云啊,她还小,韩氏怕她冲撞了,平日里来这边来得不勤,所以今儿还是头一回见到了史湘云,感觉性子还不错。   “你是四姑娘,大姐姐叫贾元春,爱姐姐叫贾迎春,三姐姐叫贾探春,怎么你就叫贾璐,不**?”   贾璐听着她噼里啪啦一通,想着小姑娘说话挺利索,逻辑蛮清楚的,最后一句你咋不**,被雷的头顶都是乌鸦,旁边几个小姑娘听到了,也好奇看了过来,脸上全无半分一色,贾璐知道只有自己这个嫩皮装的才相差了。   “窝,叫贾惜春。”这是小名来着,但家里叫的璐姐儿,后来就都传开了,也就不叫惜春了。   “你不是说你叫贾璐的吗,那怎么又叫贾惜春了,你在哄我吗?”   “不,布是,窝叫贾璐,也叫贾惜春。”贾璐话说不连贯,急得汗都要出来了。   旁边的袭人,现在还叫珍珠的给解了惑。   “四姑娘本名叫贾璐,从的是哥儿们的王字辈,像是今天的新郎官、宝玉、还有宝玉的哥哥珠大爷都是王子辈的,贾惜春是四姑娘的小名。”   贾姑娘狠狠点了点头,是的!   史姑娘不怎么认识字,听不懂什么大名小名,王字辈什么的,只要跟她解释清楚就可以了,若有所思得点了点头。   手里取过一个女磨喝乐,递给贾璐:   “你拿去玩吧!”   就当贾璐要玩起来了,那边男孩子哪里又闹出来了,男孩子们在玩投壶,将五彩的箭支投进窄口的壶里头。   一个胖胖的小胖子却朝着宝玉打了一记,两个人抱着滚了起来,那小胖子嘴里还喊着:   “明明是爷赢的,被你一箭全投翻了!”只见旁边的箭壶全部打翻了。   宝玉求饶道:   “好哥哥,是我的错,我再也不敢了”   宝贝蛋被打了,还能了得,一众丫鬟赶紧上去拉啊劝啊的。七嘴八舌中,贾璐也了解到,原来这个小胖子是王熙凤的弟弟王仁,他和贾宝玉玩的时候,快要赢了,贾宝玉却一箭投到箭壶上头,把两个人的都射翻了,这下好了,谁也赢不了了。   两人毕竟是小孩子,被抱开后,宝玉还喊着:   “哥哥,算你赢了,好不好?”   小胖子一甩手:   “什么算我赢了,本来就该我赢,这次看在我姐姐成亲的份上,不然我饶不了你!”   贾璐一听,呵呵笑了,这王仁小的时候还挺可爱的吗!   正当此时,外头喊了起来,“新娘子来了!”   小萝卜头们听到,嗷嗷地都冲了出去,“看新娘子啦!”   贾璐也还没见过这个大名鼎鼎的凤辣子,也跟着摇摇晃晃出去了。前头一群小孩子开路,大点的丫鬟们都去追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后头还有一个摇摇晃晃的小丫头。   贾璐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跟着人群来到了新房,仗着体形小,东钻钻西窜窜倒是钻到了最前头。   王熙凤正拜完堂,回到新房里坐着,旁边李纨、章氏两位妯娌嫂子陪坐着,还有族里同辈的年轻媳妇们,因着姐妹们还小,并无姑娘,一群人正闲嗑扯段子呢!   王熙凤是新嫁娘,就算她本人是个泼辣的,这个时候也只能装羞涩。正听着那群妯娌们聊天,细细分析这个人品性,想着该怎样才能笼络人心等等。   不想裙子被扯了一下,回过神,低头却见一小丫头笑眯眯瞧着自己。   原来这是贾璐,她钻进来后,因着里头红色纱幔、帘子密布,自己穿的也是红的,一路顺利来到王熙凤跟前,有因着人小,抬起头,透过红盖头就见到了王熙凤。   “新娘子!”   好个清脆准确的话来,一下子大家都听到了,章氏不愧是嫂子,扭头一看,第一眼就瞧出来了这是她们家的小姑娘,一把抱了出来。   “你怎么就出来了,还一个人跑着儿里了,跟着你的丫鬟呢?”   “新娘子漂亮!”贾璐答非所问,显然她还沉浸在凤姐的美貌中。   “哈哈哈!”   众人皆笑出了声,道,   “新郎还没见到新娘子,你倒是先瞧了,也不怕新郎恼你!”   章氏见吉时快到了,也不敢任由她胡闹,又怕小丫鬟治不住她,道了声恼,亲自抱着出来了。   出了门,正好瞧见贾琏在一众亲族兄弟的追捧下,过来了,贾璐瞧着他略喝了酒,红着脸,喜笑颜开,眼里、眉梢都充满了满足与喜悦,想来对王熙凤是非常得满意的。又想到里头美貌羞涩的新娘,即使知道这一对将来的结果,也不禁暗自期盼,望这对新人夫妻恩爱、百年好合!   贾璐被抱着去找了韩氏,之后就一直待在韩氏身边,直到回了府,才发现手里还攥着磨喝乐。   唉,都没玩成。 第十七章 王熙凤入府二   转说另一边。   王熙凤听着那个小孩子被抱了出去,心里暗想:   这孩子瞧着不过两三岁的样子,且听众人对她擅自来了新房也不见谩骂,想来身份不低,听着声音是隔壁宁国府里头的章大嫂子抱出去的,想来应该是隔壁府里头唯一的姑娘贾璐、贾惜春了。   正被她想着八九不离十,听着外头闹腾,说是新郎官来了,凤姐聚了聚神,等待着自己青梅竹马的新郎到。   喜娘唱了什么,不管是凤姐还是贾琏都听不清了,贾琏顺着喜娘的指令,拿起喜秤,挑起了喜帕。   似乎耳边有什么声音,却又听不出来了,两双眼就黏在王熙凤身上。   却说王熙凤本是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粉面含春威不露,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端是一个极具张扬侵略性的美人,如今红妆艳抹之下,更是惊呆了众人的眼。   面对贾琏火热的眼神,便是凤姐这般泼辣的人都羞红了脸。   好在喜娘等人虽然也慑于凤姐美貌,但也瞧出她的羞意,纷纷笑了起来。   喜娘更是一把推了贾琏,   “好了哥儿,这新娘子也见了,外头的兄弟亲戚们可都等着那,快出去敬酒去!”   旁边的妯娌嫂子们也是凑趣道,   “快出去吧,晚上可由得你盯着呢!”   “还晚上呢?眼珠子都掉凤哥儿身上了!”   “可不是,我们都在这边呆着,也没见行个礼,可见没了我们人儿。”   一众媳妇亲戚的凑趣着实惊醒可贾琏,贾琏惯是个会在女人堆里说笑的公子哥,也不恼,围着一圈嫂子们行了礼:   “好嫂子,我这就出去,我那媳妇脸皮薄,还请诸位嫂子们多担待一二。”   “去吧,去吧!”   贾琏弯身对凤姐说,   “我先出去了,你有什么事可以和珠大嫂子说,她最是一个好性子的人。”   旁个李纨却笑开了,今儿因为是贾琏的大喜日子,她穿得也喜庆,一身暗红色的绸缎袄子,配上清丽的雨过天晴纱裙,别是一番喜意。   “哟,我若不是个好性子,今天被你当着新娘子的面说了,装也得装出一个好性来了!”   贾琏对李纨讨好一笑,也不言语,在众人的推攘下出了新房。   李纨见贾琏出了门,又应了他的这份差事,好说得做好了,一来交好了琏二奶奶,二来,这荣国府目前这有她们两个妯娌,她虽不是一个争强好胜之人,但也听闻这凤哥儿着实是个杀伐果断聪明伶俐之人,也不愿差她太多。   便对众人言语道,   “咱们热闹也瞧过了,就去隔壁花厅坐着玩会罢,如今咱们在这儿,便是让新娘子好好休息也是不成的。”   众人道,   “就你捡个葫芦藤儿当宝剑,她是你嫡亲弟妹,就你疼她,我们就不疼了,走吧,咱走吧,让她去当个好嫂子去!”   说着笑着,一群人便出了新房。   凤姐瞧着众人都出了门,给平儿一眼色,平儿是个乖巧的,悄声息地瞅了门外确实没了人,冲着凤姐摇摇头,   凤姐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舒展一下,见平儿将要关门,忙道,   “且不必关,大敞着,便是有什么人来也是最先能瞧见的,关了门,旁人还不晓得我们在里面做什么呢!”   “平儿,快来给我按按,这一天下来,身子就要散架了!”   “是。”   凤姐斜斜趴在一旁的软榻上,随意从床铺上取了些瓜果吃了起来,平儿小心按摩着,主仆两人说着闲话,   “刚才一大半时间我都被盖着盖子,这些个姑奶奶们,你可瞅见出什么没有?”   “刚刚这里的媳妇婶子们倒是不少,但都是以珠大奶奶和隔壁的章大奶奶为主,她们都是年轻媳妇,却是最做主的。”   凤姐摇摇头,   “这是自然,这贾家就以荣宁二府为尊,其他的,凭他们什么婶娘太太的,辈分再高也不过是些破落户,靠着两府打秋风的。”   凤姐言语间十分自矜,也是,王家虽然富贵,但到底都是她叔叔的,她不过是个父母双亡的,嫁了贾琏,贾琏是正牌继承人,这贾家将来可都是她自己的了。   平儿最是个了解她主子的,   “可不是,想来那珠大奶奶最是个贤良守礼之人,将来这个荣国府必然都要仰仗姑娘,哦不!奶奶上下调停。”   “你这丫头!”凤姐笑开。   正当主仆两人聊得开心的时候,平儿瞅着外头来了人了,忙起身,   “奶奶,外头有人来了。”   说着,便将凤姐扶了起来,整理一下衣裙的褶皱,鬓角的乱发,便安分在一旁站着了。   只见李纨领着一众丫鬟捧着雕花木器漆食盒便进来了,边进来边道,   “凤姐,我想着这么一天了你也没吃个啥,怕是要饿坏了,我便自作主张,叫厨房里头下了一碗鸡汤面,并一些小菜,你且将就着吃些。”   王熙凤见只有她一人来了,也不装什么羞涩了,忙起身迎接,   “还是嫂子想着我,我可不是饿坏了吗!悄悄这地上的瓜子壳,都是我吃的!”   果然,这软塌脚边还真有不少瓜子、松果、花生果的壳子,可见是她吃的,又见她这么爽朗大气,还真有几分好感。   “哟,还真饿了,快别讲规矩了,来吃些吧!”   说着,李纨亲手在炕上的玻璃平矶上捧上一碗面,又摆了几色小菜,亲自奉上了筷子。   凤姐接过筷子一瞧,这鸡汤面汤头清澈,新香扑鼻,翠生生的青菜,煎得金黄的鸡蛋,热气腾腾,配上几碟子的新鲜小菜,令人食欲大开。   暗想,这嫂子确实个细心的。   食罢,李纨命人撤了席子,又让一小丫头上来,   “你是常来府里的,如今也是我们府里的人了,但有些事总是不怎么灵通的,这丫头是我们的家生子,对府里的事都是通透的,你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问她,不喜欢了,直接打发了就是。”   正说着呢,外头传来一阵喧闹,原来是贾琏回来了,李纨也不敢多留,行了礼就走了。   王熙凤忙迎了上去,众人识趣退下了。   这一夜正是红绡帐暖,洞房花烛之夜。   第二日,贾琏、凤姐两人收拾妥当便去请安了。   贾母最是喜欢凤姐的,陈氏是个和善的,王夫人更是她的嫡亲姑妈,加上凤姐惯会说笑的,一时间凤姐混的如鱼得水,阖府没有说不好的。   第二日,又去了宁国府请安见了众位贾家族人,第三日回门,慌慌忙忙竟到第四日就消停。   偏生第四日,陈氏请人来唤她,凤姐疑惑这前往了,虽然她颇为瞧不上这小门小户出来的,但到底是正经婆婆,去探探底也好。   进了贾赦所在的东大院的正房,便见陈氏早在一旁等着了。   凤姐忙上前请安,   “给太太请安,没来给您请安,是凤姐的不是。”   陈氏忙命人扶了起来,   “我这儿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有件事儿吩咐你,我也知道你忙,今儿瞧见你才得空,才喊了你来,坐。”   凤姐心里忐忑了一下,顺着陈氏的意坐下了。   “太太,您有事请吩咐,我铁定给您办好了!”   陈氏似乎瞧出了凤姐的不安,又似乎没瞧出来,轻声笑了,   “你也知道,我本不是什么高门子出身,侥幸嫁了你们老爷,才能见这等的富贵,又得老太太这样和善的婆婆,将管家之事托付给我,这两年来我也是胆战心惊的,就怕有什么做得不好,如今,你嫁进来就好了,我也能放松一二了。”   说着,命人将贾府的账簿册子,奴仆花册,以及各处公库钥匙都取了过来,命人交给凤姐。   凤姐见此心热万分,又怕陈氏是做试探之举,忙推脱道,   “太太春秋鼎盛,我虽才来了三四日,可也瞧得出府里头规矩谨慎,四处通达,以太太之能,掌家必不是烦事,我可不敢接了去。”   “你且拿去罢,这府里头早有成定的规矩,所以外头看着还算不错,可里头账簿银钱周转之类的,着实不是我所擅长的,你若认我这个婆婆,且不要推脱。”   凤姐见陈氏果然要将管家之事托付与她,内心欢喜,面上却不敢漏一丝喜气,做为难状,也就收了。   心里却是赞她人品,想她不过是清贫小户人家出身,即使她未曾管家也晓得这府里日常周转就要千万两的银子,随便抠唆些来,也是不小的数目,但见她全然不在意,却是个品德高尚的,心里对她高看了几分,更兼是她正统婆婆,更加尊重两分。   等到凤姐走后,陈氏身边一个嬷嬷问道,   “太太何需将管家之事给那小丫头,这可是当初您好不容易才从王夫人手里挖出来的。”   原来这一处管家职权原是在王夫人手里头,陈氏设计寻了个错,有厚着新嫁娘的脸皮,站着宗法才从王夫人手里头抢出来的。   “蠢货,现在不交,等着那大小王氏从我手里头夺了过去吗,白白让那小王氏承了大王氏的情!”   自家人晓得自家事,虽说她露了手段抢到了管家权,下人们一时震慑,服帖了两三年,但上头老太太不喜她的心机,自从凤姐嫁进来以后,连下头的人也开始人心散动起来。还不如撩开了手,再挣起来。   果然,这一撩,不仅王熙凤欢喜,贾琏欢喜,贾母更是喜欢她的尊重,自是不提。 第十八章 姐儿软禁事件   春去冬来,过了三周岁,贾璐走路也利索了,不知道是不是小儿天生的精力旺盛,贾璐越发喜欢东奔西跑,韩氏怕她磕着碰着,在一旁安置了四边包住棱角的小柜子,柜子不高,正好姐儿伸手就能够着的地儿,方便让姐儿扶着学走路,让奶妈在一旁细心看着,自己偶尔兴致来了也会自己上手搀扶着姐儿,可惜贾璐一向自持会走路,不用人扶,倒是白费了韩氏的一番好心。   日子就这样一晃一晃得走着。   学会走路的姐儿始终消停不下来,可平素里,贾敬不常进内宅,通常在外书房休息。韩氏常生病,怕过了病气,遂疼爱与她,但不常与之亲近。贾珍身为成年的兄长,另住在一处院子,比起红楼原著中无所事事的贾珍,他似乎每天忙的很多。章氏每天管家也不得空。贾蔷自韩氏怀孕后就搬了出去与贾蓉同住,后又另备了一个院子,先由贾敬教导,后进了族学。贾蓉现在还在读书,明年就要下场试试。   宁国府每个人都很忙,没得空搭理她,姐儿原来一直在屋子里,学会走路后,就想着出去看看,看看**美景,看看这正宗古代宅邸。   可是却出不得院子。一开始奴仆们或许是主子年幼没有威势,又或许是担心主子着凉,自己等人受罚,始终不让贾璐出门,屋门也始终紧闭着。韩氏原是在正院的西厢房生产的,月子结束后,又搬回了正院,姐儿也跟着母亲在正屋里的暖间套儿住着,为了不过病气给姐儿,韩氏住在了另一边的屋子里。姐儿平日里不常大声哭叫,韩氏往日又多卧于榻上,并不多了解姐儿的情况,或许在她看来姐儿这年纪还是呆在屋子里安全些。   贾璐一开始也忍着,想着她们素日来照顾自己也算精心,这般阻拦也是为了自己好,忍了许久,但这些人竟然都不让姐儿离开暖阁套儿到外边的正屋的厅堂去,越发焦躁不安起来。   若是旁的小孩子,必然早就大声哭了起来,可偏偏贾璐还有几分成人的理智,可惜再多的理智也消散在这稚嫩的身体里了。   贾璐起了要出门的念头,就这样被软禁了好几日,姐儿越是被阻这,叛逆之心被他们糊弄了去,终于在多次被阻拦,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发了狠,直接扯开了嗓门在哭。   此时韩氏正在歇饷,被贾璐一声大吼给震醒了,以为是发生什么大事了,急忙起了身,直往哭声处跑去了,身后一丫鬟一手拉过披风,一手提着鞋,一边追一边喊,“太太!太太!衣、衣服,还有鞋子!春寒,当心冻着!”   韩氏跑到这边一看,姐儿每个形象坐在地上,那小胖手捂着脸,正扯着嗓子嚎着呢,韩氏从地上抱起姐儿,坐回一边的软榻上,任由丫鬟伺候着穿了鞋子,披上外衣。   韩氏扒拉下姐儿的小胖手,看姐儿眼泪刷刷的流,眼眶子都红肿起来了,想到姐儿除了刚出生那会的中秋,再也没哭得这般厉害过,况那次还生了好大一场病,韩氏一时心急起来。   对这姐儿哄到:“姐儿怎么了,有什么委屈跟娘亲说说,娘亲帮你解决,啊,别哭了,哭得这般厉害,仔细又生病,这不是割你娘的心吗?”   韩氏越说越心疼,满腔的焦急不知如何抒发,看着一边畏畏缩缩的奶妈丫鬟们,火气一下子上来了,   “你们怎么看着姐儿的!让姐儿哭成这样!”   奶妈丫鬟们原想着姐儿被拦住了又会像平日里那般转回去,不想姐儿直接趴地上哭了起来,一时愣神,待到韩氏过来后才反应到,这次麻烦大了。正是心惊肉跳,极为惧怕之时,听到韩氏的责问,一下子腿软跪下请罪,   “请太太恕罪,太太恕罪”之类的,竟连解释也不曾会了。   话说贾璐被拦住后,极为气恼,做了那么久的小孩子,本身也染上不少小孩子的气息,直接坐地上,开始大喊。原也不过是气着了嚎几声,后来越想越觉得委屈,前世父母老师都不曾如此管教自己,今生身为贾敬夫妇的掌上明珠更是只有顺着的没有逆着的,如今三番两次连出门的权利都被剥夺了,真嚎也变成了真哭,加上小孩子泪腺发达,一哭起来就是狂风暴雨,没完没了了。   见韩氏担忧,心情起伏,平复了半天,方哽咽道,   “娘,她、她们不让姐儿出门!”   韩氏想着原来这是小姑娘被拦着不让出门的缘故,韩氏内心里也是极为赞同这些奶妈丫鬟们的行为的,姐儿如今看着身子康健,但到底底子弱,是该呆在屋子里好好养着的。但姐儿哭成这般也是这些人没有当好值。照顾好姐儿的缘故。   就算为这姐儿的威势也得好好审问一番。问了把姐儿圈在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们,方是姐儿的奶娘领的头。   这个妇人姓王之前是在金陵老家的,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后来府里二管家张德的儿子在跟随贾珍到老家收租是看上的,张德夫妇总管着内宅里的采买人事调动,是府中极有体面的,他们只有一个独苗苗叫张生,夫妇俩看那王氏所貌美,但生性软弱老实,不是藏奸的人。王氏恰好在韩氏之前两个月为老张家生了一个哥儿,遂在韩氏找奶娘时将她报了上去,成了,就是混到了一个极体面的差事,不成,也算是在主子面前混个脸熟。   韩氏经万般考察后,才从数十位家生奶娘中挑出这么一个,还有好几个备用着。不想姐儿胃口不大,只一个奶娘就够了,其他人都被打发回去了。   王氏这么一个从老家乡下来的,不仅嫁给了府中颇有前途的小厮,还成了贾璐的奶娘,这无疑让很多人记恨。   其中一个是赖二管家的外孙女,年幼时赖二是大管事,不仅在主子面前体面,更有西府里头的赖嬷嬷帮衬,她的日子过得比小户人家的千金还好些,后来不知为何赖二失了体面,日子过得不如以往,好在她只是外孙女儿,爹娘原有些体面,嫁了人了也算是在下人媳妇子里拔尖的,可巧又和太太差不多时间开了怀,本以为这姑娘奶娘的活是十拿九稳的,不想被一个乡下来的夺了去,看她畏畏缩缩,跟老鼠胆似的,记恨之下,就跟她说主子有一点点不好就会将她卖了,本想吓吓她,不想这王氏胆子愈发小了,这才有将贾璐关在屋子里不让她出去的缘故。   韩氏将此都调查清楚后,也知道,王妈妈这是矫罔过正了,姐儿连暖间套儿都出不了,往日里,怕姐儿着了凉,王妈妈甚至连窗户都不开,屋子里都要闷出味儿来了。   韩氏罚了王妈妈半年月例,说若她再敢这样辖制姐儿,直接发买了。又将那个惹事的打了十板子,赶了出去,赖二本不得宠,爹妈就算有些体面也不敢帮衬。   韩氏将这些这些处置告诉了贾璐,哄着姐儿说再也不会有人这般管着你了。   表面上,奶娘的处罚太轻了。但实事是,奶娘在一定程度上代表她的脸面,除非必要,是不会严惩她的,不过若是她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就只有“病逝”这么一个结局了。古人重孝,将自己奶大的奶娘就是半个娘的存在,这也就是为什么贾迎春始终不敢惩罚奶娘,贾宝玉的奶娘辱骂宝玉大丫鬟,遭宝玉如此厌弃还能被当家奶奶王熙凤好生相劝,贾琏的奶娘能够和贾琏夫妇一同吃饭的缘故。在身份越是高的家族中,对待选取奶娘的态度越发谨慎,韩氏精力不济,无法仔细挑选,就选了这么个身份体面性格软弱的人,不会给姐儿惹事,也可见韩氏的爱女之意了。   韩氏又告诫贾璐有时候也是要听她们的话的,毕竟有时候她们也是为了你好,若自己不确定,可以来问她。   下面的奴仆们见连姐儿奶娘的面子都驳了,对贾璐更加敬重,对她的吩咐莫敢不从。   其实,在古代,主子的威势一方面靠的是身份,另一面就是他的手段了,年幼的主子没有手段,树立威势就只能看其母的了。韩氏罚了地位颇高的奶娘,让奴仆们对姐儿服从,但罚得不重,事后又补偿其衷心为主,免得她起了花心思。韩氏费尽心力为贾璐铺好了路,只待姐儿平稳长大。 第十九章 红楼开篇啦   宁国府主子少是非也少,贾敬的妾室们早在贾璐出生前就遣散了,贾珍虽是个好美色的,但并不长情,对章氏也是敬重的很,就算最受宠的姬妾也不敢冒头。贾蔷贾蓉都还小,专注于学业,府中没甚麻烦事。   荣国府这些日子倒是发生了不少事情,自从陈氏将管家之权给了王熙凤,这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料,不仅得了王熙凤的敬重还得了贾母的喜爱,其实贾母并不多么喜欢木讷的王夫人,从红楼中可以看出贾母喜欢的是伶俐漂亮的人,看中王氏不过是因为她是自己喜爱的二儿子的妻子,还个自己生了几个伶俐的孙儿。   陈氏比王氏聪明,又懂得分寸,即使并不喜欢大儿子,也给她几分体面,一时间陈王两人到是不分上下。王熙凤有心亲近姑妈,但陈氏才是她的正紧婆婆,对她管家也多有帮助,对于陈氏的要求莫有不从的。   偏生就巧,不过半年,王熙凤就怀孕了,荣国府阖府上下没有不欢欣的,贾母更是想到前一年陈氏还说等凤姐入了门,隔了年就能给她添了一位重孙子,又想到她不恋权力,高兴之余,几次当众夸了她,又吩咐她重新管一段时间的家,让凤姐好生养胎,王夫人身为凤姐的婶娘更是姑妈,更是送吃送喝,体贴万分。   隔了年,王熙凤生下一女,贾母也欢喜,道,   “我本来就是喜欢孙女的,她又是第一个重孙女,自然再爱她不过的。身边养了几个孽障,她又小,不敢让她近我的老人身。”这才让大姐儿跟着凤姐。   陈氏等着凤姐休养好了,就将账簿钥匙等又送还了。凤姐推辞自己要带孩子,陈氏便道,   “这本是你的活,如何能推脱的了的,如果你忙得脱不开身,就将大姐儿送来我这儿来,我帮你看两日,也算是你的孝心。”   凤姐本就是个自持聪明能耐的,如何能舍弃得了权力呢,大姐儿又是她的心头肉,不过说说罢了,但陈氏如此体贴,她也是心领了,平日里也更尊重她了。   这样,荣国府这两年便是如此喜乐平和。   这番荣国府的变化,不管贾敬还是贾璐都是极为满意的。贾璐也从贾敬夫妇日常交谈中探得贾敬再此中起的作用,却又发现贾敬并没有身为现代人的意识,一举一动都是古代封建男子的风范,若是现代人,不管学古人学得多像,也总会有突兀的感觉,但贾敬做任何事都是顺其自然的,所以,贾璐十分怀疑他是重生的。   这些年贾璐并不常去荣国府,荣国府众位姐妹们都在上学,去了也没人陪,不过寻常节日里去走走。贾元春前两年进了宫,倚仗着贾代善的余威,颇费了一番工夫进了皇**中,但这些年并没有多少什么好消息传来,旁观的族人渐渐失去了耐心。   此日,正是仲秋时节,前些日子炎热,空气中充满了闷燥的感觉,昨个儿才稀稀拉拉下了阵雨,方有些清凉之气。贾璐向来是个多动的,憋了这么些个日子,早守不住了。便向贾敬外书房走去。   贾敬的外书房是贾璐的常去的地方。   上文曾说贾璐自会走路后就在府里乱钻,却始终过二门而不出,这引起了贾敬的好奇。贾敬问为什么不出此门,贾璐答,   “这是二门,我听王嬷嬷说好女孩不能出二门。”   贾敬皱眉道,“这应该是前朝限制女孩的说法,在本朝可没这说法。王妈妈也太过古板了些。二门外也是咱家,家里那还有你不能去的,当然宗祠不是随便进的。”   贾璐听此差点乐出来,这古代人说古代人古板,笑归笑,贾璐还是敏锐地察觉出了什么,或许这个时代并不是自己以为的对女子无比苛刻的古代,自己在某些方面也太过片面了,想来也该多多了解这个时代,才能更好融入。   而贾敬也意识到,贾璐现在还没什么判断力,极易受周边人的影响,韩氏宠溺,教养不严,周围奴仆们有大都不识字,贾璐如今也长到三岁多了,贾府里的哥儿姐儿都是从三四岁开始启蒙的,姐儿更是要在其知事时安排教养嬷嬷,负责教导礼仪、世俗习惯等。   这两人虽然脑回路虽不在一条道上,但都认为是时候开蒙了,于是贾璐就开始常去贾敬外书房了,不过说是开蒙,姐儿到底不比哥儿,不必科考,况贾敬也舍不得自己那娇娇软软的闺女,不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罢了。   贾璐不爱让人抱着,自己直直得跑向书房门口,焦大刚出门,看到小主子这么直愣愣得冲进来,也不敢拦,将门帘挑得高高的,恨不得将地上的门槛给踩平了,防着姐儿摔着。事实上,对于贾璐这个宁国府几代来唯一的姑娘,这个在死人堆里背主子出来、自己喝马尿给主子喝水的老实忠仆是爱得不行,她犹记得老太爷在世时是多么想要一个姑娘的,对贾璐的事也格外宽容,君不见多少姐儿调皮捣蛋的事被他压下去了,一直家中长辈都以为她是个乖巧的孩儿。   贾璐倒是不怎么记得这件事了,不过她对于红楼中忠于主子披露宁国府肮脏事迹的老人很有好感,进去时,没回头,回了句,   “谢谢焦爷爷!”   焦大大声应着,“哎!”这般的姐儿又有谁不爱的呢?   里间贾蔷在临着字帖,早早得看到了贾璐的到来,朝着姐儿挤眉弄眼。姐儿一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再看邸报的贾敬听到动静,正好看到贾蔷的动作,怒骂道,“蔷哥儿,做什么鬼呢!”   贾蔷听此耷拉下脑袋,提起笔再写。   别看贾蔷容貌极好,甚至有些男生女相,不过他喜武厌文,贾敬虽不禁他喜武,但对其文化功课也是颇为看重的,尤其看不惯他那一手狗爬的字,这才让他每日临帖。   蔷哥儿与贾璐关系极好,悄悄给姐儿使眼色,姐儿知意,朝贾敬撒娇,   “爹爹,蔷哥哥该教我认字了,爹爹!”   没错,姐儿的启蒙是由蔷哥儿做的,贾敬事忙,又想通过这法子压压蔷哥儿暴躁的性子,后来倒让这姑侄俩好得像一个人似的。   贾敬受着姐儿的撒娇,顿时心花怒放,朝贾蔷挥挥手,“你先歇着好了,待会临好了,我也不求你向你蓉哥哥一样小小年纪考童生,但也要学好字,要知道大字不识的武者只能做大头兵,学好部兵谋局才能成为一名将军......”   蔷哥儿面上乖巧得点着头,低下头时朝姐儿龇牙咧嘴,贾敬看到了,直接那邸报敲响他的头。“认真点!”   看着在偷笑的姐儿。捏了捏姐儿的鼻子,“你也莫笑,刚刚叫蔷哥儿什么呢?他是你侄子,叫什么哥哥!”   贾敬骂得大声,但这两人没有害怕的,贾璐贾敬是始终疼爱不得惩罚的。贾蔷是贾敬庶弟贾放唯一的子嗣血脉,贾敬心疼他小小年纪没了父母,说再多,也不会真罚。对于他们来说,贾敬也是雷声大雨点小。   果然见贾敬说了两句就停了。   贾璐趁着贾敬心情还好,连忙岔开话题,问,   “爹爹,我刚才看到焦爷爷出去了,有什么是吗?”   贾敬还没说就被贾蔷给堵了,   “我知道,隔壁姑妈去了,贾老太太要让姑妈的女儿上京呢?”   贾璐惊了惊,隔壁姑妈?贾敏,姑妈的女儿,林黛玉?贾璐第一反应,林妹妹要进京了,第二反应,红楼开篇了。 第一章 杂事   “爹爹,隔壁的姑妈是谁?姑妈的女儿为什么要上京呢?”   贾敬将姐儿抱在怀里,摸了摸贾璐发际的铃铛,对贾蔷瞪了一眼,似对他插嘴的不满,后细细给姐儿普及,   “咱们宁国府没有过姑奶奶,隔壁荣国府你代善爷爷有过四个女儿,另外三个都是庶女,不是夭折就是随夫家远嫁了,并不常联系,只有你敏姑姑是嫡女,又是最小的,从小也是聪明伶俐,诗词歌赋无一不通的,后被嫁与姑苏林家,多年未孕,这些年开了怀,生下你的一位姐姐,乳名叫黛玉的,又生了一个哥儿,不过或许是前几年为了怀孕,熬坏了身子,生下的哥儿是个体弱的,长至三岁就夭了,你姑妈一时受不住,已随着去了。老太太想着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时心痛难忍,又担心你林姐姐丧妇长女的身份让人质疑教养,遂将其接至京中。”当然,还有利用黛玉挟制林如海的意思,将来林如海不管娶不娶继妻,都得通知贾家。不过这还不能告诉姐儿,贾敬暗想。   “什么是丧妇长女?”贾璐问。   “这也就是世人的偏见罢了,你们女儿家的教养都是归亲生母亲管着的,你那林姐姐的母亲没了,世人就会怀疑她的教养问题,即使她身份再高,也有人担忧她是否能担当主母之位,更有一群小人,更是会说克亲妨碍等语。如果你遇到了这些人的话,就离他们远些,知道吗?”   “知道了。”   姐儿调皮吐吐舌头,从贾敬膝盖上跳了下来,拽着蔷哥儿的手到了书桌边,爬上椅子,从一旁的书柜上抽出自己的识字本还有《千字文》,由贾蔷在一边讲着这些字的来历,贾敬在一边看着,偶尔将贾蔷讲不到位的给补上两句。   书房洋溢着淡淡的温馨。   其实姐儿在心里暗暗吐槽,姐学了那么多年,一朝回到解放前,成半文盲了,原本只是想装装样子,再找机会看看史记之类的,可是她随便抽了一本薄薄的书,竟一句也看不懂,连句逗也分不出来,只能乖乖从认字开始。   贾敬也并不在意她学多少,不过打发闲日时光,体会教女乐趣罢了。不想贾璐天资聪颖,一日能记十来字,第二日即使忘了七七八八,也比平常幼童好了许多,一时间竟起了将她当男儿教养的心思,所以也不拘着,有蔷哥儿先交了字,此后,自己在给蔷哥儿讲课的时候也任由他在一旁听着。   在书房学(混)习的日子,过的很快。   转瞬就到了贾蓉考童生试的时候了,若说荣宁二府两位老祖宗早就定下武转文的规矩,试图从勋贵世家转变为读书仕宦人家,然而,可能是贾家骨子里头就是武人的精血吧!   荣国府到了第四代好不容易才出了个会读书的贾珠,奈何还没过科举就夭折了,贾政说是个读书人,却也是凭贾代善的遗恩做的官,从未考过科举。   至于说宁国府,贾敬虽然是正统科举出生,但身为勋贵,被朝中清流排挤的不像样子,至今仍然还在清水衙门里,上辈子更是排挤得出了朝廷,这一世低三下气地接亲章家,还允许章氏插手蓉儿的教养问题,从不让贾珍插手,终于新的收获的时期到来了,便是贾敬这般的老人儿了,也是激动不已,好在面上端得住。   是日,贾蓉早早地起来了,箱盒子里笔墨纸砚都是用惯了的,带了点小吃,还有一块毛毯,反复检查数遍之后,由贾蔷带着家小厮陪着去了。   第一日是县试,贾蓉回来后,脸色并无不妥,宁国府阖府上下受了贾敬的吩咐,并不允许讨论科举考试事宜。   不过几日,结果张布于衙门公布栏里,贾蓉虽不是第一,也是名列前茅。   第二场是府试,第三场为院士,大抵都如第一场,不一一细数,然而贾蓉虽顺利通过,却名次不高,贾敬让贾蓉将院试所写文章给默了出来,细细查看了。   贾敬好歹也是进士出身的人,文章不说写得有多好,但眼力总有的,贾蓉的文章四平八稳,凡涉及才思部分,多堆砌而成,全无半点灵气,过院试不难,接下来的考试就险了。   看着一边恭敬站着的贾蓉,问,   “蓉哥儿,你知道你的文章哪里不好?”   贾蓉心知自己写得不好,心里一颤,   “会老爷的话,蓉哥儿写得不够,不够。。。”   事实上,贾蓉也不知道自己写得哪里不好,虽不及那些首名者漂亮,却也全面得体。   贾敬瞧着他确实说不出来,叹一口气,   “罢了,你也不用说了,话说,你平日里也不是古板无趣之人,贾琏是个鬼机灵的,贾宝玉也是个有灵气的,就连你弟弟贾蔷脑子也活络,怎的你在文章上就这般拘泥呢?”   贾蓉红了脸,他读书的天分确实不高,主要是善在看得进去书,坐得下来罢了。   贾家宗祠里头确实还有几个天资聪慧的,但总不见得去捧了他们压了自家儿孙吧,旁支压嫡支可不是什么好事,贾敬思索片刻,他们宁国府还是人丁稀少啊,自己是年纪大了,怎的贾珍天天睡女人也不见冒出个孩子来,只能再为他打算一二。   “我们京都文章确实求稳居多,我安排你去江南,你去见见江南的风流文风,约约江南才子,好好沾沾他们的灵气,乡试你别回来了,就在那边考好了,反正咱么家的祖籍就在江南,知道吗?”   贾蓉也是个年轻公子,对于一代风流富贵温柔之地自然也是钦慕已久的,自然万般同意。   贾敬也是个年轻过的,自然看得出他心里打的小九九,   “哥儿,你也别想着玩,我会派人跟着你的,若是沾染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或者混账女人,你看我打不打断你的腿!”   贾敬到底是一族之长辈,官威又在,贾蓉自然惧怕无比,心里头的那些个盘算也尽消了。 第二章 黛玉入府   不经意间进了隆冬。贾璐自从父亲那知晓贾敏过世,林黛玉要上京进贾府的消息后,不时让人去荣国府那边探探,林黛玉传什么时候到。荣宁二府如今不比以往那般亲近,贾璐虽然有去荣国府,但与迎春惜春玩不来,两春忙于学习,也不甚与之亲近。黛玉的到来使宁国府的宝贝姑娘如此重视,荣国府虽对此有疑惑,但也没掖着,王熙凤直接道,林姑娘来之前会给通知的,贾璐方罢。   某日午时,贾璐刚刚睡醒,就有丫头来通报说,林姑娘家的船到岸了,荣国府已经派人去请了。贾璐一下子就清醒了。随便拖了双绣花鞋就要出门。   那可是林黛玉啊,全中国的女神啊!自知道是红楼后就一直想看看那秉绝代之姿的林仙子长什么样。   王妈妈从外间捧着碗红米杏仁粥,看着急吼吼要出门的姑娘,知道这姐儿一直盼着这林姑娘,不敢太拦着,又担心姐儿会着凉。   “我的好姐儿,不说喝点什么,总得披件披风,拿个手炉吧!这时节外边可冷着呢!”也不知姐儿为何如此看重这林姑娘,同族的姐妹都不如,更不用说那常来爱笑爱闹的史姑娘了。   贾璐理智回笼,看着王妈妈拿出来襄着兔边的大红色披风,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鹅黄色的家常袄子,这般鲜亮的颜色,颇为适合这年龄的孩童,但是姐儿知道这黛玉是丧母而来,虽然她的教养嬷嬷还没到位,但作为现代人也是知道去看守孝之人不能穿的太艳丽,又想到红楼中林黛玉进进贾府时穿的彩绣辉煌的王熙凤及穿红带绿的贾府众相,心中颇为担忧。   王妈妈不知缘故,见姐儿挥了挥手,让焦茜给换一身素色点的衣服,王妈妈虽不聪明,但在这勾心斗角的府中待多了,由着丈夫婆婆教导,再说经过一年前那事,也不似在金陵那般单纯,学会了看人眼色。遂不多言,只重新捧出一件素色的披风,想了想外间的寒意,又找出一双鹿皮内有软乎乎绒毛的小筒靴子。   贾璐也不急了,换了衣服,先去给太太韩氏请安。正巧章氏在陪着她聊天,韩太太不放心贾璐,就让章氏陪着一块去。   手里捧着暖炉,坐着车往荣国府去了。   同样是从西角门进的。   说起来,很多红楼同人都以林黛玉从角门进贾府来抨击贾府对林黛玉的轻视,其实个人看来这只是打了个擦边球。   古代正门,一般不打开,往日只会为家族中的男性正通血脉、家族宗长、有显赫身份的贵族和官员、红白喜事时家族直系成员等打开,又或者开什么宴席之类的。这里的两个角门离正门只有大约五十米的距离,西角门离贾母的荣禧堂又是十分的近,自然不会是一些采买或不入流的下人们进出,往日作为亲近人家的女眷,要避开人家男主人住的前院进入内院,走西边角门也是极为方便的。   林黛玉作为晚辈又是女眷走角门论理儿没有什么大错,说声疏忽也能混过去。当然为了表示当家人的看重或喜爱,以正门打开迎接林黛玉也可以。如果林黛玉的父亲陪同,就必须中门打开了。   这角门的事就和抨击红楼中贾政夫妇住正房,贾赦在别院一样,从红楼地图中可以看出,正房中间是荣禧堂,左边是贾母居住的地方,右边是贾政王氏所居。   在古代,老爷夫人喜爱幼子,让幼子陪**住在正房也不是没有,只是通常古代宅门里头,老一代当家去世后,其夫人一般会搬至清静的别院另居,由新一代当家夫妇住在正房管家理事。   但在贾府,贾母拖着不搬,贾赦以及其先妻又不能逼着她搬,不然一顶不孝的帽子够他们吃一盅的了。   张氏去后,再来的刑氏身份太低,管不了家,只有出身大家的王氏才能管好,当家夫人借着荣禧堂的地儿管理下人也有威势。   而后王熙凤入府,王夫人也就将管家权交了出来,虽然没交钥匙,但外人谁知道呢,只道荣国府长房长子的夫人王熙凤是当家奶奶。知道的人也只能是说老太太太过偏心了,而不能完全说是不合规矩。   想到此,贾璐有些庆幸,得亏没穿进荣国府,这糟心的,想改还没处改去,这荣国府看着没规矩,但细究他大面上也没犯什么错,累心呦!   在贾璐晃神中,她们进了贾母院子。   掀开帘子,贾璐看到贾母,陈氏,王夫人、李纨都着较素的衣服,一愣,这和剧情不符啊!   贾母一早得到黛玉要到消息就在等着了,时不时张望着,贾璐她们一进屋,贾母就看到了。   虽然有些遗憾不是黛玉,但也没表现出来。不等她们请安,就让人扶了起来。看着姐儿和章氏的打扮,在心里满意的点点头。   “你们来得到早,”逗着贾璐,说,“你林姐姐还没到,你还要等会,可要吃些点心?”   贾璐还纠结着,这满屋子的素色,到底哪来的?   这自然是陈氏的功劳了,要说陈氏在凤姐的事情上着实做的好,贾母满意,府上也是极为体面的,凤姐对她也是有几分听劝的,也是她第一时间考虑到林姑娘还在守母孝,就是荣国府,贾赦、贾政两个人也有3个月的功服,陈氏想到了自然也会跟王熙凤提,王熙凤是个伶俐的人,可也才嫁进来几年,并不清楚林家姑奶奶的事情,为了保险起见,自然会做万全的准备,上有所好,下必行焉,大家也就都穿素服了,贾母纵使有那么一点两点想不到的,瞧见凤姐这般行事,也不得不夸上一两句。   贾璐想不通也没多想,反正不是她就是她那疑似重生的便宜爹小蝴蝶扇的。   “林姐姐什么时候来?还有迎春,探春姐姐呢?宝哥哥怎么也不在?”   “你林姐姐一会就到,你宝哥哥在庙里还愿呢,这是原定好的,不去恐冲撞了菩萨。迎春探春她们还在上课,一会下了学就过来,她们可不似你这个懒丫头,学两天东西就要休息三天的!”   “老祖宗,孙女可不依!”说着往贾母怀中躲了起来。   “瞧瞧,这还害羞了!”众人笑了起来。   章氏看小姑子似羞似恼,担心闹过了,不好收拾,连忙开口道,“好了,好了,可莫要笑我们姐儿了。”   贾母看时辰还早,就唤鸳鸯带姐儿去旁边阁子里玩耍,那事宝玉住的地方,宝玉如今也不过孩提,玩物多着呢,鸳鸯做主捧出一篮子的东西,有着木偶、七巧板之类的。贾璐也不嫌,挥手让人退下,自顾自玩了起来。   不过半刻,外面就吵闹起来,听着林姑娘来了。贾璐也不让人抱着,自己跑了出去。   只见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儿被抱在贾母怀里在哭着呢。贾璐自己走到章氏身边,道了句嫂子,就在一旁看着这红楼中重要一幕。   女孩儿从贾母怀中出来,贾璐总算看清了她的相貌。比同龄的女孩儿有点瘦,瓜子脸,柳叶眉,皮肤白,是一个极为漂亮的小姑娘,不过眼睛有点肿,好在眼睛够大,没成一条线。不过六岁的孩子,被父母捧在手心,哪有什么仙气。   贾母为黛玉介绍大舅母、二舅母,指到章氏这两对姑嫂时,说,“这是隔壁宁国府你珍大哥哥的媳妇,你叫她珍大嫂子就好,这是你贾璐妹妹。”   黛玉向她们请安,暗道,之前听母亲说过,这璐妹妹是宁国府那边的嫡女,身份贵重,不同于荣国府的姑娘,和母亲一样从兄弟名,不过为何和自己更亲近的表姐妹没来,她倒是来了。   “你这妹妹知道你要上来,一天好几天得来打听消息,直道会给她消息才罢休,今儿个又早早的来了,莫不是前世的缘分,从未见面就惦记成这样!”   黛玉瞧贾璐看去,只见姐儿羞涩得躲到了章氏身后,这般可爱模样,引得黛玉心软了两分。   贾母又道,“姑娘们呢。不是下了学了吗,还不快去叫,今儿个有远客来,也不知早些来“众人答应了一声,便去了两个。   随后两个姑娘在两个奶嬷嬷并三四个丫鬟的簇拥下进来个,不同于四年前,这两位姑娘倒不似儿时的双胞胎了,一个肌肤微丰,面容含笑比较沉默的迎春,一个眉眼顾盼神飞略显活泼的是探春黛玉忙起身迎上来见礼,互相厮认过,大家归坐。丫鬟们斟上茶来。   不过说些黛玉之母如何得病,如何请医服药,如何送死发丧。不免贾母又伤感起来,因说:“我这些儿女,所疼者独有你母亲,今日一旦先舍我去了,连面也不能一见,今见了你,我怎不伤心!“说着,搂了黛玉在怀,又呜咽起来。众人忙都宽慰解释,方略略止住。   陈夫人看她如此瘦弱,想到在府中听闻的其母三十方有的她,怕是有些不足,方问道,“看姑娘像是体弱,常服何药,如何不急着治疗?“   黛玉道:“我自来是如此,从会吃饮食时便吃药,到今日未断;请了多少名医修方配药,皆不见效。那一年我才三岁时,听得说来了一个癞头和尚,说要化我去出家,我父母固是不从。他又说:‘既舍不得她,只怕她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疯疯癫癫,说了这些不经之谈,也没人理他。如今还是吃人参养荣丸。“   贾母道:“正好,我这里正配丸药呢。叫他们多配一料就是了。“   贾璐看着,倒是和红楼所述一摸一样,贾璐是极为不喜欢和尚道士这一对的,偏心宝钗也就算了,就会些雕虫小技,冷眼看着这么多花季少女落入泥沼,半分没有出家人的慈悲心怀。   这时,只听后院中有人笑声说:“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   黛玉纳罕道:“这些人个个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如此,这来者系谁,这样放诞无礼?“心下想时,只见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一个人,从后房门进来。   这王熙凤倒是没有打扮得和红楼中所说的一样,虽是一贯的华丽风,但颜色不是艳丽的,姐儿余光中看到满意点头的陈夫人,知道她怕是有婆婆的提点。   黛玉连忙起身接见。   贾母笑道:“你不认得她,她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儿,南省俗谓作‘辣子‘,你只叫他她‘凤辣子‘就是。“   黛玉正不知以何称呼,一旁的姐妹都忙告诉她道:“这是琏嫂子。“   黛玉虽不识,也曾听见母亲说过,大舅贾赦之子贾琏,娶的就是二舅母王氏之内侄女,自幼假充男儿教养的,学名叫王熙凤。黛玉忙陪笑见礼,以“嫂“呼之。   这熙凤携着黛玉的手,上下细细打谅量了一回,仍送至贾母身边坐下,因笑道:“天下真有这样标致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象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时不忘。只可怜我这妹妹这样命苦,怎么姑妈偏就去世了!“说着,便用帕拭泪。 第三章 两玉相见   黛玉由她的两个舅母带着去想两个舅舅请安。章氏看时辰不早了,问贾璐可愿走了?贾璐依依喏喏不想走,暗道,我这还没看完呢。   王熙凤午间正是忙碌的时候,抽出这么段时间来见客已是极难得的了,这不客人刚走,就风风火火告了罪,回去理事了,其他人也是知道她的事的,也没在意她来了一会又走了。   李纨无事一直留着伺候贾母,看到贾璐扭捏着,就对章氏说,“妹妹想留着就让她留下好了,我们这还缺屋子不成。这妹妹在林姑娘还没来时就心心念着,这林姑娘来了,还怎能离得开呢?”原不过笑语,不想被她一语成谶。   贾母听闻,道“很是,很是,珍哥儿媳妇就回去给你婆婆传我的话,说,这璐丫头就在我这住着,迟些日子再回去也不成。”   章氏无法,只得答应,“那孙媳就回去,整理姐儿一些常用物什,让人送来。”   贾璐高兴,直接挥手,说,“去吧去吧!”   章氏看了又好笑又无奈,拿手指着她的脑门,嗔道,“可莫要贪玩。”毕竟是小姑子,也不敢多言。   贾璐待嫂子走后,应贾母,坐在贾母身边,与两个姐妹说说笑笑,贾母在一边含笑看着。   不一时,鸳鸯前来,告罪道,该用膳了。   王熙凤领着一群人带着饭盒子上来了,正摆饭呢,王夫人领着黛玉过来了。   李纨捧饭,熙凤安箸,王夫人进羹,陈氏端茶。贾母正面榻上独坐,两边四张空椅,熙凤忙拉了黛玉在左边第一张椅上坐了。黛玉十分推让。   贾母笑道:“你舅母和嫂子们不在这里吃饭。你是客,原应如此坐的。“黛玉方告了座,坐了。贾母命王夫人坐了。   按着红楼,迎春三人该按着迎春右手第一,探春左第二,惜春右第二的位子坐,但惜春如今不是养在荣国府的孙女了,现也算是客人。原安排让她做贾母右手第一,惜春非得做到黛玉旁边,众人看她最小,都敬让着她,即左手第二,探春便做到了右手第二的位子。   旁边丫鬟执着拂尘、漱盂、巾帕。李、凤二人立于案旁布让。外间伺候之媳妇丫鬟虽多,却连一声咳嗽不闻。寂然饭毕,各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   贾璐看黛玉并没有孩子的活泼,反而透着股小心翼翼的味道,见此,对黛玉万分疼惜。仗着小孩子的外形,靠在黛玉身边,一会要这个一会要那个,本是安静的场面竟被她弄得欢快起来。贾母本是欢喜热闹的性子,看到此,也不计较,反倒是也凑着热闹,给贾璐夹菜。荣国府向来将老祖宗的话当规矩,也没什么说的了。   黛玉一边忙着自己吃菜,一边又要照顾贾璐,一时也记不得什么小心谨慎。   用过饭,贾璐不爱喝茶,一旁焦茜将早已备好的温温的羊奶细细品着,问,“我不爱在吃完饭后喝茶,所以常备着羊奶果汁之类的,林姐姐呢?要喝什么呢?”   林黛玉仔细拿手帕擦了擦贾璐唇边的奶印子,道,“父亲告诫我以惜福养身,云饭后务待饭粒咽尽,过一时再吃茶,方......”黛玉顿了顿,看贾府中的规矩,还是没把后头的“不伤脾胃”说出来。   “按你父亲说的做好了,你自幼长于南方,生活精致,又有从胎里带来的体弱,比我们这些北方粗糙人儿要仔细些。来人端一杯温水来。”贾母听了这姐妹两的话说道。   刚吩咐完,又问,“温水无妨吧!”   黛玉点点头,“是。”   贾母见黛玉乖巧得喝着,满意得点点头。安排说,“你们去罢,让我们自在说话儿。“   王夫人听了,忙起身,又说了两句闲话,方引李、凤二人去了。   贾母因问黛玉念何书。黛玉道:“只刚念了《四书》。“黛玉又问姊妹们读何书。   贾母指着迎春探春说,“这两丫头如今上着学,也不过是认得两个字,不是睁眼的瞎子罢了!”   又指着一直靠在黛玉身上的贾璐说,“这丫头,原她三岁时就开始启蒙了,她老子疼她,不舍得她幸苦,自己教着,至今还不过在学些字,临些字帖罢了。”   贾璐想到这两年确实是懒散过头了,扫盲工程一直拖着,顿时涨红了脸,躲到了黛玉身后。   黛玉也笑了,悄声安抚着。   还在笑着,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响,丫鬟进来笑道:“宝玉来了!“   丫鬟话未报完,已进来了一个年轻公子: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条;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项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条,系着一块美玉。   黛玉定定得看着,恍惚不知在想什么。   只见这宝玉向贾母请了安。贾母便命:“去见你娘来!“宝玉即转身去了。一时回来,再看,已换了冠带:头上周围一转的短发,都结成小辫,红丝结束,共攒至顶中胎发,总编一根大辫,黑亮如漆,从顶至梢,一串四颗大珠,用金八宝坠角;身上穿著银红撒花半旧大袄,仍旧带着项圈、宝玉、寄名锁、护身符等物;下面半露松花撒花绿绫裤腿,锦边弹墨袜,厚底大红鞋。   贾母因笑道:“外客未见,就脱了衣裳,还不去见你妹妹!“   宝玉早已看见多了一个姊妹,便料定是林姑妈之女,忙来作揖。厮见毕,归坐,细看形容,竟如见过一般。   脱口而出,“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贾母还未说什么,就听“扑哧”一声,向出声处看去,见贾璐那胖嘟嘟的肉爪子捂着嘴,睁大了一双满含笑意的眼。   探春在贾母面前素来是得宠的,今个来了两个比她更得贾母欢心的黛玉和贾璐,心中早有不满,年纪到底小些,看贾璐对自己最喜欢的宝哥哥肆无忌惮的笑着,口气略冲,直言道,   “四妹妹这是在笑什么?”   贾璐瞥了她一眼,道,“宝哥哥当然觉得眼熟,你每天照镜子,不就看到了。”   众人一愣,看着黛玉和宝玉真有几分相似,俗话说外甥像舅,黛玉像贾政,宝玉也有几分贾政的容貌,自然颇为相像。   贾母哈哈哈笑起来,“可不是,嫡嫡亲的表兄妹,自然长得像了。” 第四章 改名   宝玉走近黛玉身边坐下,又细细打量一番,因问:“妹妹可曾读书?“   黛玉道:“不曾读书,只上了一年学,些须认得几个字。“   宝玉又道:“妹妹尊名是那两个字?“   黛玉便说了名字。宝玉又问表字。   黛玉道:“无字。“   宝玉笑道:“我送妹妹一妙字......“   “宝哥哥,你有字吗?”贾璐直接插话道,这可是不少同人文诟病的地方,就是贾璐对此也看不上,女子的字一般都是有长辈在及笄礼上所起,这宝玉算什么,竟给黛玉起字。   宝玉楞了一下,摇摇头“我也没有。”   探春还在生气,迎春接着笑道,“宝哥哥自己都没有字,就想给林妹妹起字了。”   宝玉焉了焉,随即又放在脑后了。贾璐、黛玉看此,对宝玉平添了几分好感,一个在锦绣堆里被娇宠的长大的人,被如此反驳也不生气,好好脾气的小正太总是会让人欢喜的。   宝玉又问黛玉:“可也有玉没有?“众人不解其语。   黛玉便忖度着,因他有玉,故问我有也无。因答道:“我没有那个。想来那玉亦是一件罕物,岂能人人有的!“   宝玉听了,登时发作起痴狂病来,摘下那玉,就狠命摔去,骂道:“什么罕物,连人之高低不择,还说‘通灵‘不‘通灵‘呢!我也不要这劳什子了!“吓的众人一拥争去拾玉。   贾母急的搂了宝玉道:“孽障!你生气,要打骂人容易,何苦摔那命根子!”   宝玉满面泪痕泣道:“家里姐姐妹妹都没有,单我有,我就没趣,如今来了这么一个神仙似的妹妹也没有,可知这不是个好东西!“   贾母忙哄他道:“你这妹妹原有这个来的,因你姑妈去世时,舍不得你妹妹,无法可处,遂将她的玉带了去了:一则全殉葬之礼,尽你妹妹之孝心;二则你姑妈之灵,亦可权作见了女儿之意。因此她只说没有这个,不便自己夸张之意。你如今怎比得他?还不好生慎重带上,仔细你娘知道了!“说着,便向丫鬟手中接来,亲与他带上。宝玉听如此说,想一想,竟大有情理,也就不生别论了。   黛玉看到众人都围到了宝玉身边,看贾母不曾问自己就编了话骗宝玉,可见宝玉地位,自己将他惹哭了,担忧害怕席卷而来。   靠在黛玉身边的贾璐明显感觉到黛玉在颤抖,贾璐将自己的胖手塞到黛玉手中,嘟囔着,“宝哥哥也太闹腾了些吧,这屋里谁每个金啊玉啊什么的,我都有一大箱子的玉了。”   黛玉听到贾璐这么少年老成的抱怨,开怀了许多,握住她胖胖软软的手,也不再紧张到发抖了。   当下,奶娘来请问黛玉之房舍。   贾母便说:“今将宝玉挪出来,同我在套间暖阁儿里面,把你林姑娘暂安置碧纱橱里。等过了残冬,春天再与他们收拾房屋,另作一番安置罢。“   宝玉道:“好祖宗,我就在碧纱橱外的床上很妥当,何必又出来闹的老祖宗不得安静。“   贾母想了一想,说:“宝玉莫闹,你四妹妹也要在这儿住着,她可是为了黛玉丫头才来的,你不是总说你璐妹妹不常来吗?“   宝玉听此欢喜极了,他向来喜欢和姐姐妹妹在一起,如今来了个天仙一样的妹妹,一直不常到的四妹妹也来了,早忘了自己不能住在碧纱厨的不愉快。   贾母安排每人一个奶娘并一个丫头照管,余者在外间上夜听唤。一面早有熙凤命人送了一顶藕合色花帐,并几件锦被缎褥之类。   黛玉只带了两个人来:一个是自幼奶娘王嬷嬷,一个是十岁的小丫头,亦是自幼随身的,名唤雪雁。贾母见雪雁甚小,一团孩气,王嬷嬷又极老,料黛玉皆不遂心省力的,便将自己身边的一个二等丫头,名唤鹦哥者与了黛玉。外亦如迎春等例,每人除自幼乳母外,另有四个教引嬷嬷,除贴身掌管钗钏盥沐两个丫鬟外,另有五六个洒扫房屋来往使役的小丫头。   在荣国府,每个暂居的姑娘都有一个本府的丫鬟陪着,或是二等,或是一等,都是从贾母身边出来的。像史湘云身边的原先是珍珠后来换成的翠缕,黛玉的紫鹃,贾璐身边也有一个贾母给的叫玻璃的,不过贾璐不常来,通常时候玻璃还是在贾母身边伺候着。   当下,王嬷嬷与鹦哥陪侍黛玉在碧纱橱内。贾璐之乳母王嬷嬷,并大丫鬟名唤焦茜者,陪侍在外面大床上。   贾璐在里头与黛玉说话,鹦哥上前请安。   黛玉转头看这个叫鹦哥的丫头,因着是外祖母所赐,也不敢托大,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长得很符合贾母一贯眼光,是个娇嫩水灵的,她是贾母所赐的丫鬟,是要敬着的,忙让雪雁将人扶起来,问:“鹦哥可是你的本名?”   “不是,当初进了老太太的院子,接了上一届丫鬟的名。如今女婢被赐予姑娘,自然是由姑娘起名。”鹦哥低首回应道。   黛玉疑惑看向旁人,贾璐解疑道,“是这样的,宝哥哥身边的袭人就是原来老太太身边的珍珠,史姐姐身边的翠缕也是改名的,我这有个叫玻璃的,说起来我也没改名呢!快,让玻璃过来,我给起个好名。”   黛玉看贾璐说到什么是什么,风风火火的,无奈地笑着点点她的额头。姐儿疑惑看向她,黛玉含笑摇摇头。   回过神来,想到还有人等着她呢,看着鹦哥身边的雪雁,对鹦哥说,“我这丫头叫雪雁,你跟着她叫紫鹃可好?”   鹦哥,不,是紫鹃道谢道,“谢姑娘赐名。”   这边玻璃也过来了,贾璐想着红楼中众丫鬟的名字都美得很,自己也要起个美美的名字,但凭她半吊子的墨水,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又不肯向黛玉求助,只得自己搅着脑子想着。想起袭人名字来历,突然脑光一闪。   问:“你的本名是什么?”   玻璃回,“奴婢本姓周,至于名字,不过是丫头丫头得混叫着的。”   “周?周?周能起个什么名?***,周星驰,周伯通,我去!这起啥呀!”   黛玉看贾璐为难的样子,问,要不要帮忙。   姐儿摇头说,“有了,就叫墨染,对,就叫墨染。”   黛玉看此名似有来历,问,“这名出自何处?”   姐儿故作高深摇摇头,“不可说,不可说。”其实那有什么来历,不过是贾璐学千字文刚学到“墨悲丝染,诗赞羔羊”,从中凑出来的名。   墨染得了这么有诗意的名,也心满意足得道了谢,退下了。   姐儿和黛玉又说了一会子的话,王妈妈来请人,说该睡了方罢,贾璐还想着和黛玉一块睡,但被王妈妈劝住了,说林姑娘坐船必是累了,姑娘去了,她还要起身迎接,莫要打扰。贾璐想到她的这个妈妈当初也是从南方坐船而来,定是了解的。也就不去了,让王妈妈去看看。   将睡时听到外头有响动,想来是袭人来安慰了吧,可惜我住碧纱厨外间,要想过去就得闹醒我,她可没那胆量。果然听着声响没了。笑嘻嘻地为自己点个赞。   黛玉刚来,虽被宝玉惊着了,但有贾璐陪着,倒也还好。而后又有紫鹃仔细叮嘱贾府事宜,王妈妈这个同时南边的人小心安慰着,心情放松了些。   一夜无话。 第五章 贾雨村求官   却说当日同黛玉一起入京都的是一名叫做贾雨村的官人,当初受林黛玉之父,林如海的所托将黛玉送到了荣国府。   同时林如海还送上一份书信与二老爷贾政,贾政最是个读书的正经人物,同时也最佩服那些个仕宦之人,奈何他老子一纸遗书将他送上了工部员外郎之职,没有通过科举考试,就无法同那些通过的一般方便晋升,家族姻亲之中多为武人,也不与他交好。他最欢喜的便是贾敏的夫婿,自己的妹夫林如海了,可惜早年便被外派至江南等地,见是他亲笔推荐,也不败那公府的派头,忙将人请了进来。   贾雨村进得贾政书房,见书房之内端坐一清瘦老爷,见到他过来,忙起身来迎。   贾雨村不敢失礼,他早就听闻冷子兴将这煊名赫赫的荣国公府,这贾政老爷做得一半的主。   “请政老爷安。”   贾政忙扶起,见此人生得腰圆背厚,面阔耳方,更兼剑眉星眼,直鼻权腮,端是个好相貌,顿时好感倍增。   “雨村兄,请坐,请坐。”   待两人皆就了坐,奴婢们上了茶,贾政问道,   “雨村兄自我如海那儿来,不知我那妹夫现今如何呢?”   贾雨村叹了一口气,   “林大人为官谨慎,德义有闻,清慎明着,更兼公平可称,在江南上下都是人皆所知的,奈何与贾家姑娘情圣意重,自贵府姑奶奶去后,一病不起,等我护送林姑娘入府的时候才将将好些罢了。”   贾政似也想起自己早逝的妹子,道,   “我那妹妹从小就备受先父与老太太的喜爱,聪明伶俐更是在吾与愚兄百倍之上,又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当初被家父订婚与如海兄的时候,我也是万分高兴,更好的是两人情投意合,奈何情深不寿啊!”   说完掩面似难忍痛意。   贾雨村忙上前安抚,好一阵方罢。   “倒是让雨村兄见笑了。”   “政老爷深情流露,自是深怜林夫人的。”   “听我那妹夫说,雨村欲谋一官职,不知雨村兄作何打算。”   贾雨村正是忧心此事呢,见贾政提及才放下心来,又转念一想,自己早年罢官贪酷的名头不好听,与其让他来提及,还不如自己说了。   “早年年轻不止世情,有所失足,又为那些记恨之人所参,到底已是罪臣了,如何还敢挑三拣四,自然是政老爷说什么是什么了。”   贾政听了正是感怀,自身在这员外郎的位子上一坐便是多年,可不就是同样为小人所害吗?一时间感同生受,便想着要好好给谋划一二。   思虑片刻后道,   “我本无用,官小言微,也不敢做雨村兄的主,只是我那妻兄是个有本事的,名王子腾的,他现今任着京营节度使,我亲笔写封信去,定让他好生为你举荐。”   贾雨村听后更是欣喜,他原来就担心贾政官职低微,又是清水衙门,别将他也一起举荐去,虽说自己有信心爬上去,但也是个麻烦,听闻要将他举荐给王子腾,他更是位高权重,想来自己未来高官厚禄定是可期了。   忙放下茶杯,向贾政磕头谢恩,   “多谢政老爷知遇举荐之恩。”   贾政见他如此知恩,也是老怀宽慰,亲自将他扶起,又写了封书信送给了他,知他求官心切,便也不多留了。   随后贾雨村拿着林如海和贾政两份书信前往王府去见那王子腾。王子腾本不欲见,但见他拿出两份推荐信,贾政是亲,不管他能耐如何总得给妹子一个面子,林如海却是个能吏,或许真有几分水平,于是召见了贾雨村。   王子腾不比贾政轻疏,上下很是考量一番,见他与人情世故、心机手段、官宅规矩、诉讼调停之上皆有不俗的能耐,更难得的是正宗科举出身,要知道四王八公都是勋贵,勋贵清流界限分明,想找个科举出身的人都是艰难,又想着应天府伊正缺个正紧的自己人,于是将他举荐去了应天府。   要说应天府现任府伊正是烦忧这呢,原来也是这四大家族之中的薛家之子,名叫薛蟠的,为了挣个女人打死了人了,人证物证俱全,按理直接判刑即可。   可是这金陵之地是四大家族原始根基地,至今还有土地主老亲甄家在,自己又不是做官做够了的,怎好判了他去。   无奈只得压着,正巧听闻继任之人真是四大家族之中王家家主举荐而来,想着这薛家和王家乃通家之好,想来他必能妥善处理吧!   贾雨村且不知他还未上任,便有一麻烦事等着他了,受了官,他变风尘扑扑赶去了应天府,完成了交接工作。   要说这犯事的薛家,就得提一提这四大家族,正是金陵贾家、史家、薛家、王家,薛家自前朝之时,就是数一数二的富商,当时,王家是长江航运码头上的大帮派之一,史家当家家主是驻金陵参将,贾家两兄弟,老大偏文,是金陵知府,老二偏武,与三教九流交好。   前朝苛政杂税繁重,上至皇家,下至文武百官一昧骄奢淫逸,全国各地都有农民暴乱。为求自保也是为了子孙后辈的富贵,四家相互扶持投奔了自关外起兵的开国皇帝。   薛家自随开国皇帝建国后,封赏各有功之臣,被赐予紫薇舍人的官职,在当朝享官职在就永不收税的荣耀。可惜,薛府不但几代单传,还都是守成之辈,好在这一辈的薛家当家人是个有能耐的,在二十岁时,父亲去了,接任了家业,在虎狼坏绕之下,硬生生将日趋衰弱的薛家重现了当年的辉煌。只是,可惜可叹啊!   薛家主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儿子薛蟠,女儿薛宝钗,由于薛家子嗣艰难,自薛蟠出生后,就被其母亲和夫人宠得不像样了,骄纵自大,还在还算纯孝。   薛宝钗倒是生的聪明伶俐,颇受薛家主的喜爱,薛家主原还想好好**薛蟠,教养宝钗,让其辅佐兄长。不过世事常难料,他早年熬得太过了,不想一场风寒就让他没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其夫人是同为四大家族王家上一辈的嫡次女,胞姐为荣国府二老爷贾政之嫡妻,就算有娘家和姐夫家双重护航,这位丧夫的**也是费尽心机才保下先夫的家产,心力交瘁。 第六章 贾雨村判葫芦案   却说那薛夫人为保住家产已是筋疲力尽,自然无法顾及儿子薛蟠。薛蟠在没了父母的管教后越发胆大妄为了,还在薛蟠还算有孝心,没在父亲孝期闹出什么。   过了孝期,薛夫人身为内宅夫人,不会经商理事,家族的生意越发没落了,正好,朝廷采选女官,公主侍女,宝钗的名儿报了上去,要进京待选,再者,薛家当家人换了人,自然要去部里销账,立新账,薛夫人与家里的几个老管家商议后,决定将金陵的铺子卖掉,去京城投奔贾、王两家去。   不想,才出了门行至应天府,薛蟠就遇了事。   某日,薛夫人与其女在商议管家之事,老管家在一旁候着,随时回应,这时下人急匆匆的冲了进来,薛夫人竖眉怒斥,“急吼吼地做什么呢!懂不懂规矩!”   那小子喘急了,忙道,“太,太太,大爷打死人,被,被府衙给抓了!”   薛夫人没经过事,薛宝钗再聪慧也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两人俱是一愣,薛夫人更是往后一仰,作势要晕,薛宝钗忙让人扶着点母亲,正是无措时,好在薛夫人着急儿子硬生生缓过来了。   缓过来了也无甚用,她也不过是个内宅妇道人家,如何该知这人命官司的事,急得团团转,一旁的老管家提醒道,   “太太,先要打点衙门要紧,可不能让大爷在里头受什么刑,再者细细打探这事缘由,这应天府尹是谁,好走动关系呀。”   薛夫人忙到,“很是,很是,快,来人去账房取五百两银子来,派机灵的小子去衙门那看着,打点衙役,打探消息。”   薛夫人转了一圈,又喊人说,“来人,取笔墨!”   薛宝钗忙问道,“妈,你要写什么?”   “别挡着你妈给你姨娘、舅舅他们写信,好救救你哥哥呀!”   薛宝钗阻止道,“妈,先把事儿打探清楚了,这么急吼吼的,姨娘舅舅他们不知道事儿也不晓得怎么做,不是吗?况哥哥虽鲁莽,但也不是这般随意打死人的人,怕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薛姨妈听着女儿的安慰,心定了定,对老管家说,“管家,去探探到底事儿怎么了,有了消息快回我。”   老管家恭敬应着,回身退了下去,心里却想着,“哪有什么误会,这大爷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老爷在底下若是知道了......”   老管家看着落日的余晖,回忆自己在薛家的风风雨雨,暗道,“罢了,自己能撑一时是一时吧,也算对得起早逝的老爷老太爷了。”   此事,原是两男争一女造成的,被打死的本地一乡绅之子,名唤冯渊,自幼父母早亡,又无兄弟,只他一个人守着些薄产过日子。   长到十八九岁上,酷爱男风,最厌女子。这也是前生冤孽,可巧遇见这拐子卖丫头,他便一眼看上了这丫头,立意买来作妾,立誓再不交结接男子,也不再娶第二个了,为表正式,所以三日后方过门。   谁晓这拐子又偷卖与了薛家,他意欲卷了两家银子,再逃往他省;谁知又不曾走脱,两家拿住,打了个臭死,都不肯收银,只要领人。   那薛蟠被母亲宠坏了,岂是让人的,便喝着手下人一打,将冯公子打了个稀烂,抬回家去,三日死了。他的老仆们也就告上了衙门。   却说这新任的应天府尹贾雨村上任后欲办成一番大事,早早地开堂升衙了,见此事如简单,又认出了那被拐的女孩儿正是自己曾经的恩人甄士隐的闺女,想着做一番好事。   就要宣判,却从衙役小门子口中得知贾薛王三家关系,却道差点得罪了老主顾贾家和王家,遂也不等薛家打点,自己就让人好生照料着薛蟠,次日上衙门时,随便报了个冯渊暴毙,薛蟠无罪的结果。   另作书信二封,与贾政并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不过说“令甥之事已完,不必过虑“等语。   只可怜了那英莲了,也是她命不好,吁戏哀叹,掉了几次眼泪也就罢了。倒是那个知道自己底细的小门子,可是留不得了,寻了个错处,打了半死发配出去了。   却说那薛夫人知道事情就此了结了,自此方放了心,想着还是这权势好用,自己等人在金陵为着家产斗得跟乌鸡眼似得,而遇上这般人命大事,自己还未做什么就有人仰着薛王两家权势帮着填补了。   自此,薛夫人对贾家的权势更为钦慕,而其兄王子腾升边缺离开时,也让她多多听从其姐的话,因而对其姐王夫人也更为言听计从了。   宝钗如今十一岁了,自报了备选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以期为才人、赞善之职,就和着母亲学了不少人情世故。   她原是自小由着父亲教导的,更是胸有沟壑,不同与母亲对薛蟠无底线的溺爱,宝钗更知接管家业的哥哥需要的是严厉的管教,原先家里还守着孝,哥哥还看不出什么,如今哥哥就像是个脱缰的马儿一般,越发收拾不过来了。   可恨自己年纪小,又将进宫入选陪侍,母亲又听不得哥哥的短处,只得一人焦急,劝着母亲赶紧上京,好让姨爹、舅父好好管管哥哥。   薛夫人嫁入薛家也有近二十年了,对胞姐也是想念万分,十分同意薛宝钗的话,又怕薛蟠又惹出什么事儿来,就吩咐人加快行程。   薛蟠原是钦慕京都风光,不想母亲妹妹竟想住在姨爹家,自己儿时受父亲严加管教,父亲去后又守了三年孝,除了服还想着海阔天空随便玩呢,又要被姨爹管着,自是极为不愿的,可母亲下定了决心,也无法,只好收拾家私往京都去了。   这一次的案子虽前有薛夫人大笔银子地贿赂,后有贾雨村的暗中照料,徐攀没受什么苦,到底经了牢狱之灾,路上也没再敢惹什么事来,不过虽然不敢惹事,却也不愿多走,一会头痛,一会肚子痛,一会这边风景好,忒是走了一段时间。 第七章 教养嬷嬷   再说另一边,黛玉就此在荣国府住下,贾璐粘了上去,黛玉并其他人虽有疑惑,贾璐为何如此亲近于她,但小孩子的喜欢总是毫无来由的,倒也没在意。   黛玉初入一个陌生的环境,有一个比自己小的妹妹陪着,恐惧与陌生也减少了不少。渐渐,两人便同吃同住,比旁人亲近多了。   一个月间,宁国府虽有派人来问何时归,都被贾璐推了,府中众人虽有想念,但怜惜她在宁国府没有同伴,也纵着她。   然而这一日,章氏却亲自来了。   贾璐拽着黛玉衣袖,满脸不愿。章氏也不能硬拉,只能好生劝着。   “我的好姐儿,再过几个月就到春节了,莫要再赖着了,太太和老爷为你寻来的教养嬷嬷就要到了,你总得回去看看吧,你的小院子都设计好了,开了春就要开始重建了,姐儿不回去看看有什么要改的吗?况,太太也想姑娘了,姑娘不想太太吗?”   姐儿想了想,知道家里确实有不少事情,又想到韩母,又是一阵后悔,自己这些天玩得到快乐,韩母一个人孤零零在家里,自己也太不孝了,再也不能留下来了。又舍不得粉粉嫩嫩的黛玉(?),反复交代,自己开了春回来看你。   众人见她如此,反而暗笑不已。   随嫂子归府,看到贾敬、韩氏、贾珍、贾蔷都在着,就连贾蓉也从江南赶回来过年了,果然只差她一个,贾璐内心羞愧,一路跑着,直挺挺扑进韩氏的怀里。   贾敬翘着胡子,恼道,“你还知道回来!不待在那儿陪你林姐姐过年?”   贾璐扭捏着身子,使劲儿往韩氏怀里钻,“娘!娘!”   韩氏以前是不会反驳贾敬的,如今在贾璐的调节下,两人的关系比之以前多了不少亲人间的温馨,也能说说笑笑了。   “爷,姐儿刚回来,凶什么呢!”   贾蔷和贾璐在一起读书,关系极好,看到大爷爷“凶”姐儿,岔开话来,   “姐儿,你可回来了,你爱吃的芙蓉糕,我让人备了好多,多吃点。”   贾蓉也凑一起,端了杯茶,“爷爷,你喝茶”   贾敬原也不在意,看到这老的小的都护着,拿手指指姐儿脑门,   “你呀你,看他们把你惯成什么样了。”   贾璐见危机解除,也不在意,咧着嘴儿在笑着呢。   这边,韩氏摆完饭,伺候着公婆丈夫小姑子们吃了饭。   饭后,贾敬留了下来,贾珍事儿多,告罪后就去了外院,顺手将蓉蔷两个哥儿拉了出去,说是要检查功课。贾敬暗嗔,凭他三脚猫的功课还想考别人呢?   章氏想要留下来伺候的,韩氏体谅她忙了这么久,让她下去吃饭休息了。   贾璐趴在贾敬怀里,拽着贾敬腰间的松柏样式的香囊玩着,她知道这便宜爹妈是有事跟她说。   “坐好了,别趴着,昨个你的教养嬷嬷到了。”韩氏道。   “真的吗?好久前就说要请了,娘,怎么到现在才到啊?”贾璐疑惑。   韩氏摸摸她的小辫子,   “你当这教养嬷嬷是好请的,咱们家按着规矩要请四个,这教养嬷嬷看着地位不及奶嬷嬷,但姑娘家的礼仪教养、保养身子、察人品性、管理奴仆、经营铺子之类的都要她们教着,这可是你将来要倚重的人,你爹可是费了不少心思。今天虽来四个,但这四个人不是长在你身边待着的,刚刚我让人去请了,你好好看看。”   贾璐听到她爹为了她费了不少心思,不可思议看着。   贾敬被看羞了,“咳,说什么呢,小孩子家家的懂个什么。”   贾璐回过神来,紧紧抱着贾敬,“谢谢爹爹。”   韩氏瞥了瞥,像是在说,姐儿有什么不懂的。   贾敬正尴尬着,孔妈妈就来请示几个教养嬷嬷来了。贾敬忽略了内心涌动的喜悦,忙道,“快请进来!”   孔妈妈道了声是,回头去叫时,还暗自疑惑,这老爷急什么呢?   四个嬷嬷鱼贯而入,看起来都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由孔嬷嬷一一介绍着。   “这是李嬷嬷,宫中尚仪宫出来的,专管着姐儿的礼仪教养。”这个嬷嬷颧骨有些高,显得严肃了些。   “这是孙嬷嬷,孙神医的干女儿,对药膳调理身子之类的颇为擅长。”孙神医她知道啊,是她爹的好友,一直给韩氏调理身子的,不过早两年就又出去浪了,她早想勾搭(?)他了,一直没什么路子,有了他干女儿,可算好办多了。   “这是钱嬷嬷,她的夫家婆家都是夫人名下的店铺子里的管事,对算账买卖是门清。”   孔妈妈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赵嬷嬷得等着姐儿上十岁时才会在姐儿身边伺候。”   “这是赵嬷嬷,是当年有名的宫廷御厨钱家的后人,精通各色菜系,尤其擅长点心。”   后又指着贾璐,对四位嬷嬷说,“这是我们姑娘,闺名叫贾璐的。”   贾璐看了看,也看不出什么,贾敬夫妇倒是关心的紧,问了好些问题,才吩咐道,   “李嬷嬷,姐儿如今也知事了,礼仪教养方面也该开始了;孙嬷嬷,姐儿随我,身子弱,要好好调养调养;赵嬷嬷,姐儿的院子要在开春后重修,大概要等到她六岁时才会有自己的小厨房,现在吃的都是大厨房的,我让大厨房专门给你留个灶头,为姐儿做吃食;至于钱嬷嬷,你现在不必留在府里,我之前跟你男人说过了,他出去办货查账之类的你都陪着,了解了吗?”   “是。”   贾敬满意点点头,“好了,你们都是好的,将来姐儿也是要倚重你们的,以后好好办差,是不会亏待你们的。下去吧,去跟姐儿的奶妈妈好好了解姐儿的习惯。”   站在一旁的王妈妈听此,行了一礼,领着四位嬷嬷出去了。   “姐儿如今身边伺候的就焦茜和王妈妈吗?”贾敬看到姐儿身边就寒酸的焦茜一人,问道。   “哪里,原我身边的翠歌也有在照料的,带了焦茜,现在还留在姐儿的屋子,不过她不大管事,所以老爷不怎么了解。后来又添了两个小丫鬟,打打下手,不过姐儿不乐意她们靠近,所以您不常见罢了。西府老太太也给了一个丫鬟,一直住在那边府里,不曾过来。”   “虽是如此,但姐儿身边人还是少了点,规矩如何......”   “老爷放心,开了春,府里庄子里适龄女孩的名单就会上来,再不济还可以外买呢。”韩氏看着一向洒脱不羁的贾敬临了老了竟关心起这等内宅小事了,心里不知是好笑还是心酸。 第八章 贾璐小家子气?   贾璐可不管这些小事,她上辈子就是个还没出象牙塔的高中生,这辈子就更别说了,看人什么的,还是好好听爹妈好了,反正他们不会害了自己。她看中的是她的屋子,如今和母亲住着,虽然也很漂亮,但也只能说是正房,偏向于中规中矩,不是她想象中的漂亮院子。   “爹爹,娘亲,我的屋子呢?不是说设计好了吗?让我瞧瞧,让我瞧瞧。”   贾敬看着刚才颇为恹恹的姐儿对屋子如此在意,也不恼,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份图纸,   “这还是爹爹面子好,去请了耆老子出山,给你建的小院子,可漂亮了,这耆老子当初还是参与皇宫修建的,被你爹给拽出来了......”   贾璐懒得听他吹嘘,直接摊开图纸,看到图纸惊了惊,这院子够大的。   地处会芳园中,南起依山之谢,北至登仙阁,东直接将上流第一个凹陷的通外河围了进去,西至翠山山底。整个院子,或依山,或靠水,或置竹、桃之类,或假山,运用五行八卦将院子围起来而不显刻意,虽看着松散,若无人领着,连大门都找不到。   院子从通外河引一处活水来,与翠山温泉相连,内有五间正房并两间耳房,原来的温泉小宅未变,通了一带窗封闭的游廊到正房,还有一三层阁楼,几座小亭,一座石舫,园中假山、游廊样样不缺,可以算是一个小型花园了。   不过中国画卷没什么显实性,具体景象还要等建起来之后看到。   “贾璐,这院子可满意?”韩氏问道。   “满意,满意极了。”   “可想到起名了吗?”贾敬问。   贾璐看着美轮美奂的院子,想到那圆明园,不过圆明园最后结果不怎么好。   “就叫园中园好了。”   “园中园?”贾敬虽暗道怎会起这么一一古怪的名字,想到姐儿如今也不过六岁,能起什么好名,算了,等院子建好后,姐儿想改的时候在改好了,也不算什么事。想至此也不甚在意了。   过了些日子,府中又迎来了春节,韩氏总掌,章氏辅助宁国府忙得如流水一般,这却不影响姐儿的悠闲生活。生为府中唯一的姑娘,只要吃好睡好就好了。   适日,天气晴朗,姐儿还想在园子里逛逛,刚上了通河桥就见韩母身边的丫鬟青衣前来,说韩母有事找她,姐儿也没问何事,再自己身上瞧了瞧,见没什么失礼的地方才出门。   话说自从她的教养嬷嬷李嬷嬷来了,李嬷嬷便开始了她的礼仪课程,也对姐儿一些不雅的习惯进行纠正,要知道,作为一个心理已经成年的现代人,某些习惯已经根深蒂固了,李嬷嬷只当她小儿不懂,只怎么舒服怎么来,现今虽不至于一举一动都要合乎礼节,但一些穿着、坐姿、用餐礼仪的都要在潜移默化中一一转变,方能融入骨髓。   改的都是些细小的东西,姐儿却是要将长久的习惯打破,十分艰难,李嬷嬷认为小儿学习得慢,没当回事儿,韩母对李嬷嬷的教育也是十分赞同,姐儿撒娇卖泼也拖延不了多时,所幸姐儿也知道在古代礼仪对于女子的重要性,知道改变不了后,就积极学习,韩母、贾敬知道后对女儿的懂事也是极为满意的。   贾璐每次出门都要检查衣着首饰等,身边穿着虽然有翠歌焦茜领着两个小丫鬟看着,但翠歌是韩母的丫鬟,焦茜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看她忙忙跌跌的,自己有了失礼的地方,罚的也只会是她,贾璐前世受着现代教育,自然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自己的错误别人承担的情况,所以只有尽量自身不犯错。   领路的丫鬟没将姐儿领进韩母的屋子,而是前头的抱厦,那儿早等着三十来个五六岁至七八岁上下不等的小丫头们,韩母正歪在贵妃榻上与张德家的说话,见贾璐来了,立即直了身子,挥挥手,唤,   “姐儿,到母亲这儿来。”   贾璐自学了礼,也不想从前那样直接扑了上去,略略行礼后,坐到韩母怀里,   “娘,这些人是干嘛的?”贾璐指着低眉垂首的小丫头问。   “这是给你选的丫头,你从中挑几个可心的,以后陪着你。”   贾璐皱眉撅嘴,“娘,嬷嬷不是你帮我选了吗,你再给女儿选几个好了,女儿又不会选,娘!娘!”   “勿闹,这些人都是娘亲和你嫂子从府里庄上一百多个女孩儿中选出来的,人品能力什么的都是好的,你只管放心选好了。”   韩母嘴上这么说的,其实对姐儿这么不选的态度颇为担忧的,这些小丫头们年纪小,选岔了也无妨,仔细**两年就好了,况她们本身条件就很好。这姐儿推推攘攘不敢选的小家子气,倒是入了韩母的心。   若是贾璐知道了,必喊冤枉,在古代也三四年了,贾璐自然知道这主仆关系不是简简单单的磕头而已,在现代,你只要不杀人放火,就没人敢动你,但在这儿,姐儿一次看到,一个小子冲撞了父亲,父亲没说什么,就被管家拉下去按家规打了几板子,差点折了腿,这古代主人直接掌握了仆人的身家性命。韩母让姐儿在这一群“小学生”像选大白菜一样选人,她们的怎样是死是活都看你了,这是个人都得哆嗦啊!   姐儿无法,问了些问题,也没问出什么,都是丫鬟出身,没几个认字的,专长什么的问了也说不出来,姐儿就又问了她们家里做什么的,发现竟然都是家生子,没一个是外边买来的,大多数都是庄上选出来的,十来个比较出挑的都是府里出来的,姐儿凭着眼缘选了七八个,看向韩氏。   韩母看着贾璐选的人,相貌都是清秀普通的,喜好什么的也是尽量选的不同的,对此颇为满意,至于其他,反正年纪还小,好好培养着就是了。自己又指出了十来个看着不错的丫鬟,让一起培养着,本朝勋贵人家的姑娘身边没个十来人是会被笑话的。   韩氏示意,孔嬷嬷让张德家的将人都领了下去,自己牵着贾璐的手进了里间,将姐儿抱到自己怀里,让下人们都下去候着,自己和姐儿说说话,歇歇饷。 第九章 贾璐再进荣国府   贾璐躺在躺在韩氏身边,微微靠向韩氏,问,“娘亲,为什么要选那么多人?我不喜欢。”   韩氏摇摇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你不喜欢可以不让她们进你屋里,但人是不能少的。”   “为什么,我看迎春姐姐、探春姐姐身边就没这么多人?”   韩氏抚摸着姐儿的发辫,道,“她们怎能和你比,她们都是庶女,自古以来,嫡庶有别,你敏姑姑和元春姐姐身边都是这么多人,听话,如今你还小,等你再大一些,就知道这些丫鬟每一个都是有用的,就不会嫌多了。”   姐儿撇撇嘴,说,“好吧。”   韩氏见贾璐不信,也没再说什么,转移话题问,   “姐儿,你和那些嬷嬷们可相处的好?”虽然有翠歌每天汇报姐儿的事,韩氏还是想听听姐儿的想法。   “嬷嬷们都很好,尤其是赵嬷嬷,她做的点心好吃极了,芙蓉糕,豌豆黄,藕粉桂花糕,枣泥山药糕,奶油炸糕......”姐儿越说越多,都停不下来了。   韩氏笑着说,“你个贪吃的货,吃了那么多,正餐可都吃了?”   姐儿吐吐舌头,说,“吃了吃了,嬷嬷说我胃口好是好事呢?”   “知道了,知道了,可也别吃多了,让你奶嬷嬷多看着你点。”   贾璐听此,小脸一皱,韩氏鲜少见她有这般难为的时候,便开口问了。   姐儿说,“王妈妈不来找我了,她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韩氏皱眉,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到底是小地方出来的,胆子也太小了点,几年前那事后更是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如今来了几个教养嬷嬷,不说争权,反而躲到更后了。好在,韩氏在选她的时候,也没想过她能做到怎样,不给姐儿惹事就好了。   “她,你王妈妈既然不想上来,也无妨。那么其他的嬷嬷呢?”   姐儿扭捏了一会,道,“李嬷嬷有一点点严。”姐儿举起小胖手,捻起拇指与食指,留了一道小小的缝儿,作“一点点的意思”。   又说,“孙嬷嬷做吃的没赵嬷嬷好,好总有怪味儿,好老爱让我泡黑乎乎水做的澡”姐儿吐吐舌头。   韩氏无奈地捏捏贾璐白嫩的腮帮子,说,“你个调皮的小磨人精,她们都是为你好,你还嫌弃成这样,当心她们不管你了。”   “我知道,我知道,她们让我做的我都有做啊!”   韩氏见贾璐急了,忙安抚道,“好好好,我们璐姐儿最好了,最懂事儿了。”   贾璐想想自己也不是真正的小孩了,竟争起这些来,挣扎着,害羞地躲到了韩氏怀里。   过了好一会,韩氏以为姐儿睡着了,姐儿探出小脑袋,顶着一头小杂毛,看韩氏脸色尚好,小心翼翼得问,“娘,我想去看看林姐姐好吗?”说出来之后,也不敢再看她脸色,只扭捏着撒娇,“娘,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韩氏抽出被她拽得死死的胳膊,“想去就去呗,还有人拦着你看你的林姐姐不?”   贾璐暗汗,还有谁,自己上次去贾府回来后,韩氏闹了多久的脾气才被自己哄回来的。   贾璐也听出了韩氏的“醋意”,这口是心非的女人哟(?)。   “娘,我最喜欢你了,我就去一旬,很快就回来,娘!”   韩氏被贾璐的“最喜欢你了”说的心花怒放,置于姐儿后面说的什么,重要吗?   “随你。”   姐儿也不睡了,跳起来,正要回自己屋里跑去,停留了一下,回过身,照着韩氏的脸“么”的一声,“谢谢娘!”头也不回的回了屋。远远还听着姐儿让焦茜收拾东西的声音,韩氏无奈笑了,“这孩子。”   话说林黛玉自来了荣国府,府中姑娘还在读书,黛玉跟着去读了两节课,原先教导元春的老师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一个女先生,是早年丧夫的**,教的也是女传,女戒之类的。   黛玉不感兴趣,况黛玉还处在守孝期间,也不好多走动。待冬日下了课,不久又是春节,愈发热闹的场景愈显出她的落寞与孤寂,此刻倒也想起那个调皮的贾璐了,还想她大概要在家多待些日子。   不成想,出了正月没多久,贾璐就提着包袱过来了,黛玉此时也不过是个八岁幼童,家中并无兄弟姐妹,早逝的弟弟也是体弱多病,不常见的,如今有这么一个软嫩的妹妹依赖自己,黛玉心里涌起一股名叫“责任”的感觉。   贾璐喜爱黛玉,又舍不得韩氏等家人,便这边住个三五日,那边住个三五日的,越发过得闲散懒惰了。   贾敬一开始不大想让姐儿这般亲密荣国府,荣国府将来坏事的理由太多了,什么卖官鬻爵、沟通外官、发放利钱银子什么的,他能再回人世间,也不过是想改变贾府几近灭族的结局,置于某些人某些事,他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可是他并不想让姐儿过于亲近以致受到牵连。但转念又一想,贾府就算被抄也是十年后的事了,元春进了宫,也不知将来的皇上会如何着想,若封了个“稳妥”的分位,也会是贾家的荣耀。   再说如今就生分开来,外头人看着也太过了点,况姐儿不过一眷女流,有她在这,也好显示两府关系(由此可见,贾敬看重家族,就算是最为疼爱的女儿也要为家族服务)。于是,贾敬对于贾璐两边到处跑的行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置于贾璐学业什么的,韩氏本就不满贾璐小小年纪要辛苦(?)学习,宠溺起姐儿来说是个无底线的,只要姐儿开心就好。   贾敬就更简单了,他虽不至于像世上那些害怕被女子比过的凡夫俗子那般视女子无才便是德,却也认为女子慧极必伤,前世林黛玉不就是个极有才华之人,贾敬在机缘巧合之下曾看过她的诗作,自以为自己远不可及,最后的结果那般,贾敬还是希望贾璐一生平平凡凡就好,反正她也聪慧,字基本上也认全了,如今在细细找着先生,等先生找齐了再上课也不迟。 第十章 薛宝钗进贾府   薛家进京的事,王夫人早就收到了信,不同于接林黛玉似的不闻不问,自己亲自安排,薛家人多物多,早早开了中门,领着王熙凤去接了她们。   相互见过后,让贾琏领着薛蟠去见贾赦贾政,王夫人领着薛姨妈母女去向贾母请安。   宝钗心性再稳重,如今也移不开眼了,薛家虽有百万之富,在金陵的宅子也是美轮美奂的,到底到底比不过这贾家的庄重精美,曾听父亲说过,这府邸原是前朝宠宦德隆兄弟的宅子,他们兄弟集万金让宫廷画师打造,后康元帝打下天下后赏给宠臣的,自己儿时就想着这该是怎样的美丽宅子,到了这儿,反倒觉得自己的想象太过庸俗了。   宝钗想着自己到底是要进宫伴读的人,不好这般眼皮子浅,整整衣裳,想着母亲的教导,颔首低眉,走得端庄大气。王夫人看了满意的点点头,旁的丫鬟媳妇们也不敢小瞧。   入了贾母的屋子,只见一比自己祖母尊贵数倍的老妇人被花团锦簇得围绕着,不敢多看,随着母亲向这位老妇人请安。   贾母让鸳鸯前去扶人,说,“薛姨妈不必多礼,自家亲戚,没什么的。”   又让她们与陈夫人,李纨见了礼方挥挥手,让薛宝钗走近些来,拉着她的手,打量了说,“这是你家闺女吧,长得可真好,我原想着我们家的几个已是好的了,没想这老天爷又给我送来自一个更好的。呵呵呵!”   王熙凤笑着说,“可不是,前两年送来了一个神仙一般的妹妹,老祖宗就把我忘得差不离了,好不容易笼络了老祖宗一点,不敢奢求老祖宗把我放心里,就想着让老祖宗记得这猴儿点,这老天爷又送来了一个牡丹妃子,哎呦,我的娘啊,其有得花多少时间让老祖宗投点眼光给我,一年,两年.......”还带那手指算着的。   众人都笑翻了,贾母指指她的额头,道,“你这个猴儿,我若不看你,你是不是要将老天爷的天宫给打了!呵呵,呵呵呵!”   宝钗也跟着笑着,心想母亲这侄女儿,自己的表姐倒是个厉害的。   丫头上了茶,众人用了方缓过来。   贾母对王夫人薛姨妈说,“你们两姐妹也多年不见了,我这也不留你们了,你们自去说些私房话就好。”   又拉着薛宝钗说,“你就在这多待会,你宝兄弟以及几个妹妹们在上学很快就会回来了,你且陪我这老婆子一会。”宝钗看向母亲,薛姨妈知意,笑着说,   “老太太看上宝钗自是她的福分,宝钗,好好陪着老太太!”   宝钗应声,道是。   王夫人带着薛姨妈退下了,李纨默默跟随离去。贾母与薛宝钗一起聊着天,问些金陵老家之事。一边陈氏没离开,与王熙凤在一旁聊着家事。   陈氏问,“你姑妈可有说怎么安排没?”   “尚无,姑妈的意思是让薛姨妈住在府里,好亲近些,但还没问过姨妈的意思。”   贾母正巧听着了,贾母是个喜好热闹的,说,“有什么好问的,去,传我的话,让薛姨妈住在府里。”   正巧有人来报说,“二老爷说姨太太已有了春秋,外甥年轻不知世路,在外住着,恐有人生事。让二太太打扫了东北角上梨香院一所十来间房,请姨太太和哥儿姐儿住着。”   陈氏知道贾母最喜这个儿子,恭维道,“可不是老太太的儿子,都想到一处去了。”几句恭维换贾母几点欢喜也是值得的。   贾母果然笑眯了眼,“好,好,好!”   陈氏看了时间也不早了,道,“老太太,姑娘们就要下学了,儿媳和凤丫头先去准备给薛姨妈们的洗尘宴了。   贾母云,“去吧,对了,黛玉和璐丫头可回来了?还有宝玉呢?”   陈氏回,“黛玉和璐丫头尚未回来,不过派丫头来说了晚膳前必会回来的。宝玉被二叔叫出去了,还在前面估计陪着薛家兄弟呢!”   贾母,“这两个丫头怎么回事来客人了还不知安安分分呆在家里。”   宝钗看出贾母口里虽抱怨着,但并没有真生他们的气,心中虽有些不满,但还是开口道,   “两位妹妹怕是没得到我们要来的消息,前儿河上下了大雨,推迟了几天方到,让老祖宗、姨娘、姨爹、姐姐妹妹们久等了反而是我们的过错。”   陈氏听得这宝钗这话,就知这是个周全人。王熙凤最是个会搞活气氛的,说,“可不是,这两位姑娘还真是不知情的,这不才得了消息说薛姑娘到了就怕丫头说晚膳前回来了。”   又拽着陈氏的衣袖说,“好了,我的好太太,再不准备,没的晚膳,饿坏了老祖宗,林妹妹和四妹妹的刁嘴由您挡去。”陈氏也知王熙凤是为了娱乐贾母,也不在意她的冒犯,配合着扯扯袖子,装作扯不出来的样子。   贾母在上头看着乐和,对陈氏说,“你去吧,这泼猴,你别太惯着她。”   又对王熙凤斥道,“别仗着你婆婆好性儿,乱使小性子。”   陈氏婆媳二人道了是就离开了。远远还听着薛宝钗哄得贾母呵呵笑的声音,想着,府里怕是又有一个的宠得主了。   不多时,迎春探春两姐妹来了,与宝钗相互见礼,说说笑笑起来。再然后,王熙凤就亲自来请说是备好了宴席,让贾母移驾。   贾母带着三个姑娘去了前院正厅。洗尘宴男女分坐,宝玉虽想坐到姐姐妹妹一桌来,但他父亲看着不敢动身,虽然不喜欢身边胖墩一样的傻大个子薛蟠,当宝玉想他打探她的妹妹的时候,他像倒豆子一样倒出来了,宝玉和他聊着宝姐姐的事时间倒不算太难熬。   另一边,林黛玉和贾璐在最后开席前赶到了。薛姨妈母女看到黛玉和贾璐随意行完一礼,顺其自然做到了贾母手边空着的座位上,迎春探春两姐妹及周围的人对此都一副极为自然的样子,知道这怕是姨娘提到过的很受贾母喜爱的林姑妈家的女儿林黛玉以及宁国府里的嫡亲大小姐贾璐了。 第十一章 小选   话说薛宝钗见了林黛玉与贾璐两人,细看两人样貌,一时妒意兴起,自己向来品貌俱佳,在金陵的时候一向是拔尖受众人追捧的,到了京都,迎春探春两姐妹虽长得好还是差了自己一等,不想这林姑娘相貌绝美,气质清灵脱俗,就是那个小一点的也是个不亚于自己的美人胚子。随意的行礼起身透着优雅洒脱,比着自己,到越发显得自己刻板拘禁了。   黛玉和贾璐原不知道薛宝钗到了,听人通知,匆匆赶了回来。   黛玉看到贾母身边坐着一个陌生的妙龄女子便知是薛宝钗,黛玉知道她的哥哥曾犯了人命案子,对她初感就不好,只是同为贾家客人,不好表现,想着以后远着点就是,如此,也不过瞄了一两眼就过了。   而贾璐则知这是和黛玉齐名的薛宝钗,相对于对黛玉纯粹的喜欢,贾璐对薛宝钗感官就复杂的多了,既恨她金蝉脱壳陷害黛玉,又怜她小小年纪费尽心机为自己打算。   贾璐睁大眼好奇地打量着薛宝钗,如今宝钗正是抽条的年纪,虽还有儿童的婴儿肥,但并不显胖,皮肤白皙红润,似乎是天生笑唇,脸上总是带着三分笑,显得亲切可人,头上没带什么华丽的头饰或鲜艳的花儿,只一个银簪子,手上也不过就一个玉镯子,与同龄的姑娘相差很大,可见她“不爱花儿粉儿”是事实,就胸前挂着一个亮闪闪的金锁,与她风格颇为不搭,贾璐凝神,这金玉良缘不会这么早就有了吧?宝玉不过九岁,这定的是不是太早了?   薛宝钗早就注意到这个一直盯着自己的小姑娘了,只当她好奇,对她浅浅一笑。贾璐知道自己被抓包了,尴尬一笑,正经坐着等着开席。   宴席上,薛姨妈有意讨好这公府豪门,贾家人虽不屑薛家商人身份,自视甚高却又眼馋薛家百万家资,气氛倒也热闹和谐,觥筹交错,一派富贵**气息。   用席完毕,众人各回各处休息了。   黛玉和贾璐也一同回了在荣国府的黛璐院。   话说,两年前,贾璐配齐了教养嬷嬷,丫鬟什么的也渐渐到位,虽然没有全到荣国府,但人数也不少,与黛玉两人也不好共住这么一个小小的壁纱橱了,贾母虽有心让贾璐搬出好让黛玉与宝玉两人培养关系,但贾璐就是粘着黛玉,贾母也不好明说,加上早先有说让黛玉过了残冬搬出去,所以给两人在东大院(王熙凤院子东)备了一个院子,由我们贾璐起名叫“黛璐院”。   话说这黛璐院还有一番事故在里头。众人在得知贾璐给她在会芳园的院子起名叫“园中园”后,就对贾璐的取名无能有了深刻了解,不想这次更不着调,看着是两人名字中各取其一,但她不起“玉璐”、“璐玉”、“璐黛”,偏偏起了个“带路”的名字,这下众人狠狠笑话了贾璐一段日子,贾璐想是羞恼着了,相改也不改了,谁来都是“带路”!众人也看到了贾璐的固执之处,以后也不敢太过妄为了。   宁国府那边蓉哥儿考上了童生,去了江南更是乐不思蜀,好在还有贾敬派的人看着,每日读书用功是少不了的,而蔷哥儿在结束了痛苦的学文之旅,照贾敬大老爷所说,总算看得出写的什么子了,然后拜了冯紫英之父冯将军为师,每日早出晚归学武,也是心满意足了。   韩氏念及贾璐一人在府中无人陪伴就默许了贾璐在荣国府的常驻,这也是贾璐这么一个外府之人能在荣国府留下一座有自己名字的院子的原因。   话题扯远了,且说贾璐回了屋子,在焦茜的伺候下洗漱了,躺在榻上,照着原来的习惯,让李嬷嬷说说她这一天是否有不妥失礼之处,再为贾璐做一些分析。   只要不是出门做客,在家就没什么失不失礼的,照理今日有客来访,贾璐和黛玉两人晚归有些失礼,但一来黛玉和贾璐虽常驻,但都不算荣国府的人,与薛姨妈母女的关系更是远了,再也没有让客人去接客人的道理,二来,因着天气的原因薛家人推迟来期,黛璐两人不知准确期限,再说回宁国府也是告知过长辈的,所以今日也没什么失礼的地方,正当李嬷嬷要退下时,贾璐伸手挽留了一下。   “嬷嬷,元春姐姐十五岁入宫,为什么薛姐姐十二岁就要入宫了?”   嬷嬷一愣,像是没有想到贾璐会想到这个问题,眸中精光一闪,像贾璐这般年纪能记得清数字就算是好了,况且东府大姑娘还是在她出生第二年入的宫,这些年来也没几个人提到那位元春姑娘的年龄,能记得她的年纪,分清年龄的不同提出这般疑问,往日姐儿不常说话就透露出一股机灵劲儿,今日更显现出姐儿远超于同龄人的智慧,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姐儿,可古往今来多少女子慧极必伤了,当然也有大智慧的女子过得幸福顺遂,端看你怎么过了。   要是贾璐知道李嬷嬷这么想的,非得哭了不可,她为人比较直,在父母长辈面前还会装装**儿童,撒撒娇卖卖萌,回了自己的地盘,倒是放松下来,贾璐担心自己的放松会透露出真实的年龄气息,年龄的成长自然会带来心理的成熟,而这种成熟在幼龄的身体里就是“早慧”,所以她往往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就怕被人发现自己的“聪慧”,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自己并不聪明,要是小时“聪慧”大了“蠢笨”,被当做“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反面教材,那她可没什么名声可言了。只是没想到自己费力隐瞒的事被李嬷嬷这老狐狸看出来了,还在辛苦得瞒着。此时,贾璐还不知,只是疑惑为何李嬷嬷会迟疑这么久。   李嬷嬷语气略显迟疑道,   “咱们家大姑娘当年是通过女官的小选入的宫,当皇上没有意愿纳娶妃嫔时,就会进行小选,选取女官和宫女,女官多出自官宦人家,协助宫妃管理宫务,可做妃嫔备选,宫女取自清白小户人家,女官比宫女尊贵些,但在未成宫妃前和宫女一样都是伺候人的,自然是十四五岁最佳。   薛家为商家,皆不在女官、宫女此列,今日,薛家姑娘所进行的小选并非惯例,圣旨上说是今上崇诗尚礼,征采才能,降不世出之隆恩,除聘选妃嫔外,凡世宦名家之女,皆亲名达部,以备选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   为公主、郡主陪侍可以提高姑娘身份,年纪最好比公主郡主等人略大,八九岁至十一二岁都可以入选。置于商人的身份,或许是薛家前人在被封紫薇舍人时同时降下的可参选的隆恩吧!”   也有可能是薛家或倚势或利诱,顶了同姓的女子的位子也未尝不可。当然,这样的丑闻自然不能让年幼主子知道,即使她再聪慧早熟。   贾璐虽疑惑李嬷嬷语气中的犹豫,但也没多想,毕竟薛家是不是因天子降恩放得的荣耀,李嬷嬷不能确定也有可能的。而且,同为四大家族,贾家有一门双公,史家有一门双侯,王家有封疆大吏,薛家以商人的身份有点参选资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十二章 会芳园宴请赏梅   这一日,会芳园中梅花盛开,那一丛丛,浓妆艳丽,清风吹拂,花瓣飘散,更有那暗香浮动,听得贾璐的描述,不仅是宝玉内心痒痒,就连贾母也动了心思一瞧。   既是贾母起了心思,岂有不瞧的,韩氏、章氏这对婆媳早早地张罗起来,封了院子,打算扫干净,剪去枯枝,待到一日晴光正好,便去请了荣国府众人前来。   韩氏陪着贾母、陈氏、王夫人等年长一辈,章氏并凤姐看着年轻的姑娘小姑子们,还有宝玉,任由他们在梅花海之中,嗅花折枝,躲藏捉弄,暗聊私语。   “倒是我们的不是,这梅花开了,我们早该请老太太和众位太太姑娘们过来瞧瞧,也是我精力不济,也有一阵子没进院子了,不曾想这院子里的花开得倒好,还引来了老祖宗,呵呵呵。”   贾母瞧着这漫天飘飞的花树花海,   “不妨事,我是个讨人嫌的,哪里头有热闹,哪里能少的了我,你也不必来请我,我看上了自然回来,你只别吩咐门房将我这老太婆赶了出去就好。”   众人又笑,陈氏凑趣道,   “如何能赶得了老太太,老太太是咱们家的吉祥物了,上上下下有谁认不出这福寿双全的老太太的,便是认不出,咱们这样积福行善的人家,瞧见个积年的老人家,只有拉进来沾沾他老人家长寿的福的,哪有往外赶福气的?”   贾母见陈氏话说得好听,对她甚为满意。   章氏见时辰不早了,便请众人入那小花厅吃饭,章氏本是个玲珑的心,吩咐厨房里头专门做了个梅花宴,不是做成了梅花宴,就是用梅花做了菜。   众人赏花吃梅,别有一番滋味。   不想那宝玉饱食饭足,又因为饭前闹得过了,一时间竟然困得睁不开眼了。贾母就吩咐章氏领着宝玉出去歇歇晌。   因着宝玉实在困倦得不行,走着走着就要眯了眼了,踉跄了,章氏也不敢带他出园子,便就近选了登仙阁安排歇下了。   却说贾母等一众长辈们在亭子里聊天说话打叶子牌,消磨这悠闲的时光,姐姐妹妹们则在花丛中迷了眼,也迷了身。   贾璐原先是和黛玉一起走着的,但黛玉瞧着一支苍劲的老梅入眼,又不肯折下来,就在一旁慢慢欣赏,贾璐没个耐心,就在四处转悠,谁知道,一回神就走丢了。   这处梅园本不算大,但耐不住贾璐小啊,个子还矮,这处梅树最矮的也比她高,因着贾璐和黛玉两人都不喜欢旁人跟着,遂到如今竟连个丫鬟都不在。   好在,反正是自个儿的家,再怎么也不会走丢的,随意选了一个方向,便走了过去。   不过片刻,就见梅花掩映间的青砖绿瓦,可见除了花丛,彻底走了出来,定睛一瞧,这不正是登仙阁吗?   登仙阁内一片寂静,唯有门口两个老婆子打着瞌睡,贾璐瞧着两位老人家年纪也大了,也不好意思吵醒,便轻手轻脚越过了这两人,往登仙阁里去了。   一路走来,皆不见人影,唯有鸟雀鸣叫,贾璐暗道,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   不想在阁前的台阶上的时候,听得一声,   “嗯!啊!”的呻吟声!   贾璐被雷了个不轻,她虽然被保护地比较好,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当初为了完成高考必读科目的任务,乖乖牌贾璐不仅将红楼原著看了一遍,新版旧版电视剧也都看了一遍,况现代各种信息冲击,估计也就小学生能不能“单纯无知”了。   “我去!这谁啊!在我家那啥啥!”   宁国府虽然在红楼中是个***窝,但在现在,韩氏尚在,府中管教甚严,贾敬信道,不好女色,贾珍虽**,但没什么特别宠爱的,加上老子还在,也不过分,贾蔷年纪小,贾蓉去了江南,韩氏、章氏不说给他们安排通房之类的,凡是有那个妖妖娆娆要移了主子性子的,都是当着阖府众人的面打了二十板子发卖了出去的。   宁府在根子还没开始烂的时候,就将被虫给养了卵子的根给砍了,贾璐肯定不会是自家的人,她又看了看屋子,此处是登仙阁的后殿,原是给在登仙阁赏景的人更换衣裳用的,寻常主子客人们不会到的,想必是哪个下人们在偷情呢,反正不关她的事,早早撤了才是正紧。   刚刚退了两步,就听略高的女声“宝玉!”响起,这是袭人的声音。   我里个擦!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   贾璐脑中闪过这一情节,会芳园中赏梅,贾宝玉梦中游太虚幻境,被警幻仙子以风月之事醒之,宝玉蠢货不知其意,待醒来却知道和袭人活学活用。   不对呀!贾宝玉去的不是秦可卿的屋子吗?虽然现在,恩,秦可卿还没影呢!   却说贾璐虽然知道宝玉被章氏带着去休息了,原以为会在园子外头的客房里,谁知道竟然就近选了登仙阁?   听着里头的声音越来越响,贾璐也顾不得会不会被发现了,撒丫子跑了,得赶紧通知娘亲大人,这登仙阁现在看着没人,保不齐一会会有人闲逛到这儿来,要是让人知道了,贾家的爷们脸皮厚点倒无妨,贾家的姑娘别想嫁人了。   虽然自己可以去敲门,但是,一想到刚才那声娇媚的宝玉,原本脸上的温度有些降下来了,这一瞬又爆红了起来。原谅这可怜的孩子的,听说再多,第一次真实面对,贾璐表示,承受不来啊!   情急之下跑了小道,一路跑到园中林子时,被裸露地表的树根给左脚绊了一跤,说时迟那是快,右脚向前一迈,屈膝一蹬,总算没再向下倾倒,勾起一笑,乐极生悲,还没笑开,重心不稳,撞到了前方的香樟树上。   “唔!痛痛痛痛痛!”贾璐捂着额头,微微蹲下身,眼眶红了起来,丫的,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不过迷个路,碰上红楼第一男主贾宝玉那啥就算了,跑了出来,又被该死的树根绊了一脚,好不容易躲过了又磕上树。   要知道,前世只是普通人的贾璐最为看重的就是自己的漂亮面皮了,今日守此等“重创”,恼怒急了,一脚踹上绊人的树根,想不到,这树根看着不粗,但硬实得很,贾璐脚上穿的又不是外皮坚硬的靴子,而是精致的绣花鞋,鞋尖尖上还绣着一颗圆润的粉色珍珠,原是既好看的,一脚踹下去,珍珠狠狠撞在贾璐脚趾上,疼的贾璐嗷嗷叫,要用手抚抚脚尖,额头的疼还没消,一手捂头一手抚脚,站不稳,还蹦跳着,着实可乐。   “噗嗤!” 第十三章 后续(一)   “谁!谁在那!”贾璐猛地抬头四处张望,只见风转残叶,一片空无,无人回应,想来刚刚那声男声应该是幻觉吧!   疑惑地低下头,片刻之后,又抬头,还是没人,果然是幻觉吗?   贾璐没有看待在自己前方右侧不远处有两颗长在一起,几近合抱的树后一片雪白一闪而过。   贾璐半蹲着一动不动,闻着清香的香樟味,耳畔沙沙的树叶声,好一会儿,痛处渐渐退却,脸上的燥意也小了下来,额头看不到什么样子,但不碰也不疼了,动动脚趾,往前走两步,还是难受,咬牙将鞋尖的珍珠给拽掉了,反正裙子长,漏不出鞋子,也看不到什么。   站直了身子,抬头树冠外瞧去,影影绰绰像是有风筝,得赶紧在母亲找人前过去,她可不指望登仙阁后殿里的两人记得时间。   着急走,略略踉跄了下,定定心,不急不急,先慢慢走,等脚好受些才慢慢加快速度。   片刻之后,贾璐没了影子。从双生树后走出来一个银边白袍的男子,狭长的凤眼闪过一丝笑意,又迅速退却恢复原来的冷淡。   “真是个机警可爱受不得痛的猫儿啊!”脑中想到那张红到滴血的脸和眼泪汪汪的杏眼,气鼓鼓得踹树根反倒把自己给踢疼了。   男子略略走了几步,脚下传来不一样的感觉,机警的他一脚踹起,随意接在手上,是一颗小拇指大小的粉色珠子,成色不错,价值不菲,想来是刚才那个小姑娘的,想弃之不理,因着急着走,随手腰际的锦囊里了。   且看这男子走的方向与贾璐相反,正是这登仙阁离去了。   到了登仙阁,瞧见那两个婆子竟然还睡着,要是贾璐知道,绝对会质疑,要知道,她匆忙跑出,这动静可不小,这两人竟然没一个醒了。   这男子并无以为意,大步跨了进去,不一会走到阁前,他耳朵灵,也不需要走进,便听到了这欢愉声,却见这个年纪不大的公子哥儿,略一停顿,面不改色心不跳,不仅不知非礼勿视的道理,反而上前一步,取出一把简单毫无装饰的匕首,挑开窗户,凑近了瞧。   却不止这个人瞧见了什么,嘴角勾起一层笑,   “这政老爷倒是有几分先见之名啊!”   随后,径直离去了,未曾有人发现。   这边,贾璐没有之间去找母亲,而是先在湖边照着水影,看自己额头似乎还有印子,撩了撩刘海挡挡,收拾衣物饰品。   整齐后来到长辈聚集的花厅外,从门外瞧着,却见韩氏正和贾母、陈氏、王夫人打牌,兴致颇高,身边只有一个面熟但不认识的小丫鬟伺候着,章氏在一旁伺候着,贾璐没敢直愣愣得进去喊,瞧见韩氏的心腹嬷嬷在亭子外面小马扎上坐着,想了想,朝孔嬷嬷走去。   孔嬷嬷见自己姑娘来了,赶紧起身行礼,让出位来,道,   “姑娘,怎不进去坐坐?”   贾璐扑在孔嬷嬷怀里说,   “嬷嬷,我在登仙阁听到些声音,把我吓个半死,瞧我这额头都被吓得磕上了!”   说完撩起刘海给孔嬷嬷瞧,孔嬷嬷原没注意,这么被她一撩起来才发现,自家姑娘额头有些肿起,唬得孔嬷嬷吹吹,哄着“不疼不痒”的。   贾璐放下刘海,急道,   “我这儿不疼,嬷嬷还是派几个人去瞧瞧登仙阁是怎么了,不然我可再也不敢去的了。”   孔嬷嬷倒是不在意这些个声音,想着怕是姑娘胆小,不晓得被那个鸟雀虫兽给吓着了,心疼道,   “好姑娘,只管回去好好歇息,让翠歌给你找出膏药来涂涂,这儿有嬷嬷呢!”   说完指使一个年长稳重的丫鬟跟着,要哄贾璐回去,贾璐不肯,孔嬷嬷只得吩咐几个丫鬟过去登仙阁,贾璐这才放下心来,由丫鬟带着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贾璐回去之后,照了镜子,额头撞树那一下子太猛了,加之树皮凹凸粗糙皮肤太嫩,额头都有些发紫了,怪不得孔嬷嬷急吼吼得要让人送自己回来呢。   焦茜瞧着也是怕得不行,还是孙嬷嬷老成,瞧了说不妨事,不过看着严重些,配了药细细涂了,皮肤触之清凉,但没什么痛感,看起来只是表面严重些。   处理好之后贾璐感到一阵困意,今天又是紧张又是跑的,这身体本是老来子,天生比旁个弱些,竟有些撑不住。便吩咐人都下去了。   又有些放心不下,想想自己刚刚的行为,没直接进去告诉韩氏应该是对的,要是旁人好奇问什么事,自己是如实回答还是怎地,自己这智商大概还做不到在一群人精面前镇定自若的撒谎吧。   宝玉是那府里头的宝贝蛋,出了事,丢了面,谁知道会不会让两府起嫌隙?还好让孔嬷嬷派几个人去了...   不!贾璐突然站起来,困意顿消,孔嬷嬷让那几个人去,这可是主子的丑事,想着见证主子丑事的秦可卿的丫头,一个撞死,一个甘愿陪着死人过日子,万一他们也,再不济还有那门口两个老婆子呢?他们见了此事,可会被灭口?那该怎么办呢?   贾璐再也没了困意,来来回回的走。   焦茜听着声响走了进来,瞧着贾璐跟个没头的苍蝇似的,问,   “姑娘怎么了”贾璐置若罔闻。   在古代这么多年,适应了这里的舒适生活,这里的落后,也对这主尊仆卑有了一定的了解,但这不代表自己就能够无视那几个人的生命,贾璐没有经历过死亡,她在睡梦中穿越,但她经历过从娘胎里生长的过程,虽然期间有些迷糊,但这新生的历程,让她体会到生命的美好,不论何时都应该对生命充满敬畏。   贾璐来回走动,坐不住,想要出门,一起身就看镜中的自己薄薄的刘海儿被高高撩起,裸露的额头被涂了厚厚的一层青绿色的药膏,这种形象就是自己脸皮厚点出了门,也会被拦在院子门口。就算自己去了也没什么用呀,按照路程,现在在那几个丫鬟若无意外现在已经到了登仙阁了,真是,我怎么就没个聪明的脑袋呢?贾璐,冷静,冷静,冷静...我 第十四章 后续(二)   “焦茜!”   “姑娘,有什么吩咐?”焦茜表示姑娘总算看到我了,泪奔!   “你让人,恩,让翠歌姐姐去母亲那看看,看母亲,不,还有嫂子,嫂子那儿,有什么动静没,有动静的话,赶紧通知我!”   如果有事第一个会通知韩氏,但也不排除孔嬷嬷担心母亲身体的缘故只通知章氏,而对母亲隐瞒。   翠歌自从自己身边的丫鬟补齐之后就不再那么忙碌了,将自己身边的事分派给以焦茜为首的几个丫鬟,自己常会韩氏那儿与自己的小姐妹说说话什么的。至于自己去的话,虽然没什么用,但好歹可以帮着降降温。   焦茜虽然疑惑,但也没多问,默默出去找翠歌说了。   贾璐点点头,焦茜虽然性子活泼,但也是个知分寸的人,而翠歌更是稳妥嘴严的人。   贾璐虽然现在很想扑在床上狠狠睡上那个昏天黑地,但放心不下来,就躺在一旁的软榻上,似睡非睡眯着眼养养神。   等待焦茜再进来的时候,她家姑娘左手撑颔,在打着盹了。焦茜力气小,抱不起姑娘,也不想吵醒她,就取了一床鹅绒毯子盖在贾璐身上,脚下也垫了一个热炉子,好叫贾璐不冷了脚。   等到贾璐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脖子酸疼,想是睡落枕了,起身扭扭脖子的时候才发现天都要黑了。   贾璐妹妹睡醒后都要迷糊好久,恍恍惚惚片刻,才惊醒,屋里头除了自个儿就没旁边的人了,外面有丫鬟们小声的说话声,好像很平静,没事吗?   贾璐回过头来又一想就算有什么事,又怎么会传到自己这个未出阁的年幼姑娘这儿呢?   贾璐对外喊道,“焦茜!焦茜!”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焦茜进了屋子,   “姑娘叫奴婢有什么事?呀,姑娘的额头好了,这药真不愧是要上贡的,才这么半天就好的差不多了!”   贾璐下意识看向镜子,确实,原本厚厚的药膏被吸收了,只余薄薄的一层,透过它,额头一点红印都没了,摸摸也没什么感觉了,只是有些油腻,果然只是看着严重罢了。   “姑娘要不要唤人来打水,给姑娘净净面?”   贾璐点头,焦茜正要出去,被她给拦了下来,   “等等,翠歌姐姐呢?还没回来吗?”   “早回来了,奴婢让她来回话,不过翠歌姐姐见姑娘您睡着,就阻了奴婢,说夫人那儿没什么事,让姑娘继续睡好了。”   “什么!没什么事?那她有没有...算了,你把翠歌姐姐叫进来好了。”   贾璐一抚额,手底下黏黏的,   “对了,你顺便让人打水来。”   焦茜有些不满得嘟起了嘴,“姑娘什么都叫翠歌姐姐,都不叫奴婢来着。”   贾璐一听她的抱怨语气里的醋意,笑了起来,虚踹一脚,   “还不去打水,你打算让你家姑娘顶着这么一头的黏糊吗?就你这样,还得跟你翠歌姐姐好好学着呢!”   焦茜听此也不再迟疑,出门完成贾璐的任务了。   等到翠歌进来的时候,贾璐正在焦茜的伺候下净面,翠歌上前接过焦茜手中的细棉帕,代替焦茜上前擦拭,贾璐收拾完毕后睁开眼,发现是翠歌。   “翠歌姐姐,今天宴会什么时候结束的?娘那儿...宝哥哥回去了吗?他,”   贾璐说道最后语气越显犹豫,“他今天没什么事吧?”   翠歌眼中眸光一闪,   “今日宴会差不多一个时辰前结束了,宝二爷今日累着了,旁人也不晓得,竟然自己找了登仙阁后殿睡了,袭人在一边守着。奴婢奉姑娘命去夫人那儿守着的时候,听孔嬷嬷说宝二爷似乎魇着了,在那大吼大叫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吓着旁人,外头的两个婆子也不知怎么睡死过去了,到现在还没醒呢。后来还是袭人那丫头知事,将宝二爷给唤醒了,孔嬷嬷派得人接了他们去老太太那边,然后就回去了。”   低垂的眸中在说道袭人知事的时候,闪过一丝鄙夷。   魇着了,这就是他们的解释?一个多时辰前结束,贾璐对比了墙上自鸣钟上的时间,发现这时间不早也不晚,正好是之前安排散席的时间,也就是说这次赏梅宴没什么变动,事情是被盖住了?   “还有...算了,你出去吧!我没什么事了。”   贾璐原有心想要问一下先到的几个人是不是...但想到翠歌身为自己身边的丫鬟,竟来连事实都不肯告诉自己,也不指望她能告诉自己那几个人的真相了。索性这么大的内宅,要将一些人除去总得有些风声,事后自己再让焦茜细细打听好了。   翠歌默默走出屋子,抬头看着天上的星云,她这么个聪明人,自然察觉到姑娘对她不满,她是太太赐予姑娘的,是姑娘的,但更是太太的,虽然太太也是为了姑娘好,但姑娘越长大,就会与太太的分歧越大,她不像焦茜她们那样会一直陪着姑娘出嫁,婚姻前程什么都掌握在姑娘手里,她在姑娘出嫁前就会被太太配人,身家大事掌握在太太手里,自然得按太太说的来了。   心里想着脚下不停地朝太太的院子走去。   过后几日,贾璐吩咐爱说爱笑的焦茜出去打听,说了几个人的相貌,听着这些人都还在呢,不过都被各种原因打发去了庄子,虽是没了富贵日子,好在保住了命,荣国府更是一派风平浪静,好似当天自己所听到的都是幻觉,虽疑惑,但想到红楼中,贾宝玉和袭人关系持续多少年都没人发现,也就放心下来,想是这事就过去了,才真正放心下来,后来焦茜问起贾璐一只鞋子上的珍珠,贾璐心知怕是掉了,也没在意。   韩氏和章氏汇报着今天宴席的事情,红柳在韩氏后面小心地为她捶着腰,虽然宴会都是由章氏来办的,韩氏不过陪着人说说话,打打牌,不过就是这样,体弱的韩氏氏还是累的不行。   正在此时,就有听翠歌来回报,章氏一听,立即让她进来,也不等她下跪行礼,就问,   “你们姑娘可听了多少,有被那些污秽污了耳朵吗?” 第十五章 后续(三)   翠歌一听污秽,自己脸也一红,说到底自己也只是个未出嫁的姑娘,要是正经人家,哪里会有人直接问自己这种问题,可这年头,为奴为婢的,谁会顾忌你是不是出嫁!一个不合心意以遭贼的名义随意打死都是有的。   压下心中的酸涩,恭敬回应道,   “会太太话,听姑娘的话,想是只是听到有宝二爷的动静,大概并不知道发生...发生了什么事,奴婢告诉姑娘,只是宝二爷魇着了,声响大了些,奴婢瞧姑娘虽有些疑惑,但也没怀疑。”   “那你们姑娘可有被惊着,今日听说磕着了,伤口可还肿着?”   “回太太话,等我回去的时候,睡着了,睡得还挺香的,想是没有惊着,奴婢刚刚回姑娘话的时候,姑娘已经洗净了,奴婢细细打量,姑娘没肿,没留下伤痕。”   “这样就好,你回去跟她说,她今日惊着了,明天不用她来请安,让她回去歇着好了。对了,她那儿碧痕膏还有吗?”   “还有半瓶。”   “我这儿还有一瓶,你顺道带回去,还有茯苓霜,小孩子家家的,碰到这种事惊着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移魂,你将茯苓霜带回去给她用牛奶或滚开的水冲泡、调匀了喝,茯苓有抚脾、养心安神的作用,最适合她这样体弱又惊着的小人了,我这还有几瓶,你都带回去好了。”   “是。”   翠歌接过红柳递给她的东西,回贾璐的院子去了。   章氏见韩氏担忧着小姑子的事,宽慰道,   “璐姐儿才多大的人呀,哪里懂得那些个事情,估计见宝弟弟和那婢子,叫袭人的,闹得动静大了些,才急着叫人的。况且,翠歌不也说了,璐姐儿睡的也好,额头上也没留什么伤疤,太太自是放心好了。”   韩氏突然激动起来,   “放心,我如何放心的下,璐姐儿常年和西府里的姑娘玩耍,那贾宝玉又是个浑不列的,不思读书考功名,小小年纪尽想着...想着那些事,还说他是个好的,生而带玉,是个富贵有前程的,我看他就是个膏粱纨袴子,**无能儿,要是把我的璐姐儿给带坏了怎么着?还有你,不说他,怎么登仙阁都没个人守着,竟让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发生了,啊!”   章氏忙跪下请罪,   “是儿媳的错,因着那宝玉实在是困倦得厉害,连路都走不了了,我才就近安排了登仙阁,因着宝玉说只要袭人候着便是,我也没多留人,之只留了两个老婆子在。”   “你还知道留两个老婆子,那你怎么就不知道派一个人跟着你妹妹?”   章氏忍着一天下来的忙碌,连连请罪,   “是儿媳的错,是儿媳的错。”也不敢再说是她自己不要人陪着的。   韩氏喝口茶,半饷方平复心情,看着跪在下面面**狈的章氏,想到她今日也忙的很,为的也是自己的大孙子,对她的迁怒也就少了些。   “罢了,你起来吧!这也不怪你,以后,有下人守着的地儿就算了,凡是那些个没人的都让人给锁了,璐姐儿身边也不能少人。对了,”   韩氏声音放低,“后续都处理好了?”   章氏回,“都处理好了,孔嬷嬷派的那几个丫鬟婆子道登仙阁的时候,他们完事了,正好从里面出来,她们没发现什么不妥,后来还是孔嬷嬷不放心,亲自过去后,才发现被袭人那丫头藏起来的脏了的被单子,确定换下来的脏了的**亵裤都被袭人带走了,这才封了屋子,通知了儿媳,儿媳后来又让人分别试探了那几个丫鬟婆子,确定没发现什么事,不过为以防万一,之后儿媳会让人将她们送到庄子。”   “西府里的人可知道?”   “如今想是还不知情,不过,袭人不是姑娘总有一天会看出来的。不知咱们是否要如实告知?”   “告知什么,咱们可什么都不知道。好了,你这样处理很好。有你在,确实可以放心些。”韩氏打了她一巴掌,又给了她一个红枣。   “不敢。”   “这西府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贾赦虽**无能还算是个守成的,但贾府那个史老太君是个偏心的,家业恨不得都留给他的二儿子和宝贝孙子宝玉。”   说道宝玉,韩氏毫不遮掩流露出鄙夷不屑,   “可她那个二儿子,到现在也不过是个无权的五品员外郎。下一代,贾瑚、贾琏倒是个好的,可早早的去了,贾琏有那样的媳妇,指不定怎样呢,贾兰年纪小,贾环贾琮两个庶子,活的连个体面的丫鬟奴才都不如。贾宝玉更是,嗤!”   “还是婆婆教的好,贾蓉善文,贾蔷善武,还有懂事乖巧的璐姐儿,各个都是人杰。”   韩氏笑了,   “夸我呢,还是夸你自己,我可没什么精力教他们。咱们家的孩子是好,可就是太少了,都是一脉单传,也就贾蓉多一个兄弟留下来。”   韩氏思虑一会,道,   “还有一事,你且精心着些,璐姐儿如今也大了,也不过是几个字,她的先生可找得如何了?”   章氏一怔,这韩氏历来最是放纵贾璐的,也不在意之夫子之事,又道,璐姐儿还小,好生玩玩,至今也不过是在跟李嬷嬷学学规矩体统罢了,如今怎提起这个来了?   “还未曾好,这如今好夫子难寻,听闻一女夫子盛有才名,如今在大长公主府里头教郡主呢,已经和她说好了,明年出来就来咱们府里。”   韩氏听了点点头,   “这位夫子我也是听说过的,是个好品行好学识的,可惜命运不济罢了。其他的倒也罢,琴棋书画本是陶冶情操的玩意儿,若璐姐儿感兴趣就让她细学了去,若不感兴趣,就教个一两年,不至于和其他人说起来听不懂就好。夫子不一定要齐了再交,只一点,明年开了年,便要拘着她学习了,别让她随意去西府了。”   原来这韩氏想着,这宝玉平日里也不过在内宅厮混,年纪又小,又不曾安排专人教导,如何知道这些男女之事,想来必是他们荣国府私宅混乱之故,此前贾璐还小,并不知事,可如今一年年大了,再听见了就不好了,于是想着明年趁着学习的事,拘了她,不许她再过去了。   另一边,那个陌生的男子悄无声息出了宁国府的大门,似乎走累了,路边有一茶寮,顺手就坐下了,喝着茶,片刻就走了,茶寮老板娘上来收拾,男子顺手给老板娘封了赏。   老板娘谢了赏,收拾了桌子,便进茶寮里头了,取出一便签,   “贾宝玉年幼好色,不足为惧。”   抬头,却见那男子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第十六章 贾蓉中举   入了秋,且要说那远在江南的贾蓉了,贾蓉远在江南,自言可以下场了,贾敬虽远,瞧不见他的功课,想来试试无妨,便同意了,今年就让他在江南考考看好了。   要说科举,且先说一说本朝历史。   本朝唤为大康王朝,与贾璐所处世界唐朝之前是一样的,后五代十国纷争不断,不过之后,兴起的不是赵匡胤,而是一众王姓子弟,自称出自太原王氏。   五代十国期间,不断有势力兴起,也不断有势力覆灭,这一众王氏子弟所建势力由小渐大,一开始,谁也没有注意,不知其来历,大势后自称出生名门,也不见有人否认。   王氏子弟也不是简单的,建朝之后,很是发展了三四百年,然依然躲不过朝代的更替。当权者越发奢侈无度,对下压迫至深,农民起义不断,对女拘束限制,地位极其低下,上层沉溺女色,纳妾无不数十位,禁脔更是不计其数,下层百姓男子深受压迫,无法延续香火,平静了数百年的中原大地再起战火。   赵氏乃秦朝战乱时期逃亡关外的,与外族融合,趁中原打乱,进攻中原,赵氏与外族杂居多年,有着外族的彪悍,打仗十分勇猛,又有汉人的胸襟,在治理王朝时,促进民族融合。   开国君主康世祖赵运,虽不是贾璐世界宋朝开国先祖赵匡胤,但同为赵姓,不得不让人感叹历史的同一性。   赵运只有一妻,乃女真族人,后被封为仁孝懿恭皇后的佟氏,佟氏虽为外族,但自幼聪慧,为人和善,况在关外异族,男女更为平等,赵运只她一人,对她宠爱有加。颇为看不上王氏王朝极度的尊男卑女现象,在康世祖的支持下,大肆改革,提高女性地位。康世祖同佟氏对科举制进行改革。   康朝的历史大致在贾璐世界的明朝相一致,明朝是科举制发展的顶峰时代,康朝的科举制经前朝的变化,世祖夫妇的改革,竟与明朝颇为相似。   贾蓉出自勋贵人家,蒙祖宗庇荫,圣上英明,有一国子监名额,可以不通过考试就可加入国子监,名为监生。   国子监里有各学说大师众多,每三年一次的科举会试试卷便是有他们联合所出。在其中读书,起点就比旁人高了不知一节,同时,监生可以直接参加乡试。   监生不仅有着无数资源,还是众多朝廷勋贵清流等势力第二代集合最多的地方,很多落魄的侯爵人家,就算没什么出息的子嗣,也不愿放弃这个可以交好各大势力下一代的机会,所以,国子监虽好,风气有些杂乱。   乡试由各省省会城市左右布政使司、直隶总督等人牵头安排,生员只能在户籍所在地的省会城市参加考试,考虑到各省学生水品不同,乡试试卷由各省自行组织,会试在京都举行,由礼部组织。   乡试每个省都不同,这也是贾蓉回到金陵学习的原因。   贾蓉如今也已十九的年纪,将将及冠,今年乡试,不管好赖都得娶媳妇了,若有个举人的名头,也好说亲。   为此,贾蓉之母尤其在意,还在夏末之际,就开了一间佛堂,每日磕头念经,诚心实意,就连韩氏也大笔银子给了京城的各大庙上,只为佛祖保佑。   确实有用,可能也是江南文气滋养,贾蓉倒也顺利通过了,消息传来,阖府欢喜,贾蓉却道,要在江南回请老师同窗,收拾东西,回京之日怕是要到过年了。章氏虽不高兴,儿大不由娘,也无法了。   到日子久却也快,一晃眼,又到了岁末,要说这两年年成不好,靠着皇城根儿的百姓还好过些,至于旁个越发难过了。   去年冬季就冷死了不少人,惹得贾家当家奶奶们忙忙碌碌备冬衣炭火,好在年初回了暖,还降了雨,这才好过些。不想又是一年岁冬,比之去年还要冷些,加上自秋以来就不曾下过雨雪,达官贵人家自是无事,但寻常百姓家则是连年都难过了。   这日,焦茜的爷爷,宁府里的大管家焦大前日和几个贾家的老部下喝酒,一时高兴,喝多了,焦大到底年纪大了,还是跟着老太爷打仗过的,第二日早上没起得来,焦大老婆早去了,等到他儿子进来看的时候,焦大竟烧起来了,焦大儿子赶紧请大夫,还在焦大素来身体底子好,救得及时,没什么大碍,不过以后要忌酒,忌肉,忌生辣,可把老爷子愁坏了,在家不肯吃药,都闹到贾敬那儿去了。   贾璐见焦茜担忧老祖父给她放了假,让她回家住两天陪陪祖父,再回来。焦茜急吼吼得回了家,却见老爷子嗓门大的要吃肉要喝酒,精神头好着呢!才在家里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收拾了些母亲做的家常小菜,就打算回府里。   在后街上见到一个面带沧桑,却衣裳整齐干净的老妇人领着五六岁大的小男儿往这来着呢,这一处后街都是荣宁里头的家生子或者落魄的贾家族人住的地方,大家伙都是熟人,来的生人也就只有些卖生意担子的,卖吃的,买玩耍对象的,然这两人手里空空荡荡的,也不像那些人。   靠近了些,正听那婆子向路边的小女孩打听周瑞家的,焦茜是知道周瑞家的的,她是西府里二太太的陪房,最是捧高踩低的,怎么会有这等穷亲戚?   带着这等疑惑焦茜回了府,与主子她们闲聊的时候,说了一嘴,贾璐当时也不过过了过耳朵。   去和母亲那儿蹭饭时听说明儿蓉哥儿就要回来了,贾珍有了个举人儿子十分高兴,请了他那些朋友们来吃酒。   偏家里的玻璃炕屏被小厮们没轻没重蹭坏了一角,送去老工匠那修不了,家里头虽还有其他的炕屏,但一来不得他喜欢,二来找起来麻烦。   又听说隔壁老舅太太给给王熙凤送去一个内嵌大鹏展翅模样的玻璃炕屏,想着让章氏去问她那个弟妹借着摆着使使,两日后还。   贾璐思忖着她已经有两天夜里走了困,今天午饷也不歇了,免得晚上再睡不着,顺便就拦了这差事,领着几个力大的婆子去荣府走走,消消食。   等到了荣国府,先去了贾母那,贾母不巧休息了,就去了黛玉那儿跟她说了几句话,黛玉体弱,为养生每日午时都要小睡片刻,贾璐也没再多耽搁。就去了王熙凤的院子。 第十七章 刘姥姥(一)   偏偏又是不巧,院子里站着三四来个管事婆子,贾璐才记起,与宁府管家不同的是,荣府早上请安的时间被贾母心疼宝玉给推后了,除了几个上学的姑娘哥儿,主子里竟没几个早起的,起后王熙凤又要到贾母那儿凑趣,陪她打打叶子牌什么的,而管家婆子回话没那么一个多时辰也解决不了,这才挪到了午后,现下才午间,来的人不多,再过会陆陆续续回话的人更多了。   心中虽有悔意,竟来的这么不凑巧,但想着来了就来了,也不想白跑一趟,越过等在门外的婆子,向在与婆子说话的平儿问好。   “四姑娘怎么来了,这会子太阳虽大却不暖,这风又瑟瑟的,快先进来歇歇!”   平儿掀了门帘,引着贾璐进了屋。   贾璐边进边回道,   “平儿姐姐好,母亲要来借件物什,我午间不想睡觉,想着离上课时间还早,就领了这宗儿,不想,”   贾璐指指外面的三两个婆子,颇为不好意思得道,   “不想,凤嫂子正忙着,也不巧......”   平儿见贾璐小小年纪装个大人似的领了宗事儿来做,偏生来错时间的羞涩窘迫样,真是乐死了,抿嘴轻笑。   正说着呢,就听里面王熙凤问,“外头有谁来了?”   平儿蹲了蹲,贾璐挥手表示不在意,平儿进了里屋对自家主子说,“是四姑娘来了,说是要借一样东西!”   “还不快请人进来!”   贾璐也听到了,以为里面没人,自己径直掀了帘子就进去了,没请安呢就先说开了,   “嫂子,我那侄儿回来了,我那哥哥开心,要请些客人来......”   正说着,不想这里面却见一面色黝黑,脸上皱纹纵横,带着精明又尴尬的笑容的老妇人在小札子上坐着,旁边有一比自己小两三岁的小子站着,而那王熙凤家常带着紫貂昭君套,围着攒珠勒子,穿著桃红撒花袄,石青刻丝灰鼠披风,大红洋绉银鼠皮裙,粉光脂艳,靠在锁子紧靠背上,手内拿着小铜火箸儿拨手炉内的灰。   贾璐也颇为尴尬,这有客人在,王熙凤就让自己进来,自己这么大大咧咧,毫无礼数地进来了,心里知道这也是王熙凤看不上这一老一小,并不把他们当回事的缘故。   一看到这一老一小,贾璐想到焦茜说了一嘴的老少寻周瑞家的的事,再看他们明显的农家装扮,就知道这是刘姥姥和他孙子板儿。   要说这世上,尊是尊,卑是卑,这两个打秋风的远的不知道哪边的亲戚,哪家正经主子会在意,且看与刘姥姥相熟的王夫人,不说露个面,连点打发银子都不曾出,让王熙凤看着办。   而王熙凤,比刘姥姥小上两个辈分,招待他们的时候,也没当个正经客人,就让自己小姑子随便进来了。   她们可以这样不在意,但贾璐不行,贾璐深知刘姥姥的品行,最是敬佩这样质朴善良又知感恩的人了,况在她心里头,尊老爱幼、客人为大远比君尊民卑来得重要,是以见到自己的失礼被老人家看到,旁边还有个小孩儿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顿时羞红了耳朵,行动间更为有礼了。   贾璐先是向王熙凤福了福身,道,   “我倒不知二嫂子这边有客,倒是失礼了,也不知这如何称呼?”   王熙凤不是很在意得回应道,   “这是二太太和我的娘家那边之前连过宗的亲戚,你叫她刘姥姥便是了。”   贾璐听此上前一步,行了礼,问好“刘姥姥好。”   刘姥姥不敢受礼,连忙起身,偏过身子,连连道不敢不敢,伸手想拉,又恐惊了这千金小姐。   刘姥姥有些年纪了,视力不大好,之前站得远,只听这姑娘的声音比那黄鹂唱的还好听,这么一凑近来,刘姥姥偷偷打量了起来。   只见这姑娘梳着双丫头,丫髻内嵌着两朵粉色珠绢花,竟似真花,要不是刘姥姥是积年的老人家了,知道这时节不会有这样子的粉花,还不一定被它骗了去呢!绢花旁垂下两道流苏坠子,在贾璐行动间摇晃。   身上着大红的蝴蝶戏花镶银边锦缎窄袖袄,外面披着见雪白貂皮带大兜帽的半截小斗篷,下面是青绿色撒碎花外缎内棉裤子,因着出门,脚上不曾着绣花鞋,而是蹬着鹿皮内羊羔绒的小靴子。   这又是红又是绿又是白的,平常人着只觉得艳俗,偏这姑娘生的好,白嫩嫩的一张脸挂着小酒窝,刘姥姥不会说话,就觉得像是观音座下的小仙女,那过年时年画上的小童子,被鲜亮的衣裳衬得更是喜庆可人。   刘姥姥不是不知事的人,从门房的戏弄,周瑞家的暗地里的显摆,还有这**奶看似热情好说话,实则高高在上不在意,如何不知道这高门府邸对自己这小门小户打秋风的穷亲戚的看不起,刘姥姥也不生气,知道这是人之常情,他们没直接赶了自己等人去,而是鸡鸭鱼肉还吃好喝得供着,这已是极慈善的好人家了。   可这姑娘打眼一瞧,便知是这等公侯爵府里头正正经经的大家小姐名门闺秀,竟向着自己这个乡下糟老婆子行礼,内里不知怎的,除了惶恐不安,还像是寒冬腊月在这等富贵屋子里一般,像三伏天喝了冰井水一般的舒坦。   回神瞧见这板儿只知道傻不愣登的看着人姑娘,不知道回个话,忍不住掐了一把,差不多大的年纪,一个是天上的云,一个是地下的泥,真真是比都比不得,遂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这小子,就知道吃,也不知道问个好,给这位......”   平儿见刘姥姥不识得四姑娘,怕她闹出像之前那样把自己认作**奶的笑话来,忙接道,   “这是我们奶奶的四妹妹,隔壁宁国府里的大小姐,闺名贾璐的。”   宁国府刘姥姥是知道的,来的时候见到的荣国府东边隔壁的一户人家就是宁国府,曾听自己女婿说过,这宁国府是长房,族长老爷的府邸,这一族内,宗族老爷家的姑娘可不得比一般族人家的姑娘更加尊贵些,刘姥姥便逼着板儿要问四姑娘好。 第十八章 刘姥姥(二)   板儿在乡下捉猫遛狗的,乡下的姑娘泼起来就是男孩也比不过,刚刚看到一个小妹妹被一群人抱着当得严严实实,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和自己差不多大的贵族老爷家的姑娘,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比上次回乡祭祖的李老爷家的小姐们还要漂亮,穿得还是仙子的衣裳,顿时羞红了脸,自己刚刚吃了肉,好像还没洗干净,只一个劲的往姥姥身后躲着,好让那小仙女见不到自己身上的渣滓。   刘姥姥见板儿这么不听话,掐着板儿的腮帮子,压着他的肩膀要他屈身行礼,偏板儿只一昧躲在姥姥身后,不敢出来。   贾璐见刘姥姥又是掐又是打的,忙阻止道,   “不碍事,不要逼他了,往日我母亲逼我学礼仪我也是厌的,不必怪他。”   贾璐打断刘姥姥和王熙凤的谈话颇为尴尬,问道“不知姥姥来是有什么事?”   “这不快要过年了,这家里连个过年的吃食都没有,就,就来投奔你们了。”   刘姥姥此前有对琏二奶说过,正巧贾璐来了打断了,刘姥姥偏头看**奶。   王熙凤笑道,   “若论亲戚之间,原该不等上门来就该有照应才是。但如今家内杂事太烦,太太渐上了年纪,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况是我近来接着管些事,都不大知道这些个亲戚们。今儿你既老远的来了,又是头一次见我张口,怎好叫你空回去呢。你是不知道咱们这样的人家,银钱也不是随意拿的,总管房,账房哪一处不得经过,贸贸然得也不好取,可巧昨儿太太给我的丫头们做衣裳的二十两银子,我还没动呢,你若不嫌少,就暂且先拿了去罢。”   这次贾璐在着,既是小姑子还不是一个府的,王熙凤到底没再说出“我们的艰难,大有大的难处”什么的。   不过贾璐虽是在一旁静静听着,对此还是颇为看不上的,现在贾家没什么大的开支,政治投资,还算勉强收支平衡,还用不到她的嫁妆,二十两银子对王熙凤来说不过九牛一毛,至于这么麻烦吗!   刘姥姥可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也不知道这总管房、账房是做什么的,只听着取钱不好取,内心突突的,后来听着这有二十两银子,又笑眯了眼。   “俗语说:‘瘦死的骆驼比马还大‘,凭他怎样,你老拔根寒毛,比我们的腰还粗呢!你们做衣服的钱就够我们庄稼人舒舒服服过个富裕年,来年也能松快松快了。”   王熙凤听了笑而不语,平儿拿了包银子交给刘姥姥,又拿了一吊钱说是给他们坐车回去。   贾璐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自己手小,力气也不大,没敢带金镯子,怕重折了手腕,手上只有一只银镯子,见他们说话就要结束了,褪了镯子,递给刘姥姥,   “刘姥姥且等等,这镯子你们融了也好当银子使,还有你说今年日子难过是怎的?”   刘姥姥接过镯子一摸,这镯子虽然不重,但镯子上镶嵌着各种宝石,一看就是不简单的。自是不敢要的,将镯子一推,   “姑娘这太贵重,我们不敢收,快收回去。我们这庄稼人就是看天吃饭的,这两年雨水少,入秋没多久温度就降得厉害,上半季还好,下半季的庄家还没熟透就焉了,这才难过些。”   贾璐将镯子还推了过去,直接塞给了刘姥姥,板起了脸,“收着就好。”贾璐年纪虽小,真正板起脸来也有一股子威力来,不让人拒绝。   王熙凤打岔道,   “好了,姥姥,收着就收着好了,这镯子你们看着珍贵,在这丫头这儿,没有百件,都有十来件了,难得有吃大户的机会,还不抓紧了。这日子昼短夜长的,再晚下去,你们怕是要抹黑会家了,我这也就不多留你了,让周瑞家的送你好了。还有四妹妹,不知有什么事?”   贾璐虽然还想和刘姥姥说两句,但看王熙凤眉中隐含不耐与疲倦,又想到外面还有人守着,也不好多打扰了,乖乖将要借的东西给说了,得了王熙凤的信儿,领着婆子将东西送了回去。   刘姥姥得了这二十两银子,自然是欢喜,这一年的花费就得到了,心满意足之下便有周瑞家的,领着出去了。   “瞧瞧您老,还会不会说话,什么瘦死的骆驼,也忒糙了吧?”   刘姥姥讨好地说道,   “我见了那天仙似的二奶奶还有那姑娘,就跟菩萨身边的小童一般,满心满眼都是她们了,如何还会说话,这舌头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周瑞家的,瞧她说得有趣,轻笑道,   “也是您老的福气,我们这位二奶奶不用说,再是脂粉堆里的英雄,。再说我们那位四姑娘,那可是隔壁府里的宝贝,身份尊贵,等闲见不到,倒是让您老瞧见了。”   “这可不是我的好处去。”   两人说说笑笑便也是了。   待到周瑞家的送走了刘姥姥,便要去王夫人身边伺候着,不想王夫人到薛姨妈这儿来了,便朝着薛姨妈这儿来了。   边走,这周瑞家的还在想着呢。   她是王夫人的心腹陪房嬷嬷,很多事情别人不知道的,她确实知道,这宝姑娘说是病了,其实是在躲羞呢,原来,这薛家不是上京以备宝钗的采选,偏生因着薛大傻子那件官司没选上,想来王夫人是去安慰的。   到了梨香院,瞅见王夫人和薛姨妈聊得正开心,便不曾打扰,去了薛宝钗的里屋,倒是聊了好一会。   听闻宝姑娘的新奇的海上方子,倒是把心里头的小觑给收了起来,纵使宝姑娘没选上,那也不是简单的,这样复杂的方子,就是他们贾家十年也收集不来,还是薛家有那钱财精力,才给姑娘收集来的。   说完话,正好王夫人来喊,问了话,   “那刘姥姥走了?凤姐那儿怎么张罗的?”   “刘姥姥走了,是我亲自送的,二奶奶包了二十两银子给她,又取了一吊子钱让她雇车子回去,我想着她来一趟也不容易,让门口的小厮雇了一辆车子,将人给送了出去。”   王夫人满意点点头,   “这就罢了,难为她大年下的辛苦来一趟,你做得很好。”   薛姨妈听了问,   “这刘姥姥是哪位?”   王夫人回应,   “刘姥姥她丈夫也姓王,当年和咱们爹一处做官,后来连了宗的,你可是记得了?”   薛姨妈笑道,   “这么久的事情了,我如何还记得,还是姐姐你记性好,又惦记他们老人家,才认得。”   王夫人笑笑也不言语,让周瑞家的下去了,薛姨妈倒是叫住了周瑞家的。   “你且等等,我这儿有几支宫花,你带去给他们姐姐妹妹,还有凤姐戴。”   说着让人捧出了宫花,王夫人见这花鲜嫩艳丽,说,   “还是给宝姑娘戴吧。”   薛姨妈便道宝钗自小不爱花儿粉儿的之类的言语。   周瑞家的得了这差事,见两位主子没什么吩咐,就出门了。 第十九章 冷子兴官司事件   却说那周瑞家的得了个送宫花的差事,便王姑娘、凤姐们那里去了,她今天有是陪着刘姥姥,有是去了梨香院,到处跑,早已脚酸累了,便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   先是就近先去了凤姐那儿,见二姑娘、三姑娘都在,便先将花儿给了她们,再去林姑娘那儿,却被林姑娘抓住了把头,刺了一刺,也本是她的失误,再也不敢回应的。   心情怏怏,身体乏累,便要家去,却被一年轻的媳妇子撞了个满怀,正要开口骂呢,却听得她言语。   “妈妈,我都等了好一会了,您怎么才回来呀?”   定睛一瞧,这钏钗戴玉的,可不是她的闺女吗?   “你装什么鬼,你老娘的命都要被你吓掉了!”说着揉了揉胸口。   她闺女正有事求她呢,且上前帮她揉搓起来。   “娘,你女婿在外面吃了酒,被人告了个货物来历不明,被压去了衙门,您老且想想法子救救您女婿才好。”   “这么点大的事,就跟慌脚鸡似的,这么晚了快回去吧,等我明儿求了奶奶太太,他自然就会回来了。”   周瑞家的闺女听了老娘的话,才放心下来,犹犹豫豫地走了,偏生还不放心,不住地叮嘱道,   “您老可别忘了啊!”   周瑞家的挥挥手,笑骂道,   “快滚吧,有了男人忘了娘的东西!”   这周瑞家的女婿却不是旁人,正是和贾雨村演说荣国府的冷子兴,他原是一平民小商贩,娶了周瑞家的姑娘后,开了一家古董行,日子过得越发富贵起来,可偏偏吃了酒,跟别人闹了起来,别人记恨他生意好,告他了个来历不明。   周瑞家的也没当回事儿,身子乏累回去歇下了。   第二日起身,记得她闺女说的这事,原先想去请示太太的,可一想太太如今不管事了,告诉太太也不过推给二奶奶,还不如直接去二奶奶那儿呢!想着便走去了凤姐那儿。   凤姐听说了这事,她历来是自持能耐的,既然周瑞家的求到她头上了,如何能不管,再者,周瑞家的是姑妈的心腹,姑妈自从自己嫁进来之后对自己也是帮衬颇多,不过是见小事,就当是孝敬姑妈了。   便对周瑞家的说,   “你且先去,这事有我呢!”   又让彩明以贾琏的名义写了一封信,给当地府衙,让衙门里的人了结了官司,将人放出来。   彩明下去写信,周瑞家的见事情稳妥,便也告谢退下了。   果然过几日,周瑞家的听女儿来说,女婿放出来了,古董也被返还了,那个告发的人被以污蔑的名义被打了几板子扔出来了。事情既已了解,周瑞家的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然而此事却并未完结。   且说陈氏,在贾家也是当过两三年的家,这几年虽然不再当家,却上得贾母爱戴,下得凤姐尊敬,在府里头有些个人脉关系,又有一个这贾家是个漏风的,这消息内眷里头有些能耐的都知晓了,偏生瞒着爷儿们。   知道的人也没当回事,倒是陈氏看重这事,派人详细打听了一二,冷笑道,   “这琏二奶奶凤哥儿不亏是脂粉堆里的英雄,是个男人也比不过的,这连男人都不敢碰的衙门诉讼官司,偏她当个小事,竟然也敢伸手!”   陈氏一挑眉,想出了一个法子,且道,   “这既是用的琏儿的名义,又如何能瞒着他呢?”   是日,那衙门里的知县老爷也是个机灵的,了解此事之后,想要攀上贾家,便使人去了一封信,专门叮嘱要交给贾家的琏二爷。   贾家的门房里头一个傻乎乎的小子得了这封信,听着旁人道给主子办事有赏钱,便匆匆去贾琏凤姐儿的院子里头报道了。   正巧凤姐去了老太太屋里头伺候,院子里只有贾琏在歇息,傻小子在屋头外说话声音大,平儿又拦不住,竟吵醒了贾琏。   贾琏被吵醒,脾气自然不大好,喝了口冷茶醒醒,开口问道,   “外头是哪个,吵什么吵,在闹啥呢!”   平儿进来回话,   “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厮,我让人打发了去,爷且再歇息一会子。”   贾琏脾气正暴,哪里还歇得下,   “你且去把那小厮叫进来,我倒是要问问,他来看嘛的!”   平儿无奈,只得将人叫进来。那小厮见贾琏黑着脸,哪有不怕的,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   “你说说,你有什么事儿大晌午地过来说啊!若事不重要,看我不打你嘴巴子!”   小厮颤颤巍巍道,   “是外头一官差老爷送来的信,说,说,一定要给琏二爷瞧的。”   贾琏听着说是给我的信,还是官差,理智回来了,“你且拿上来瞧瞧。”   小厮奉上书信,贾琏取来瞧了,大致了解了,说是自己要办的事情都办妥了,如何处置诸如此类等等,可自己何时让他做这些了?   自己也顾不得处置小厮了,随意将小厮打发后,问平儿,平儿知道事情虽不张扬,但府里还是有所传闻的,想瞒也是瞒不下去了,便一一道来。   如今贾琏和凤姐才成亲四五个年头,感情正浓,所以王熙凤以他的名义做事,他也没当回事儿。王夫人向来对他们晚辈慈善和蔼,贾琏对王夫人也是尊敬的,给她的心腹办点事也无妨。   只是他到底个男人,读过书,见识也广一些,知道这衙门里的事情可大可小,这书信还有平儿所道,对这场官司都一知半解,怕有什么不好打理的地方,便叫自己的心腹小厮,兴儿前去打探一二。   那兴儿回来后汇报与他人所说并无不同,   “...那人衙门堂前便告,说冷子兴不过是个平民百姓,可他出售的青花瓷的盘子分明是前朝进贡之物,到如今也是也是进上的东西,如何能让他得了...”   贾琏恍然大悟,这古董行不比一般的行当,一来随便入手一件就价值百千两的,非背景深厚之人不可为,二来古董不是真便是假,这冷子兴此前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商人,在娶了周瑞家的女儿之后才开了古董行发达起来,又说这古董贵重,贾琏便疑心起来。   “那冷子兴便言语,他岳母是荣国府二太太的陪房,这盘子便是二太太赠给她的,周瑞家又当做嫁妆到了他们家,况且这般精贵的东西他也不过就这一两件,也是从不卖人的,方才解释清楚。”   贾琏想着周瑞家的很是受王夫人的信任,王夫人又是这般和蔼可亲,且如今他和凤姐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也也不愿多追究,扫了扫尾便罢了。   可到底是内心起了嫌隙,吩咐门房的人,凡是以他的名义发出去的信,都记下来,闲着空给他汇报。   平儿原本就忐忑着,却又忙,混忘了,过了几日,见贾琏不曾言语,也一如既往,便想着这事便就罢了,不然那回话的小厮可少不得一顿打,便也瞒着王熙凤。   但是陈氏却并不满意,原以为这贾琏是个懂事的,却也不比他老婆好些,想着她年纪也长了,贾赦对她恩情浅薄,贾琏也靠不住,贾琮倒小,或许可以一用。   再者,她又思虑,这王熙凤太是大胆了,加上这家风松散,得相个法子治上一治。 第二十章 黛玉哭了   话说,自薛宝钗来了之后,宝玉越发开心了,往日黛玉守着孝,不好多玩,贾璐住一阵离一阵的,迎春是个闷葫芦,只有探春陪着玩的尽兴,薛宝钗是个温柔懂得谦让的,也不像黛玉那般喜欢刺人,宝玉越发喜欢和他的宝姐姐了。   贾母虽然有些烦恼两个玉儿关系没那么好,但见宝钗万事尽让宝玉,宝玉也欢喜她,对宝钗言谈口语中颇显几分偏爱,陈氏不偏不倚,王夫人多偏向宝钗,贾府的奴才们最不失的就是一双“火眼金睛”,看到薛姑娘受宠,加之平日里散财诸多,越发受人推崇,而同时在贾府做客的黛玉因嘴里不饶人,又常与贾府的宝贝蛋闹变扭,越发成了尖酸刻薄得理不饶人的人了,那些个说起闲话来又是不避人的,惹得黛玉几次伤心。   这不,贾璐刚进黛玉的屋子,就见其伏在案上默默哭泣,紫鹃雪雁等人在一旁小心劝着。   “姑娘,这些人都是猪油蒙了心的哈巴狗儿,谁给点吃的就向着谁,姑娘跟着他们有什么还计较的?小心自己的身子。”   贾璐瞧着心里越发不是滋味,黛玉刚入府的时候倒还好,有些小小的清高孤傲,也会哭,小孩子爱哭些也是有的,可不知何时开始,说话越来越刺人,还常不知何故就哭泣,贾璐虽常劝慰但没什么大的结果,微微有些叹息。   黛玉是最能体察人心的,当看到一直以来都十分依赖喜爱自己的贾璐皱了眉,便道连她都厌烦了自己,更加伤心了,还颇有点自暴自弃的意味,你们都不欢喜我了,我干嘛还得顾着你们,顾着自己的身子?   贾璐被她哭烦了,一时间脾气上来,喊道,“林姐姐,你又哭什么!嫌贾家不好了,自可回你的林家去,自去你们家哭去!”   贾璐一开口就后悔了,不管如何,黛玉也不过八岁,平日里是最在意自己寄人篱下的身份的,自己这么说,不是在戳她心窝子吗?   果然,黛玉哭得更伤心了。   贾璐知道自己做错了,垂着头挪到了黛玉身边,碰碰黛玉的胳膊,   “林姐姐,对不起,我,我不是要故意要这样说的......”   黛玉看着自己小得多的贾璐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心里有些过不去,忍忍泪,摸着贾璐的头轻声说,“不关妹妹的事。”   贾璐感受着头顶来自黛玉轻柔的抚摸,心想,黛玉就像是刺猬一般,拨开外面的尖刺,内里柔软的一塌糊涂,原先的烦躁也渐渐散去,这还只是个孩子啊!   “林姐姐在这里住的不快活吗?不喜欢我们家,不喜欢老祖宗、宝哥哥、璐姐儿吗?”   黛玉想到老祖宗的疼爱,宝玉的细心呵护,贾璐的依赖尊重,道,“姐姐怎么会不喜欢你们呢?”   “那林姐姐为什么哭了呢?”   黛玉欲言又止,王夫人暗含的不喜,下人们的讽刺排挤,宝姐姐的优秀给自己带来的压力,宝玉对宝姐姐比对自己更加的亲近,这些又如何告诉她呢?   雪雁是个冲动的,看着自家姑娘的犹犹豫豫,想到在林府里百般疼爱的姑娘禁受着贾府那些多嘴的老虔婆们这般的磋磨,一时怒气上来,倒豆子一般地将事情给讲了出来。   “......我们在经过滴翠亭旁的假山时,听到几个洒扫的婆子再说闲话,说什么林姑娘刻薄小气,不过是个来投奔的破落户儿,薛姑娘家有百万之财,又要入小选,生的那般品貌,说不得会成为宫里头的尊贵人。后来看到我们姑娘,也不过略略行礼,就当什么事也没有一样......”   贾璐虽然知道下人对薛林两家姑娘的评价有些偏颇,原以为有贾母在上面压着,还不至于会有什么,顶多在私下里念叨几下,不想这些人竟然这般胆大。贾璐拉着黛玉的手就要出门,怒吼吼的说,   “那还了得!这群婆子们,反了天了,去找琏嫂子去,让琏嫂子打发了她们去!”   黛玉忙拉住生气的贾璐,“好妹妹,不碍事的,她们不过说几句话,我又没少块肉,琏嫂子又要照顾大姐儿,又要管家事,忙得很,不用为了这般小事而打扰她了。”   贾璐不依,还是拽着要走,一个要走,一个要留,黛玉虽年长却体弱,贾璐虽年幼却力大,一时僵持不下。   正当这时,王熙凤来了,原来王熙凤所在院子正好在黛玉、贾璐南面,王熙凤路过的时候,听到里面闹哄哄的,似有争吵,要是黛玉和贾璐吵起来了,那可就糟了,况这这深宅大院里头可没什么秘密,想必不一会就会传到贾母等人耳中,到那时,住得近没照顾好两姐妹的自己可就是罪魁祸首了。   不再多想,进屋一瞧,正好看到平日里好的跟一个人似的的两姐妹正在拉拉扯扯呢,黛玉脸上还有明显的泪痕。   “哟!两位姑娘在玩什么呢?拔河?林妹妹,璐姐儿的衣裳质地虽好,但也不是麻绳,可经不起你这般拉扯!”   说着去解开她们的手,又装作才看到黛玉的眼,“我的大姑娘哟,玩输了可不能哭鼻子啊,四妹妹可比你小上不少呢,输给她还哭,丢人不!”   “噗嗤!”黛玉一声笑,凝结的气氛瞬间松懈下来。   凤姐呼出一口气,“笑了,笑了,你们刚才那表情那叫个威仪毕露啊,可把我这个没见识的破落户儿吓着了。”   说着还拍拍胸脯,作“怕怕”的样子。   众人看到此都笑了,贾璐也放松下来,这凤姐真实名副其实的气氛小能手啊!   凤姐见两人都不生气了,挥手让人准备温水,自己亲自撩了衣裳,照顾黛玉洗漱。   黛玉忙推脱说,“不,不用,这哪里使得。”   凤姐不顾她的推脱,接了紫鹃手中的帕子,给黛玉洗面,口里说着,   “有什么使得使不得的,大姐儿那丫头是个亲奶娘不亲她亲娘的,我这想照顾人都没处去,林妹妹说是妹妹,但和我这大姐儿没什么差,只要你不嫌我手糙就好。”   洗完脸又给黛玉抹上一层玫瑰霜,黛玉这年纪本不需细细上妆,微微保养就好。   贾璐看着凤姐停了手,自己将脸凑了上去,“嫂子也给我净净面。”   凤姐儿掐着她的小下巴,打量着,一本正经得说,“我看你这面子干净的跟白面似的,我可不想将它洗成面糊糊。”说着,自己笑出来了。 第二十一章 被骂   屋子里所有的人再次会心一笑,连黛玉都拿着娟子捂嘴笑着,气氛也再也不复之前的沉闷紧张。   凤姐看她们都好了,不再闹了。坐在一边椅子上,说,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四妹妹这么急吼吼地要去干嘛?林妹妹连拉都拉不住你,林妹妹又是为什么哭得跟兔子似得?”   贾璐看着一旁沉默的黛玉,自己刚要说话,就见外面有人来报,老太太派人来了。凤姐听此,也不敢托大,连忙让人进来回话。来的是贾母身边的,凤姐在心里打鼓,这传个话还不至于让一等丫鬟出面吧?   “老太太听说林姑娘与四姑娘闹矛盾了,让奴婢来看看出了什么事了,若有什么矛盾,姐妹们要有商有量的才是长处之道。”   凤姐忙道,“哪里需要老太太交代,姐妹们不过绊个嘴,瞧瞧,这不好了。”   暗道,听说?听谁说的?也不知哪个黑心肝的乱嚼舌根子,这儿刚发生的事就传到老太太那里去了。   黛玉是个极孝顺的,听翡翠说老太太的关心,道,“劳烦老太太担心倒是我们的不是,我们自去向老太太告罪。”   凤姐还想着怎么瞒着上头呢,不想黛玉自己往上凑了,她刚光顾着哄这两姐妹了,还不曾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儿能惹得两姐妹又是哭又是闹的,希望这事与她无关,照顾不好小姑子们事小,要是与自己有关,贾母一时被惹怒了,夺了自己的管家权才是大的,毕竟自己现在管理家务,明晃晃的靶子,不往自己身上打往哪打。   再说贾璐,原来只想着要将那些说闲话的婆子们打发了去,现在听闻要到贾母那去,倒也觉得事情闹大了也好,闹大了有了顾忌,那些不长眼的人才不会说这些有的没的,藏着掖着,反而会让他们更加变本加厉。   此时的贾璐多少还带着不知世故的冲动,在她看来,只有暴露在阳光下的才是最干净的,却不知与阳光相随的还有影子。   凤姐儿看到贾璐也是一脸的同意,知拦不住,回头说,“那就一块去吧,去老祖宗那儿讨口吃的。”   说着自己带头,领着两姐妹去贾母院子,一进屋子,就看到贾母,陈氏,王氏,都在等着,面色严肃,心里一咯噔,这姐妹两到底是为了什么事,闹成了这样,要说一开始只是不想两位金贵客人闹矛盾的事捅到上面,现在凤姐隐隐有些感觉,这事怕是与上面有关,不然没道理她们比自己先知道这事,由衷希望这火别烧到我身上。   借着为两姐妹打帘子,转头瞄了一眼两人的表情,黛玉面色沉静,贾璐略显兴奋。   黛玉此刻心情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看到这等候在这的贾母和两位夫人,想到自己往日里每到那个时候就会在滴翠亭歇脚,怎地那几个婆子就这么巧在那儿旁若无人地说着闲话,自己回去没多久,正好贾璐就回来了,贾璐养的娇,鲜有不顺心的,自己由于她交好,看到自己伤怀必要问上几句,知道了也极有可能闹起来,凤姐也这么巧经过自己的屋子,老太太她们有这么及时地知道了此事,要说这里头没猫腻谁信,黛玉素来心比比干多一窍,又常寄人篱下,看的比旁人通透些,此时想得越通透,心中越是凉了一分。   贾璐看到有这么多人,只当是凑巧,还兴奋着。有这么多人事情应该不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吧!她对黛玉忍受流言,流言愈甚的事憋屈很久了,偏偏自己不管对黛玉还是荣国府都是外人,怎样都由不得她来说。   贾母看黛玉脸色略显苍白,不顾她的请安,自将黛玉搂入怀中,摸着黛玉的手,一片冰凉,“怎这般冷?不管......可仔细身子。”   黛玉感受到手中的温暖,听着贾母的关心,冰冷的心暖和起来了,不管如何,外祖母总是关心自己的吧?   “恍惚间听闻你和你妹妹吵起来了,姐妹两有什么不好商量的?”   黛玉低声否定道,“我们没吵架。”   “没吵架又怎么回事?”贾母看黛玉支吾,在贾璐将要开口前将眼光一转,看向王熙凤,“凤丫头,你说。”   “哎呦,老太太,你可为难我了,我刚将两人哄笑了,还没问是什么事,翡翠姑娘就来了,这两人一听老太太担心了,这不又急吼吼的赶来了吗?”   贾母看她眼神茫然也不像是知情的样子,又问紫鹃,紫鹃跪下将黛玉在滴翠亭遇到的事以及贾璐到来后的事一一道了个清楚。   说毕,一阵静默,贾母对黛玉和贾璐道,“你们也闹了那么久了,也该休息休息了,放心,那些刁奴我自会处理。”   黛玉安静行礼,贾璐还想说什么被身后的李嬷嬷一把拉住,乖乖行礼下去了。   两人离开后,好一阵子,贾母只肃着脸,喝着茶,旁人更是恨不得连呼吸声都没了。   忽然间,贾母将杯子往地上一砸,茶水溅到了王熙凤的脸上,这个往日里在贾母面前笑语嫣嫣,下人们面前威风凛凛的琏**奶此时一动也不敢动。   只听贾母怒斥道,   “黛玉那丫头是招谁惹谁了,竟遭了你们这般嫌弃诋毁,敏儿不在了,还有我这个老婆子呢!我这个老婆子不在了还有她父亲在呢!哪里容得了你们这般!”   贾母顿了一下,敲着拐杖,说,“黛玉是由敏儿教的,敏儿又是我教养的,说黛玉那丫头尖酸刻薄,这是在嫌弃我老婆子刻薄吗!”   “老太太息怒。”陈氏、王氏、王熙凤都诚惶诚恐的跪下请罪。   贾母指着王熙凤问,“让你管的家,你看看你,都管成什么样,丫鬟婆子说主人家闲话也不知打压阻止,这主不主仆不仆的,还有没有规矩啊!”   “还有你,你儿媳管不好,你也不知道提点着!要你有什么用!我们贾家娶你这个一等将军夫人是吃干饭的吗?”又向陈氏开炮。   陈氏低头告罪,低头的阴影掩住了她嘴边那一抹讽刺的笑。   王夫人看着贾母的火力全向这陈氏婆媳二人去了,心中一松,显得有些幸灾乐祸。   贾母在上头看见了,连桌上的杯垫子一起摔了出去。   “还有你,你的那个表侄女,做什么非得要压别人一头,这是个大家闺秀该做的吗!”   王夫人悻悻。   又是一阵缄默,三个主子都被骂了,旁人也都跪下缩成一团,恨不得看不到自己。   看着貌似惶恐低头看不到表情的三人,好一阵,贾母匀口气,后倾侧躺在软枕上,无力挥手,   “你们都起来吧!凤丫头,再有闹事儿的不用管是谁,直接打二十板子发买了去,你们都下去吧。”   三人对视一眼,虽不知为何贾母不再训人,暗自庆幸,告罪退下。转身离开的她们没有看到这个站在贾家金字塔顶端的女人的落寞。 第二十二章 王夫人   贾母当年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笼络住了贾代善,病逝了贾代善的青梅竹马,夭折了婆母所赐姨娘生的庶长子,只留三个丫头片子,还被嫁到面上光鲜的人家,不是去了就是没了联系。   自己的大儿子承了爵,二儿子自小聪慧,喜读书,又孝顺懂事,最受自己和他父亲的喜欢,就是敏儿,虽然没有按照自己的想法进入那人间最尊贵的地方,但也是嫁入了江南的百年世家。   待贾代善去后更是贾家说一不二的存在,可是英雄老去,美人迟暮,再能干的人也挡不住时光的摧残,现在荣国府在贾赦、贾政手里,管家的人也从儿媳妇手里转移到了孙媳手里,自己再不满意也不能将管家权夺回来。   贾母暗想,这次那些的流言蜚语,当自己看不出来是有人在背后推动,王氏是个眼皮子浅的,凤丫头虽好,但太过争强好胜,陈氏,看着是个好的,也不知内里是个什么样的。   原想着宝玉与黛玉两人青梅竹马,林如海官运亨通,宝玉有这么个岳丈,将来仕途也好走些,可王氏那个见识短的偏偏盯着薛家的百万家财,又放不下与敏儿的闺阁私怨,偏偏弄了个薛宝钗出来,现在黛玉受了如此委屈,也不知道怎么和林姑爷交代。   贾母又想到当年那个和黛玉长得七八成相似的女孩娇嗔的笑颜,心中酸涩感一阵一阵的,黛玉那丫头,自己还能多护着,就多护着些吧,再不济,离了这个地儿也可以。   转眼又想到自己一直以来最疼爱宝玉,有些犹豫,两个玉儿的事,再看看吧。   鸳鸯自黛玉和贾璐退下之后,就知情识趣地领着其他下人们下去了。她候在屋外,听着屋内一阵砸碎杯子的声音,心一抖,让其他人走得更远些,这儿有她守着。   在贾母屋中的人都是心思灵巧,耳聪目明之人,知道现在贾母正在气头上,虽知道鸳鸯此举为收买人心,也不得不接下她的这份好意,纷纷行礼谢过后离开了。   好一阵,见陈夫人,王夫人,琏**奶都阴沉着脸出来,鸳鸯不敢出声,行礼后静静站在一旁。   王夫人出来后看到只有鸳鸯一人孤零零的站在门口,正开口要骂,想到里面盛怒的婆婆,又想到自己愚孝的丈夫知道了自己惹怒婆婆后的后果,硬是将口中的“死奴才去哪儿了”给咽了下去。   整整衣服,忍下被骂的憋屈,对一旁的王熙凤低声说,   “那些说闲话的婆子们都打几板子打发出去,还有人在说你林妹妹和薛妹妹闲话的人,不用我说你该知道怎么做了吧?别让人说我们王府的人不会管家,还要人教”瞥了一眼一旁的陈氏,没等王熙凤有反应就回身离开了。   王熙凤略显尴尬得看着自己的婆婆陈夫人,陈夫人包含一笑,“无事,家里的这些奴仆们也要好好管理了,连客人的闲话都敢说,将来还不得将主子给出卖了!你自去忙吧!”   王熙凤点头称是,心中对温和的婆母更加感激,反而对经常在自己管家之事上指手画脚的姑妈更加不喜。行礼转头离开的王熙凤没有看到陈氏充满讽刺的笑意。   王夫人回了院子,在周瑞家的服侍下换了衣裳,问了二老爷贾政,得知贾政在外头碰上了一个颇有才气的书生,打算与其促膝长谈几日,不回来了。   要是往日贾政如此,王夫人少不得发一顿脾气,现在,反而松了一口气,她怕贾母自是有地位上的天然压制,更多的是贾政对贾母一贯的愚孝听从,若他知道了没得给自己一阵好脸,贾政不在家,正好将事情圆一圆,等她回来也不至于太过生气。   王夫人接过金钏儿端来的茶,茶盖轻轻拂过水面,凝思一会,问,“这黛玉那丫头小性子的事儿不是一直都有的吗?最近怎么越演越烈了呢?还怎么这么巧被黛玉她给碰上了?”   原来贾母等人都有些误会王夫人了,王夫人与林黛玉之母虽说素有嫌隙,但黛玉来时不过六岁稚童,现在也不过九岁,她还不至于与一幼童过不去,还千方百计算计与她,况此时宝黛二人年龄还小,黛玉看着也不像康健的,将来的变数多着呢。虽是如此,她不会故意陷害黛玉,但对于的流言蜚语也没什么心思故意阻止打压。   至于这些流言,黛玉是被其父母宠大的,母亲多病未能多教些内宅之事,自己嘴又刁爱堵人,赏钱什么的又只随自己心意,难免有人看不惯,贾府的奴才们,尤其是那些积年的奴才更是眼高于顶,对于看不惯的主子不给下个绊子,说说闲话算是好的了。   周瑞家的心中也有所疑惑,但常年受人追捧,只当是那些人失了分寸。   “那说闲话的婆子,一个是守二门的,一个是打扫院子的,守二门去与扫地的聊天,那个地儿凑巧是林姑娘往日散步的地儿,这才......”   王夫人皱眉,将茶碗移至一边,金钏儿忙接过茶碗。   “这么凑巧,不会有什么......还有那赖嬷嬷怎么就会知道此事,这么巧将此事捅给老太太知道?”   周瑞家的对这事这么巧也是抱有怀疑的,略显迟疑道,   “赖嬷嬷半个月前就下了帖子,说是要来给老太太请安,赖嬷嬷上门时说是对府里很熟悉,不必让人领了,自己穿着小道走了,后来也不知她是从什么地方走的,竟知道了此事,拿到老太太那边说嘴。”   周瑞家的对赖嬷嬷很是不满,赖嬷嬷是上一代荣国府当家太太的心腹,这一代当家太太虽说是陈氏,但陈氏管家时日短,还未来得及将心腹插入荣国府管家层,上一个张氏的心腹自张氏死后,排挤的排挤,打压的打压,早不成气候了,琏**奶是新媳妇,不说安插新人,就是要搞清楚积年的老仆的关系,笼络住她们就够这个新媳妇吃一盅了。只有这赖嬷嬷仗着贾母的提携,走了还留着子孙占着位子,对自己等人百般挑剔找错。   王夫人对这个荣国府奴才中头一份也是不感冒的,虽然她不在贾府,但对于贾府的影响力可比一个年轻奶奶要大的多了。对周瑞家的说,   “你去查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周瑞家的对她主子的了解,王夫人说着要去查查看,但没也多放在心上,毕竟管家的是陈氏婆媳,凑不凑巧的都与她这个二房主母无关,这不,今儿的事骂的不就是这两个管家的,自己也就只能说说自己的宝钗侄女儿,所以此事查得出来是最好的,查不出来也无妨。   “还有,让我们的人把皮绷紧一点,我估摸着府里将有大动作,至于那些做的过又被抓住的人,”   王夫人语气轻缓,周瑞家的头低得越低,“就不用管他们了,自己犯蠢别连累我们就好。”   周瑞家的心中一凉,这些人虽做事不够妥当,但也是一心为主子,知道主子不喜欢林姑娘而喜欢薛姑娘,为了讨好主子这才在没得主子示意的情况下才扬薛抑林,如今却这么轻飘飘得被主子一句话给弃了,心中涌现出兔死狐悲的悲凉之感,忙止住自己的想法,自己是主子的头号心腹,又不是个办蠢事被主子厌的,怎么会和那些人一般下场。想法虽止住了,但是这个想法的苗头早就存在了只待以后发芽结果。 第二十三章 贾琏与王熙凤(一)   王熙凤回了院子,看到贾琏侧躺在榻上,在和大姐儿玩,大姐儿被逗得呵呵直乐,被骂的最惨的凤姐看得眼里一阵酸涩,没有打扰这爷两,只坐到一边静静看着。   贾琏余光里看到王熙凤进来了,也没在意,还在哄逗着自己的大闺女,等了一会,还没听到她说话,有些疑惑,转头看到往日里威风凛凛的**奶竟然红了眼,一惊,连忙坐起来,不妨大姐儿摔了个倒仰,好在大姐儿是个心宽的,自己爬起来后,又乐呵呵得笑了。   贾琏看大姐儿没事,让奶娘抱了下去,自己坐到了王熙凤身边,平儿见此,机灵得领着其他人出去了。   “怎么了,爱笑爱闹的琏**奶怎么哭鼻子了,这家里还有谁欺负你不成?有人欺负你,告诉你夫君,我去欺负她去!”贾琏生得俊俏,天然一段**在眉梢的人物,此时温柔细语的劝慰,更是让王熙凤这个女强人瞬间成了软妹子,继续的苦涩一下喷涌而出,直挺挺的扑向贾琏,低声呜咽着。   贾琏看到王熙凤这个样子,知道怕是出了大事,又见其向小兽一般无助可怜,也是心疼极了。   上文所说,此时贾琏与王熙凤关系还算亲密,王熙凤又是个美人,性子也算直率可爱(?),还讨得上上下下的喜欢,能干的媳妇让他脸上颇有光,进门没多久就给他生了个可爱的闺女,夫妻关系自然是极好的。   不过这事发生得及,王熙凤出了事,他还一头雾水。   王熙凤有感贾琏的关怀,自己父亲早逝,和王仁依附于叔叔王子腾过活,虽说叔母待自己不错,但到底隔了一层,王仁又是个万事不管,只知道吃喝玩耍的,下人做什么都看人说话,这才养成了她强势的性格,嫁给他贾琏也多是因为在外他是国公府继承人,在内又有姑妈帮衬着。   若说对于贾琏每个少女心思,这是不可能的,但想着他那个父亲,再多的心思也没了。   不成想,贾琏身边没什么漂亮丫鬟(之前张氏爱自己的孩子又吃过其父亲花心的苦,自然不会让漂亮的丫鬟来移了贾琏的性子,后来又是守孝,陈氏入府看清贾府局势也不会为了争口气给贾琏添个丫鬟来得罪自己妯娌的内侄女、自己的儿媳),为人也温柔,往日里也尽让着她的,一颗少女心也早就遗落在他身上了。   这不,用手锤着贾琏,“老太太欺负我了,你能怎样?”委屈的语气让旁人知道非惊掉眼睛不可。   贾琏轻抚王熙凤脊背的手一顿,尴尬一笑,“呵呵,这,”王熙凤听着他的尴尬,凤眉一挑,“怎样?”   贾琏见王熙凤恢复生气,心中松了一口气,方才脆弱的王熙凤自有其一股柔弱的美,但还是此时生机勃勃的看的更让人欢喜。   贾琏眼神一转,里头的**多情也不知迷了谁的眼,“老太太平日里不是最疼你的吗?连我这个嫡嫡亲的孙子都被抛到脑后了。”故作委屈道。   王熙凤从惊艳中回过神来,嗔了他一眼,红着脸不说话了。   贾琏拉过王熙凤,为她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泪痕,“哭成这样又是怎么了,我刚回来听着你要去老太太那儿,怎回来就是个小哭猫了?”   说起这事就来气,   “今个我去老太太那,经过黛璐院,听着里头有吵闹,林妹妹四妹妹这两个宝贝,谁出了事我都担不起那责任,就急吼吼地进去劝了,废了我多少劲儿才把她们哄笑了,还没来得及问啥事,老太太就派人来问出了什么事,惹得老太太担忧,你林妹妹孝顺,急着要去想老太太告罪,我能怎样,还不得跟着,去了老太太那儿,就见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一副三堂会审的样子,等老太太问了我才知道,原来是你们贾府的奴才出了事,说闲话都说到人林妹妹面前去了,被抓了个正着,老太太这,这就说我,我管家不利。”   说到被骂的地方,要强的凤姐有些尴尬不适,转眼声音又高起来,   “自这闲话出来后,我也想办那些不懂事的奴才,可是,呵呵”   王熙凤冷笑,“就你们贾府的奴才脸面大,随便办一个,这边就有七八个这个妈妈那个爷爷的来求情,我要是不放,就是我这个做主子的不知体恤下人刻薄,这样让我又怎么管!”   贾琏听着王熙凤一口一个“你们贾府”,眉头皱了起来,但想到此时她正生着气,也不在意她的失言,听着王熙凤的叙述,身子靠后,脸色深沉。   王熙凤辣妹子一般的呛脾气,一溜烟发完了,注意到贾琏莫测的表情,俗话说一鼓作气,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王熙凤的气竭了也注意到自己话中的不妥之处,一时也不敢多言。   “你是说,你进黛璐院的时候两位妹妹正在争吵,也就你哄人那一番的功夫,老太太就派人来了?”   王熙凤本就聪慧过人,此前被一向喜欢自己的老太太给骂懵了,羞恼极了方没注意到,现在被贾琏一点,顿时清醒。   “还真是”,回忆道,“我和两位妹妹进老太太院子的时候,注意到赖嬷嬷刚好从里面走了出来,屋外好像还捆了两个婆子。之前赖嬷嬷来的时候平儿告知我了,说是她一个人走的,我想着赖嬷嬷在我们府里待了一辈子了,想是出不了什么岔子,也没在意......”王熙凤想了想,还是有些不妥,朝外面喊道,   “平儿,你进来一下!” 第二十四章 贾琏与王熙凤(二)   平儿一直守在外面,听到主子喊自己,回了声“诶!”自己掀着帘子进去了。   “平儿,你知道老太太什么时候派人去黛璐院的?赖嬷嬷有什么时候到老太太院子的?”   平儿想了一下,说,“赖嬷嬷是什么时候到的老太太院子奴婢不知,不过奴婢有听坠儿说,赖嬷嬷进去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翡翠姐姐就出了门。”   说完一阵沉默。王熙凤还在一边沉思,倒是贾琏微微一笑,“好了,没事了,你可以下去了。”   平儿当时没跟王熙凤一起出门,缓了缓才出去的,出门刚好遇到才从贾母院里出来的坠儿,和她聊了两句,反而是最早知道事情的,如此,虽有些担忧,但也乖乖退下,现在的事不是她能知道的了。   王熙凤回过神来,“怕就是赖嬷嬷知道那事后向老太太说的事,赖嬷嬷想来是为老太太的命是从的,这该不会是老太太的意思?可若是如此,那老太太那时派翡翠过来怕是来看看林妹妹有没有受委屈,怎么翡翠问的是林妹妹和四妹妹争吵的事?”   “翡翠那姑娘向来机灵,不然怎能爬上老太太的大丫鬟的。想是她也知道林妹妹受委屈的事不能明问,见两人争吵正好将事情往旁边推了。”贾琏无所谓道。   王熙凤点点头,老太太身边怎会有不机灵的,像是鸳鸯,老太太还没说话呢,就领着人下去了。王熙凤对被人看透了的尴尬,多少有些不爽,所以迁怒与鸳鸯。   “赖嬷嬷,赖嬷嬷怎会揽下此事?她在府里扎根多年,若府中要有所整顿的话,她的损失可也不少?”贾琏提出疑问。   王熙凤到底是女人,比之贾琏对后宅之事更为精通些,转眼就有了点想法,   “赖嬷嬷当初也不过是老太太身边的二等丫鬟,在老太太嫁入贾家后,才逐渐发达起来的,况且她那二儿子在东府里失了势,她失了什么都不可能失了老太太的支持,若是老太太有心要......她也只能顺着。”   贾琏把玩着手里的玉佩,“若这真是老太**排的,那是老太太对二太太不满了吗?”   王熙凤立即反驳道,“不可能,不说有二叔在呢,就是看在元春和宝玉的面上老太太也不可能对姑妈不满。”   贾琏听着王熙凤的姑妈有些刺耳,又想到她之前一口一个你们贾家,好像她不是贾家人,就只和二太太一家人一样,又想到她用他的名义给她姑妈的心腹婆子做事,直言道,   “姑妈姑妈,你既嫁到贾家,就是贾家的人,就该按贾家的规矩叫婶娘!还有这事不就是你的好姑妈带来的薛妹妹惹得!”   王熙凤有些委屈,自己一个新嫁娘来到陌生的贾家看到熟悉的姑妈可不是就得亲近些,又想到刚刚回来前姑妈的呵斥,心头一阵酸楚,自己多方讨好反而两边不是人。   贾琏看王熙凤面带委屈而无悔意,心中叹一口气,问,“你是哪房的媳妇?”   王熙凤疑惑,“当然是大房的。”   “那你为何非得去讨好二房的太太?说句俗气的话,她能与你什么?无论是娘家的姑妈还是夫家的婶娘,她都管不上你,如今你又是当家奶奶,管家理事若有不妥,听从母亲教诲就是,你在担心什么?”   贾琏对王夫人内里是比较复杂的,生母体弱,与自己不常亲近,慈爱温柔的王夫人一向是自己心目中的慈母形象,但在陈氏嫁入后,对比陈氏的万事撒手不予搀和,王夫人事事参与自己与妻子中间,若说王熙凤刚嫁进来,做姑妈的要帮帮自己这个娘家侄女,也是再正常不过了的,但到现在还不放手,有些插手大房的意思了。况且王夫人心腹的女婿出手就是一件上进的古董,多少在他心中扎了刺。   贾琏一声声提问振聋发聩,直击王熙凤的内心。   王熙凤还在闺阁的时候,就曾听过上一辈的姑奶奶,薛姨妈最受宠,养在当时老太太身边,当年,两姐妹相继到了婚龄,王夫人奉老夫人命回到老家相看人家,隐约间听着薛姨妈的婚事比王夫人的好得多,但现在看来,皇商薛家与国公府贾家,哪个家世更高明眼人哪个看不出来。   若只是从姐妹那儿抢来婚事,那还不算什么,用些不入流让人不设防的小手段就有可能达到,难的是她在出嫁后与其兄长自己那个精明的叔叔王子腾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嫁到贾家后又生的两子一女所受的宠爱远胜于长房的几位子嗣,所以,王熙凤对自己的这位姑妈一直怀揣着敬畏的心思。   况儿时有一段时间住在贾家,那段时间她看到的是长房主妇张氏体弱,自己的姑妈在外受贾家下人尊崇,在内受代善夫妇宠爱,不是主母更似主母,后来自己虽与贾琏订了亲,但这婚事是老太爷老太太定的,虽然陈氏将管家权给了她,但是姑妈在贾家根基更深,帮她在贾家站稳脚跟,就算现在自己不再多需要她的帮忙,但......   王熙凤看着对自己颇为不满的贾琏,心中早有决策,对于一个女人而言,丈夫的敬爱,儿子的孝顺远胜于一切,当下就认了错,   “是我不对,姑妈再怎样亲近如今也是婶娘,府里的事自然不好事事劳她挂心,之前也是我太不懂事了。”   贾琏看她也是颇为真诚,摸了摸她乌黑顺滑的秀发,   “老太太有心,你就好好整治那些目中无人老奴好了,再不济也有你夫君我给你撑腰呢?”   王熙凤靠在贾琏怀里,低声道,“是”   外边倚在窗边,扒着窗子,小心打量的平儿见两人头靠着头,影子相叠,又和和睦睦说起话来,心中松了一口气,她还担心奶奶的犟脾气会和二爷不和呢!   放下心来的平儿劝着一边逗弄猫儿的小丫鬟小心看着点,自己亲自去查了查那些造谣生事的人,那些个害得奶奶受了责骂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第二十五章 陈氏   就在贾琏这对小夫妻说着闲话,平儿摩拳擦掌要为她奶奶报仇之时,另一边又一个被骂惨的大太太回了院子。   陈氏虽然在王熙凤面前保持宽厚的微笑,但进了自己的院子,面色沉静。她素来看中规矩,院子中无人喧嚣,进了屋子,只有一个小丫鬟上了茶碗,悄然出了屋,屋里也只有太太的心腹嬷嬷和大丫鬟在一旁伺候着。   方才,嬷嬷一直在陈氏身边,同样见证了贾母的震怒,这位超品级老的气势可不是盖的,如今她的心还砰砰砰跳着,小心打量着主子,陈氏低垂着眼眸,看着茶碗里浮浮沉沉的茶尖儿,瞧不出生气与否,不管怎样,嬷嬷还是要打起精神来,劝慰这主子。   “太太,老太太怕也是无心之失,太太管家不过一年,奶奶又是大家出身,又是继子媳妇儿,怎好说她,老太太怕也是因为林姑娘的事给气糊涂了......”   陈氏盖上碗盖子,将碗放到一边的红木桌上,动作不算重,偏偏这轻脆的“扣”的一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沉重,一下子打断了嬷嬷的话。   嬷嬷心里一咯噔,腿软就给跪下了,她怎么给忘了,自己伺候的这主,虽然不是刻薄待下的,但对于一些犯了错的下人也是从不手软的,又格外看重人伦敦礼,自己刚刚,刚刚是说老太太什么来着了,嗨哟,怎么想不起来了。   “太太赎罪,是奴婢猪油蒙了心,说老太太,说老太太,太太赎罪......”湿过有干透的衣裳复又浸湿了,汗水滴到眼睛上也不敢擦一下。   陈氏淡漠的看了一眼这个胆小的嬷嬷,这个嬷嬷是自己出嫁前不久本家送来的嬷嬷,原先在闺阁一来是家境原因,没甚条件给姑娘请个好嬷嬷,自己的奶嬷嬷要早早的去了,二来自己也不愿上了年纪的老女人近自己身,没想到出嫁到国公府邸,没个年长的嬷嬷在一旁看着,忒不像话,这时本家送来的这个嬷嬷看着懂些事,虽然知道本家送这个嬷嬷没安什么好心,也没在意,没想到她这么不经事,看着她焦急得磕着头,直到头青了放道,   “好了,好了,不会说话以后就少说话,起来吧。”   身后的大丫鬟幸灾乐祸得看着,这位嬷嬷初来时可是威风着呢,连主子的不是都敢说,被主子抓了几个错处狠狠罚过后,对主子倒是温顺了,对她们这些小丫鬟们可就没那么客气了,三天两头找茬,也不看看她们陪着小姐多少年了,而她才多久,要不是主子要用她,她早就废了。狠狠输了一口恶气,罢了,和她这个快要过期的人计较个什么,这次主子的计划她不也是半点没参与吗?   嬷嬷低头起身,没有注意到丫鬟嘲讽的眼神。   陈氏看着拿出手绢擦汗的嬷嬷,嫌恶得撇过头,说,“嬷嬷今儿也受惊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嬷嬷听着主子的话,知道主子也是关心她,自己年纪也上来了,今天这么一系列事,自己也有些受不住,于是嘴上说着些感激的话,脚下不停得走了。   出了门还听着她有风风火火教训小丫鬟的事,好一阵声音方静了下来,屋子里也是一阵静谧。   “丹儿,首尾都处理好了吗?那两个婆子呢?”   丹儿,站在陈氏身后的丫鬟,压低了腰,恭敬回应道,“都处理好了,两个婆子在被打了几板子后,让人小心接下去安放到了咱们的小庄子上。而小雨她们是在假山后说的话,赖嬷嬷没有看到人影,赖嬷嬷如今远离府里的圈子,一心想立功讨好老太太,想来没有注意到其他。”   陈氏不屑一笑,“怎会不注意到,不过是年纪大了,反应慢了,又求功心切罢了,看着吧,她有一阵不会来府里了。”   丹儿跪下,“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处理好。”丹儿一脸羞愧,还以为自己做得多好。   陈氏摇头,“无妨,她在老太太身边受宠多少年,自然有她的心机与手段,不过现在就算她察觉了又如何,凭着声音找到小雨?当初林姑娘都没绑人,有人逼她绑人了?谁让她喜欢显摆在府里的体面的,路也是她自己走的,又没人领。”   丹儿十分赞叹她主子的智慧,这一桩桩一件件看着是巧合,实际都是道,“还是太太厉害,”丹儿犹豫了一下,“那**奶和四姑娘?”   陈氏皱眉,王熙凤是自己故意引到黛璐院,赖嬷嬷早早就来信府里说是今日要来,赖嬷嬷来府,管家的王熙凤定是定第一个知道,而赖嬷嬷的到来往往使老夫人的心情变好,王熙凤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凑趣的极好日机,十有八九会在赖嬷嬷上门时离开去往贾母的院子,路经黛璐院,只要院中有失常的地方,这位**奶最是好表现自己是个好嫂子的,自然会进去看看,至于这中间王熙凤还不知道事儿就被带来,这其中的时间差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若说王熙凤是有心算计,那贾璐却是无心之失了,那位贾敬大哥她一直没有看透,当初是他帮着自己了自家度过一个难关,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她嫁与贾赦。   她曾经也听说过荣国府贾家这位大爷是何等的荒唐,索性只是在男女之事上荒唐过了些,还没胆做什么触犯国法之事。况她这样的家世,见多了家里妻子因丈夫纳妾吃醋而闹出各种后悔莫及的事,自然不会向一般新嫁娘一样对新婚丈夫充满期待,再来,贾家府邸之高,与自家相差极大,就算是继妻,自家也够不上,怎么看都是自己占了便宜,但贾敬此人怎么看都不是烂好心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后来,不知何故贾敬大哥他的嫡女竟然黏上了那位外来的林姑娘,她们夫妇只知溺爱,不知劝阻,又拜托了自己好好照应着。   她也不是个知恩不懂回报的,就算是这次自己的算计,也是特意避开了贾璐,等了很久才等到这个贾璐出门的机会,没想到她又中途回来了。想到如果贾敬知道自己的算计将她的宝贝闺女牵扯进去,心里一阵烦躁,只盼着他没注意到才好。   不过好在这次算计目的基本上达到了,凤姐算是教训了一顿,还不知道后面是她,立减了大小王氏的感情,整顿了家风,差不多了。 第二十六章 黛玉病了   话说黛玉和我们贾璐回了黛璐院,贾璐很是期待这事以后的发展,黛玉所受的流言之苦,还有以后贾迎春所受的奶娘之苦,可不都是当事人的百般忍让才换来的更加的肆意妄为,或许是前世单纯的生活环境,或许是今生众人的宠爱纵容,让她脾气更为爽快,行事更加的直接,也更加看不上那些只敢在底下里横,不敢冒头的人了,现在那两个婆子被抓了罚了,杀鸡敬猴,这样方能止住贾家日益嚣张的不良之气。   黛玉之前在哭,回到黛璐院,除了脸上还有些苍白,看不出什么了,贾璐也就没有察觉到什么,看她无事,随口安慰了几句,就回了自己的屋子,完全没有发现黛玉沉静的眼里深藏的悲伤,也没有注意到那晚,黛玉屋里一直亮着的灯。   次日,王熙凤正要摩拳擦掌的好好整整这个贾家那些眼高于顶的“奶奶”们,往日她们仗着自己是积世的家生子,没少给自己添麻烦,眼中戾气一闪,这次的事,不管是不是老太太的手段,反正最后丢了脸面的是自己,既然上头给了自己这个权利,拿着鸡毛当令箭又有何不可,真好让那些看不起自己年轻的婆子们瞧瞧自己的手段。   可惜的是,一大早满腔的激情被黛玉生病的消息给激了一盆凉水,这病的可真是时候。   王熙凤也不敢多留,得知消息后急忙安排拿帖子请太医问脉,自己又领着人去了黛璐院,院里有贾璐身边的李嬷嬷在一旁看着指挥,倒也井井有条,贾璐被雪雁等人拦在门外,急的不行。   见王熙凤来了,直扯着她的袖子往里走着,嘴里还焦急的说着,   “嫂子来了,我起来听着林姐姐好像生病了,李嬷嬷进去看了一眼,不让我进去,快急死我了,好嫂子跟嬷嬷说说,让我进去好不好!?”   王熙凤看了李嬷嬷一眼,只见她略显严肃地示意点头,心里一咯噔,知道怕是不好,心里焦急,又被贾璐缠得有些烦了,凤眉一皱,手里褪着贾璐拽着自己衣袖的手,心不在焉地说,   “好妹妹,李嬷嬷这么做,想来也是有她的道理的,先让嫂子看看你林姐姐,好吗?”   将贾璐交予一旁的李嬷嬷,自己不待小丫鬟掀帘子,自己掀着进去了,一进屋子就感到一阵湿湿的闷热,那手绢捂着鼻子,也不敢多走进,在门口那处踮着脚,伸着脖子往里瞧了.   紫鹃正在细心照料着,将凉透了的湿布往黛玉额头上放,黛玉脸色白得跟纸一样,苍白小巧的口里不住的吞吐着热气,就跟脱了水被扔上岸的鱼一样,任由紫鹃摆弄也没个反应。   王熙凤眼皮子一跳,心里又是怕又是恼的,既怕黛玉真的出了大病自己该如何向贾母交代?如何向在姑苏的姑父交代?又恼昨日之事上未了,今日又这般大事,一件接一件,还让不让人消停了。一旁的紫鹃看到自己来了,请过安后,道了句恕罪就自顾自照顾黛玉去了,王熙凤见她如此“无礼”没有生气,反而松了一口气,她没注意到自己反而好,论理自己应该上前去仔细看看的,但,林妹妹这副模样,也不知会不会传染,自己也是不敢上去的。   正当王熙凤进退两难裹足不前的时候,太医来了,王熙凤忙安排人放下帐子,自己领着人出门迎接太医。刚出门就被贾璐抓了个正着。   “嫂嫂,林姐姐到底怎样了?能让我进去看看吗”   王熙凤甩甩袖子,死也甩不出来,恼怒烦躁极了,若是旁人,她早就抽开袖子,狠狠得罚了,但现在,看着一脸焦急的贾璐,只得按捺住自己的燥意,反复提醒自己,她是东府的姑娘,她是自己的小姑子,是不能冲她发怒的,反复几次,方平复了心情,哄道,   “好姐儿,嫂子不是太医,怎看得出林妹妹好不好,刚才你也听到了,太医来了,嫂子再不去接接,耽误了更不好了,快松手,你也别急,结果一会就知道了。”   贾璐听此也懂事得放下王熙凤的袖子,看着她脸上未退的厌烦焦急,回过神来也知道自己惹别人厌了,无意间充当了麻烦的熊孩子,小脸一红,乖巧的站在一边,不再打扰她们做事了。   没了贾璐的打扰,加上由李嬷嬷的一旁帮助,倒也顺顺利利的,太医来了后说了一大堆的医理药理什么的,王熙凤大字不识几个,也听不懂他在拽什么书袋子,好在当家几年,处理处理这类事来也是孰能生巧,派人拿着太医的药方一面派人去府里的药房取药,没有的直接去平儿那领牌子出门买去,又让人去给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说明情况,自己不放心,亲自在一边监督着烧水煮药通风之类的事宜,按着太医的吩咐开始隔离了人。   至于整顿下人的事,王熙凤,颇为遗憾地叹息,被林妹妹这么一打断,这般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机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王熙凤听不大懂,李嬷嬷和贾璐懂啊,李嬷嬷常年和孙嬷嬷共事,贾璐跟着孙嬷嬷虽然没学到点什么,但对通俗的医理也了解点,“思虑过重”,“郁结于心”,“邪气入体”什么的引起的伤寒病,看她的样子,想来病的还是很严重,在现代挂一瓶盐水不够还可以在挂一瓶,总能将温度降下来,可在古代只能每隔一段时间喝碗药,昏迷状态还不一定喝得下去,其他的时候只能靠自己熬了。虽然现代人总吐槽西药的治标不治本,但西药在某些时候确实中药来好用得多,就像现在。   贾璐担忧的看向帘子里头。   李嬷嬷又是害怕又是庆幸,好在自己当机立断没让姐儿进去,不然,自己,想到贾敬老爷,心里抖了一抖。   按照贾府的规矩,奴才们生病了,是要被移到外面去的,主子生病了,或静养,或隔离,或封院,视情况而定,黛玉的样子看着就严重,被隔离静养虽不常见,但也是有的。李嬷嬷懂得多些,知道多些,这伤寒症若是轻些还好些,可想到匆匆一瞥的黛玉,这症状怕是会感染吧?!   看着还傻乎乎(?)一脸焦急得看着屋里的姐儿,微微叹气,两个姑娘平日里你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你的,关系甚至比同胞出生的姐妹还好些,现在......   贾璐的身体比之黛玉虽然好些,但她的母亲韩氏生她的时候也上四十了,比之正常的孩子还是弱了些,如今长到六岁也不过三四岁孩子的身高,娇小玲珑,正好可以直接被抱起来可以离开这忙乱的地方。   贾璐挣扎,李嬷嬷正要抱不住的时候,一阵喧闹,李嬷嬷似有所觉,抬头远远看去,好些个丫鬟媳妇子簇拥着几个主子匆忙赶来。 第二十七章 贾璐归家   即使再担心姐儿会不会被感染,再焦急也无用,放开姐儿,姐儿看到来人后,弯着胖墩一样的身子行礼。   贾母没有看她就进了院子,贾璐也理解她爱黛玉深切方如此,也不在意,后随的陈氏,王氏倒是都停下来了,王氏和煦一笑,紧随贾母而去,陈氏俯身摸摸贾璐的脑袋,道,   “你林姐姐病了,没办法照顾你了,你爹妈那儿怕也是担心个不停,让李嬷嬷带你回去可好?”   陈氏眼神好,和黛玉不是很熟自然不会出现关切过度的情况,刚才正巧看到李嬷嬷抱着贾璐出门,稍微想一下,就知道李嬷嬷怕是担心贾璐也出问题,方想带她离开,这样也好,贾璐在这,自己不管做什么都有种束手束脚,担心牵扯到她的感觉,走了放好有大动作。眼神一眯,遮住了眼里的精光。   贾璐,李嬷嬷只看到陈氏温柔的笑颜,亲和的语气,李嬷嬷不断在心中感叹,不愧是老爷寻来的姑娘,贤惠又知大体,自己不过是个下人,主子若是真的不想离开,自己也不好硬拉,有了陈氏这位长辈的话,想是会好做些。   隐晦向陈氏抛去一个感激的眼神,陈氏警觉得感受到了,嘴角勾起一个为不可察的笑,自从贾璐奶嬷嬷遭不喜退下后,李嬷嬷占据了她的位置,成了贾璐身边第一人,在贾敬夫妇面前都是极为的有面子的,她的好感虽然用处不大,但在有总比没有好吧?   贾璐懵懂得看着陈氏,虽然知道伤寒并不是现代意义的小感冒,但没有经历过就不可能真正知道这其中的差别,想说自己留下来没关系的,但面对李嬷嬷抱着她离开的行为她敢挣扎,现在看着笑眯眯陈氏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这就是上位者的威仪不可冒犯,陈氏家世虽不及贾家,但也是官宦人家出生,在家也管过不少奴仆,到了贾府也是尊贵的大太太,居养气,移养体,身上的“势”自然要比一辈子再给人当奴婢的李嬷嬷强得多,所以即使陈氏是乐呵呵的样子,贾璐也不敢反驳,平民的姑娘,要成为真正的贵族千金,要走的路远着呢。   陈氏见贾母和王熙凤聊得也有一会了,也不再多留,拍拍贾璐的小脑袋,“快回去吧,这儿有我呢,方才通知了你娘,一会你娘那边应该就会派人过来了,要留在府里还是会你自家去,你自己看着办,跟你嫂子身边的平儿说一声就好,老太太这边不用担心。”   随后又朝李嬷嬷点点头,“带你家姐儿回去后,小心着点,最好请个太医瞧瞧,免得......”最后的话含糊不清,眼神略过里屋。   李嬷嬷知意,行礼后抱着贾璐离开。贾璐茫然得看着忙碌的人们,一阵无力感袭来,自己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回到自己的屋子,果然见母亲身边的孔嬷嬷和张德家的来了,正在收拾东西。看到李嬷嬷抱着贾璐进来了,笑眯眯得行礼,道,   “姑娘回来了,老爷太太们说姑娘都要长住在这边了,可是把他们给忘了,这不老爷请了几个先生说是要拘着点您,呵呵呵。”   孔嬷嬷是韩氏身边的体面人,说起主子的话来也没一般嬷嬷的畏畏缩缩,余光环视四周,见都是自己人,低声说,   “这边府里闹腾腾的,您一个小人儿在这边呆着反而碍事,所以太太的意思是让您先回去住,奴婢们也已经通告了琏**奶身边的平儿姑娘了,不知姑娘可有什么意见?”   虽是问话,但语气里有着难以拒绝的坚定,想来这也是父亲母亲的想法,贾璐张张嘴像是要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了嘴,点头,表示听话。不提贾璐收拾东西准备回府时,那边贾母那边,一场远胜于昨日的风暴即将开始。   话说,贾母那边,王熙凤向贾母汇报黛玉病情,王熙凤不大理解太医所说的东西,汇报也不过是将太医所说的记一两点告诉贾母,好在贾母也知道她的底子,另外让人重新说了一下,方知道自己这个外孙女是受了多大的罪,这都要隔离了,什么样的病情需要隔离,出痘?伤寒虽会传染,但症状轻些,也没什么大事,如今要隔离了,还能有比这更严重的吗?   心急之下,不顾王熙凤的阻拦进了屋子,看到奄奄一息的外孙女,心头猛地一跳,突如其来的心悸让贾母有些撑不住,闭着眼捂着心往后仰倾,好在她身边不缺丫鬟,被一群人拉着了,又是喊太医,又是倒水,又是掐人中,又是一阵的忙乱,贾母不过一时懵了,不一会缓过劲儿来,张了眼,挥挥手,又趴向黛玉那边,伤怀得哭了起来,又是我可怜的玉儿,又是对不起你父母,又是说府里容不下她们娘两,她们一起去金陵老家去,惊得大家又是劝又是安慰,还有人匆忙跑出去的,又有外边探头探脑的,王熙凤在一边扯着嗓子吼维持着秩序,王氏似乎也被惊着了,悟心扶额脸色略白。   陈氏低头像是没见过这般事情一般,旁人看到了只道是小家子气,却不见低头的讽刺的笑,老婆子既然这么疼她,为什么就趴在桌子上,不去林姑娘床边哭?有精力嚎怎么没精力走几步,还不是贪生怕死,还有林姑娘病成这样,不知道要静养?豪门大家,真是有够虚伪的。   王夫人有些烦躁,昨天贾母还给了她几分脸面,没有当着妯娌侄女的面说自己什么,反而为着自己的脸面将炮火对准了她们,不过说了自己侄女几句,而且她和薛姨妈也不过是面上亲热,实际她没有多看得上自己这个嫁入商家的姐姐,更不用说那个没来多久的侄女了,所以昨天的事她也没有多么上心,没想到林姑娘今日病得这么严重,火上浇油火更旺。   王夫人安抚着自己因紧张而跳动个不停得心脏,没事的,没事的,回顾整件事情,仔细察看是否存在与自己相关的细节,发现没什么,略略放松,不过她还是打算一会去就让人好好查查,绝对不能让这把火牵扯到自己。   若是陈氏知道,必会嗤笑,这件事确实与她无关,不过又与她有关,不过算的是她的人心罢了。 第二十八章 被揍的贾赦   贾赦来的时候衣冠有些凌乱,凑近了还能闻到胭脂的香气,不难看出刚刚他是在做什么。   与之同来的还有宝玉,贾政离家之前安排了不少功课给宝玉,昨日为完成贾政布置功课忙着呢,贾母也吩咐过不许旁人拿别的琐事来打扰他,所以昨日并没有得知黛玉的事情,不然早就赶过来了,今日又起得晚,刚得知消息就匆匆赶来了,但还是晚了贾母等人一步,和后来的贾赦一起过来了。   此时,贾母也已经被劝过来了,或许是被人劝住了,没有进里屋,只坐在了不远处的榻子上,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担忧得看着黛玉,王熙凤年纪轻,也没遇到过老夫人这般伤心的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陈、王两个妯娌在小声的宽慰着。   贾赦是成年叔伯,不好进侄女的屋子,刚刚听着贾母出事了,自己急个不行,自己再无能也知道孝字大过天,这不匆匆赶了过来,来了细听也没什么声音,在屋子前转悠了两圈,挥手让一边候着的丫鬟进去看看情况。   与之同来的贾宝玉就没有他大伯那样想得多,一溜烟得冲了进去,守门的丫鬟,身后跟着的丫鬟一个都没阻拦住,跟小牛一样冲了进去,里面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冲向黛玉,就差扑了上去。   好在,紫鹃眼疾手快得拦住了,“宝玉,我们姑娘身子弱,还病着呢,可经不起你这般冲劲儿。”   王夫人眉头一挑,对紫鹃随意指责宝玉有些不满,宝玉身子也娇弱,她还怕林姑娘那病拖累到宝玉呢,现有想到刚才紫鹃方才一直在照顾黛玉,心头一跳,语气有些匆忙,   “宝玉!”顿了一顿,看周围人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缓了缓,说,“你老祖宗在这呢,还不过来请安,李嬷嬷没教过你规矩吗?”   宝玉看着自小疼爱自己的祖母红了眼,想着学到的规矩,小脸一红,不过宝玉也不是扭捏的,跑过去,抱着贾母的大腿撒娇道安。   黛玉比之宝玉,在贾母看来还是略有不及的,宝玉这个粉嫩可爱的小正太向她笑眯眯得请安,她的心情无疑也好了很多。   搂着宝玉,想着黛玉的病,想着自己那个玉树临风的女婿,心中烦躁渐起。   正巧一个丫鬟探头探脑地进来了,贾母将一股子邪气发到她身上。   “那个畏畏缩缩的丫头是谁,进来不知道打声招呼,贼眉鼠眼的,不知道规矩不用留在府里了!”   这个丫鬟不过是洒扫的三等丫鬟,胆子小没见过世面,今日也是事多了,才抓她顶个数守个门,往日里也没见过几个正经主子,今日被贾赦叫来探个情况,刚进来就被贾母骂了个狗血淋头,早吓得魂都没了,只跪在地上哭泣着。   陈氏不敢多言,贾母向来以怜老惜贫自诩,今日气大发了,才失了分寸,自己才不要接口呢,她将来回过神来,肯定迁怒接口的人。   王氏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她素日来的形象就是活菩萨,给大嫂子行眼色,她也只顾着低头,没法只能自己上了。   “老太太息怒,这孩子不懂事,老太太不用跟她计较了,也不知她有什么事,先让她说了,再怎么罚都可以。”   回过头,略微厌恶得看了一眼哭得眼泪鼻涕淌一块,额头红彤彤的一块的丫鬟,侧侧头,语气温和地问,“莫怕,老太太最是个慈祥人,刚刚也不过说说而已,谁派你来的,有什么事吗?”   丫鬟听着二太太为她分辨,感受到太太温柔语气中的关心(?恶意),暗叹二太太果然和传言中一样是个和善人,又给自己打气,莫怕,没什么事,鼓起勇气,磕磕绊绊的说,“是大老爷,大,大老爷在外面,不好进来,让女婢进来看看出了什么事。”   王氏早想离开这地儿了,这不,立即回话,“大哥在外面也久等了,我们在这儿带着,林姑娘也不好静养,我们不如出去再说。”   贾母想想也是,贾母坚强起来也知道哭是没有用的,还不如早些想个法子去请个好点的太医来。   贾母同意,但宝玉不同意,他之前不知道林妹妹受了那么多的苦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自然不能离开了。   “老太太,太太们走了,就留我在这儿陪着林妹妹就好了。”   王夫人竖眉,“宝玉听话,你不过个小人,留在这能有什么用,反而打扰紫鹃她们照顾你林妹妹!”   看了一眼宝玉被紫鹃碰到的肩膀手臂等地方,皱皱眉,“若是你生病了,不是更让老祖宗,你妹妹担忧吗?”   贾母爱孙之心占了上风,宝玉也是个娇的,在这多呆会,就多几分可能染上伤寒,也不顺着宝玉了,难得强硬地说,“宝玉,你父亲快回来了,功课做完了吗?”   宝玉耷拉着脑袋,“还没有。”昨天赶了一天了,还没有完成。   “那还不快回去,仔细你老子回来了知道你偷懒再捶你!”   宝玉自小就怕他父亲,一听到他父亲就怂了,恋恋不舍得离开了。   早在贾母询问宝玉的时候,王氏就退到一边,让李嬷嬷回去后给宝玉好好洗洗,点些艾草香,烧烧毒去去晦气。   目送宝玉离开后,贾母也拄着拐杖起身离开了。   一出屋子,就见贾赦一个人晃晃悠悠得在转圈圈,贾赦见贾母一出来就上前行礼,贾母见他衣冠不整的样子,气急拿起拐杖就砸过去,   “你侄女病成这样,你在干嘛!大白天的,你在干嘛!你,你,做的这事都让人说不出口来,你对得起你早逝的妹妹吗?你对得起你去世的父亲吗?”   贾赦心宽体胖,又多不锻炼,一时没躲过,挨了那么一下,“哎呦!”得一声,四处乱窜,嘴里不住地告罪,“是儿子的错,是儿子的错。”   陈氏又心急又羞恼,贾赦,就算自己也看不大上他,他也是自己的丈夫,自己在贾府的脸面所在,现在,他就这样被当着众人,尤其是自己那个高高在上的弟妹被打了,还这般难堪。   瞥了一眼王氏平静的脸,越发觉得她在心里笑话自己,自己又不好上前拉贾母,只能跪在一边求情,“老太太息怒!老太太息怒!”宽大的衣袖下遮掩住了深深掐入手心肉里的指甲,淡淡的血痕映着鲜红的凤仙花染的指甲,美得惊人。   贾母年纪也大了,常年养尊处优,一下子下来也受不大住,差点摔着了,再看一眼告罪的贾赦夫妻,还是觉得生气,只指着不说话。 第二十九章 偏心的母亲   正当这时,贾母二儿子贾政正好从外面回来,或许赶得有些匆忙,一向整洁到一丝不苟的贾政额头有些汗珠,头发也有些凌乱,但这只给风度翩翩的贾政平添几分不羁,不得不说贾政深受贾母欢喜,惹得王氏非得挤掉自己的姐姐嫁给他,他的相貌无疑给他添了不少分。   贾政一进院子,见到贾赦和陈氏跪在地上,身子一顿,眼尖看到贾赦身上的不妥,便知他是为何惹母亲生气了,眼中撇过一丝鄙夷,他的这个哥哥,还真是......想的虽多,也不过片刻,脚下不停跪到了贾赦一旁。   “母亲,不知大哥犯了什么事,还请母亲不要伤了身子。”   贾母看到贾政请求果然愤怒的心情好了很多,优秀的二儿子对比的大儿子越发显得狼狈了,罢了,贾赦他也大了,继承了爵位,以后他的事自己也不用多管,但是自己的二儿子,才五品员外郎,万一自己去了,他被分出府,可怎么过啊,自己还是要多照看些,想着,走上几步,作势要拉贾政起来,贾政自然不敢让老母亲来拉他,自己起来了。   贾母整整贾政的衣冠,“还不是你那大哥,”想到这事也确实不好诉之于口,想到还有黛玉的一堆事,拉着贾政的手往旁边的厢房走去,现在还是黛玉的事要紧。   回过头,向一边还跪着的贾赦说,“还不快起来!”贾赦低声道“是”,默默起身。   贾赦无能不代表他蠢,手下的拳握得咯吱响,贾政那小子明明比我晚到了,可母亲只盯着我的错处,却........想到祖母父亲去前千叮咛万嘱咐自己要孝顺母亲照顾幼弟,生生咽下了这口怒气。   王夫人小心跟在贾母身后,走到陈氏面前时,对着正在起身的大嫂说,“嫂子快起来,母亲不过是气在上头罢了。”说完,没等陈氏有什么反应自顾走开了,她对自己这个大嫂没什么好感,小家子出身还不安安分分的守着院子过日子,非得争着管家。   陈氏微曲的身子顿住,余光中看到王氏翩跹离去的裙摆,牙痒痒的紧,恨不得将这个嘲笑自己的老女人给掐死,不断平息自己的怒火,还不到时候,贾政宝玉是她的免死金牌,有他们在,王氏在贾府的地位就不会动摇。   不过,陈氏微微一笑,低头的阴影挡住了她的表情,等到贾母不再信任,王熙凤疏远她的时候,看她还能不能再插手府里的事,安心当她的二房太太去。   贾母没有走远,就在一旁的厢房坐下,挥挥手,一旁鸳鸯极有眼色得将旁人都领着下去了,顺手关了门,屋子里只剩下贾母,贾赦夫妇,贾政夫妇,并王熙凤,旁无他人。   贾母斜靠在紫檀束腰西番莲博古图罗汉床上,倾向的一边没有软枕,陈氏眼疾手快从后面取了枕头垫在贾母手下,贾母满意看了她一眼,没抢过的王氏酸想,不愧是小家子出身改不了伺候人的脾气。   做完动作后,陈氏垂头候在一边,贾赦才被骂一通自然不会开口说话,贾政还不了解状况,也不好开口,王氏知道这是来源与自己的侄女,不想撞枪口上被骂,也不说话,至于王熙凤,长辈们都没有开口,自己这个小辈又如何说话,也在一边装鹌鹑。   贾母环顾四周,见一个个都低着头找金子的样子,一时间思绪万千。   看着贾赦贾政两兄弟,想着敏儿在家与她两兄弟一块玩耍的画面,又想起来敏儿刚订婚那会子,这两兄弟舍不得妹妹,愣是将林如海打了个鼻青脸肿,还被敏儿说了一顿;   看着一边的陈氏,想到她先头那位太太,张氏自嫁进来后,待敏儿如亲妹,细心教导清高不知尘世的敏儿管家理事;看着面无表情的王氏,想着当初敏儿不喜欢这个二嫂,在闺阁的时候常与她作对,自己想着不过是闺阁小事,自信能够掌控住王氏,王氏能讨敏儿一点欢心也是好事,遂在一旁观看乃至推波助澜,帮着敏儿在一些小事上欺负王氏。   暗自后悔,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捧起王氏对付张氏,逼得对贾敏甚好的张氏郁郁而终,看着敏儿对付王氏,如今王氏冷眼旁观或者,或者就是她暗中谋划,令黛玉深受流言之苦。   又想到在正屋里头面色苍白昏迷的黛玉,想到自己那个年幼出嫁,病逝于姑苏,让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的女儿,心头一痛,不知不觉留下了泪。   很是一阵静默,王熙凤是最不定心的,小心翼翼向贾母看去,看到贾母直愣愣得看着前方,眼泪不住流下来也不知道擦拭一下,可把王熙凤给吓着了,这改不会是蒙着了吧?   上前去,也不敢大声打断贾母思路,就怕一下子惊吓过度,受不住。小声呼唤道,“老祖宗,老祖宗,老祖宗。”   其他人在王熙凤的动作下也发现了贾母的异样,比之王熙凤,他们更清楚贾母这支定海神针对贾府的重要性,更为裹足不前,看着王熙凤的呼喊而没什么动作,若贾母回过神来自然无事,若有了事,责任就都在王熙凤身上,人心的恶劣一览无遗。   贾母在王熙凤轻柔的呼唤中回了神,感到脸上冰凉一阵,轻轻一抹,摸到一手的水,原来自己早就泪流满面,上一次这般悲伤是什么时候,回想一下,似乎是敏儿去的时候。   众人见贾母虽然还是有些呆呆的,但也没有原来那般痴了,放下心来,由贾赦领头,纷纷向贾母跪下请罪,“是儿子/儿媳/孙媳治家不严,请老太太恕罪。”   贾母静静看着请罪的小辈们,众人似乎感受到贾母眼光中的威慑力,头扣得更低了。   贾母声音轻缓,“凤丫头,说你林妹妹,尖酸刻薄的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王熙凤偷偷瞄了眼姑妈王夫人,王夫人低着头没有睬她。   贾母坐在上首,有上过讲台经验的童鞋都知道,只要在上面,你在下面的动作都能被看得一清二楚。贾母自然也看到了王熙凤的小动作,拐杖重重得往地上一砸,   “你说你的看她做什么?”说完,还狠狠刮了王夫人一眼,她就知道这其中少不了她的手笔,王熙凤的动作更证明了这一点。   王熙凤被吓了一个哆嗦,道:   “老太太,咱们府里那些不得意的老婆子们最爱嚼舌根子了,哪个主子没被编排过......”   “我让你说这些了吗?恩?”   “是,林姑娘此前被她们传是个清高不知事的,后来,后来,”   王熙凤瞄了一眼王夫人,她还是没有给自己回应,感受到贾母威严的目光,接着说,   “后来,薛妹妹来了,薛妹妹端庄大方,赏钱又多,薛妹妹和林妹妹都是客居的姑娘,自然都成了比较的对象,所以,所以才会有林妹妹这般传言。”   贾母摸索着手腕上的佛珠,“哒、哒、哒”的佛珠碰撞的声音在厢房里格外清晰。 第三十章 推脱   “那么,是从哪里开始传的,从哪个院子?”掷地有声的“院子”二字,打消了她做鬼的念头。   “没什么特意从哪个院子里先传出来的,先是那些传递物品的婆子们开始说嘴,往日里老太太,太太还有她们姊妹喜欢互相传个吃的、传个用的,都是丫头领着婆子们去的,这送东西的活对丫鬟来说是个好活,不管多少都会有赏钱,但对于那些婆子们来说却不一定了,东西是她们拿的,但赏钱还得看情况。   有的主子囊中吝啬,只够给丫鬟的,有的主子粗心大意,给了一堆赏钱就不管不顾了,领头的丫鬟就会克扣下面婆子的钱,那些婆子自然就会怨恨颇深,丫鬟为了下次没人与她抢这活,也就不会为那主子出头,林妹妹遭人非议怕就是为了这个,而薛妹妹每次都让人将赏钱发放到每一个人手里,这些婆子们私下里相互说嘴,流言就这样出来了。”   王熙凤瞄了眼贾母,咬咬牙,死道友不死贫道,又说,“不过,确实是梨香院里说嘴的人最多些。”   说完头低得更下了一些。   梨香院就是薛姨妈母女住的地方,当初她们来的时候,王夫人十分开心,还亲自领着人去布置屋子,薛家带上京来的人手有限,梨香院里的下人更多的是王夫人的人。王夫人也知道自己被坑了,心中暗恨,身子未动,脑子中急速想着解脱的法子。   伴随着“塔塔塔”佛珠的碰撞声,贾母沧桑的声音响起,“那昨日的两个婆子呢?”   “昨个,孙媳去查了,这两个婆子,一个是守二门的,一个是打扫院子的,守二门的刚下了班次,去找扫院子的聊天,这才......”   “守二门的,扫院子的,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婆子怎么会在一起?”   王熙凤心里焦急,自己怎么知道,又不敢拖延,恍惚间记得平儿说她们有些关系,   “这两人昨个犯了事儿,孙媳让人捆柴房里了,还没来得及细审,粗粗记了记,她们像是有些亲戚关系,不知老太太是否要面审?”   陈氏眉头一跳,若是王熙凤来审还有可能糊弄过去,可若是贾母来审,可别把自己给供出来。   贾母没有回应王熙凤的询问,自顾自取了杯茶。   众人都低着头,只听“扣”的一声巨响,心头一颤,抬头一看原来是茶杯碰桌的声音,自己太紧张了才觉得声音巨大。   “那么,凤丫头,流言开始的时候你可有处置?”   “处置了,处置了,可孙媳想着流言这事堵不如疏......”是有几个没背景的被处置了。   贾母从重孙媳妇做起一直做到如今的老太君的地位,什么没经历过,看王熙凤的样子就知道她就算没说谎,话里也有没说不尽的地方。   “你想着,你想着,你想到了现在这结果了吗!啊!”   王熙凤噤声。   “还有你们,凤丫头不知道流言愈演愈烈,你们还不知道吗?咳咳咳!”话说急了,贾母不住的咳嗽,下面的儿子儿媳正想起身照顾,   “起什么起,用不着你们,咳,就在那跪着,咳咳!”自己就着茶碗喝了才好些。   视线移到老大夫妇,问,“老大,你弟弟这些天不在家,不知道也情有可原,你呢,你整日里我在家里,难道不知道没听到流言,那可是你嫡嫡亲的侄女啊!你就这样过耳不闻,对得起你早逝的妹妹吗,啊!”   贾赦也想到了自己那可爱的妹妹,当年祖母去后,自己回到母亲身边,母亲宠爱二弟,就连父亲也多将目光投注在自己这个偏爱读书的二弟身上,只有自己这个妹妹常常来与自己说说话什么的,愧疚之情溢满胸中,自己怎么没有多注意点呢。   “是儿子的错,儿子,儿子对不起妹妹......”   陈氏看着满头汗渍,手忙脚乱取手绢擦拭泪迹的胖大叔贾赦,有对比一边哭得颇具美感的中年美大叔贾政,果断移了头。   倒是贾母,经了年,没有小年轻那般看中外面,更看得出贾赦狼狈中的真心,微微叹一口气,就算再不喜欢,这也是自己的儿子啊,“起来吧!”   目光移到陈氏,她还是低着头,似乎被吓到了,贾母想到她嫁进贾家也不过几年,管家也没超过一年,若是将事情就这样怪到他头上也太过了。王熙凤也在一边小声哭泣个不停,凤丫头的性子也是自己喜欢的,还有政儿政儿这几日不在府里,想是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老大家的,还有政儿,凤丫头,你们都起来吧。”几人往日都是养尊处优的,跪了那么久,腿都有些麻了,相互扶持着起来了,不过行动有些狼狈尴尬。   比他们还狼狈尴尬的王夫人还在那跪着呢。王夫人听着贾母喊起来的人里没有自己,就知道贾母怕是迁怒自己了,也更知道这次她怕是要栽了。王夫人也不是普通人,知道自己身处困境,也没失了冷静,这时最怕的就是没了冷静,只要贾政、宝玉、元春一日无事,自己这个二夫人就一日坐得稳当当的。   贾母见王氏面色平静没有意思悔过之意更加生气,也更加确信她就是那个推动的人。   “王氏,流言梨香院传的最多,这是一开始就是你那侄女惹来的,你说呢?”   王夫人听贾母叫自己“王氏”,就知道自己这次可不能答错了,脑中思绪纷飞,也不过一刹那,就开口道,   “我那侄女年纪轻不知事,在金陵老家的时候被她老子娘给宠坏了,所以一向自视甚高,到了府里也不肯轻易让人,加之家里皇商出身,手头上,规矩上都松散了些,我那个姐姐即使新寡又是远客,还是个手底下没分寸管不住人的,这才让流言愈演愈甚,也是儿媳的错,没能监督好,这才惊着林姑娘了。”   陈氏在一边听着忍不住要拍案叫好了,这说的真是好啊!宝姑娘年纪轻争强好胜些,想比林姑娘表现得好,压下林姑娘也是有的,她又是出身皇商之家,她们家最不缺的就是黄白之物了,这些又都是那些下人最欢喜的,下人的偏向也就有理可说了,薛姨妈一个来亲戚家做客的**不好插手管理主家奴才的事,梨香院里规矩松散,奴才多话说嘴的情况就多了,这些可都没她什么事儿,最多就是“监督不严”才让自己娘家妹妹那边出了岔子罢了。   不过,这时候把自己撇得越干净,可就越显得自己心虚了哦。 第三十一章 后续   黛璐院正屋黛玉昏迷着,香炉里正燃烧,袅袅升起的香烟里弥漫着浓重的艾草味儿,紫鹃在一旁小心伺候着,在一旁的屋子里,雪雁正看着炉子,炉子里是黛玉要药,但黛玉始终喝不进,这已经煎了两轮了。   正屋旁边的厢房里一片静谧。   在听着王氏就这般将自己推的一干二净,贾母怒极了反而平静了,道,“都是要参选的人了,这般不懂规矩,薛姨妈还要好好教导才是,当初薛姨妈看着还好,还是你们王家老太太亲自教养的,也不知道世兄出个什么心思,竟然给......”   当年政儿婚事中的猫腻瞒过了别人可瞒不过我,你倒好将一切推到薛家母女身上,我还道是你们王家家教不好呢?   王夫人一听,脸色一白,该死的老虔婆,专往她痛脚里踩,自她嫁过来就一直看她不顺眼,和贾敏、赵姨娘那两个贱人一起找自己麻烦,我可怜的珠儿就是那样早产下来才体弱多病的,好不容易这些年过的体面了,竟然有旧事重提!   贾政在一旁听着老脸一红,当年也怪他年少无知,虽然现在自己看不大上王氏,她也是自己的妻子,忙接过贾母的话,   “儿子来时听闻林外甥女病得厉害,不知太医怎么说?”   贾母见贾政如此,也知道他不想谈,为了老儿子的脸面,贾母顺着他的意撇过不谈,不过暗自决定,贾府有些事儿不能让王氏碰了。   又想到躺在床上的林黛玉,追究的心思瞬间少了一半,如今人躺床上,追究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王熙凤不知病理,看贾母面露难色,也知道林妹妹病的不轻,眼咕噜一转就想到一处法子,   “敬大哥哥似乎与孙神医交好,不如去请孙神医来给林妹妹瞧瞧?”   陈氏道,“可孙神医自六年前出京游山玩水就没了踪影,如何寻他?况他为人不羁,不慕名利,多少达官贵人请他坐府都没成功,我们怎就可以?”   王熙凤刚有点去处显示她的能耐,怎会容人这般容易就戳破了呢?   “四妹妹身边有个嬷嬷,也姓孙,是孙神医的干女儿,听说得了孙神医七八分本事,咱们何不如先请这位孙嬷嬷来瞧瞧林妹妹,若她不成,有她联系她干爹哪还有不成的,敬大哥哥与孙神医私交甚铎,四妹妹又与林妹妹亲如姐妹,想孙神医也不会拒绝。”   贾母听闻点点头,很是。又想到刚刚走进黛璐院似乎看到过贾璐,问王熙凤“你四妹妹呢?”   王熙凤也是忙坏了,一时没想起来,陈氏回了话,“回老太太的话,刚刚四姑娘想我请安的时候,我让她先回去了,毕竟黛璐院里怕是要忙乱一阵了。”   “那凤丫头你再派个人去说一下,请孙嬷嬷来一趟,客气点,算了,等会儿,你亲自去,顺便去和你婶娘道个歉,怠慢了你四妹妹。”   王熙凤俯身道是。   看似事情都解决了,但没有人离开,贾母也没开口,就贾赦这个愣头青直愣愣地问,“那如海妹夫那边要不要回?”   陈氏拽了拽他的衣袖,这个呆头鹅,谁都没说就他说了,难道别人就没他聪敏?贾赦感受到陈氏的动作,回头疑惑得看着她,陈氏撇过头,松开袖子,真是,真是没得救了。   事实上,贾母将荣国府的一干主子都领到这里,想要问罪,肃清府里的邪风是一回事,林如海更是其中重要的原因。   与一直欣欣向荣迅速发展的宁国府相比,荣国府这些年一直后继不足,宁国府虽然上层的贾敬不过是清水衙门,下一任继承者贾珍也只是个守成者,但第三代的贾蓉早早的展现了他宁国府嫡系的聪慧,如今已是举人了,就连贾蔷也有不俗的表现,姻亲方面,勋贵有韩家,文官有章家。   反观荣国府,自贾代善去后,贾赦在朝廷上只领着一等将军的虚职,整日里宅在府里沉迷女色与古董字画,贾政虽好些,但也只是个五品员外郎,个性清高古板在同僚中混不大开,多年来背靠贾府的大树都没有再多升一级,贾母也清楚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是要在这个位子待到告老了。   至于贾琏也不过捐了个小差事,那个位子低得贾母也看不上,反而觉得丢了府里的脸,姻亲方面张家自张夫人去后就和府里疏远了。   王家唯一一个有出息的王子腾出任边疆了,至于陈家更没什么好说的了,细数来在宝玉成长起来前,荣国府要想在朝中有所助力,只能紧紧抓住简在帝心的林如海,这也就是贾府在贾敏去后连热孝都没有过就用了比较强硬的手段将黛玉给接了过来,就是不想失去这门关系。   昨天黛玉受了委屈,严惩那两个婆子再整顿整顿府里,以后就是林姑爷责怪起来也好有个应头,但现在,黛玉病成这样,该如何向他交代呀!   贾赦见自己媳妇回过头不理自己,稍微动了动他在女人堆里僵化了的脑子,也知道了林如海的难办之处,涨红了脸,想给自己挣回点面子,有道,   “要不然,我们等黛玉那丫头病好些了我们再给妹夫消息?”   贾母也不忍直视了,这个儿子他的智商到底随了谁,林如海是何等人物,初入仕途时家中只余他一人,都能凭他自身的能力爬到皇帝心腹的位置可见不是个普通的人,这般拖延别瞒不了他,反而激怒与他。   贾赦的得意主意没人附和,也知道自己又犯蠢了,还是老实窝着好了。   贾政上前拱手道,“母亲,当务之急是请孙神医来给黛玉看病,只要黛玉无事那就一切好说,妹婿那儿,我们也要尽快通知,万不可拖延。”   贾母思索得头都疼了,此事如此棘手,也只好如此。   贾母靠在后面的榻背上,一脸疲惫,语气却出乎意料地坚定狠吝,“贾琏媳妇,这府里也要好好整顿整顿了,仔细查着,不管哪个,不单是说闲话,凡是犯了规矩的,都抓起来,谁敢摆府里世仆的款儿,都给我先打一顿,再狠狠饿一顿,有我兜着呢!”   王熙凤知意,大声道,“是!”   王熙凤领着贾母的命正要出门办事,贾母喊住,道“先去请孙嬷嬷,还有,办事前将府里的门都给我关严实了,谁敢将府中的事传出去,直接发卖!”   王熙凤心头一凛,自她嫁进来,贾母一直都是宠溺小辈的慈祥老人,今日初见其威严,果然超品级侯夫人不是简单的,自己对老太太还要更加尊敬些。内心这样想着,头也低得更下了些,俯身行礼后离开了。   贾母挥手,对余下的人,说,“你们也都回去吧,这事这样处置你们没意见吧?”   利剑一般的目光扫视着他们的脸上,众人摇头,贾母“去吧!”   众人行礼后默默退了出去,王夫人走的略快,早其他人一步出了门,她在贾府根基是除了贾母外最深的,这样的大动乱也是她最不愿意,这种动乱废掉的最多的就是她的人,早些回去也好早点布置,少些牺牲。   贾母看着步履匆匆的王氏,脸色神秘莫测,陈氏走在最后,出门时微微侧身撇到贾母的脸,唇边勾起一道优美的弧度。 第三十二章 宝姑娘的委屈   梨香院院门紧闭,不管是跟着薛家来的家仆,还是原来贾府所配的粗使婆子整日呆在院内,再不走动,就连外出去大厨房端饭的丫鬟婆子们也没有多话,其实早在贾府流言莫名兴旺的时候,薛姨妈就让人紧闭了房门,连一向宠爱的薛蟠都狠下心来不叫他随意出门,在事情发生前就狠狠发作了几个嘴碎婆子,在外人面前装作不知情的模样,不管有没有人相信,但至少做出个不知情的姿态来,没个证据旁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自黛玉发现说闲话的婆子,被隔房姑娘察觉,被赖嬷嬷所擒这一系列事后,更是连个响都没有,都不从贾府大厨房领饭菜了,只自己通过小门买了些饭菜应付过去了。   这日,莺儿在外间的小札子上做着荷包,薛姨妈闲着无事来看看女儿,见莺儿不在屋里,站起来行礼,甩甩手,让她起了身,问,   “你姑娘呢?”   “姑娘在里间,说是要歇歇饷,不用我伺候。”   “成了,你就在外面等着好了,不用跟进去了。”   莺儿俯身道是,轻手轻脚将帘子掀了起来,好让薛姨妈过去。   薛姨妈初初进去,未闻声响,只当宝钗睡了。   多走了几步,却觉不对,听着闷闷的呜咽声,疾步上前,透过青绿色的帐子,见架子床上隆起一坨,不停地上下起伏着,越走近,呜咽声最响,坐到床边将被子掀开,只见宝钗发髻松散,眼眶通红,一向圆润的脸蛋也瘦削了不少,颇有些牡丹遭风雨摧残后楚楚可怜的味道。   薛姨妈心疼的不行,这楚楚可怜在旁人看来是另有一番美态,在薛姨妈眼里孩子还是圆圆胖胖的好。这几日薛蟠闹着要出门,在家里这也不好,那也不顺心的,让薛姨妈好一通哄,好不容易有了闲儿,来看看宝钗,不想宝钗竟哭成了泪人。   想想薛父在时,宝钗是何等的千娇百宠,比之黛玉贾璐等人也是不差的,在金陵,依靠着她的娘家王家和姐姐夫家贾家,就是知府人家的姑娘心里再瞧不起自家是个商家,也得客客气气给个面子。   现在宝钗也不过是表现得比旁个好些,就被那些个黑心肝的给污蔑成这样,自家姑娘教导不好,还怪别人家的姑娘教得太好,哪有这样子的道理。   薛姨妈看得心酸,撇过头,拿手绢快速抹过眼角,将薛宝钗搂在怀里,道,   “我的儿,你这是怎的了,哭成这样,都瘦了多少,你这不是拿刀子挖你娘的心吗?”   薛宝钗原先还能忍着些,此刻如何还能忍,回身抱着薛姨妈的腰哭了起来,   “娘啊!”   此言委屈闻着伤心,更堂皇是薛母,哽咽道   “诶,娘在呢!”母女两抱在一起哭了起来。薛宝钗哭自己委屈,薛姨妈哭丈夫去后,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屋外鹦哥被哭声惊得扑棱了两下翅膀,莺儿悄悄起身,掀了帘子,透过隙缝瞧见两个主子在一块哭着呢,也不敢进去,拉下帘子,守在门外,侧着一耳朵,听着里头的吩咐动静。   好一阵,母女两才缓过来,薛姨妈细细擦拭了薛宝钗的脸蛋,问道,   “我的儿,你是为什么哭的?跟娘说说。”说道还将宝钗往怀里搂了搂。   薛宝钗本就不是心思敏感、悲春伤秋的人物,父亲去后,母亲体弱,哥哥不懂事,磨砺得她更为坚韧,这次着实是委屈过了,才哭成这样,现在恢复理智,极想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好下次避免,父亲生前就讲过不怕生意亏,就怕在一个地方一亏再亏。   她也是极信服母亲的,当年父亲早亡,虽有贾府相助,薛姨妈能保下薛家不少财产自然也是有她的本事的,况这次要不是母亲当机立断封了院,又杖责了几个婆子,只怕这屎盆子就要扣她们头上了。   “妈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女儿做的不好吗?为什么女儿做得好了还,还......”   薛姨妈轻抚宝钗的背脊,让她放松下来。薛姨妈在贾府没甚根基,就是她姐姐都没查出来,她又如何知晓事情经过,只将自己想法道出,   “宝丫头,不是你做的不好,而是你做的太好了,好到当了别人的道了。我问你,那林姑娘门第如何?贾家姑娘门第又如何?”   “林妹妹父亲为兰史台大夫兼巡盐御史,自家有事书本网、列代世侯,自是极好的,贾家妹妹为国公府的姑娘,除了那些个公主郡主们,没个比她们更尊贵的了。”   “那比之咱家呢?”   “咱家为一代皇商,位列金陵四大家族,但......”薛宝钗原是颇为骄傲,然到最后竟也接不上去了。   薛姨妈摸着她的头叹了口气,道“咱家是一代皇商,然自你父亲去后,家里的产业一年不如一年,虽是金陵四大家族,但只是在金陵有几分势力,而这儿是京都。”   “我的儿,咱家有钱没势,犹如幼儿抱金砖于市,你舅舅出任边疆,除了依靠你姨妈家,我们别无它法。如今,你优于他们家的姑娘自然会碍了某些人的眼了。”   “可林妹妹比之贾家姐妹胜出太多,又为何没有寻她的错去?”   “因为你林妹妹有老太太照看,又有父亲撑腰啊!咱家你那哥哥是个不成器的,我们能依靠那个?”   薛宝钗嘴唇颤颤,今日所听到的颠覆了她的认知,她一直以为自家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虽没有为官做宰的人,但那些个为官的人反而对自家客客气气,没想来了京都,才知道自家原来什么都不是。   “这世间,人人追权逐利,为得不就是自己潇洒些吗。”薛姨妈突然拽着宝钗的手臂,道   “宝丫头,咱们女人,除了出生外,只有嫁人这一个能让自己松快,不用处处低人一等,所以,那些个才子佳人什么的,是不可信的,只有手里有权才是正理。在此之前,我们只有忍,忍到所有人都以为你是个好的,所有人都以为你是个无害的,爱护姐妹的。”   薛姨妈想到在娘家的时候,自己比之姐姐更受父亲母亲的喜欢,事事争她一头,一朝嫁人,如今姐姐前呼后拥,自己上门投靠,脸上悲戚一闪而过,她的姐姐不就是忍到所有人都以为她更能照顾自己,适应国公府的生活,才赢得这一切的吗?   然,王夫人与赵姨娘等人勾心斗角,面对如鲠在喉的贾探春贾环还得端上慈母的脸。而自已与薛父恩恩爱爱几十年早已忘却了。   薛宝钗倒是懂得了忍,在心中也种下了一颗向往的权势的心。 第三十三章 王熙凤来宁国府   宁国府,贾璐随着李嬷嬷韩氏所在的丛绿堂,韩氏如今身子不像刚生贾璐那般常年卧榻,每日晨间午后都会去会芳园走两圈,连常年用的保养药都停了,只要换季时多多注意就与常人无异了。   此刻,韩氏端坐在老红木交椅上,见到贾璐回来,没有像往常一样亲密地抱起唠唠叨叨,端坐着等贾璐行完礼,严肃地道,“姐儿,你今儿起就在家里呆着好了,你父亲给你请了名师,你如今也六岁了,之前学习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你父亲宠你,都随你,现在你也该认真起来了,你,”   韩氏看呆呆的贾璐,终于心疼占了上风,“先回去休息休息,有什么事儿,明儿再说。”   贾璐动动嘴唇还想说什么,韩氏已经吩咐道,“李嬷嬷,将姐儿抱回她自己的院子去。”   看着姐儿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是下不了狠心,柔声道,“姐儿,那府里的事不是你能掺和的,早些回去,你赵嬷嬷给你做了你喜欢吃的糕点,还不去吃?”   看着母亲哄小孩似的将自己哄走,囧了囧,我平时是表现得有多么好吃啊,不过听了母亲的警告,贾璐也多多少少知道了父母亲并不想让自己牵扯进去的心思,虽然还是很担忧黛玉的情况,但贾璐也同样不希望让爹娘担心,所以乖乖由着李嬷嬷抱了回去。   韩氏看着贾璐出去,面带忧色。   孔嬷嬷上前凑近给韩氏捏捏肩膀,轻声道,“姐儿还小,凭那边怎地也不会欺侮姐儿......”   韩氏在孔嬷嬷熟练的手艺下渐渐放松下来,说,“我倒不是怕这个,我们贾璐可不向林姑娘那样,只有一个远在天边解不了近火的父亲,父母兄弟俱在,他们怎敢这样对姐儿,我担心的是,那边那么个乱法子,偏偏姐儿还喜欢往那边凑,尤其是那个林姑娘来了以后,姐儿在家住多久,在哪有住多久,简直把家里当客栈了!”   韩氏拢了拢衣裳,道“我们姐儿心眼又实,为人又诚,哪里比得过那群人尖子啊!这不,这事都那么明显不能简单了了,她愣是没看出来,还非得留在那儿,黛玉那屋别人躲都来不及她还非得往里进儿,之前派人回来回话的时候可把我吓得够呛,你说,这李嬷嬷她怎么就不管管姐儿,她是相当王妈妈第二吗?”   说到最后,韩氏声音大了起来,显然有些怒了。   王妈妈就是姐儿的奶妈妈,韩氏选人的时候没什么精力,以致选了这么个面上温柔实则懦弱不担事儿的,加之前些年做得那没头没脑的事儿,让这个本该是姐儿身边第一人的人彻底惹了宁府当家主子的厌,或许她本人对于不入主子的眼还自得其乐,但她的继任者李嬷嬷却不这样想的,李嬷嬷孤身一人没个一儿半女的,下半生的荣宠依靠全在主子手里,最需要抓住的就是主子的心了。   孔嬷嬷与李嬷嬷交好,方才回来时李嬷嬷特意请求自己有错给帮着描补一二,孔嬷嬷不想和上次和王妈妈交好那般精力白费,自然得应下了。   “姐儿舍不得林姑娘可不是她重感情,这重情总比薄情好,至于李嬷嬷,老奴之前去姑娘那儿的时候,正巧见她在给姐儿讲古,倒也算认真,这次,李嬷嬷不也拦住了姐儿没让她进屋子了吗,之后还派人给咱们来信了。”孔嬷嬷一边说一边观察韩氏脸色,见她依然有些不满,又道,   “不过李嬷嬷对于姐儿确实过于软和了,不过太太想想李嬷嬷也没个后人什么的,她的前程都系在姐儿身上,对姐儿可不得多一二分的小心翼翼?况主子忘了她在那里头也是做奴婢的?”   “那也不成,我请她来又不是让她做普通的奴才的,府里难不成还缺奴才?让她来是来教导姐儿的......”   孔嬷嬷看着韩氏嘴上还说着这样的话,面上没了不满,松了口气,不想,韩氏道,   “你和她关系好,仔细与她说说。”“关系好”三个字明显说得比较重,再加上她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孔嬷嬷觉得自己的心思就像是被暴露在了阳光下一般,尴尬极了。   韩氏下定决心,“不管怎么说,璐姐儿不能再去那边府里了,不看着件事,还有就是之前贾宝玉那事,这样混乱的人家,谁感放她过去,尽快让她上课读书,必然不能这么惯着她了。”   正巧说着,外边丫鬟进来通报说,西府琏**奶来了,孔嬷嬷匆匆道了句,“奴婢去接接**奶!”出去迎接了。   韩氏还在想着,王熙凤风风火火地进来了,她穿着大红色蝴蝶戏牡丹图案的彩锦,臂上披着亮色系黄绿色的坎肩儿,笑声洪亮开阔,中老年妇女最爱这样活泼的晚辈了,韩氏也不例外,府里全是男主子,章氏见她有点怕,唯一的闺女还不常在家,对于王熙凤这侄媳妇也是颇为喜欢的,这不一见她进来没等她行礼就拉到自己身边。   “婶娘,这可不成,得先让我行个礼,哪怕装模作样也成啊,不然老祖宗又得说我没规矩了,还有我今个儿来是请罪加求助的,不行礼我没脸说啊!”   韩氏听着她欢快的声音,就想听那喜鹊在叫唤一样,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笑着说,   “自你嫁进来,这贾家里头谁不知道你是个没皮没脸的泼猴子啊,还有脸没脸呢!跟伯娘客气什么,有什么事直接说就好!”   “哪有啊,人家明明是个厚脸皮的美猴子,怎会是没皮没脸的泼猴子呢?”说完还拿着手帕捂脸侧过身子作不好意思状,众人都被她逗乐了。   韩氏捂捂笑得有些酸痛的肚子,“得了,别做鬼了,你老祖宗派你过来逗趣的吗?”   王熙凤活跃了下气氛,正紧道,“四妹妹病了,我都没来送一下,这不老太太听了说了我一顿,我赶紧赶慢的过来吿个罪,就怕伯娘四妹妹误会我怠慢了。”   韩氏不在意道,   “这有什么,你平日里管着荣国府,大大小小多少事儿,没了你,指不定要乱成什么样子呢,贾璐回来也不过是件小事,哪里值得惊动你呢!”   王熙凤笑得颇为满足,她最得意就是自己的管家能力了,韩氏这夸奖可算夸到她心坎里了。   王熙凤显得颇为不好意思,“伯娘,其实我过来还有一个任务,求伯娘可怜可怜我,同意了我吧!”   “你还没说什么事呢,就让我同意,有这样求人的吗?”韩氏点点王熙凤的额头。   王熙凤倒是颇为不在意,“伯娘就同意了吧!同意了吧!”撒娇道。   “好好,同意了”含笑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她这个侄媳妇是个聪明人,必然不会提过分的请求。” 第三十四章 “蠢人”林如海   果然,“那我在这儿就谢谢伯娘了。林妹妹不是病了吗?所以侄媳想让四妹妹身边的孙嬷嬷去看看,孙嬷嬷师承孙神医,想是医术极好的,当然,如果能请到孙神医来就更好了,诊金什么的都不是问题。”   韩氏暗想道,请孙神医怕才是正题吧!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便是她们老爷这般交好孙神医,也不敢多请,毕竟人情少一分是一分,想着笑意便减了一分。   王熙凤看着有些忐忑,此前提意见的时候倒没觉得什么,现在看来到时自己托大了,这孙神医哪能那么容易就请来的。   韩氏见紧张的王熙凤,想这怕是贾母等人的吩咐,贾母他们在旁人多年的殷勤下,有些自视甚高了,认为请孙神医是个简单的事。   “前儿孙神医说是要回京了呢,正好请他来给林姑娘看看,不过我这儿也做不得保证,得看神医的。”   王熙凤点头称是,还担忧着韩氏会不会为她的不懂事而惹怒,她哪里知道韩氏自己给王熙凤脱了责。   “那我去请孙嬷嬷了?”   “这哪值得你去请,红柳,去,吧孙嬷嬷叫来。”旁边一个清秀的丫鬟行礼称是后离开了。   王熙凤拉着她回头对韩氏说,“我也是停不下的,就和这位红柳姐姐一块去好了,林姑娘那儿也等不得,我待会领着人直接回那边去,就不过来了,还请伯娘见谅。”   “你这孩子,去吧,伯娘还能拉着你不成?”   王熙凤笑笑,“倒是我小心眼了。”说完也行礼离开了。   韩氏待王熙凤走了,自己也起身往外院走去。   外院外书房,这是男人们办公聊事的地方。   很多小说中,这个宠妾那个表妹的来书房给男主人送个汤汤水水,甚至发生某些少儿不宜的事,在这里是不可能的。   如果说当朝不如前朝那般对女眷规矩严苛男女大防,只要事先说一声,以防冲撞了外面的男客,女眷(这是主子级别的,如果是小妾什么的,没有特使情况,就在后宅呆一辈子吧)就可以在外院随意进出,但外书房依然不是女眷可以随意涉足的地方,之前,也是贾璐也是她年幼又极得宠,才在贾敬的默许下待了一两年,便是如此,自她上了六岁,贾敬也没再让她随意进去过。   宁国府外院外书房外面守着的人虽不多,但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好手,贾家作为武将人家,家里的好手可以比得上外面的校尉了。   韩氏在外边安静的候着,阳光有些刺眼,韩氏仰头拿手当着阳光,还真是刺眼,低下头,手边拭过一道酸涩的泪珠,这外书房除了年幼的贾璐,也就,也就她曾经有过未经通报就可进的权利,而,自己,宁国府当家主母,好像一直都是在外面候着,直到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同意后,才能进去,真是讽刺啊。   一个清秀的小厮从屋里出来,单膝跪地,恭敬道,“太太,老爷有请。”   韩氏眯眯眼,从耀眼的光芒中看向跪下的小厮,似乎是老爷的心腹,自己曾看到他在别人面前高高在上的样子,但在自己面前他从来都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挺直了腰,仰起头,伸出手,优雅的扶着丫鬟的手,端庄高贵的走了进去。不管如何,她还是高高在上的贾夫人,而那个贱人早不知道是死是活了不是吗?   进去时贾敬正坐在一边等着她,韩氏随意俯身行一礼就站起来,自顾自做到了贾敬一边,贾敬也没在意。   这要是在贾璐出生前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但在如今却常事,贾璐很是不喜母亲对父亲这般恭敬,便常常在韩氏行礼的时候打断,贾敬也不是个在意繁文缛节的,之前并不阻止,只不过是他并不清楚夫妻间的相处之道,以为相敬如宾才是常理。   见贾璐不喜,也就顺了她的意,两人相处倒是有了点民间老夫妻的感觉。   贾敬,“璐姐儿回来了吗?可有惊着?”   韩氏撇了他一眼,“就你疼惜她!也不看看她多大的胆儿,连王熙凤那丫头都不敢靠近了瞧,就她还想要进去......”   贾敬急得打断了韩氏的话,“那她进了没,这孩子,平时看着挺机灵的,怎么这会子这么没脑子啊!”   韩氏看他急得,忙道,“没进,没进,李嬷嬷挡着呢!”   贾敬还是放心不下,“请太医来看过了吗?”   韩氏,“哪里需要太医,贾璐那有孙嬷嬷呢。”   说到这,韩氏倒突然想到孙嬷嬷被她给借出去了,倒也心急起来,一开始贾璐回来的时候面色还好,也不像生病的,不过有些呆愣,自己又有心要吓吓她,省得她再不知天高地厚,一时间也没有详细看看。   “孙嬷嬷调理身子还行,看病还得要太医来了才放心。”   韩氏对于自己的疏忽很是心虚,又担心姐儿是不是真的会被传染上,倒也没再阻止。在一旁看着贾敬让人拿着自己的帖子去请太医来,吩咐要快。   交代完,贾敬回过神智,想到自己刚刚的反应,倒像是个毛头小子,尴尬笑笑。   转移话题,“刚才有人说,琏儿媳妇来了。她来做什么,照理现在那府里应该是忙得很啊?”   韩氏回道,“这正是我要来说的,林家那姑娘病得厉害,那府里想请孙神医来给看看。”韩氏自动忽略掉孙嬷嬷那个梗。   贾敬问,“那孩子病得很厉害?”他只听到黛玉病了,又不是自己的孩子,也没多关注她的病情,都到了要请孙老头的地步了?”   “听说是这样的,”韩氏迟疑了一下,有言“或许是起着小心无大错的心思,也没有那么重。”   贾敬捋着胡须,转着圈圈,这林如海可是自己计划里要拉拢的人物啊,虽然他最后为了老皇帝也就是现在的皇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在他看来有点蠢,但不久之后,诸子夺嫡,朝政动荡,贾家在那场战役中一步错步步错,最后闹得个抄家灭门的结果,不可否认这其中有贾家子弟不争气的原因,同样皇帝老年喜怒无常也是原因之一。   而林如海这个“蠢人”倒是很对老皇帝胃口,一直没有走错过路,还混到心腹的位置,隐约间他好像倾向于那位,如果自己的猜测没有错的话,那等他撑下来或许将是京中新贵了。   在不久后的混乱时刻,最需要的就是时时了解上情,自己还想着怎么在贾家没有身居高位的人的情况下能够明了上情,没想到打个瞌睡老天还给送个枕头的,真是好啊!   或许可以和林如海交上关系,不过这还得仔细筹划筹划,不能让那个精明的小子察觉到刻意才好。   贾敬打起精神,说,“这事不用你管了,我会和孙老头说的。”说着走到案边,自己磨墨,写写画画起来。   韩氏见他就这样忽略了自己,也知道他怕是有正事,这样不在意他人的不羁在贵族男子中是少见的,当年自己也是被他的这个独一无二所吸引,痴痴得看着贾敬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见他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苦涩一笑,这份不羁不也是伤自己最深的地方吗?   要说以往韩氏也就撤了,此是还有一事。   “老爷,还有一事我想请示老爷。”   贾敬疑惑,   “何事?”   “这璐姐儿也大了,原本打算开了年让她上学去,但那府里又是这般的混乱,况且登仙阁的事,想必您也是知道的,我是不再放心了璐姐儿去那府里了,我想着还是早早拘了她罢!”   登仙阁的事情贾敬自然是知道的,这府里还没有他不晓得的事情,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荣国府如今竟然也乱成这样了。前世,他只听闻宁国府是个五毒俱全所在,荣国府有着老祖宗还算干净,不想确实这样,自己的女儿自己心疼,便也同意了。   “还是你想的周到,便按照你说的办好了。” 第三十五章 贾璐的想法   说前一天她还能将一切都当做是巧合的话,但是今天宁国府这般急忙将自己领回来,还有,脑中闪过韩氏严肃的目光,都告诉自己,黛玉的事不是她该掺和的,她是宅斗小白,可不代表她是智商小白。   黛玉有着自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从她的病症来看有些像慢性呼吸道疾病,这类病完全康复比较困难,但只要儿时保养的好,多多锻炼,减少发病次数,就可以跟常人无异,自黛玉来贾府的这两年,贾璐常常拉着黛玉跑啊跳啊的,黛玉也不像原先那样易得病了。昨儿还好好的,今儿就这病这么猛了,这期间.....   贾璐攥紧了手,平时自己虽然“林姐姐长林姐姐短的”,其实一直把林黛玉当做是妹妹一般,在现代的时候她只有一个调皮捣蛋的弟弟,一个香香嫩嫩的软妹妹一直是她的期望,   想到这般聪慧漂亮的姑娘在深宅大院里受磋磨,深受流言之苦,还真是,她在现代本该受人推崇与喜爱的才是。   另外,此前她也有听闻过传黛玉的流言,不过是从自己这边下人们那听闻的,她也一直想抓个典型好好杀杀这种风气,这也就是为什么昨天黛玉抓到两个婆子时,这么兴奋地要将这两人送到王熙凤那儿,想往大了去哪。   但现在,仔细想想又有些不妥,自己曾经一直想抓,也没少在荣国府各处偏僻地蹲点过,可从来没有抓到过,这般“精明”的奴仆们会这么倒霉就直接在当事人面前现了身形?   抬头看着屋顶由好几颗硕大的东珠串成的吊灯,在朦胧的水雾中,越发迷人柔和。   有了这个东珠灯,即使不点烛灯,这个屋子还是亮堂堂的,当初她不过是随意提了句想要没有火的灯,贾敬开了府里的库房,韩氏也特特找了她的和历代主母的嫁妆,凑出这么十来个东珠,当初她还记得,众人看到此艳羡恭敬的眼神,不禁有些飘飘然。前世虽然家庭和睦,但有一个活泼开朗的弟弟在前,自己性子又安静,受到的宠爱也有限;家里供养两个孩子上学,也没有多余的闲钱供她奢侈。   身为一颗普通人在这样的宠爱让她曾经有那片刻想法,有这样的生活,为什么还要回现代去呢?   可是待多了,抛开贵族华美的外衣,这高门里的生活让贾璐这么个直肠子颇为不适。   想她为了黛玉的身子好起来,丢了老脸了撒娇卖萌,调皮捣蛋使了老牛鼻子的力才让宅到死的黛玉多动动,今年还没发过病,一切往好里去了,就短短的一天或许就半夜,就病得快没命了,这种结果让贾璐挫败感一阵一阵的,就像是你为了一场面试费了好几个月的努力,几个面试官都基本满意,在你向往以后美好生活的时候,大Boss一出手,抱歉我们有人了。   贾璐有些懂当年他爹的感受了,努力再多了改变不了历史的无力感。   贾璐将身子更加下沉些,思绪万千,黛玉已经八岁了,估计还有十年不到的时间了,贾家就要抄家了,大事自己插不上手,小事还种种不顺,妹啊,一拳砸水里了,温水四溅。   外间有些哄闹了起来,贾璐似乎还感受到了丝丝凉风,颇为不爽,“怎么了。闹什么呢!”   主子向来和声细语,这般恼意却是不常见,瞬间都安静下来。怯怯的声音传来,“老爷请了太医来给姑娘瞧瞧,太医正在外面等着,不知小姐是否要起了?”   贾璐脑中闪过故作严肃的母亲的样子,暖暖一笑,真是嘴硬心软又大惊小怪啊!   “起了!”   外间听准了话,一群人托着各色物事鱼贯而入。之后贾璐问脉,吃食休息,自是不提。   翌日早晨,贾璐早早起来去给韩氏请安,荣宁两府在族谱上关系不远,但是在日常规矩下已有很大的不同了。   荣国府由于贾宝玉年幼贪睡,贾母怜惜,遂将请安时间后移到辰时(7点到9点),宝玉往往睡到巳时(9点到11点)起,所以晨昏定省成了摆设。   而在宁国府不同,主母韩氏规定卯时请安,一家人正好吃个早膳,然后各自回去做自个儿的事,长年如此,并未断绝,也就贾璐可以自在点,但她也不好意思别人请安,她自顾自睡。   这两年两头住,愈发觉得宁国府是工作日,荣国府是周末,难怪红楼中客居的史湘云和前身贾惜春都愿意留在荣国府而不是自己家,任谁都喜欢周末而不是辛勤的工作日。   拍拍脸,睁大迷糊的眼睛,今天可不是嫌弃睡不够觉的时候,待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也不知父亲、母亲大人会如何处理自己,昨天连温柔的母亲大人都会板起脸了,父亲大人的话,就会怎样呢?打了个哆嗦。   焦茜忙给贾璐带上披风帽子,道“姐儿可是冷了?”   贾璐摇摇头,英勇无敌得向着丛绿堂进发。   等到的时候,贾敬、贾珍、韩氏、章氏还有贾蔷都到了,贾蓉中了举人,只待明年开春才加会试,所以贾璐一来请过按后,就可以开饭了。   一顿早饭中,韩氏没有表现出往日的慈母像,章氏也乖觉,没在凑趣,就连最为活跃的蔷璐二人组,贾璐是没敢说话,贾蔷也凭借着小动物的直觉保持着安静,一顿早膳也在前所未有的诡异气氛中度过了。   用完膳,贾珍夫妇离去,就连熊孩子贾蔷没顾贾璐的各种明里暗里的暗示,规规矩矩告辞离开,贾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总觉得他走得比平时快了两份。   贾敬原想留下来的,但是考虑到内宅之事还真不是自己能掺和的,自己的这个老妻,贾敬还是比较满意的,想来就算自己不在,她也能处理好。   犹豫了片刻,和韩氏对视一眼,对贾璐说,“我给你找了几个先生,好好学习,莫要再......”   正好看到贾璐耷拉着脑袋,暗自反省自己是不是说话语气太严格了,“咳,你好好听你母亲的话就好。”没在看贾璐的可怜样,撇头离开了。   韩氏看着贾敬这般作态,哪还不知道他的想法,也不知“女儿是父亲前世的**”这说法是不是真的,倒是她跟了贾敬一辈子了,还没见过哪个女人(女孩儿?)能这般让他谦让容忍的,这样还如何能教导她呢?余光中瞄到在偷偷摸摸看着离去贾敬的小人,关键时刻还得看自己。 第三十六章 学习啦   “你自己说说,你前两天在那边府里做得怎样?”韩氏关键时刻板着脸倒还蛮有威严的,贾璐就不自觉的认真起来。   说实在的,贾璐还真心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过,但还好,她还懂一点看人眼色,也不是一般的无知小儿,遂将之前想好的说辞道出,“女儿不应该不顾自己的身体去看望林姐姐,让父亲母亲担忧了。”   韩氏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本想吓吓她,不成想还真让她说出了个一二三来,还知道让父母担忧了,看向贾璐的目光瞬间柔和起来,懂得孝顺的孩子在父母眼里就是做了再大的错事还是世间一等一的好孩子,这也就是为什么许多罪大恶极的孩子总有各种“奇葩”父母护着的原因。   贾璐回话没有跪着,就站在韩氏旁边,韩氏伸手一拉就将她拉入自己怀里,温柔摩挲着她的额顶,犹豫了好一阵,还是没有将那府里乱七八糟的事解释给姐儿听。   抚了抚贾璐幼稚的面容,贾璐抬头疑惑看了韩氏一眼,韩氏微笑摇摇头。这还是个孩子啊,这些女人间的肮脏事还是缓缓再说,左右还早着呢!   自己总要留姐儿到十八岁才能出阁,还有十来年的时间够自己教导的,现在嘛,眼中上过一丝狠厉,似乎想到那些糟糕事,凭着自己的手段总能够护得住自己。   贾家荣、宁二府看着虽是疏远不少,规矩也是相差极大,但两府世仆之间关系却是千丝万缕,就像红楼中赖大赖二两兄弟,赖大为荣国府大总管,赖二为宁国府大总管。   这其中当然有贾母在贾代化、贾代善去后,在荣宁二府影响力扩大的缘故,但也无法否认两家交缠颇深的关系,这一世贾敬重生后大力提拔焦大等人,加上韩氏也不喜欢用亲荣国府的下人,所以与原著有些偏差,但宁国府在荣国府的下人圈中仍有不少势力,所以贾敬韩氏等人还是从蛛丝马迹中打探到其中陈氏的手笔。   韩氏虽然知道陈氏是贾敬挖来制衡荣府势力的,但在得知其算计将自己闺女牵扯进去的时候,还是动了怒,贾敬大致了解她的打算,虽然也很不爽,但贾璐毕竟没什么事不是吗?顶多拘着贾璐在家,少去些那府里就好了。   不得不说男人和女人对待事情的看法有很大不同,男人更注重后果,女人更看重影响,就像对待**,男人认为只要不闹出孩子就没什么大事,女人认为**就是人生的污点,一辈子都无法去除的梗,硬气点的女人**一次直接闹离婚。   当然这边韩氏没现代女人的硬气,再不满,在贾敬的示意下只能作罢,不过不再愿意让贾璐在荣府里住了,这才用了回家学习的由头想将贾璐留在府里。   “你父亲和我为你请了几位先生,一位是颇有才情却运势不佳的落第秀才,在书画诗词方面都有不俗的见地,你不是很向往你林姐姐那般的才女吗?   可以和他多学习学习,不过他为人有些孤傲寡情,他说的有些不妥的地方你可以问问李嬷嬷,再不济来找娘,知道吗?不要一概都听他的。   还有一个是从咱们家绣房里出来的绣娘,她手艺极好,前些年,咱们家给宫里进的她绣的南无观世音菩萨的绣图连太后都有过夸赞的,不过是这些年上了年纪没在动手,不过教你这个黄毛丫头还是绰绰有余的,你可得好好听听她的话,学她的本事,要知道女红不管在将来结交闺蜜还是孝顺长辈都是极有用的。   还有一个夫子是教你为人处世的,不过她还在长公主家的郡主那里,明年才会出来。”   韩氏生怕贾璐摆起主家姑娘的款,轻视了夫子,百般叮嘱直到贾璐颇为不耐烦才住了口。   “还有一位,”韩氏显得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贾敬将他请来是做什么的,“是你父亲的幕僚,听说很是厉害的,你,”   贾璐也很疑惑,幕僚,干嘛的?教自己宅斗还是官场斗?韩氏忽视贾璐疑问的眼神,话说娘也不知道啊!“总之,你好好听那位先生的话就好了。”   贾敬要知道他精心挑选的幕僚被这娘两这般吐槽疑惑,非得跳脚不可,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娘们,要知道在之后长达数十年的朝廷动荡时期,多少前途光明惊艳决绝的英才少年因为内宅妇人不明局势的小错给毁了的,一个明晰朝廷各集团权利交替、能给丈夫带来除娘家势力之外的助力的主母远比一个只知内宅争宠的主母要得男人的尊敬。   “就这三个,你还有什么想学的吗?合适的话再给你请来。”   贾璐想了想,她还想学琴,高大上的古琴,来古代都不学琴算什么古人啊。恩,这些课都是坐着不动的,或许还得再加个体育课,体育学什么呢?武术,想到马步打拳什么的,太痛苦了还会不会长成女汉子啊,前世普通人对于今生如花似玉的脸蛋和身材的看中,都可以理解撒!就学舞蹈好了,可以锻炼身体又能提高气质。   “娘,琴棋书画,不是说是女子都要学的呢?为什么只请了老师叫我书画,没有教琴棋的?”   “姐儿还知道琴棋书画,娘亲还想着一下子给你加那么多的课怕你受不住,没想到姐儿这么好学,想学吗?”韩氏亲了亲贾璐的脸蛋,问。   贾璐眼睛亮闪闪的,“想!”   韩氏见此心软的一塌糊涂,要是她见过现代的网络用语,就会知道“萌”这个词,萌得又上口咬了一下,“好姐儿,娘亲一定给你找个好琴师加好棋士的。”   贾璐看韩氏心情颇好,得寸进迟道,“我还想学跳舞!”   韩氏皱眉,舞蹈这东西还真不是大家闺秀好学的,比之其他技艺,太过轻浮了些。不过,贾璐亮晶晶的眼神,罢了,本朝还有彩衣娱亲的大公主呢!仔细着别被人发现了就没事。   贾璐敏感的感觉到韩氏的妥协,扭麻糕似的叫唤道,“娘亲,同意了吧!娘亲!”   韩氏受不住,道,“你要学可以,但注意不要在外人面前表现,不然仔细着点。还有,你既要学,就不可半途而废,不然,不说你娘我,就是你爹也饶不了你!”   贾璐无所谓点点头,这才几个老师,穿越前她可是高中生,这点课程还比不上前世一根指头的量。   韩氏见她不在意,虽不满也没再说什么,这种事总要自己经历过才会知晓分寸 第三十七章 韩氏担忧   韩氏将软着身子躺在自己身上的贾璐拉起来坐直了,见到韩氏再一次正经起来,贾璐也知道正事来了,坐到一边,将手交错放于膝间,不知情的人肯定要赞一声好一个规矩有礼的淑女啊!   韩氏为其生母,怎会不知她没有表面上的乖巧。   “既然你要开始学业了,那么那边府里你少去点,安心在府里待着就是了。”   贾璐暗想,果然如此,是哪个父母都不会愿意自己的孩子在复杂的环境中生活的,但想着荣府里那些可爱的姐妹们,想到她们的将来,如何能放心下来呢?这么些年相处下来,还怎么可能将她们当做陌生人,冷眼看着她们走向灭绝。说她心软也好,圣母也好,能有一丝拯救她们的机会,贾璐都不想放弃。   但是,不去荣府了,又怎么改变历史?可是看韩氏的想法,对此又十分坚定,在护崽子的父母面前,向之前那样两府来回住的可能性不大。   罢了,之前住那么久还是没什么效果,迎春,年龄相差比较大,对于自己这个小丫头片子,温柔是温柔,但不怎么听信自己的话;   探春的话,平日里一起玩还可以,但不知为何经常对自己有一些敌意;   还有黛玉,想想她就头疼,与她交好的这么些年里,就没见她向林如海抱怨过什么,一直都是报喜不报忧,劝着她说点真事,总被她给挡了,说父亲平日忙于公务已是极累的了,不好再拿这种小事来打扰父亲什么的了,经常让贾璐咬牙切齿,真是个“孝女”,在荣府被欺负成这样,连天然的靠山的不会用,也就只能拉着多多锻炼,可锻炼再多也挡不住有心人的算计啊!   想到自己要读书的事,贾璐眼咕噜一转,问,“娘,我要学多久啊?”   “学到十二三岁吧,具体的要看你学得怎么样。”   一般贵族千金到了十二三就可以虽母亲嫂子出门赴宴,既可以结交闺蜜,为以后出嫁后打开夫人外交做准备,又表示吾家有女初长成,有意思的人家可以接近接近了,再经过三五年的主母的细心挑选,大家长政治上的多方考量,在及笄之礼上就可以定亲了,若是为表现女儿尊贵,或者父母舍不得,再拖个一两年也是有的,不过最晚到十八岁就可以成亲了,除了守孝或者特殊情况,例如为宫妃选秀而故意拖延等,会拖到二十岁,不过此时若有偏差,就等着当老姑娘或嫁歪瓜裂枣破落户好了。   韩氏有些走神,像是想到女儿不久要想看人家了、   贾璐可没想到自己母亲想到那么远了,道,   “那么二姐姐她们怎么不学了?”   贾迎春等人的先生原来是主教元春的,近两年因各种缘故都逐渐辞退,如今还没再请先生过来,姑娘们不过自己用点私房买些书或者在贾母那儿逗逗趣儿罢了。   “那边,想是还没来得及再请吧!”   王夫人出生王家,大字不识几个,最喜女子无才便是德,就连选的儿媳李纨也是只读过女戒、女训、列女传的人。   贾母也认为只要识几个字,不当睁眼瞎就罢了,想当初她的聪明懂事的孙子贾珠可不是被读书给读坏了身子的。当初要不是张氏坚持,加上王氏抱着一丝想让贾元春攀高枝的念头,那些个先生还不一定请的来呢!   如今,张氏已去,后来的陈氏没威望加之又不是自己的孩子,贾母王夫人不上心,这事怕是要拖延到不知何时呢!   “林姐姐自来府里就没有系统学习过,二姐姐她们也没先生了,何不请她们一起来?”   “这,娘亲可做不了主,况你林姐姐还病着呢,怎么着也得等她病好了再说。”   见贾璐还有话要讲,及时打住,“好了,姐儿,这事不用你担心,时机恰当的时候,娘自会与老太太商量的,如今你只顾好自己就可以了。”   贾璐见此也只无回旋余地了,只能作罢,另外想辄。   “先生给你请来了,你回去好好准备,要用什么找你嫂子要去,过两日就要上课了!”   闻此,贾璐就此告退。   韩氏目送她离开,靠在一旁藤臂上,轻揉太阳穴,道,“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啊!离不开她的那些姐妹们?”   孔嬷嬷知晓自家主子对那边有些看不惯,轻声道,“咱们府里两个哥儿都忙,没人陪伴姐儿,姐儿闲着了可不就想与姐姐妹妹们一块玩耍了,接下来姐儿忙于学业,也就不会这么依赖姐妹们了。再大些,由着主子和奶奶出门会客,自然会多交些小姐妹了,倒是太太就不必担忧了。”   孔嬷嬷说完,眼中闪过一次犹豫,不知该不该开口,就如孔嬷嬷了解韩氏一样,韩氏对于自己这个老奴也是颇为了解的,看出她的犹豫,“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有什么可犹豫的?”   孔嬷嬷似乎受到韩氏的鼓励,道,“太太,恕奴才多嘴问一句,太太是否不愿意姐儿亲近那府?”   韩氏被孔嬷嬷戳中了心思,道,“可不是,那边那么乱,谁舍得将姐儿置于那儿?”   “可是太太有没有想过,府中人员简单,又有太太护着,姐儿留在府里自事无碍,可未来成了亲,以姐儿的单纯如何应付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韩氏转了转手腕上的玉镯,“你的意思是?”   “林姑爷将林姑娘送到岳家,固然是希望能得到贾老太太的教导,但也未尝没有希望女儿见识内宅争斗的意思。老奴是想说,不能让姐儿过于亲近荣府,但也不至于远离了,不然留下与姐妹不和的名声,对姐儿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不亲不近的关系,既能让姐儿不被转入其中,又能学到的什么,不正好吗?”   韩氏犹豫片刻,还是摇摇头,道“这内宅争斗我自是可以教她,就怕她在这争斗中恶了心,眯了眼,这心机手段只能作为手段却当不得本心啊!”   不过韩氏想着璐姐儿就一个人,确实孤单了些,或许可以将姐姐妹妹们请来陪伴一二,这些孩子确实好的。   孔嬷嬷见此,若有所思也不再多言。   贾璐走了好一会,贾敬下了衙门回来了,韩氏亲自伺候了洗漱,都妥了,贾敬问,“姐儿的事都办好了,怎么说?”   韩氏,“姐儿是个懂事的,能有什么不同意的,还想多学几门呢?”   贾敬来了兴致,“说说,姐儿还想学什么?”   “学琴、棋、舞、”   琴和棋倒也没什么,不过姐儿想学武倒是惊了一下,没嫌弃反而认为这闺女有祖宗风范,“这武可不好学啊!要不要我去军营里找几个女军来教教?”   韩氏一听就知道他相差了,“哪是武功啊,是舞蹈!老爷不必担心,这事我来处理好了。不过我还有一事要请示一下。”   贾敬示意接着说。   韩氏道,“窃以为姐儿一个人读书是不是太孤单了?那府里好几个姑娘都没有在上学,不如都请来如何?”   贾敬沉思一会,小姑娘的事也不算什么事,道,“就由你和老太太商量着办好了。”   韩氏道是。   贾敬转了一圈,对韩氏问,“听说这两日贾琏那小子要去姑苏,亲自与林姑爷告罪?”   韩氏虽疑惑贾敬为何会对此感兴趣,不过她也不过是听了那么一耳朵,不是很清楚,迟疑道,   “确实是如此,那边事闹得那么大,但派个下人去说不过去,是有消息说贾琏要去的,不过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   “你去探探,若是去了那就算了,若是没去,就让先缓缓,我才打听到的,孙老小子不日就要回来了,等把了脉,在将脉诊一同带去,也好让林姑爷放心。”   韩氏莫敢忤逆,随即派了人。背对与她的贾敬眼中精光熠熠。 第三十八章 是死是活   张大是个挑货郎,没那个本金能耐在繁荣的商业区盘下一门店铺,就常年在京都及近郊挑着自己的扁担四处游走,乡下人的小玩意儿,用竹子编的小昆虫之类的颇受城里人喜欢。   尤其是那些大宅门里头的大小丫鬟们,拿着个去哄那些不知世俗的少爷、小姐们,妥妥的一哄一个准,那里头的丫鬟婆子们还常拿自己绣的活计出来跟自己兑换些私房,或者换些胭脂水粉之类的,她们往日里不得出门,要换什么就得等自己来,要想提前定下什么也得巴结自己,那些个当奴才的一辈子琢磨的可不就是讨好别人吗?每当此,被人看不起挑货郎张大就像是吸了一口芙蓉膏那般爽快。   普通老百姓对这些高门大户总是心怀畏惧,不敢靠近,偏偏又好奇那府里人的八卦私事,张大走街串巷的,最爱去荣宁街,尤其是荣国府,这府里头的人不仅手头大方,而且口里也大方,总能透露出不少事儿来,自己拿来说嘴,总能引来一群大姑娘小媳妇老婆子来听,就连自家那个母老虎婆娘也喜欢,那时候也多让自己三分。   这不,这天天刚蒙蒙亮,张大就挑着他的货担往荣宁街去了,正门他是不回去的,去了也是会被人赶出来,角门也不去,哪里经常会有一些有脸面的妈妈跟着小马车走进走出的,他常去的是后面的小门,那里既通府里大厨房,离家生子住的地方也近,是最好不过的交易地点了。   张大就在不远处候着,等着小门打开,再和那守门的婆子那么一说,不一会,就会有人陆陆续续出来了。   不过,门还没开,远处“得得得”来了一辆马车,就停在那门口,轻轻敲了几下门,里头就有人来开了,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做什么,张大是个胆大的,见此好奇极了,打算过去仔细瞧瞧,又舍不得自己的货物,想了想,将扁担收了起来,拿起旁边不知谁家的竹篓子盖在自己货物上,自己蹑着脚,小心翼翼往门口去了,那门边有一块石柱子,倒正好给他挡挡身子。   窝在一旁,那眼睛瞅着那车里,车门被帘子盖住了,天色又暗,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正要上前细看,就听着“吱呀”门开得声音,又多了回去。   就见三四的腰粗膀圆的婆子并几个大老爷们,有人抬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有人拉着哭哭啼啼的几人,往车上赶,有人声音哭大了,就听着在骂“哭什么哭,再哭就把你卖到那脏地方去!”声音静了静,只有呜咽的音。   张大小心翼翼探头去看,那抬的是什么,不妨那没被包在外面的黑洞洞的东西一转,唉呀妈呀!就见一张脸冒了出来,就算胆大如张大也被唬个不轻,那黑洞洞的是头发啊!张大往后一退,不慎踩到小石子,一屁股坐到地上,地上的阴凉他也感受不到了。   好在旁边的呜咽声足以挡住他的摔倒声,旁人没有听到,一旁守在门上的小厮倒是听到了,往旁边一瞧,就见吓夢了的张大,他与张大有几分交情,也就装作没瞧见,还往旁边当了当,也算他的运气,不然窥见到大户人家的丑事,不死也得脱层皮。   不一会,车装满了,就见领头的婆子说,“没想到府上有这么多人,我们就带了一辆车,没装满,不知道府上还有多少,一会老婆子送回去后,再领几辆车来?”张大回过神来,听着这声音像是城里有名的人牙子张婆子,她是出了名的选人严格,想是那个不会是死人的吧?张大安慰自己。   “不用了,剩下的我们派人送过去好了。”低沉的声音像索命的黑白无常。   张大又被吓了个哆嗦,又不敢动,咬牙忍着。那个与他有些交情的小厮见张大这么个大老爷们被吓成这样也是乐呵个不行。   那位大兄弟见时候也不早了,就催促张婆子早些走,自己领着剩下的人回府了。   那个小厮留在最后,前面有人喊“最后个关门啊!”他应了声“好嘞!”虚应着关了关门,见人都离了远了才放心去见张大。   “我说大兄弟诶,人都走了,怎么还不起?”   张大撑撑身子,怎么也撑不起来,讨好的对小厮说,“小弟,大哥我腿麻了,扶我一把。”   小厮听闻乐呵个不停,伸手将人拽了起来。   张大心有余悸地问,“小弟跟大哥说说实话,刚刚,”张大咽咽口水,“那抬出来的是活的死的?”   “活的!大哥你放心了吧!要是死的,那张婆子管你是不是国公府,哪里会收啊!”   张大定了定心,不是死人就好,不是死人就没什么可怕的了。把心放肚子里后,张大的胆儿似乎又回来了,拉着小厮往边上角落里躲躲,小心翼翼地问,“那刚刚是怎么了?”   小厮是个管不住嘴的,和好打听的张大是天生一对、一拍即合,事情刚出的时候,他自己也怂个不行,生怕自己也遭了罪,现在事情基本结束,又见了张大比他还差的表现,想着自己表现比他好多哩,鄙夷瞧了他一眼,也没拒绝,探头探脑四处张望,见四周都没人,才说,   “刚刚被架入马车的人看见了吧?”   张大点点头。   “那抬着的都是被打了板子的,打了个半残,哎呦呦,那伤的那叫个严重,可怜见的,还没躺下半宿就被架出来要卖掉了!”嘴上说的可怜,眼里却幸灾乐祸的笑着。   “怎么,他们这是犯了什么错了?多少年没见过贵府这么大动静了,还是这么......”偷偷摸摸送出来发卖的。   小厮给了张大一个乡下小厮轻蔑的眼神,“还能有什么,嘴上没把门呗!好哥哥,我跟你说了,你可别像以前一样随便乱说啊!”   张大谨慎点点头。想他张大走街串巷,什么地方没去过,什么人没见过,哪里还看不出他的鄙夷,暗骂,你这臭小子,嘴上也没把过门!   “我们老太太的外孙女,姓林的,记得不?我给你讲过的。”小厮只顾自己讲,没有注意到张大听到“林”的时候,眼中一闪。   “自从薛家表姑娘来了之后,那些个没眼见的,为了讨好那姑娘,不仅贬了我们贾家府里头的姑娘,还说那位林姑娘尖酸刻薄什么的。俗话说,夜路走多了,总会摔的,这不,我们这位体弱多病的林姑娘前两天就撞到两个婆子在那边说她的闲话,这可了得,林姑娘回去后第二日就病了,病得不省人事的,我们老太太最是疼爱这个外孙女,连嫡亲的孙女都要靠边,往日不管事,不知情倒好,这知道了,还能轻饶了去,这两日下了死命令了,非得整整了,瞧见了不,那些都是被整到的。”   张大吃惊道,“哎呦喂,这说个话还能惹来这般大祸?”   “这你哪里晓得,我们府上可不比那些没底子的破落户儿,是顶顶重视名声的,哪容得了他们这般诋毁主子,这罚的还是轻的,要不是为了重病的林姑娘祈福,哪能这样全头全脚地出府啊!”   张大听了有些抽抽,都中这么多府里就荣府发生过主子被奴才流言给气病的,还真是“重名声”啊!   小厮过完显摆的瘾,吧唧嘴,“你赶紧回去吧!这两天府里乱着呢,没事别过来了,啊!”   张大,“好嘞!多些小兄弟提醒。”小厮挥挥手进了府,张大等小厮进了府,才挑着他的货离开。   此时,天大亮了,见面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也不少了,三四五个小孩子在街上跑来跑去,见到张大挑着好几筐子货,都将他围了起来。平时,他都耐心哄着,拿鲜亮的物什引诱他们去缠着爹妈来买,现在他将孩子拨开,理都不理,埋头往前走。   过了两三条街,到了一处清净的小巷子里,在一户中等人家的门锁上敲了两下,里面传来苍老的声音“来了”,不一会一个老头子开了门,见了张大就将他迎了进去。   这户人家门上挂着“林府”的牌。 第三十九章 孙爷爷   “送走了吗?”   “送走了。”一个小厮躬身回着话,好一阵,没再听到吩咐声,身子侧了侧,偏了个角度向先前的说话人望去,只见一个五六十岁头发花白的来头在奋笔疾书,平日里笑眯眯得脸上深深皱起了眉头。   “那府里可还有什么动静?”   小厮低头,“荣国府里头大门紧闭,就算是出来采买的人也都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除了刚才张大那来的消息,其他什么都打探不出来,不过......”   老头儿听着小厮刚开始的话眉头锁得更紧了,听着“不过”,怕遗漏了什么,就焦急地问,“不过什么?”   小厮也不敢拖延,倒豆子一般,“在宁国府有打探到,说是不日,孙神医会给姑娘看病,结束后,可能会有大房的贾琏少爷亲自去老爷那告罪。”   原来老头是林府的老管家了,当年林如海之父尚在,林如海未入仕途的时候,林家在京居官,后来当家人去了,林如海回到姑苏老家守孝读书,在孝期结束后考科举,一举成名天下知,接下来也是在京都为官,接下来被钦点为巡盐御史,到任“维扬”即扬州。   老管家林福年事已高,林如海就让其守着京都老家,林福不耐烦一个人守着大院子,就搬到了现在这个别院里。   后来林如海送女进京,让老管家多看着点,老管家老当益壮,兴致勃勃各处安排人手,就为打探自家姑娘状况,一开始还好些,都说老太太对姑娘极好,自家孙女都退射一地,虽然有一些小声音说姑娘的不是,他也当是那些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不过这些日子以来,流言愈演愈甚,正当他要细细打听的时候,竟然禁严了,就得到姑娘似乎因流言生病了,其他什么都不知道,这还是刚刚从张大那得到的消息。   现今大房琏哥儿去请罪,这是不好了的意思吗?   林福拳头捏的格叽格叽响,林家向来一脉单传,到这一代更是只有林黛玉一根独苗苗了,贾家竟还欺侮至此,真是不可理喻!   “林管家!林管家!”小厮将林福唤醒,林福回过神来,将被自己捏得皱巴巴的宣纸一角给抹平,见纸上的字已干,折了折,放信封里,拿火漆封口,再封口上戳上自己的印。   小心翼翼将信交到小厮手里,吩咐道,“你派人将信快马加鞭送到老爷手里,切记不可拖延。”   小厮了解低声道是,飞也似的带着信出门了。   此时,另一边,一个风尘仆仆、衣着褴褛的老头来到了宁国府大门前,守大门的那个领头的轻声驱赶着老头。   “大爷,快些离去吧!这里可不是讨饭的好去处。”还从腰间拿出几块铜板给那位大爷。   不想那大爷眉头一立,眼一瞪,将那几个铜板给一洒,道,“去你个要饭的,给你们家敬老爷去个声,说我孙爷爷回来了!让他赶紧出来迎迎!”   领头的后面几个年轻气盛的大小伙子怒了,有的帮领头大哥捡铜板,有的则叫嚣道“哎呦喂!还孙爷爷!我还如来佛祖,专压你这个猴子呢!”   领头忙拦着,骂道,“不长眼的东西,我往日怎么教你们的,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看门的最重要的就是眼力劲儿,他既然被主子安排看这个府中最重要的门,自然有他的得意处。这老头粗看还真像个要花子,但细瞧了,那衣服材质怕是比自己身上的要好几分,加之,他喊府里大老爷的时候无半分敬畏之心,语气中颇为熟稔,看他面相有几分熟悉,但想要细认,这蓬头垢面的还真认不出来。   不管怎样,守门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宁可高看不可小看,即使他真是一个叫花子,高看了还能给主子一个礼贤下士怜老惜贫的好名声,低瞧了,旁人看来也是他们仗势欺人,再由着那些嘴碎的人一说,主子恼起来将一切怪到他们身上,一句管教不严也就没了。可小心还不能失了国公府的气度,这里面的度可不是说说的,领头的如是想着。   “这位,额,大爷,他们年轻不懂事,还请大爷原谅个先,大爷先在这边坐着。”   说着扇了那个惊得目瞪口呆的小弟一脑袋,“臭小子!还不搬凳子来!”小子虽不聪明但还算听的懂人话,别别扭扭搬了凳子来。   “大爷,我这就去请人来,您稍等!”   说完拉着一个小弟走两步走近门,那个小弟呆头呆脑得问,“怎么?还真找老爷去!”   领头掐了他一把,“你个呆头鹅!你想见,见得着吗!”   虽然都是当奴才的,但这奴才还分出个三六九等呢,顶层的奴才天天跟着主子,赏赐多恩典也多,下面的奴才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主子一面,除了按规矩的份例,也就只有像是大姑娘出生时那般全府大赏才能多得些东西,少数奴才甚至是只有在配人的时候才得以见主子一面,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想往主子面前凑的缘故。   按理儿,他们应该先去找分管他们的管家,在由着管家去给外院大管事焦大通知,等焦大见过同意后才能领着人去见主子,但由于守大门的特殊性,所以宁国府先头主子给他们可以直接见外院大管事的权利。所以领头的意思自然是去找焦大了。   小弟意会,进门去找焦爷爷。   不一会,焦大就出来了,焦大早年救了主子命,在宁国府的大小主子面前极得脸面,小子们往日不常见他,一件焦大亲自来了,纷纷凑上去讨好,焦大年纪虽大,力气却也不小,直直将众人给推开了,三步并作两步凑到老头子身边。   “孙爷爷可算来了,主子等您很久了,快,快进来吧!”   小子们惊着张大了嘴,尤其是那个骂人的小子,更是狠不得缩成一团,高高壮壮的小子畏畏缩缩得躲在比他矮一个头的小子身后,着实可笑之极,好在没人看他。领头见此倒是松一口气,心想还好自己小心了。   “是焦小子啊,既然急了,还不拉你爷爷进去!”老头一路风尘仆仆,也有些累了,也没再矫情。   焦大就算是在主子面前,拽个不行,但在这个邋遢老头面前倒是恭恭敬敬将人给领进去了。   不提外边的小子们怎么样的猜疑,那位孙姓老头被焦大直接领到了书房,自己守在了门口 第四十章 巡盐御史   正是沐休时刻,没甚公务,贾敬手执一卷书,眯着眼,一会悠闲看一两眼,一会取过一旁暖茶品一两口,小心捏起糕点细品,还回味一阵,悠哉的模样羡煞旁人。   旁人就是那个老头,自己在外面守了半日,他倒在里面享福,哪有这样的事。上前两步,从贾敬手里头抢来茶壶,配着案上的小点心,狼吞虎咽得吃了下去,配上他那衣服,和乞丐还真没什么两样。   贾敬急了,上手抢。两人看着都是年纪都不小了,单贾敬那个“娇生惯养”的身体怎比得上孙老头常上山入海的灵活,忙活半天也不过抢回个碟子,还捧着心疼得跟什么似得。   孙老头看不上,吧唧两下嘴,还真没尝出来那点心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有点咸,这点心竟然还有咸的?再抿抿,唱不出来了,大概是错觉吧,宁国府上的厨子虽不是四九城内数一数二的,但也不至于将做差了的点心往主子那儿上吧?看贾敬还是那副死了爹妈的表情,孙神医表示,我牙酸的紧。   “得了得了,才吃你多少点心啊!怎么着的?”   贾敬哪经得起他这般嫌弃,“这可不是普通的点心,这是我闺女做的,有本事让你女儿来给你做个?”   说完贾敬一拍脑袋,抛过去一个同情的眼神,道“哦,我忘了某个孤家寡人没女儿。”   孙老头气的翘胡子,“谁说我没女儿,我女儿不就在你女儿身边吗?”   贾敬不拘小节,对于不在意的事并不上心,还一阵才反应过来,贾璐身边的孙嬷嬷是老友的干女儿。两人相视一眼,想着刚才你女儿,我女儿的,非常有默契地笑了。   外头的焦大听着这笑声也是颇为欣慰的,他自小跟着贾敬的爷爷,大了些后呢跟着贾演、贾代化父子四处打仗。跟就“代”字辈的兄弟还算熟悉,但下一辈“文”子辈就相处有限了,加之那一代哥儿出生时天下已定,四海太平,不能亲身体会到焦大这些大兵以及他们的先祖为国为家的付出,反而对老兵们的“兵痞”以及“不论尊卑”而充满厌恶,殊不知这些兵**们老早就和他们的先祖们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又怎会对自己“兄弟”未长成的小毛孩子心怀敬畏呢?   所以,自贾代化、贾代善相继去后,焦大这个原本风光无限的贾家大功臣很是受了一番冷遇,好在贾敬在与孙神医结交后,及时醒悟,不再清高孤傲,重用或完善安排自己等被边缘化的老兵。   另外,大兵们早年仗着年轻,打起仗来不要命,只管横冲直撞立大功,身子早就熬坏了,孙神医为人虽不着调了些,但心怀怜悯,常与府中老兵看病,加上他的医术确实高超,越来越多的老兵得以摆脱病痛的折磨安享晚年。焦大就算再横也不敢在“恩人”面前横,主子与恩人关系越好,他们自然越开心欣慰了。   如果贾敬知道他们是这样认为的,将一切都推到孙老头身上,非得啐他们一脸吐沫星子不可,要不是老子重生回来极力交好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头,你们能有机会承他的恩,你们再受重用也是老子的主意,和孙老头没有半点关系好伐!不然你们还得像前世那般在府里蹲灰,咳,虽然蹲灰也有自己的几分缘故在。   好在贾敬并不知情,他还在为请孙神医出山给林黛玉看病绞尽脑汁想诊金呢。好不容易谈妥了,抹一把头上不存在的汗,暗道,谁丫的说这小子宅心仁厚的,谁丫的给他神医的称号的,想想自己刚刚承诺的五百年以上的人参,百年以上的灵芝、鹿茸、深海红珊瑚......财大气粗的敬老爷表示好肉痛,还在不是自己出大头。   孙神医与他相交多年,哪里看不出来他的心痛了,鄙夷得瞄了他一眼,像是说至于这么吝啬吗?   一个衣着褴褛的老头对着一个衣着华丽的贵族老爷露出这般表情,这个时代任何一个人都会表示,这绝对是个玩笑,不可能的!   “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看病的规矩,越穷的越是一分不收,还倒赔药材,越是有钱的,收的越是多,你说的那个林姑娘,啧啧,还真是来头不小啊,出身姑苏林家嫡系,又是开国侯爵之后,父亲还是皇帝老儿心腹,被钦点为巡盐御史,还有两个国公府做靠山的岳家,这样精贵的人怎么能没有精贵的诊金呢?”还特意加重了“盐”字。   盐铁专买制度在古代封建政府一直奉行的,但是盐又与铁有所不同,铁从矿石的开采到运输到打造再到最后的投入使用都是由官府一手包办的,不可能让民间势力插手半分。   但是盐,是百姓生活必需品,极为重要的物资形态。在早期,例如春秋战国时期,盐与铁一样政府可以全权代理,并利用断盐等手段震慑不安分的地区,但此后社会发展,人口日益增多,盐的需求量极大,已经超过官府的制造能力的时候,就需要民间制造,这时候的盐官营方式就是:民制、官收、官运、官销,既然民间有了制盐手段,官府管得再严,也会有一些盐流出,作为私盐贩出,就像是正版盗版一样形影不离。   官营的东西就像是六七十年代那样共有的一样,免不了有质量差价格高等问题,私盐反而更加兴盛起来,官府对于私盐贩一味的残酷打压也阻挡不了利欲熏心的商贩前仆后继的步伐,盐场上一片混乱,但要让官府真的放手这么一个赚钱控制百姓的手段那也是不可能的。   越来越多的人坚持不与民争利的儒家思想,政府对于盐也不再一把抓,开放了销售途径,类似于招标的方式,将盐的销售权卖给盐商,牢牢把握住盐的生产销售节点,那些盐商有了合法的盐来源也就不会铤而走险去造非法盐,政府也可以不出多少力,仅凭打断正常的商品流通环节就能获得一笔不菲财政收入。   但是这样的流通方式也有很大的弊端,如果盐商与负责盐销售的官员勾结在一起,盐商高价贿赂官员,用低价从官府手里得到盐的销售权,在以市场价卖出,大赚一笔,官府就将蒙受巨大的损失。   “巡盐御史”的职责就是监察这个官府与商人交易环节是否有不法行为,直达天听。那些个官员盐商不管犯没犯事,对于这个随时可以揪自己小辫子的官员,平日里的孝敬就不会少,更别说私下里的。   林如海在淮扬呆了三年有余,孙神医可不信他像表面上那般两袖清风、孤傲清高,手底下的银子定是贼多。 第四十一章 孙神医   孙神医不大相信那姑娘的病能有多严重,有没落水,又没去疫区,不过是想多了起了些平日里没有的症候,那些没用的太医小题大做了呗!小胡子一撇,这四四方方院子里的人,别的做得不多,想的到是多。   就像坐在对面的人一样。想他们结识时,他是多么的意气风发,现在,啧啧,和那些个其他家族里的老狐狸哪还有几分不同。   “敬老弟啊!别以为我老糊涂了,你会好心求我救一个八竿子打不上的小姑娘,想是那个小姑娘能给你带来更多东西吧!我说,你也老了,何不和我一样到处走走玩玩,什么事情交给子孙不就行了吗!不然这么多子孙生来干嘛。瞧瞧你那脸上那褶子多的,别说老哥我不关心你啊,我这有前朝太妃最爱的护肤圣品,要不要来一个?”   “去你的,边去!我一个糟老头子要那玩意儿干嘛!”   心里淡淡的苦涩蔓延,这也是自己愿意的吗?我倒是想专心侍奉三清祖师爷,再到了时候两眼一闭,两腿一蹬见祖师爷去,可再接着呢?家族被灭?   自己只是次子,还有个年龄相近的大哥,家族为了自己不和大哥争家产,一面精心**大哥,一面哄着自己吃喝玩乐,让自己对于家族事物半点不感兴趣,天赋全无。   天有不测风云,大哥贾敷早夭,自己被拘起来当家族继承人培养,野惯了的自己哪受得了这般拘束,在父亲一去后,就出家当了道士,那时候可不就将一切都交给了子孙,最后呢?   贾敬合上眼,不肖子孙贾敬对不起列祖列宗啊!家族牵绊、红尘未了,何以成道!   这或许就是三清祖师爷让我再次回来的缘故吧!   再睁眼,还是那个精神奕奕荣国府定府神针。对着翘着二郎腿,对自己书柜里的书摇头晃脑,评头论足的糟老头子说骂道,“还不去洗洗干活去!”   老头子喊着“得了得了!”三步一晃悠得出去了,没人注意到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这红尘之中多牵绊,或许他不该回来的,罢了,帮完敬小子这个忙,他就去云山玩水,穷乡僻壤救人去,再也不回来了。   贾璐的园中园,“啊!”一声尖叫,惊起了一滩鸥鹭,惊醒了屋檐上晒太阳的懒猫,也惊吓住了,嗯,翠歌。   翠歌正在外间绣着自己小祖宗的小肚兜兜,就听着里间这么一声吼,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往里跑去,就见她的主子举着小胖手看着指尖上那一滴红彤彤的珠子。   翠歌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熟门熟路拿钥匙来了一旁柜子上的锁,取出一个雕着迎春花半开的红酸枝木的匣子,打开匣子,里面放着各种瓶瓶罐罐,上面似乎还贴着纸条,翠歌迅速取出两瓶瓶子,取过一旁的干净的药棉,从一个瓶子里倒出液体,将它浸湿,轻轻擦拭姑娘有血珠子的手指,嘴里还唠叨着,   “姐儿,怎么又练起绣活来了,焦茜那丫头呢?怎么不知道看好姐儿,哪玩去了,也不知道把绣花棚子放放好!”   “我让她去给蔷哥哥送点心了。”   “好姐儿,不急着拿针,姐儿手短才学不会的,等手长大些了就好了。要我说啊,那个绣娘还真把自个儿当先生了,想把姑娘教成绣娘了,瞧瞧,您这手指头都成什么样了,连太太都吩咐了,姑娘可以晚些再拿针,姑娘您也别跟针过不去了,如果再支开我们偷偷练习,奴婢可要告诉太太了!”   姑娘不喜欢别人进自己的里屋,就算守夜也不行,所以除了几个妈妈就只有焦茜、墨染还有她,这也让姐儿很容易就离了人了,就像刚才那样屋里就姑娘一个,手里杵着根针,想想就后怕。   偏偏姑娘似乎还对这种离人的游戏乐此不疲,真是......   贾璐呆呆得看着翠歌给她处理伤口,左手三个,右手三个,还真对称,贾璐看着肿肿的手指表示欲哭无泪。   前世,虽不会高大上的刺绣,但好歹补补衣服缝个扣子什么的还是可以的,也没有现在这般碰针就伤的地步吧!   难道换了个身子才有的这个悲催毛病,可红楼中也没听说过贾惜春有不善女红的毛病呀。好痛!呼呼!我再也不要玩了鸟!   翠歌见姑娘疼得湿润了眼睛,配上呆呆的表情,软萌软萌,恨不得狠狠抱住狂亲几下,在她的脑海里正有一个狂奔向软萌姐儿的人身后有一根名叫“理智”的绳牢牢拽住了。   翠歌按捺下自己的心悸,手脚麻利的将匣子放好,绣花篮子移到柜子上,以免主子又自己偷偷拿来玩,结束后抱起姐儿轻声哄着。   贾璐正想着要不要提前去把晴雯给勾搭回来,她手艺好,可以帮着自己做东西什么的。被翠歌一抱,倒吓了一跳,再听她哄的什么不疼不疼的,知道她以为自己疼蒙了,羞得得耳根子都红了,这么大人了还被当给针扎疼了。   问道,“孙嬷嬷呢?”   这些日子以来,因为贾璐受伤不断,孙嬷嬷每天都要来个两三趟看一看伤口才好,算算时间该是早就来了的,但现在还没来,贾璐有此一问。   “听说,孙神医来了,孙嬷嬷去见他了。”   听到孙神医,贾璐眼睛一亮,“我们也去看看!”   说着挣扎着从翠歌身上下来,跌跌撞撞往外跑去,可巧了,孙嬷嬷正好从外边进来,给撞了个满怀。   孙嬷嬷稍稍侧着身,卸了她的冲劲儿,再顺着力道一把把姐儿抱了起来,要是那些老江湖看到,定要道一声好功夫。   屋里两个门外汉也悄悄竖起了拇指,孙嬷嬷力气好大!   贾璐往后一瞧,没瞧见人,问,“听说孙嬷嬷见你爹爹去了,孙嬷嬷,孙爷爷呢?”   孙嬷嬷握着她的两个小爪子,又多了一个洞洞,眉头一皱,好在不算严重,事后也处理得好。   “姐儿怎么知道是叫孙爷爷的?”   贾璐翻一个白眼,就喜欢逗人玩,玩不腻呀!   “我听爹爹说过他是你干爹的!”撇头加鄙视的小眼神,像是在不耐烦地说,这你都不知道,真笨!   “聪明的姐儿。干爹他去给你林姐姐看病去了,你之前不一直在担心你林姐姐吗?”   “有了孙爷爷,林姐姐的病是不是就会好了!”   “当然,这世上还没有难得倒孙神医的病呢!”翠歌带着一脸骄傲倾慕插话道。   得,这又是一个脑残粉。   孙神医,籍贯未知,年龄未知,最早是为救治开国战乱受伤生病的百姓而闻名,名未知,家中排行老二,刚开始人称孙仲,后医术闻名,人称其为神医,不慕权贵,怜惜贫弱,看病从不以病情难易收取诊金,反而看病人,身份越高者,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外伤都要价值千金,身份贫困者,哪怕是世间一等一疑难杂病,不仅分文不取,还倒送药材。古怪的规矩使他的名声越发兴盛起来。   他喜云游山水,不知何故与宁国公府一等将军贾敬交好,为其老蚌怀珠的妻子护持,直到生下孩子,还留一精心**的同姓徒儿在宁府。   虽不知诊金是否符合规矩,但孙神医对待贾府这么非一般的看中还是让不少人起了疑心,然有势力想利用宁国府来企图胁迫孙神医留在京都时,他又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宁国府,在消息放出去的第二日就大摇大摆得从北城门离开了。行事张狂无所羁绊,偏又医术高超,世人奈之不得。 第四十二章 贾璐的小主意   虽然对于“世上有没有孙神医治不了的病”依然保持怀疑,但既然世俗给了他这样高的评价,想来他的医术应该是颇高的吧!   担忧之心也略减。歪头提道,“林姐姐病成这样,也不知道林伯父要担心成什么样子呢,老太太派人给林伯父送信了吗?”   低声嘟囔一句,“林姐姐怕是会想父亲的。”   众人原先还疑惑着姐儿怎地提这个问题,但一听后一句就知道这姐儿怕是以为林姑娘和自己一样,姐儿一生病就非得拉着贾敬、韩氏的手,直到睡着了还不松开。   “还没呢,想等着孙神医看完病,将脉案一起给送过去,好让林姑爷放心些!”   贾璐眼咕噜一转,“那琏二哥哥还去吗?”   孙嬷嬷犹豫道,“应该去吧,不管严不严重,毕竟是贾府接待不周才让林姑娘受此大罪。”   闻此,贾璐从孙嬷嬷身上挣扎下来,跑向东边里间的小书房里,嘴里还叫着,“翠歌姐姐去叫墨染过来!”   风风火火的,想到一招是一招,旁人只能无奈又宠溺得摇摇头。   李嬷嬷去训练刚刚上任的小丫鬟了,没得空,赵嬷嬷估计在她的小厨房,孙嬷嬷打算去找她好好商量一下姑娘的晚膳,这两天姑娘失了不少血了。   翠歌叫了门边候着的小丫头,让她去寻了墨染来,自己跟着贾璐进了里屋。   翠歌走得有些晚,掀开帘子就看到姐儿撅着腚在箱子里一翻一翻,翠歌忙上前几步,“姑娘要找什么,奴婢来寻就好,姑娘一边坐着就好。”   贾璐翻了半天也没翻到,这世养成的娇弱的身躯早累得气喘吁吁了,也不反驳,坐在一边,道,“我之前画画用的炭那儿去了?”   翠歌整理着被姑娘弄乱的东西,听到姑娘想要找的炭,嘴角抽抽,那炭的来历让翠歌表示好艰难。   原来早在姑娘由老爷带着启蒙学习写字的时候,私下里就没少抱怨过软趴趴的笔好难写,原先和太太住一起的时候还忍着,等到她搬出来自己当家做主后,拿了自己的小私房,让人卖了市面上所有的炭回来,拿起来一一比划,硬阔木炭太硬,杂木炭太软,松木炭太松,果壳炭也嫌咯手,银丝竹炭用不顺。   买来的都不行,姑娘就开始祸害家里的花花草草了,凡是看的上眼的木头,都叫人砍了来做炭,偏偏老爷知道了还来凑趣,想从外面买更多的木料试试做成炭,好在太太是个明理的,及时拦住了。   可就是这样,专管会芳园的花匠一见到姑娘还都哭丧着脸,尤其是最后选定了柳树上两三根筷子一样粗的枝条做木炭,翠歌表示不想回忆那颗可以堪比和尚头的柳树了。   不过那次胡闹倒是误打误撞让姑娘找到一种比市面上普通木炭更持久受热,烟雾更少的炭,让府里赚了不少。   贾璐看她停了停,“怎么了?”   “没什么,姑娘要的炭条”   “是炭笔。”   “炭笔,奴婢把它锁起来了,马上给您取来。”   不一会,翠歌拿钥匙开了个箱子里,拿出来了一个小匣子,开了匣子,掀开包裹的绸缎,露出了几根,恩,长短粗细不一的黑炭条。   贾璐眼抽抽,这是什么珍贵独一无二的东西吗?需要这么宝贝吗?   翠歌小心将炭笔取出那刀将一头给削尖了,又从大箱子里取了一打白纸。   姑娘平时用的是上好安徽产的宣纸,但不管是生宣还是熟宣,对于炭笔来说都太软了些,易被坚硬的炭头戳破,所以特意找了材质较硬的白纸来,供姑娘写写画画。   “裁小一点。”贾璐吩咐道。   墨染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姑娘小小个人趴在岸上奋笔疾书,不敢打扰,就在一边候着。   贾璐写完后,吩咐翠歌将纸力图折到最好,看向墨染。   墨染是荣国府的人,翠歌、焦茜都是从贾璐母亲韩氏那儿出来的人,翠歌居长,没两年就要出门子了,最是碍不着她们得了。   但焦茜与墨染年纪相仿,翠歌出门后就是她们两个为姑娘身边领头了,焦茜常与她别苗头,翠歌看似不偏不倚,却更为看重焦茜,毕竟出身为宁国府家生子,总有一两个亲戚在焦大手底下办事。   墨染在荣国府里还好些,仗着主场优势还能在主子面前得几分好,到了这宁国府,都被两人挤得没边了,回来这么多天,连姑娘的毛都摸上一根,正是心灰意冷时听着姑娘喊她,屁颠屁颠过来了,她可不要成为被主子遗忘了的人。   “墨染,你是荣国府的家生子吗?”   “是。我老子娘是在老太太浆洗房里的,我爹是马厩看管的,我兄弟是琏二爷手底下跑腿的。”墨染将自己的家人都给报了一遍。   果然,贾璐眼光一亮,她早些见着过墨染和贾琏身边的一个小厮搭话过,墨染年龄不够,不可能是**,那只有是兄弟了。   “那,你可以将这个塞到孙神医给林姐姐的脉诊里吗?”伸出手,手心里正是刚刚让翠歌折成的一小团纸。   墨染沉默了,虽然她很想应承下这事来好显示一下自己的能耐,让主子更加看重,但这事还真不是自家能做得,这些日子关于林姑娘的事查的严,一被查出处查还重,总不能为了自己的前途让家人给自己牺牲吧!   贾璐看她沉默也知道是难为她了,现在荣国府上上下下都盯着呢,又怎么好动手呢?不管是脉诊还是贾母给林如海的解释信什么的,想想就知道贾琏会贴身(用心)保管啊!怎么可能会让外围的奴才碰到呢?   贾璐表示烦躁极了,喵了个咪的,给林如海传个信怎么这么难呢?告诉林如海他闺女被人欺负了怎么就那么不行呢?虾米都干不了,难不成就看着黛玉恋上贾宝玉,再失恋死,看着如花一样的姑娘们一二三四五一个个往狼堆虎穴里跳!   墨染看着咬牙切齿的姑娘,心里一个哆嗦。   “奴婢不知姑娘要做什么,可为什么不直接去做,老爷太太这么疼爱与您,又怎么不会满足您呢?至于要用这种方式......”   轰的一声,点醒了贾璐。   翠歌听着墨染后面的话越来越不着调,“咳!”地一声打断了,怪不得在老夫人那里的被鸳鸯翡翠她们压制得死死的,平日里安静得像据嘴葫芦,突然来那么一下,谁受得了呀。   见她声音没了,也就没去管她,一回头,就见自家姑娘就呆呆的,连眼珠子都不转了,可把她给吓得。   “姑娘,姑娘,可别是唬着了!”轻轻摇晃贾璐身子,顺脚还踹了一下墨染,“瞧你把姑娘吓着了!”   贾璐清醒,摇摇头,“我没事,你们都下去,让我一个人呆会。还有,这是你们别跟爹爹娘亲说,知道了吗?”   “姑娘!”翠歌不同意大叫道。   “回去!”贾璐只拿一双黑黑的眼看着,语气不容置疑。   翠歌腿软,跪下道是,还没反应过来就拉着墨染离开了。合上门暗暗嘀咕,谁说姑娘好脾气的! 第四十三章 送信   没人知道贾璐大姑娘一个人在屋里想了什么,不过一刻,她就出来了。   贾璐没再继续她的偷偷送信的行为,从新拿纸写了一封正规的信,直接去了丛绿堂,只见到了母亲,和母亲撒了会娇,问了父亲在哪,直奔外院走去。   出二门,没人拦着,不过有一个腿快的小子行礼后,先走一步去给焦大报个信,虽然外院没男客,但总得先报备一下,省得与突然来客人冲撞了。   贾璐也没在意,直奔外书房而去,等在门前,早有眼尖的小子进去通报了,只等他一会出来接了。   不过片刻,小厮就掀了帘子,请姑娘进去。   “爹爹,爹爹,帮姐儿一个忙好不!”贾敬抱住冲进来的贾璐,斥道。   “还有外人呢,不可无礼了!”   贾璐回头一看,果然有几个人正在收拾纸张资料什么的,其中一个还是自己的先生,明显他们在谈事情,被自己打断了,准备离开,贾璐小脸一红,趴在贾敬怀里不再出来了。   “小姐也是活泼可爱,性情中人啊!”   缓过来的贾璐,顶着一张大红脸,依然起身向那几位先生行礼,“请给位先生安。”声音清脆悦耳。   几为先生忙侧身不敢受全礼,他们不过是府上幕僚清客,哪里能担当主子姑娘的先生之礼。   贾敬对几位手下的礼让闪过一丝满意的表情,对贾璐的表现闪过一丝意外,贾璐正常不应该是娇羞等到旁人都走开了才出来的吗?   虽然姑娘不那么害羞,不是很好玩了,但是小姑娘总要长大的嘛,贾敬宽慰道。   等众人都离开,贾敬方问,“璐姐儿有什么要让爹爹帮忙的?”   贾璐从衣袖里掏出皱巴巴的几张纸,“爹爹帮我把这信送给林伯伯。”眼巴巴看着爹爹。   贾敬对这皱不拉几的纸有些纠结,取过,将其抚平,正要细看,就被贾璐挡住了,“不准看!”   “那个林伯伯?我不记得你认识什么林伯伯?”   “是林姐姐的爹爹,林伯伯派人来看林姐姐,还有写信来问,林姐姐总是报喜不报忧,现在更是病了,连报喜都不能了,所以,我想让林伯伯知道林姐姐的情况。”亮晶晶眼中充满对亲近姐妹的担忧与关怀,这样的眼神让他想起了自己那个早夭的哥哥贾敷。   “好,姐儿既有心为姐妹,爹爹怎好拖你后腿呢?爹帮你寄。”   “谢谢爹,爹爹最好了!”贾璐见事情就这么简单解决了,开心跳起来亲了贾敬一口,贾璐大了些后就不再像小的时候那般亲近贾敬了,这么难得的亲昵让贾敬心情颇好。   贾璐看着案上高高叠起的卷子,也知道父亲还有是处理,“那么就不打扰爹爹了,爹爹别忘了给我寄信啊!”   贾璐解决了一桩大事,心头一松,一蹦一跳出门去了。   贾敬瞄了眼贾璐所谓的信,字倒是横平竖直了,还有个别字缺胳膊少腿的,还有待加强练习。   不知道为什么,贾璐认字倒是比一般人来得快,但写的时候总会缺点东西,下了狠手才好些。   贾敬揭开一张雪白的宣纸,底下是一株焉了的花朵,细瞧了,似是紫荆花,旁边凌乱叠着一堆纸,最上面眉飞色舞写了“脉诊”两个字。   贾敬似有似无感觉到贾璐的改变,但他将一切都归结于小女孩长大了。比起粗心大意的父亲,母亲总是更关注细节,贾璐的变化自然躲不过掌握她一切细节的韩氏的法眼。   就算贾璐没有说她去找父亲干什么的,但韩氏还是有法子在半日后得到准确消息,知道她是去给林黛玉“告状”的,这么“正大光明”、“理直气壮”,让韩氏有些哭笑不得外,还多了一丝安心。   俗话说三岁看到老,贾璐自小乖巧,但从选丫鬟那儿就看出来有一点不知像了谁,总觉得有些太过上不了台面了。   就像是在荣府的时候,她常去好些偏僻的地方,一待就是好久,旁人只以为她是在躲猫猫,但韩氏知道那些个地方都是丫鬟婆子们饭后闲时说嘴的地方,贾璐又与黛玉交好,这蹲点的心思何人不知,但她可以派自己人去抓呀,总比自己一个大家小姐亲自去抓人好些呀,她年纪还小,不怕计划有漏洞,就怕她今后习惯了这些底下的手段。   要知道,如无意外,贾璐怎么着都得是正妻,正妻讲究的就是个端庄稳重,光明磊落,要是正妻和小妾一个行径,那还有什么差别可言。   可是韩氏一直在犹豫的是该怎么教导走弯了的,教深了,怕提前打破孩子的纯真,韩氏也舍不得,教浅了,又怕她听不懂。   不想姐儿自己想明白了,此事,她还以为贾璐会悄悄把信送出去,她竟然直接让她父亲送过去,暂且不提贾敬的打算,贾璐不管为何有了这般改变,但乘势而为她还是会的,立刻让原本训练好了二三等丫鬟都给配齐了,她就不信了,这么多人的殷勤讨好下,还转不过她的小性子。   不提贾璐回去后看到自己私人豪华古典住宅来了这么多租客是多么烦恼,扬州林府此时几近乱了套了。   来来往往的丫鬟婆子忙活着,几个管家婆模样的人在那撕声力竭的招呼着,虽还不算太乱,还是瞧得出来这户人家没有主母坐镇,规矩虽好,明显没什么底气,从管家到打下手的没一个不是满头焦虑、心怀忐忑的,更有甚者,有的还透着一丝绝望。   一个八尺多的壮汉背着一个胡须发白的老头匆匆赶回,一只手托着老头,另一只手不停挥舞着,“大夫来了,快让开!”   众人纷纷让出一条路来。壮汉看着虽莽撞,脚底下却有分寸,在进门前几步停了下来,险些撞到后面跟来的托着药箱的药童。被放下后,年近古稀的老头丝毫不文明地翻了个白眼,“老夫几被你这莽汉颠去了半条命!”   大汉憨憨摸头一笑,一旁早等着的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一手帮着抚胸缓口气,一手拉着往里间拽,   “张大夫,你是扬州城里最好的大夫了,要不是我家主子实在是不对劲,请来的大夫都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们也不会这么失礼,急巴巴就把您背过来,是不,求先生慈悲,先看看我家主子,那小子到时候任您处置?”   听此言,张大夫也不再多言,从药童那儿接过药箱,掀开帘子,里面的场景令他大吃一惊。 第四十四章 绝死心   张大夫是见过林如海的,见过两次,一次是他刚来扬州时,他没有坐轿,骑着马,女眷跟跟在后面,虽面带风霜,但还不失为一名偏偏儿郎,现在这个形容枯槁,面色惨白的人是谁?   张大夫当了一辈子的大夫,见此情景没有退缩,反而更近一步,打算细瞧了他的面色,空气中传来淡淡幽香,张大夫有些不愉,真是胡闹!   这都病成什么了还点什么香,虽是如此,脚下也没停,手脚利索自己铺好诊布,上手细细把脉,手底下脉搏时而沉重缓慢,时而轻浮跳脱,着实与一般病例不同,怪不得说请了很多大夫都诊不出来,就是自己浸淫医术多年,也不曾听过这种脉象。正当他在冥思苦想之际,林如海突然醒来咳个不停,一旁女婢忙拿过痰盂放于下方,咳嗽结束后拿手帕小心收拾残余的污秽。   张大夫一直从旁观察,又让女婢将手帕给他,细细打量了,忽的面色一变,小心收拢手帕,又快步走向香炉,将烟给灭了,倒处残渣,小心检查着。跟着一同进来的管家还有什么不明白,凑近了问,“可是这烟有什么不妥?”   “这是哪来的?”   “这些都是普通安神助眠的花草,决明子、丁香、薄荷之类的。”   张大夫摇头,“但看熏香而言,并无不妥。”   “那么,老爷的病?”要知道之前请的大夫不是一上手就道无能为力就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还是其中一位点出让自己等人寻来这位扬州最积年的大夫来瞧瞧,果见他似乎真有几分本事。   “还没确定,得等老夫回去查查典籍。”   管家急了,“哎呦我的老大夫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查典籍!”   老大夫怒了,“还能有什么时候!看他这身形,这脸色,就算没病,饮食睡眠不调也已多日了,怎么不知道早点请人来瞧呢,现在倒急了,啊!”   管家心中苦笑,老爷自小少爷、太太相继去后就颇有些心灰意冷的感觉,在将姑娘送到岳家后更是将全部心思都投入公务,连每一旬的请安脉都省了,他们往日劝老爷按时吃饭都如临大敌,上次姨娘劝着多多休息更是被禁足半个月,谁还敢多言。   “莫若这样,老大夫,您说,典籍在哪儿,我们派人去给您取来,省得您再费力奔波如何?”   张大夫原是不同意的,但一想到刚刚请来时的奔波他也怂的慌,自己这把子老骨头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经得起这般折腾,也就没反驳,最后还是让那个送他来的壮汉再跑了一会。   趁着这点时间,张大夫让人将林如海吃穿用的东西都收拾出来,自己一一检查,可惜一直在摇头,管家见这个场面记得都在暗中嘀咕,这该不会是沽名钓誉吧!   不一会,张大夫所要求的书给取来了,管家看见张大夫小心翼翼取出被烧了一大半的典籍,眼角有些抽抽,这是从哪个犄角嘎达里找来的,靠谱不?张大夫翻了翻,眼神一亮,指着其中一页说,   “看到了吗?这里的脉象与你们老爷的颇为相似,连其他的表现尤其是咳出来的痰中血色中暗缠银线都十分相似,但是问脉得细究病理来源,这里只有一处草药看得出来是决明子,其他与之相配的原因早已被火烧毁了,好在用针用药还算清晰,所以请你们府上做得来主的说句话,是否要让老夫来治!”   管家面色一变,暗自叫苦,道“请老先生稍等。”自己回身向旁边的小偏室走去,隐约间有些人影似是女眷。   不一会,管家又出门,严肃问道,“敢问先生,这残本是从哪来?”   张大夫一听,也知道他们怕也是背水一战,也郑重言“这书是我家祖上传下,据悉当年秦始皇焚书坑儒时,先祖冒险从火上救下,当时大儒让先祖好好保存,后面也有一则疑难杂症也已证实有效可用。”   “那不知我们老爷若不就医还能撑多久?”   “看他这种情况,怕是有经历过大悲大喜,是否?”   管家点头。   “按照已有的情况来看,贵府老爷应该是多种物品交错使用中的毒,潜伏期极长,要是不动怒还可撑个五六年,但这般动怒下,若是这方子正好对症还好,若是不对症或者不治疗,怕是撑不过半年。”   “那先生有几层把握?”   “方子对症的话,我有九成的把握,它的下针用药都不难,但是若是不对症的话......”   管家也只其言外之音,但扬州本土的大夫基本都请过了,就连周边都请了不少,府上没有正经主子,要是快马加鞭请京都姑娘做主,主子也不知道撑不撑得住,况主子动怒也是京都林福大管家派人来之后,管家私以为姑娘怕也是不好。   他是府上的家生子,自然希望林府长长久久的才好,咬牙道,“好,请先生动手。”   张大夫闻言,吩咐人准备热水煮药等,自己沐浴更衣,养足精神才动手。   一个多时辰之后,张大夫有些摇晃出了门,安慰紧张兮兮的林府众人道,“不用担心,只要保持心境平和,不再随意动怒,好好保养,就不会出什么大褶子了,不过照他之前那样不顾身子透支精力,也活不过十年!”张大夫郑重提醒。   众人激灵,欢愉的气氛又瞬间沉默,还是管家强打起精神派人送张大夫离开,自己收拾后局。   几日后,林如海醒来,浑身乏力,手足就像灌了铅一样,但总觉得一直压在心口喘不过气来的压力松了不少,吐痰时也没有利刀刮喉的痛苦,身边候着的梅姨娘扶起林如海,喂了他一口温水,又拿一直温着的小米粥喂了小半碗,林如海缓过来后问,   “我这身子怎么了?”   “没什么,”梅姨娘想隐瞒的心思在林如海精明的眼神下暴露无遗。   “老爷怕是中毒了,但不是很重,扬州府的张大夫出手后,就解得差不多了。”   林如海是知道自己中了毒的,自妻子去后,自己早已万念俱灰,只想着早日除掉江南毒瘤以报皇上知遇之恩,再将家产悉数留给黛玉,以岳母舅兄对敏儿的偏疼,宝玉黛玉两人的青梅竹马之情,加上这百万家私,想是自己去后也可以面对亡妻了。   但是想到林福传来的消息,眼中厉色一闪。   问一旁的管家,“可有京中来信或来人?”最后两个自含糊不清,林如海怕也是害怕京中来人吧!   管家后面没听清,但前面还算清晰,言道“是有两分京中来信。”   林如海紧紧拽住锦被,咬牙切齿道,“贾家,贾家,将信拿来!”梅姨娘虽不知老爷为何一提起贾家就这般愤恨,但不久前张大夫才提及不能动怒,林如海涨得红紫的面色像是在提醒她动怒还有不到十年的寿命,她可还不想做**呢!   顶着林如海的怒火,安抚道,“老爷,动怒伤身,张大夫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再动怒了,老爷就是不为着自己也要为着姑娘考虑呀,况若是太太知道了也会担心呀!”说着,自己哽咽起来,她是贾敏的陪嫁丫鬟,后因贾敏抬举成了林如海的姨娘,与贾敏感情甚铎。   林如海先是听到姑娘,勉强平息下怒气,黛玉外家靠不住只有自己这个父亲了,不管怎样,自己都得撑下去,后来听着亡妻,愧疚于没有完成她的承诺好好照顾幼女,越发不能撒气了。   平息下呼吸,发现现在除了心率加快呼吸有些不畅外,没有了以前火辣辣的疼了,想是真的治好了。   自己当初一昧求死自有心灰意冷的缘故,也有百般求医而不得的灰心丧气,现在没了必死的前提,为着黛玉自己也得好好活着。   如是想着,林如海复又躺下好好休息了。   梅姨娘、管家见此松了口气,眼神中闪过欣喜的光芒,他们都是陪伴林如海多年的人,怎会体会不到他身上蓬勃的求生意味,那远不同于这两年的死气成成。这世上绝症还可能有救,但一心向死的人,谁可救? 第四十五章 真相   虽有求生之心万分深切,然黛玉之事深压在心头,林如海也不能好好休息,不过睡了一个多时辰,复又醒来,让人去取了都中的来信。   两封都是贾家来信,一封来自荣国府,一封来自宁国府,林如海心系女儿,先翻看荣国府的信。   “妹婿林氏如海如唔:   自吾妹去后,母亲大人深感切肤之痛,常日以泪   洗面,吾与兄长恩侯亦悲痛万分,接甥女林氏黛玉入府   一则聊以慰藉母上丧女之痛,吾与愚兄丧妹之哀,二则   以解甥女无人教导之忧。   ......   自甥女归府,母上甚为宠爱,然此亦引小人妒,   吾等不查,令流言四起。   ......   某日某时,甥女游园遇两婆子嘴碎谈及谣言,怒   于谣言,累于不敬。归,体贴长辈,未言及所受委屈。   ......   次日,甥女病重,被隔离。”   林如海见此捏紧信纸一角,强忍着怒火与担心往下看,   “幸得神医孙氏照看,如今已无事,另附上孙神医   脉诊在下,望勿挂。   ......   吾等管教不严以致内宅流言四起,着实愧疚不   安,......”   之后的林如海没什么心思看下去了,翻出所谓的孙神医的脉诊,直接翻到最后,果见“尚已无碍,然有伤根本,仍需细细调养”等语,虽没什么大碍,但见到“伤及根本”等语,林如海仍是无法忘怀,林黛玉三年前离府时不过有些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如今却是“伤及根本”,换哪个关爱子女的父母受得了?再重新通读信纸,其他的不过是处罚流言相关奴仆,整顿府内歪风邪气,道歉之类的言语,丝毫未提贾琏来府致歉,以及将林黛玉送回府等语,甚至都未提及流言所传为何,就打算将一切揭过了?   林如海冷笑。   将信放在一边,取出另一封,送信的是贾氏族长贾敬,林如海不禁疑惑,他是见过这个舅兄的,在京都,也有过相关的联络,印象中是个信道,极为潇洒不羁的,敏儿也曾言贾敬大哥对于自己一干同族兄妹也是极好的,但两人到底隔了房,敏儿也有嫡嫡亲的兄弟,他们并不多亲近,对于他的来信确实颇为奇怪。   打开信,开头是贾敬潇洒的字迹,林如海是前科探花出身,才华横溢,对于诗、词、文章、琴、棋等诸多方面皆有涉猎,但最看重的还是字迹的端正美观,他信奉见字如见人,第一眼看到这字就对贾敬印象颇好,加上之前亡妻的评价,好感又加几分。   “林兄拜上:   幼女贾氏四女与兄女林氏交好,同住一院,情如同胞,自林女病,移居宁府,然对林女甚为关心,怒于林所受之难,愤然示下,恳请吾信寄与汝。吾年过半百,膝下徒有一子,其母亦九死一生生下此女,今方六岁,我等宠爱过度,骄纵异常,然亦不望阻其意,遂寄信于阁下,若有打扰,方请见谅。”   贾敬虽言贾璐“骄纵异常”,但字里行间并无斥责,反而流露出以为父亲对女儿过分要求的无奈宠溺。林如海同贾敬一样,都是上了年纪方有一女,对女儿的宠爱都是一样的,加上两女都是好友,对贾敬多了分同一类人的认同感,对贾璐也多了些长辈对晚辈的宽容。   拿起贾璐的信看了起来,入目的虽横平竖直,但大小不一,涂改颇多,有些字甚至缺胳膊断腿,林如海第一反应就是皱眉,但思及贾璐不过六岁幼儿,而且父母在堂颇受宠爱的事实,也不甚在意了,之后深入内容更是挪不开眼,这说的都是自己不曾听闻的小女的日常,更是黛玉从未谈及的烦忧之处。   “某日,宝哥哥又一大早冲进我们院子了,吵死了!”   .......   “某日,花房送来一盆紫荆花,我不喜欢,林姐姐也不喜欢,不过大家都说姑娘家的屋子里就该有这鲜艳的花朵,林姐姐也说这是长辈的爱护,不能弃置。”   ........   “薛家宝姐姐来了,林姐姐好像不喜欢她,说她是个内里藏奸的,让我也远着点她。”   ......   “她们又胡说,谁说林姐姐小气的,每次有下人过来,林姐姐都是给一大把的金瓜子的,宝姐姐给几串铜板就算大方了?”   ......   “林姐姐又哭了,”   ......   林如海一个字一个字得看着,就怕漏了什么,看着这些越写越凌乱的字,就像是看着自己粉雕玉琢的女孩儿一点点长大,黛玉虽然也会和自己写信,但信中说自己的不多,更多的是叮嘱自己要好好保养之类的,看了那些,自己心里为着她的孝心而暖和,可也以为她一切安康,虽不至于毫无波折,但也算是兄弟姐妹躬亲喜乐。知道林福来信,自己还不大相信,毕竟敏儿口下那个喜悦平和的贾家断断不会做这等不要面皮的事的,直到京都再来信,知道看到荣府含糊其词的信,看到贾氏四女的称述,才恍然明白,原来黛玉在自己的忽视下受了这么多委屈。   林如海脑海里回顾着刚刚所看到的,双手不住得颤抖,好在他也是多年宦海沉浮的人,心机定力什么的还算有些,不断分析三分消息,以好准确判断黛玉在林府的境遇,不管是接她回家还是另作打算也好有个标准。   突然,林如海猛然做起,翻过脉诊,叙述病因里提道,“原不该如此严重,怕是接触到什么过敏物质”,又翻开贾璐的信,“送了一盆紫荆花,大家说...林姐姐说不能闲置”,“紫荆花”不宜放于室内,其花粉与人接触易引起喘喝(哮喘),黛玉本就在呼吸方面有所不足,这个大家是谁!   几次心潮起伏下,铁打的人都有些受不住,更何况是虚弱的林如海呢,几番折腾下来,林如海感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快要跳出来了一样,强忍下怒意,嘴角衔着一丝血迹。   这番场景着实惊吓到了刚进屋的梅姨娘,请医安抚又是一阵折腾。   半月后,林先生受林如海邀请来到御史府。   林先生是林如海的落魄族人,当年虽考中进士,但家中无力再供他上京赶考,为了凑足学费,林先生的父母做苦力活都劳累而亡,林先生对科举着实恶感颇深,受林如海看中后,虽然得了资助科举上榜,但没有入朝为官,而是在林府做幕僚,帮着林如海做些事,在林如海这些年和江南各大盐商、官员以及他们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争斗时,灵活多变又机智敏感的林先生着实帮了他不少忙。   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专注于公务的林老爷休假已逾半个多月了,作为林如海的心腹,他十分清楚他中毒的事实,曾劝他积极问医,但都被拒绝,他病了半个多月,都没有消息,此前林府满扬州城得找大夫的事情闹得整个江南地区风言风语,就连林先生也以为林如海撑不过去了,此刻,宣入府,也是为交代遗嘱,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林先生入府。 第四十六章 出谋   林先生怀着最坏的打算来到林府,领路的人没有将他领到往常谈论公事的书房,而是到了内宅,这使他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心脏一紧。   御史府后宅是典型的苏州园林,小湖、假山、流水、小亭,钟灵毓秀,巧夺天工,虽不大,却是极为难得的秀美园子。此刻这一切都吸引不了林先生,他此刻正忧心着待会见到林如海该如何说道,如何劝慰他仔细养身子。   想了一堆,真到林如海面前时反而什么都说不得了。林如海虽然侧躺于榻上,手执一卷,面色虽不及常人,亦不再像此前那般苍白,又有了几分当年探花郎的翩翩姿态。   “贤弟来了何不出声?”林如海笑称。   “世兄身体康健,愚弟看着心中欢喜啊!”林先生豁然一笑,撩起袍子,就坐在林如海旁边。   “我病着这些日子,那些人可有什么动静?”林先生了然,道,   “哪还能没什么动静,差不多快要闹翻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位,”林先生食指向上,“登天了呢!”   林如海锁眉,那位既嫡又长,本是毫无疑意的继承人,林如海身为清流士子,也曾是那位的有力支持者,但,他也太过折腾了,简直把江南作为自己的钱罐子了!还有照理甄家是该支持自己姑奶奶二皇子,但,也不知何意,对于那位在江南的肆意索取,不但不阻止,反而推波助澜,将整个江南地区搅得乌烟瘴气!   罢了!自己只要将证据上交,其他的看主子爷怎么做好了。   “随他们去!他们做的越多,漏的马脚也越多,左右出不了什么大褶子!”林如海不知道的是,正是这些出不了什么大褶子的人逼得他不得以真面目存在于世。   林如海叹口气。   林先生,犹豫道,“恕愚弟多嘴问一句,世兄的身子?”言未尽,意已传。   “无碍,机缘巧合之下已解。”   “那正当是大喜事一件,当浮一大白以相庆!”林如海是其主家,他长长久久,自己才能长长久久,林先生开怀大笑起来,却见林如海并未开怀,面无笑意,反而还带着一丝忧愁,笑声戛然而止。   “不知世兄为何愁眉不展,说出来,小弟愿为效劳解忧。”   林如海看了他一眼,默默叹口气。   “贤弟还记得为兄膝下唯一的女儿?”   “当然,令千金精致可爱,聪明伶俐,实属世上罕见,任谁见过都不会忘怀。”   林如海听着他对黛玉的看法,掀起身为父亲的自豪,自家的黛玉果然是最好的,可惜的是,她现在的处境。   “内人去时,贤弟也知当时状况之危机,岳家派人来欲接小女过去以施长辈教养之责,我虽知他们这般急切自然也有怕吾续弦以断两家姻亲之意,但认为他们对亡妻乃至小女也会是尽心的。然,”林如海摇头。   林先生也是知晓此事的,当时形势紧张,林如海又在近年内痛失爱子与亡妻,对待唯一的骨肉血脉不免更为看重了些,自己也曾劝他送走女儿,一则更好集中精力,应付官场风波,二则天子脚下也好保护唯一的子嗣,待局势明朗后在接回也可。见林如海如此,莫不是京都出了什么事。   “然什么?”   “贤弟自看吧!”林如海将一卷资料交给他。   林先生先是疑惑,取过卷子一瞧,惊愕之意逾重。一惊于堂堂国公府竟对嫡亲的外孙女疏忽至此,对家奴放肆至厮,又惊于林如海将这般私密之物给自己瞧。   林先生了解林如海,林如海又何尝不了解他呢?   “贤弟不必如此,贾家治家不严,这些事情虽不是人皆尽知,然亦不远也。”   “那,您的意思是?”   “如今江南的状况你也看到了,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怎敢接她回来,可是在放任她在那个如狼似虎的地方,我有岂能安心啊!”林如海声音猛然提高,“也莫要再提那教养不教养的,我宁可她嫁不出去,也比,也比,再让我经受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啊!”说到后面,林如海声音越发哽咽。   见多了运筹帷幄的兄长,林先生头一回见他这般脆弱,同情而怜悯地注视着他痛苦的眼神,闪过一双同样倔强痛苦的眼神,脑中精光一闪。   “若是世兄并不建议,愚弟倒有一个建议。”   “快说,快说。”林如海就像是紧紧抓住浮木的溺水之人一样。   林先生目光坚定,胸有成竹,给林如海给予支持,“吾观世兄最为放心不下的就是贵千金了,令女上无叔伯,下无兄弟,连外家都靠不住,这才担心至此,是否?”   “然。”   “当世为女子者艰难,虽当朝极力保护女子,设立女户制度,保护女子家私不得侵犯,可任意出门会客骑马游街等,然大面上仍逃不出在家从夫,嫁人从夫,夫死从子的观念。另千金尚在闺阁,所依靠不过父族与母族,然其母亲早亡,外家,又如世兄所言,外家险恶,非所托之良处,那世兄何不考虑父族?”   “父族?父族只有我一人,也是老老垂矣,怎能,等等,你是说林家宗族?可是.......”   “可是林家宗族尚且一无所知,怎又不知那也是如贾府之处?”   林如海点头。   “世兄,只想着将女儿交托给别人,又为何不想着给她找一个依靠呢?”   “你的意思是?”   “如海兄,是否打算续弦?”   林如海虽疑惑他为何又提及此,回到道,“不打算。”自己年已至此,再续弦不也是耽误人家。   “那何不在林家宗族寻一合适子弟,好好考察其秉性,认为养子,或是嗣子,以作林家延续?”   林如海沉默不语,身为古代男子,他又何尝不想自己血脉得以延续,林家代代传承下去,然自己年过半百,已无力为林家延续血脉,本想待黛玉嫁人后,生养的第二字冠以林姓,以慰林家列祖列宗。   然不说自己能不能看着黛玉嫁人,林家一向一脉单传,不说这代主母敏儿娘家家族枝繁叶茂,前面几代主母也是专门选的家族兴旺好生养的女子,依然改变不了家族单一的人口,想是林家人天生血脉不丰,又岂能将延续血脉之责全部投注于黛玉那虚无缥缈的二字呢?   就算是为黛玉招婿,玉儿那心思和自己一样,最是不利俗物的,到时候若女婿心怀不轨,岂不让人谋财害命了去,况能甘愿入赘的男子又有什么好?林如海的心越发偏向林先生所出的注意。   但有些事情还要细细斟酌。   “贤弟不知,因此前先祖与林氏家族有所不和,如今已经多年不曾联系了。”   这事林先生也有过耳闻,自己在家族时也曾听过族人对这一嫡枝血脉的疏远生疏。   “世兄才有所不知,林氏宗族枝繁叶茂,但并无多少人出仕,对您所在支脉亦有羡慕钦佩之意,而且族人穷富不一,只要世兄率先表达善意,资助一二,自然族人也望修复双方关系。到时世兄选一品性优良、家境贫寒而无父无母之人,自然也是简单易行。”   提醒到这份上自己也算是为那侄儿铺好路了,若是再选不到他,也只能说是时不待人了。   “但玉儿,小女的事,就算是认了子,也远水解不了近火呀!”   林先生目中亮光一闪,看来林如海接受了自己的意见。微微一笑,   “世兄真是心忧则乱啊!你以为他们能这般肆无忌惮是为何?还不就是林家林世兄仅剩令女一支血脉的缘故,你们所能依靠的只有他们贾家,若是你另有继承之人,令女另有依靠之人,那他们为维护两家姻亲,只有供着贵千金而再无欺侮之意了!”   林如海自此才算是真真开了怀,“是极!是极!” 第四十七章 想念   贾府,黛璐院,往日热热闹闹的黛璐院自从贾璐归家后就清净了一大半,黛玉生病那段时间更是冷冷清清,黛玉陆陆续续好了以后,贾母等长辈纷纷派人来问好,众位姐姐妹妹还有宝玉都来看望,说说话。   热热闹闹忙活了好一阵才都离开了,紫鹃正领着小丫鬟收拾着接客留下的瓜皮果屑之类的。   拔步床上,黛玉盯着摇曳的火光怔怔地发着呆,黛玉本就身体面庞怯弱不胜,这一场大病下来,更是瘦的厉害,面色苍白不是旁人。   紫鹃收拾好东西,见此景,更是心疼得跟什么似得,埋怨道,   “老太太太太,哥儿姐儿什么的怎么都这么一窝蜂得来了,也不想想姑娘病刚好,哪里受得住这么折腾了,之前一个都不来,现在也不晓得一个一个来,真是的......”   紫鹃年纪也不大,偏偏做这老太太絮叨样,倒是颇为可笑。   “呵呵,呵,咳咳咳!”黛玉笑着笑着又咳了起来。   紫鹃取过一旁痰盂放于黛玉下方,取过一盅温水给黛玉漱漱口,又取过干净的帕子给黛玉擦手拭水,又提了提滑落的锦被,嘴里还不停的唠叨着,   “姑娘也莫笑了,笑得咳起来,这不又是奴婢的错了。姑娘,时候不早了,又忙活了这么久,早点休息吧?”   黛玉瑶瑶头,拉住紫鹃衣袖,说,   “白日里,父亲的那封信,没空看,你现在拿过来,我要瞧瞧,不然今天睡也睡不稳。”   紫鹃虽不赞同,但在黛玉身边这么些年,也知道,黛玉平时虽不说,但对与自己相依为命的父亲极为看重,劝也没用,颇为无奈道,   “知道了。”   取了信交予黛玉,拿出玻璃绣球灯,点上蜡,这灯亮堂,又有玻璃罩着,灯光柔和不伤眼,放在床边案上,自己则在一边做些针线活。   黛玉打开信封,取出信,看到熟悉的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自己,鼻子一酸,险些流下泪来。   她的字是由林如海手把手教的,犹记得他的大手握着自己的小手一笔一划描着红,母亲还道她的字不像颜体(临的字帖),反而跟父亲的字一样,只是少了几分风骨,多了几分稚嫩,小的时候,她还喜欢让父亲写一个字,自己在一旁再写一遍,一大一小,就像大手和小手,再拿着纸到处炫耀,听着旁人称赞好像的两个字的时候,得意洋洋,好似得了全世界一般,每当这时,父亲就站在一旁,无奈而宠溺得看着自己,只要一回头就能见到。   信中,字与字中间间隔不小,旁人或许只认为这只是个人习惯,但只有黛玉方知,这是为她留下的空,好像只要自己提提笔就能再写一遍,再炫耀一次,可是,父亲却不在,回多少次头都看不到。   黛玉用手捂住嘴,微微仰头,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过,落入鬓发。   摇曳的烛灯发出“噼啪”的声音。   紫鹃抬头,她离黛玉有些距离,加上猛然抬头,眼前有些模糊,看向黛玉似乎有些不对劲,问,   “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黛玉被她的声音喊醒,声音略显哽咽,“无事,你忙你的好了。”   紫鹃虽觉得黛玉声音有些不对劲,但也只以为是咳嗽咳多了,没多在意。   黛玉匆忙拿帕子擦过泪痕,定定心神,抚平信纸,一个字一个字得看着。   “吾儿黛玉:   闻汝病危,吾心焦如焚,日夜不眠,恨不能以身   替之。   吾曾暗惑,曾闻岳母甚为疼爱汝,汝为何而病,贾   氏四女贾璐曾与信,多谈及汝之日常,视之如见人,反   复数遍,喜汝之喜,悲汝之悲,忧汝之忧。   细究方知汝处境之艰,唯恨贾府欺人太甚,任一商   贾之女欺辱于汝,暗恨所托非人,又自悔于未能细查,   做充足准备,以致汝受伤至此,是吾之错。   汝信我,多言己身乐处而从不言及难处,吾之乃汝   之孝心,然汝心系吾,吾亦心系汝,望理解老父爱女之   心,多言真实之事,以解吾思女之渴。   想迅将汝接与身边,常伴与身侧,然,然,江南亦   非安稳之地,其波诡云谲之处远胜于京都,吾又怎忍汝   即出狼窝,又入虎穴。   老父年事也已高,放心不下唯有汝尔,圣上有贤臣   无数,无我依然朝政清明,然,汝上无叔伯照料,下无   亲兄弟扶持,贾家亦非所托良人。吾未见汝出嫁,系于   良人,吾至死不明啊!   吾近年来身子多有不适,生怕弃汝而去,想为汝寻   一长久依靠,然,一则,吾不想再取续弦,二则,府上   姨娘无能,亦不能为你添一二兄弟姊妹,吾心念在林氏   宗族寻一无父无母品性优良纯孝之子为嗣子,为汝之依   靠,不知汝之意见,望勿念及老父,嗣子之计不为其他,   只为汝,若汝不喜,自然另想他法。   也望汝心安,为汝之安危,吾忍痛暂留汝于贾府。   为父在巡盐御史此任已有三年,三年为一任,年末吾就   进京述职,现已让府上老管家林福打扫林府,结束后,   林福会至贾府告知,以后,若是你受了什么委屈亦可回   家,不必顾忌其他。述职时,为父亦会向圣上请示留任   京都,哪怕为一名闲官,唯望和汝长久相伴。   最后,玉儿,吾甚为想念汝,照顾好自己,无挂”   “滴嗒、滴嗒、滴嗒!”点点水滴晕染了墨迹。   父亲,玉儿也想您啊!   黛玉看着老父亲每一言每一句都是为了自己,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紫鹃听到,虽不知为何,但也忙哄道,   “姑娘,莫哭了,哭多了伤身子,快停些吧!”   外面守夜的婆子听到动静,大声问里面,“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紫鹃疾步到门口回应,“没什么!姑娘魇着了!你们睡吧!”   怕引来贾府的其他主子,又跑去哄着黛玉,想捂了黛玉的嘴,声音别这么大,可又不敢,急得不行。   见到黛玉手中的信纸,道,   “姑娘,不说老太太她们为着姑娘这些天的病夙夜忧寐,就是看着在远在扬州的老爷的份上,也得保重身子呀!”   黛玉听到她说父亲明显一顿,虽然没有停下哭泣,但声音低了下来,把自己埋与锦被下,不停哭泣着。   紫鹃见她声音降低了,微微松了一口气。但见黛玉哭个不停,还是很是担忧。   黛玉毕竟病刚好,哭了一会儿就没什么力气了,在哭泣中昏睡过去,当紫鹃上前为她掖好被子,打算取走信纸时发现黛玉将信纸攥得紧紧的,怎么也松不开。 第四十八章 黛玉又病了   贾璐悠悠转醒,鼻尖没有嗅到一夜以来闷闷的气息,反而是淡淡而清冽的幽香,这是极为名贵的熏香,叫冷膏香的,一指甲盖就价值千金,贾敬夫妇身边也没多少,都被送到自己身边来了。蹭蹭锦被,贾璐表示好舒服,一点都不想起,但是摸摸肚子,轻微一动,微不可听地传来叽里咕噜的声音,饿了。在床上辗转反侧,起吧?不起?   外间焦茜听到动静,撩开垂下的帘子,轻声问,“姑娘可是要起了?”   贾璐暗叹一声,“起吧!”   焦茜闻声,将贾璐扶了起来,递过一杯清水给她润润喉,亲自蹲下身给姑娘穿上绣鞋,将贾璐扶着站了起来。   贾璐顺着力道站起,自然张开手臂,耳畔传来“悉悉索索”地脚步声,贾璐没有睁眼,知道这是端着各色衣物裙袄,温水、净布、痰盂之类的丫鬟,想到这儿贾璐默默感叹,***啊!身为一名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社会主义新新人,在短短几天内就被封建主义的糖衣炮弹给打倒了,我有罪!   轻柔又不粘身,贾璐穿上了衣服,漱了口,净了面,扎了个小孩子的双平髻,方到外间,外面早已备好小桌,上面大大小小各色精致雕刻木碗倒扣着,待到贾璐坐下时,几个小丫头轻手轻脚得取下倒扣木碗,一阵阵馨香扑鼻而来。   近处一碗红枣玉米糊糊,一碗南瓜枸杞粳米粥,旁边一碗鲜肉小混沌,上面撒着点点葱花,一笼子晶莹剔透的袖珍小笼包,还有百果糕,马蹄酥,松花鹌鹑蛋,鲜亮的鲜果奶油,切成一段一段方寸大小、炸的金黄金黄的油条,内黄外白的荷包蛋,远处还有一碗热腾腾的羊杂汤,周围搭配着各色泡菜,酱菜,手边一大杯乳白的豆浆。   贾璐为不可见叹了口气,想她六岁的时候吃什么呢?   那时候开始上幼儿园了,爸妈起得来得话,拿前一天晚上的冷饭热水泡泡,配上点咸菜萝卜干什么的,起不来的话给个五毛一块的出门买个米饭团子,将就将就也就过了,哪有现在这么齐全美味的。越发坚定了心思,不管自己是怎么穿越来的,既然来了,成了这贵族千金,就好好享受生活,才不负这再来一次的生命。   用好餐,婢女领着几个粗壮的婆子将小桌子给抬了下去。   贾璐问翠歌,“翠歌姐姐,现在什么时候了?”   翠歌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巧精致的怀表,瞄了一眼,“八点四十五,快九点了,姑娘可是要去给太太请安?”   翠歌已经不当事了,不说焦茜被提拔成了大丫鬟,墨染,虽然她的卖身契不在宁府,在宁府底气不如焦茜足,但凭借着她是长辈贾母送下的人,贾璐大丫鬟的位还是有一个她的,下面四个二等丫鬟,近十个三等丫鬟也都**好了送过来了,这么多人也不用翠歌当事了,加上韩氏那儿有消息说是要给她想看人家,这些日子以来,她不过是站在一边监督别人干活,倒是贾璐在得知她要走了,处处赖着她。   贾璐想了想,正要说去的时候,见翠歌将怀表链子绕了绕,小心翼翼得将怀表藏于怀中,乐不可支地道,“翠歌姐姐,至于吗,这么小心!”   翠歌暗中翻了个白眼,这个舶来品,不管是做工用料都是上上之作,弄坏了十个她都还不起,也就姐儿这般出身富贵之乡,见惯了才不在意。   “姐儿不在意着价值,偏生奴婢穷惯了,格外在意,这不在意得不随意拿着,这在意的可不得紧张捧着了?”   贾璐摸摸鼻子,冷冰冰硬邦邦的谁要整天放在怀了呀!   “姑娘还真是的,非得要人照着这西洋表报时间,这些天,焦茜、墨染那两个丫头没少对着外头的自鸣钟学报时间。”   怪不得常看她们围着那钟,还以为是没见识过,好奇的。   至于翠歌抱怨的,贾璐撇头。   要说这个,还是贾璐被古代的时辰给弄烦了,子丑寅卯什么的,一个时辰两个小时,现在是九十六刻制,一刻十五分钟,也就是一个时辰有八刻钟,晚上还不这么论,几更几更的来。   理论上,贾璐倒是背的顺溜,怎么都是高考语文文学常识,但要和现代的时间结合起来,贾璐就蒙了,还得在脑子里想个半天才能反应过来,为了这个她特特去找贾敬老爹要来那么一个自鸣钟,见过自鸣钟的童鞋都知道,自鸣钟这是整点报时,几点报几下,十二点它就叫个十二下,太闹腾了,被贾璐弄到外面去了,又找来怀表,带了几天又嫌硌得慌。   死道友不死贫道,姐是小姐,姐任性,贾璐就让身边的丫鬟来记西洋时间,报现代的时间虽然有些对不住她们。   贾璐忽略内心点点惭愧,起身道,“我们走吧,去母亲那儿吧!”   翠歌听此,跟了上去,焦茜吩咐了几声也跟着走了,徒墨染留着,目光柔和,吩咐人开窗打扫房间,语气并无高等奴仆对下等奴仆的居高临下之气,进来扫地擦桌的粗使丫鬟婆子们,对这个安静的墨染姑娘明显比对那个活泼骄纵不像是奴婢的焦茜好感多了。   宁府还不是她出头的地方,至少翠歌走前,自己只能安安分分得在家待着。   她是不聪明,为人又直,不怎么讨主子欢喜,就算如此,她能稳稳占据贾母身边宝石辈二等丫鬟的位子,也有她的独特之处,就像现在,比起焦茜这个大管家孙女,翠歌姐姐更看重,主子更欢喜的丫头,那些不接触主子的粗使丫鬟婆子们,心里更向着自己不是吗?   至于那些整日围绕着焦茜“姐姐长姐姐短”的那几个丫鬟们,心里怎么想的,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贾璐可不知道自己这个平日里安静过分的,完全淹没在焦茜光芒下的大丫鬟有这般小心思。她现在想的,就是,怎么挣得母亲大人的同意,去荣府一趟,听说,黛玉又病了。 第四十九章 我有弟弟了   到了丛绿堂,韩氏和章氏还在商量家事,贾璐没凑上去,等在一边安静玩着手中的帕子,现在她有求于人,当然得装乖了。还在章氏是个知事的,见贾璐在又不开口,三言两语结了尾,和贾璐打过招呼后,出门离开了。   韩氏将贾璐抱在自己身边,问,   “难得的日子怎么不多睡会?之前不还抱怨起得早吗?”   贾璐现在每天都在上学,课不算多,上午两门,下午三门,可耐不住每日要请安呀。   古代上朝时间是在卯时三刻,就算是不上朝也得去衙门点卯,“点卯”就是在卯时去签个到,男主人都起了,女主人哪里还有赖着的,也得跟着起伺候人,然后各找各的上司,孙媳妇找太太伺候,太太再领着小跟班媳妇去伺候老太太,一层加一层,越是年轻媳妇越要起早。当姑娘时好点,不用伺候别人,但也得去给最高层长辈请安,贾璐虽只有韩氏一个长辈,但韩氏既是族长夫人,要给族人做榜样,她还不像贾母那样辈分高,可以任意妄为,族中少不得有哪个比她辈分高的见不得她宠孩子,倚老卖老说些有的没的。   所以贾璐每天还是要在卯时末尾也就是六点半到七点去给韩氏请安,那么她六点钟的时候就要起来,之前还可以仗着年纪小,忽略过去,现在都上学了,每日晨昏定省的孝心是必不可少的,她上学以一旬为节点,学十日休息两日,和贾敬他们作息相同,可比现代五日一休息,贾璐表示心累,尤其是作为一个曾经的高中生来说。   平日里抱怨不少,韩氏就允了她休息日不必请安,每次都得睡到日上三竿,今天起得那么早,韩氏很是疑惑。   贾璐扭了扭身子,语气略带忐忑犹豫,“母亲,今天天气好,所以起得早,听说林姐姐好像有病了。”   贾璐的声音越说越小,连去看个人都得这么小心翼翼的询问,话语权这么小还真是。   韩氏自然知道贾璐的意思,但她确实实在不愿意贾璐再去那边了,却也不想看到璐姐儿失望的样子,便道,   “你如今身子也没多好,若是被你林姐姐过了病气,爹娘们伤心不说,连你林姐姐想必也是愧疚的。”   贾璐一听,就知道韩氏不同意,不过韩氏也是为了她好,也不敢反驳,只这不高兴的气息任谁都看得出来。   韩氏瞧着她焉儿吧唧的样子,也是心疼,便道,   “便罢了,你且去瞧瞧吧,不过你嫂子得跟着,还有不许靠近你林姐姐,知道吗!”   贾璐略显震惊抬头,睁大了那双黑白相间的眼睛,仿佛在问,怎么又同意了?   韩氏看着姐儿可爱的样子,轻手拍着她的脸蛋,但没解释什么,难不成说自己心软了,   “不是要出门吗?不想去了吗?且等等你嫂子,她过来再陪你去。”   “是!”贾璐响亮的回应,猛得起身亲了口韩氏,蹦跳着出去了。   韩氏摸摸被亲的地方,无奈笑了笑,“这孩子,要了姐姐不要母亲。”   此后准备出门,去贾母那请安,偏生贾母拉住了章氏,贾璐内心感激贾母一万遍,欢快奔向了黛璐院。   贾璐进了黛璐院林黛玉的屋子,刚巧看到林黛玉含笑在收拾什么,沐浴在点点阳光下,贾璐突然想到一句话,袅袅豆蔻十二余,黛玉如今虽然才八岁,但是一场病下来瘦削的脸硬是让黛玉少了几分孩童的几分娇憨,加上多年寄人篱下的经历,平添几分少女的忧愁,如今阳光下淡淡含笑,冲淡了忧愁,苍白的脸上闪烁着明媚的艳丽,端的是豆蔻美丽,稚嫩的青涩美惊艳了贾璐。   黛玉收好与父亲来往的信,抬头就见贾璐站在门口傻愣愣得瞧着自己,忒是好笑,“璐妹妹怎么不过来,站在门口做甚?”   贾璐不好意思摸摸头,有些扭捏走向黛玉,全然不见之前的急切,或许是刚刚被见了囧样的尴尬,又或许是之前在对方势弱时只顾自身得离开,让贾璐有一种逃兵的心虚感,让她直面黛玉的时候有一些忐忑。   贾璐虽想靠着黛玉近些,却多少顾忌韩母的话,在黛玉斜侧面坐下了。   “璐妹妹怎么才来,二姐姐她们早些天就来了,璐妹妹可是看不上姐姐了?”   贾璐抽了抽,林黛玉还是这么,恩,直,不过,贾璐瞄了瞄她,生了一场病,眉眼的阴郁好像少了不少,小心翼翼也少了不少。   “哪有的事,还不是母亲,安排我一堆的课,让我学这学那,没个休息时间......”   完全忽略了自己给自己找了一堆的课。见黛玉恢复正常,贾璐也唠唠叨叨抱怨起来。   黛玉也没恼,耐心听着,贾璐走后,院子里安静了好久。   贾璐自己说着说着倒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摸摸垂下的小辫,这才想到自己来的目的。   “不知道林姐姐病得怎么样了?”   黛玉想到那段时间烧得迷迷糊糊,自己也有些后怕,要是自己真的,老父亲可如何,   “现在没什么是了,还要多谢妹妹家给请来了的孙神医,还想当面感谢,但老神医不恋凡尘,又去仙游去了。”   贾璐是对此也很无奈,那个孙神医都一百多岁的年纪了,还到处跑个不停,自己也想见他一面都不成,在现代或许还能混个吉尼斯最年长、最具活力驴友一个,别说自己之前的宏图伟志让他收自己当徒弟,就是请他给黛玉治病也只能说是凑巧的很。   不禁泪奔,为什么别人家的女主都是老头们求着收做徒弟的,到了自己这儿,想求个师傅这么难呢?   想着这个糟心事,贾璐低头撇到案上有几分信,标有父亲的字样,想是林如海的信。   贾璐随意拿了起来,“林姑父知道姐姐病成这样,想是很担心吧?”   林黛玉小心翼翼从贾璐的小胖手上将信取出来,省得她手下没轻没重得毁了书信。   说道父亲,想到刚刚信件的内容,黛玉说,“是很担心,好在我缓过来了,父亲也就放心了,”   笑着道,“对了,璐妹妹,我要有弟弟了。”黛玉毕竟小了些,憋了这个高兴事,忍不住向自己的小伙伴分享。   (⊙o⊙)哦,有弟弟了,弟弟了,了,林如海老蚌生珠了?!   贾璐摇摇头,这不大可能吧?他那个年纪,五十多了吧?   “弟弟?”   黛玉没有看到贾璐的疑惑,父亲有了香火传承,虽然她也有些担心那个人将来是否能承担起林府传承的重任,但依着黛玉对父亲的崇拜,她相信父亲会解决的。   “是的,弟弟。” 第五十章 贾母心思   “是的,弟弟。听说是林氏宗族里的人,父母早亡,跟着族中伯父生活,人也聪慧,只是家境贫寒,为填补家用未曾上过族学,就算如此,也旁听学了不少字。”黛玉自身才学了得,父亲当年更是有名的少年探花郎,对于好学的孩子好感颇高。   出身贫困,比黛玉还小些就知道填补家用,努力学习,心思必然不浅。   “人品呢?”   “听说,他坚持要亲生父母清明扫墓什么的,想这般重情义有孝心的人,品性不会差到哪吧!”   贾璐还想多问两句,但见黛玉满心满眼都是为父亲欢喜,质疑声也就没有说出口。   不过黛玉有了弟弟也是好事,还没有家属的拖累,不用把所有的筹码都挂到贾府上,贾府在林家有了后继之人后也不至于在贾府经济困难之时投鼠忌器,为财产而娶宝钗,逼死黛玉。   “已经确定有弟弟了吗?”   黛玉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没,都是父亲在弄,我不是很清楚,对了,璐妹妹开始学习,都在学些什么了?”   黛玉是昨天傍晚些时候收到的信,很是开心,憋了一晚上,今天又拿出来看的时候,正巧贾璐来了,一时嘴快就直接说出来了,现在想想倒是有些不妥,贾璐与自己关系的确最好,但她年纪还小,又不像迎春探春那样是嫡嫡亲的姑表姐妹,就这么把未定的事说出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扰了父亲的打算。索性转了话题。   “琴棋书画诗词舞蹈女红什么的。”贾璐也知道两人有些交浅言深了,只是想要更多了解情况装作不知罢了,如今黛玉转了话,也就顺了她的意思。   “这么多!”黛玉有些吃惊,没想到贾璐要学这么多,比她当初学得还要多些。   贾璐见黛玉虽有吃惊但暗含羡慕,转眼一想就知缘故,黛玉在自家林府的时候系统学习过一些东西,在来了贾府,一开始对贾府姑娘闺学也是好奇颇深的,但这闺学原本就是为元春请的,迎春、探春这两个庶女不过是顺便。   元春入宫,加上贾母等人的不在意,闺学也不过上两天停三天的,没两年也都离开了。如今黛玉八九岁,正是读书的好年龄,偏偏没了先生,现在也不过是取些贾府原有的藏书,或拿钱从外面买些回来自己看看罢了。   “林姐姐陪我一起学吧,我自己一个人学没什么意思。”   黛玉明显有些意动,听贾璐的意思,这么多课的先生都是极有学识涵养的,比自己一个人摸索要强得多。可是她家不是自己家,比自己外祖家还隔了一层,如何能开口呢?   贾璐看出了她的意动,在贾璐看来,不管是懦弱的贾迎春还是心冷瞧不上生母的红玫瑰贾迎春,或是多愁善感的林黛玉都还是半大的小孩,只要教导的好都能转的过来。   外头的事,有她的重生父亲在,就算还是免不了抄家,但想来最差也该是高鹗版的归还家产,不至于“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娘家靠山有了,女子嫁什么人家虽然还要看天意,但基本的生活水准保住了,那么以后的婚姻保持还要看自己,只要性子**好了,不那么短视,还愁夫家的尊敬。   可是不说寄居的黛玉,二姑娘迎春,虽没了刻薄的邢氏压榨,陈氏对她也就是衣食无忧,面子上过得去,那会特意教导,贾探春更不用说了,就她的生母赵姨娘生了庶子庶女,王氏没有直接下毒害了她,还金尊玉贵侯门千金似得养着,已经是她高门贵妇的教养了,至于赵姨娘那个作死的还不如不交呢。担了名义上教养之责的贾母,对于她的这些孙女也不过是逗猫逗狗逗个趣儿罢了。   黛玉的敏感过度,迎春的懦弱不争,还有探春的偏执,若是都能多学两年,不说改了性子,至少更加明理识大体是可以的,现在最大的迎春不过十岁,学习的年纪满打满算不过五年,五年,在现代连小学都没毕业呢,再聪敏能有多懂事啊。   贾璐看出了黛玉的意动,趁热打铁撒娇道,“林姐姐就和之前去二姐姐三姐姐那儿一样,随意陪陪我好了,好不好!”   和之前一样,倒是无妨,只是,黛玉还是有些犹豫,贾璐年纪小,随便说说没什么关系,但要是自己就这么顺杆子往上爬了,也不知道韩舅妈她们会怎么想,还有外祖母。   贾璐装作恼道,“姐姐还不同意,我去找老祖宗了。”说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黛玉病好了许多,能够下了床,但还是不能离开屋子,让紫鹃赶紧跟上。   紫鹃虽然跟上了,但贾璐没理她,她也不敢硬拉,只能跟着来到了贾母的院子。   “老祖宗!老祖宗!”   贾璐冲进屋子,贾母正在和韩氏说着话呢,贾母摸了摸贾璐细细软软的头发,问,   “姐儿不是去看你林姐姐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贾母往她后面一瞧,就见紫鹃跟在后面颇为无奈的样子,很是好奇,这两个孟不离焦、焦不离孟,要不是黛玉生病还分不开,现在事刚了没多久,贾璐就过来了,要说这两姐妹闹矛盾了,她可不信。   “老祖宗,孙女跟你商量个事儿,可以吧?可以吧?”贾璐故意眨巴眨巴她的大眼睛。   要说贾母此生最爱,除了热闹就是美人,看她身边水灵灵的婢女就知道,贾璐特特凑上粉粉嫩嫩的精致小脸蛋,惹得贾母的心肝哟,她一开始还小大人跟她打个商量,贾母一时兴起,捧起她的小脸蛋和自己的保养得宜的脸凑在一起蹭蹭。   贾璐皱起眉头,嘟起嘴,她还真没发现贾母这么恩,“调皮”啊!   贾母或许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点有失体统,蹭了一会直起身子,目光有些飘忽,片刻镇定了下来,摸摸她有些蹭红的脸,问   “什么事情还要打商量?”   “让林姐姐和我一起上学吧?哦,还有二姐姐,三姐姐,我一个人上学太无趣了,姐姐们现在不是没先生了吗?璐姐儿有先生,很多先生的。”   贾母没有及时回应,说实话,贾母对女子学识什么的没什么恶感,但也没什么好感,她出生那时候大康朝还在四处征战,娘家夫家都是开国征战起的家,身为女儿或者说是重孙媳妇,只要身子健康能养育子嗣,管理好家,不给战场的男人们拖后腿就是个好女儿、好媳妇了,况她本性也偏爱玩爱闹,年轻时候也不爱看那些个书什么的。   不过大康朝渐进繁荣,世人越发推崇才子才女,为了迎合世人的口味,她也可以将女儿教养成当年数一数二的才女,但是,身为才女的敏儿英年早逝,就连当初那个自己的大孙子贾珠,那个世人交口称赞的少年英才也因为读书,累坏了身子才早早的去了。   到了她这个年纪,有了超品级国公夫人的名头,什么荣华富贵没经历过,现在的她看来,她也没几年活头了,至少在她面前,儿孙能健健康康、全头全尾、开开心心就好了。   可是明显他们不是这么想的,他们还年轻,总想着能学到更多,做到更好,将来过得也更好,自己这个老太婆子畏畏缩缩反而阻了他们的道,罢了,随他们去吧!   贾璐见贾母久久不言,担忧忐忑之意愈甚。贾母回过神来,逗逗她,   “你就这么把你的先生借出去了,你娘知道吗?”   贾璐皱成了包子脸,忘了。 第五十一章 呆萌?呆蠢?   好在章氏在,韩氏与她说过,想要请位姑娘一起过去学习,便帮衬道,   “我们太太自然是同意,上回还说想来请各位姑娘们呢,只是一直不得闲罢了。不仅是二姑娘,三姑娘,便是林姑娘,宝姑娘,我们太太也是真心欢迎的。”   贾母到底还得问问孩子们的意见,转头看向紫鹃,   “紫鹃,你姑娘身子还好吧?”   紫鹃一愣,似是没有反应过来,上前跪着,   “姑娘昨日虽有反复,但并不严重,今日变好了很多,都能下床了,不过还不能出门,姑娘还为不能亲自上门给老太太请安而遗憾着。”   “这有什么好遗憾的,只要她身子妥了就是最大的孝顺了。那玉儿那丫头平日里拿什么消遣?”   “姑娘平日里也就看些书什么的......”   “那她想接着读书吗?”贾母直接打断问。   “这,姑娘自是听老太太的安排。”   贾母一听,这听自己的安排,不就是说也有这个心思吗?   正要开口,忽然外面传来一道笑音。   “什么听老祖宗安排,又有什么瞒着我了?”笑音爽朗大气,一听就是王熙凤。   果见王熙凤领着两个妙龄姑娘并贾宝玉在众多丫鬟婆子簇拥下绕过了大理石的屏风。   贾宝玉见贾璐占了贾母的一边,颇为自觉地爬上了另一边,搂住贾母的胳膊,靠了上去。   同来的还有贾迎春、贾探春,她们自然行过礼后围绕着贾母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王熙凤没坐,占了鸳鸯的位子,抢过她手中的茶碗,随时可以上前伺候,虽然她在贾母面前确实受宠,尤其远胜于迎春,但有些事不是受宠能改变的,就像是宝玉这等金贵人,也只有他给迎春行礼,没有迎春给他行礼的道理,其他的人再怎的也是小姑子、小叔子,她们能坐着,自己这个外来媳妇也只能站着。   紫鹃趁着这个说话的缝隙,起身退到一边,让跟着,自己来的小丫鬟回去给黛玉报个平安,让她不必担忧什么的。   贾母最爱子孙坏绕热热闹闹的了,几个孙子孙女都围着自己,不禁笑眯了眼。   贾璐看着对面的贾宝玉,问“宝哥哥不用上学吗?”   贾宝玉不曾开口。贾探春回了,“四妹妹有旬假,宝哥哥难道就不能有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贾璐觉得贾探春对上自己总有点“呛”的感觉,但想着她在外刺人“红玫瑰”的称号,想是她的错觉,这或就是她的本性。   忽略其他,略显兴奋问,贾宝玉,“宝哥哥和我一样下学时间?”   话说一个人学习也也无聊了,在宁府,贾蓉去了金陵老家的学院,贾强每日早出晚归去军营冯将军哪儿学武,恨不得住哪儿了,每日独自上学不仅没有和同学一起上学的快乐,反而充满了补课似得苦逼,难得见有贾宝玉这个和自己作息一样的童鞋,兴奋激动起来,虽然不是一个学校的。   在一旁等着的王熙凤不满了,恼道,“还没回我呢?老太太做主什么,你们就自顾自得聊开了,怎的,看不起我吗?”   贾璐、贾探春都知道她是在说笑,贾璐抿着嘴躲在贾母的手臂后偷偷笑着,贾探春也撇过头笑了笑。   倒是贾宝玉,最是个体贴女子的,见到王熙凤恼了,就算自己没有说过一句话,没他什么事,也急急起身,有事作揖有是告饶的。王熙凤见此也没绷住,笑开了。   笑声就像会传染一般得传开,王熙凤拿手点点贾宝玉光滑的额头,道“宝兄弟还真真是个呆子,这又与你何关呢?”   贾宝玉摸摸脑袋,精致的脸蛋上透着贾母这儿傻大姐的傻气,端得好笑。   贾母搂过贾宝玉,忍忍笑,道,“你这个二嫂子,最是个促狭的,你二妹妹、四妹妹都没理她,偏生你这个呆子确信了,你呀!你呀!”   贾璐也乐个不停,不提贾宝玉大了之后如何招惹桃花,又没有担当护住娇弱桃花,现在的宝玉就是个呆萌呆萌的小正太,除了有那天生的敌对分子(赵姨娘等),还真没人能抵住他萌蠢的可爱,就连贾璐也想捏捏他的婴儿肥了。   贾母缓过来后对着讶异的王熙凤道,   “还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四丫头嫌弃自己一个人读书辛苦孤单,想拉着玉儿那丫头一起去,这不来求我了吗?玉儿说由我做主的。”贾璐听到贾母这么直白得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颇为不好意思得吐吐舌头。   而迎春探春两人眼睛一亮,贾母人老眼睛却不瞎,看到后也是一叹。   问,“你们怎么一块来的?”迎春探春见贾母一转话,明亮的眼睛暗淡下来。   王熙凤回,“这不听说,四妹妹来了吗,孙媳就过来瞧瞧,正巧碰上两位妹妹,就一起过来了。”   “哦!对了,你的几位妹妹还在上学吗?”   “没在上,去年那位刘先生说是要归乡,之后闺学就散了,倒是孙媳的不是,忽略了,不知老太太有个什么想法?”   说实在的,王熙凤这般的能干人怎会忘了这事。论恭敬她以婆婆陈氏为先,论亲近,去年自然更亲近她的亲姑妈,加上王夫人嫁入贾家多年,更为清楚贾母等人的心思,所以她早先请示了王夫人,不成想贾母又提起了,王熙凤瞄了眼躲在贾母怀里的贾璐,她说了什么,让贾母又有了这个想法?   贾母还没说话,贾宝玉就急急开了口,   “这还能有什么想法,姐姐妹妹们不用上学面对那些个之乎者也的酸腐们,不是好事吗,那些个夫子先生们,就会推崇那些个女戒女训什么的,好好的姑娘家都被教成泥木雕塑了。我是没什么法子,才只能天天去听那些个夫子们唠叨的,姐姐妹妹们只要做做胭脂扑扑蝶,放放风筝什么的不就好了,还要做什么再去上学?”   又回头对贾璐说,“四妹妹也真是的,自己也不想读书,干嘛还拉着其他姐妹一块儿啊!”贾璐听此气得脸都红了,她收回之前贾宝玉呆萌的评价,他就是呆蠢!   贾宝玉似乎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冲了,嘟囔回了句,“韩婶婶这么疼你,只要你说了不去,不就行了,至于这么......”见贾璐气红了眼,贾宝玉后面的话也就没敢说出来。   这个二货!蠢货!白痴! 第五十二章 大家一起上学啦   贾璐又道,“我们又不学什劳子女戒女训,不过学习一些规矩体统并琴棋书画陶冶情操罢了。”   贾探春也插嘴道,“宝哥哥如何不知,《庄子》中所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不是我们又如何知道我们和你一样不喜上学?”   贾宝玉素来惯在姐姐妹妹面前伏低做小,虽然身份贵重,但姐姐妹妹们没有怕他的。贾探春又是个心怀大志,不输男子的,不能像男儿一般出去建功立业,难得能再有一个像男儿那般上学知书识礼的机会,又怎能容忍贾宝玉的破坏呢?她虽不至于像晴雯那样爆炭脾气,但也不是什么温和的性子,直接开口堵了上去。   贾宝玉被堵了个正着,又想不到什么话回应,又怕她生气,都快急成兔子眼了。   贾迎春是个温吞软弱的,虽她这一世的继母陈氏没有像邢氏那般磋磨苛待与她,也没多么亲近,在长辈面前,尤其是老祖宗面前,前有宝贝疙瘩宝玉黛玉,后有能说会笑的探春贾璐,她并不惧宝玉,也不敢在她们面前惹怒与他,拉住探春,有心为宝玉说两句,但半张着嘴,犹犹豫豫就是开不了口。   王熙凤忙打圆场,“宝兄弟不急,且不说还没定呢,就算定了,这姑娘家家的,上学又怎么能和哥儿们相比,一天能有那么一两个时辰在上课也是尽够了的。你可问问你四妹妹,这么正儿八经得请了各种先生,一天上起来统共才多久。”   又回头好声好气劝说贾探春,   “三妹妹也别恼,这宝兄弟也是为你好。你二嫂子虽然读书少,却也知道这京都了多少金尊玉贵的姑娘家被那些个迂腐的先生教成了只知道读书死规矩,上不知伺候公婆孝顺父母,下不管丈夫逗,额。”   王熙凤想说“逗猫遛狗”的,但看着还未出阁的探春小姑子稚嫩的脸,下面的话就算是凤辣子也说不出来,含糊两句“下不管丈夫子女的。”   贾迎春见王熙凤把话圆了过来,微微松了口气,悄悄收回紧攥着二妹妹的手,却也颇为遗憾,这些话她也想着了。   贾母没听清楚也没在意,搂过宝玉,眼神扫过自己的这三个孙女,平静的说,   “当初的先生,还是元春那丫头在的时候请的,自元春去了那尊贵处,这两年我也没在意不想陆陆续续都离开了,我原念着小孩子家家的,尽着多玩会,尤其是姑娘家,出了嫁就更没什么松快时候了。不想你们都是好学的,老婆子我也不好拦着。只是,”贾母顿了顿,扫过下面的晚辈,某些原因也不好在他们晚辈面前说道。   他们荣国府传至她儿子一代,已是第三代,零零总总算下来,也可以说是百年世家了,然勋贵人家往往难以为继,一则爵位往往降等承袭,像是林如海所在林家,其父是第四代,若不是圣上恩荫,多袭了一代,他就是白身了;二则勋贵先祖承爵都是靠得军功,然两至三代下来,王朝统一,用兵减少,享受惯了荣华富贵的勋贵后代也多不愿重复先祖的的艰辛路程,所以三四代的勋贵若是不能继续扎根军中,获得更多的军中势力,或者彻底改换门庭,走文官的路线,那么他们将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地步,还想要维持住锦衣玉食的生活,最后只能靠女儿姻亲了,而这也是有些上进心的人家最为避免的事。   他们贾家也当如是,可惜的是,当努力奋进的男儿都只顾享受,当娇宠的女儿倒是一个个好学的很。   若不是当初贾代善尚在,怕是还请不到他们,夫君走了,大儿媳妇也没了,和朝中名声显赫张家关系几近断绝,四代最有出息贾珠也猝死,其他的第四代没什么前途,大丫头一不需要他们,就都离开了,人走茶凉,世态炎凉莫过于如此。   不过既然决定要再请了,单凭荣府如今的实力,想要再请到像之前的或者宁府那样质量高的先生西席怕是有些困难,不过既然决定请了,就得想法子请个好一点的。扫过围聚在自己身边的孙女们,眼中闪过慈爱宠溺,虽然贾母有些偏心和无所作为,但此时她对孙女的关爱确实不能否认的。   贾母想了很多也不过一瞬。   “罢了,你们这群磨人精,等黛玉病好了,你们一块去。   贾璐在和母亲韩氏说过之后,韩氏决定在宁府会芳园靠近私巷的地方,修整了一个小阁楼,做学习的地方,巷道两边分别开一小门,以作通道。   这两小门的打开也作为荣宁二府小辈交往的通道,颇为缓和了两府这些年上层间冷淡的气氛。贾敬对此是乐享其成的,虽然要防着荣府脑抽,办些触圣上苗头的事,牵扯到宁府,但荣宁二府作为贾氏宗亲中较为亲近且实力较强的两支,完全分开是不可能的,反而会显得强势一方刻薄寡情,现在还看不出什么,可依着贾琏他们这一辈的资质,差别是迟早就会分出来的。现在刚刚好,小辈足够亲近,大事上也能保有余地。   这日,王熙凤奉贾母命前来商议姐妹们上学的事情,跟韩氏说了好一会孑话。   韩氏虽然早就知道凤姐是个识趣局促的,但她一向是人小事忙,不得闲空,偶然遇见也不过就事说事。如今领着差事过来,府里头事也不多,多留了一会,奉承了韩氏几句。要知道凤姐情商高,没有哄不过来的人,这不,这才多久,韩氏就被哄得眉开眼笑,离不得她了。   韩氏拉着凤姐的手,打量着,瞧见凤姐脸色憔悴,不及之前,想来必是之前黛玉流言之事受的委屈。   她也是当过家的人,比凤姐要高一辈去,上头还没有做主的长辈,就是她管起家来,也受了些许肘肔,毕竟有些老仆跟着祖辈们吃过苦,贾家家风又格外重视孝道,哪怕是长辈身边的阿猫阿狗都是尊贵的。好在宁国府有个明理的爷们,压住了这煞风。   荣国府长辈长幼不分,当家的男人又立不起来,凤姐上头两层婆婆,还有一个姑妈,愣是比自己难上百倍去。这样的情况下能上下通达,已是极为难得的本事了。 第五十三章 韩氏盛邀贾母   贾璐在庄子上玩得很开心,不愧是温泉庄子,温泉池子非常的大,比她在家里的那个洗澡池子大多了,在家里,贾璐虽然也能游个两下,可到底不过瘾,到了庄子里,贾璐撒开了性子来玩了,还特特学了游泳,贾璐上一世没学过游泳,也怕那些个宫斗小说电视剧中的落水情节,虽自己不一定会遇到这么“经典”的阴谋,有一项技能也是好的。   此外,贾璐还去看了她的小马驹,她的马驹并不是什么汗血宝马,一来,她一个姑娘家也用不到什么烈马,万一伤了自己就不好了,二来,这马虽不是什么名马,但它的先祖是当年虽康世祖从关外带到关内,之后被赏赐给忠臣贾府先祖,经过这么近百年的人工配种,这才略消了骨子里的不羁野性,便得温和得多,但比之关内土生土长或杂种的马儿而言,体力、耐力、速度都还是不错的,现在年纪还小,可以和贾璐随意玩玩,培养些感情,等贾璐能交际的时候,参加京都贵族姑娘的游马活动也是尽够了的。   就这样,贾璐闲事跑马放风筝,累时泡澡学游泳,吃的是新鲜的菜蔬,偶尔还弄个野外烧烤,着实有些乐不思蜀了。   等到贾璐舒舒服服玩到无聊之后去找贾蓉,被贾蓉吓了一跳。之前说过,贾蓉**俊美,颇有几分女气,待秋闱过后,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出他那个小书房的次数一只手可以数的过来,刻苦程度比秋闱之前更甚,他又不比贾蔷好武,身体素质也就比贾宝玉好上那么一点,在来庄子之前,贾蓉那白皙的脸蛋有些憔悴,看起来比女人还要楚楚可怜些。   瞧瞧,现在的贾蓉,平时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凌乱,白皙憔悴的脸上好像黑了不少,还粗糙了,他一向服饰整洁华贵,现在他身上穿的是什么,好像是普通的棉布衣裳,看着还干净,边角有些卷起乌黑。贾蓉看到贾璐过来瞧自己,灿烂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贾璐捂脸,哦,我绝对不承认这是我家那风华绝代无人能及的蓉哥儿,这是哪来的耕读人家的小子吧!   本来这次韩氏也打算亲自来庄子的,但颇为不巧的是,她偏逢有病了,章氏既要照顾家里还要照顾婆母,也脱不得身,贾敬不喜享乐,贾珍嫌弃没有美人,到头来也就只有贾蓉贾璐来了。   贾璐还小,只知玩乐(?),红柳最知事,却身份低,没能耐直接处置庄头里的奴才。只有贾蓉,如今十七八岁的年纪,若是成婚早些,都有可能当上父亲了,又是宁府下一辈继承人,做什么身份都够了。   所以在出来之前,韩氏特意叮嘱,让贾蓉全权处理,章氏担心儿子,打算送个公爹身边能干的幕僚过去帮衬,贾敬得知此事后,颇为赞同,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连自家的事都处理不好还谈什么治国平天下呢?也不许他带人去帮衬,左右是自家的庄子,再怎样也不会吃亏。无法,章氏最后让焦大请了几个家奴中的几个好手,让陪着以防有什么意外。贾敬夫妇怜她爱子之心,也就随她去了。   贾蓉原本信心满满,君子所学礼乐射御数中的数自己也是颇为擅长的,自己涉猎广泛,对于《齐民要术》之类的偏僻书籍也看过不少,但来了庄子才知道原来现实与想象的差距是这么大。   温泉庄子是前朝就有的,前朝重享受,又权贵当道,甫一发现这块宝地,就被当初各大权臣皇戚名宦给占了,修建了大大小小的各处庄子。   宁府的这个庄子论精致大小只能算中等,胜在有个颇大的池子,除此之外,旁边依着山,当初这座小山并不归属与庄子,但贾家先祖机智,早早得将这山个买了下来。现在庄子上除了平常庄子上会种的大麦水稻玉米之类的粮食之外,因着占地不小的温泉池子,温度湿度都比旁的地方刚出不少,因此种了不少瓜果蔬菜,基本上可以供府上每日主子嚼头了。另外山里也养了不少野味,专供府里主子尝鲜的,如此一来,这庄子的账就比旁的多处两份来,还多纷繁复杂。   贾蓉勉强能够认出常用的农具和玉米之类比较明显的作物,这在公子哥里算是“识得五谷”了,至于这一亩多大,产量多少,还有那都是绿色的谁知道它是芹菜还是青菜。   红柳倒是知道些,她原是农村的,荒年被家人卖给了人贩子,后来被宁府给买了回去,但那时候毕竟年纪小,也记不大清了。在这个时代长辈身边的猫猫狗狗都要敬着,哪里能劳动她,况贾蓉当初说自己会处理好,现在也没那么厚的脸皮自己打脸说做不成了,只能自己打肿脸跟着熟练的老农了解着农事,亲自下地,认识作物,了解亩产,越了解,越发现自己真是差的远呢。   当自己在为吊车尾的成绩参加会试时伤怀紧张的时候,庄子里的奴才们正在为骤降的气温而担忧着,这一季的庄稼可能收不回来了,当自己正在看“刻苦读书”而没胃口吃饭的时候,这里像璐姐儿这么大的孩子正在为一口吃食争抢,自己这么大的“孩子”则地里为抢救庄稼而努力着,这还是庄子中过得比较好的一个了,可想而知那些别的庄子,那些没有主家庇护又只有那么一亩两亩的地的平民又如何?   如果贾蓉之前还有几分读书人的酸腐气的话,现在都被这些所见所闻给磨掉了。或许自己还会为了家族的荣光而继续科举,为官,卖货与帝王家,但至少,知道自己这些膏粱子弟的“膏粱”出自何方了,而承担这些“膏粱”的人又在吃什么,喝什么,做什么。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也明了了祖母等人安排这些事为了什么,为了让自己放下书,放松放松,但这绝不是祖父想法,他或许更想让自己体会到这些书本上没有的,为官之人最易被忽视的,但却最不能忽视的。   虽然如此,贾蓉还是觉得非常沮丧,虽然学到很多东西,但这么些天他还是没有看出来这里面是不是有猫腻。   红柳看起来虽不关心贾蓉,实际上一直都有对他进行关注,对蓉小爷的心思,不说十成,至少七八成是有的,对此也是颇为满意的。蓉小爷顺着太太奶奶等人的意思,没再捧着书本子不放,也像老爷想的那样了解了民间疾苦,虽然红柳并不认为贾蓉一个大家公子需要了解什么民间疾苦。虽然最后并没有自己查出问题,但公子哥也不需要算账本管家业什么的,这本是他未来夫人的事。   贾璐之前一直由赖庄头家的姑娘陪着自己,她自己并不清楚赖家的官司,又不像贾蓉一样跟在老农身边了解得多,还有账本可以查看,自身的农业知识比贾蓉还不如,贾蓉好歹还知道耕犁工具,一年几熟,她只知道古代是牛耕,现代是大型收割机,哦,还有个种菜的棚子。赖家的姑娘又只将她往庄子里好玩的地方带,玩得完全混忘了自己原来想要知道的普通人家的生活。   见到贾蓉的奇葩形象笑过一阵后,有些懊恼自己只知道玩了,想要和贾蓉一起做事,贾蓉哪里晓得这个小姑姑的心思,只当她无聊了,想和自己玩了,可自己这下地上山的,有哪里是小姑娘可以做的,都没个犹豫,就拒绝了,任由她撒娇威胁,都不同意。   被嫌弃的贾璐决定自食其力,反正是自家的庄子,也没什么危险。她是不行了,自己上辈子的年纪就比他这辈子的年纪来的大(有点拗),还不行自己比不过他了。就这样气哄哄的自己走了,不想这么一走还真被她发现了什么。 第五十四章 韩氏伴游贾母   梨香院,薛家。   凤姐前来说明了意思,宝钗自谦了两句,好生将人送出去了。便进了帘子去见薛姨妈。   薛姨妈正绣着薛蟠的平安囊,见宝钗进来,便问,   “凤姐送走了。”   “是。”   薛姨妈放下手中的平安囊,拉着宝钗到自己身边坐着,笑着道,“可是我说的,忍下去就好,我姑娘这般的好模样、好性情,瞧瞧便是老太太也不得不夸赞一二。”   宝钗难得放松一笑,这些日子以来,她心中也一直憋着气呢,如今老太太也给她道了歉,又说家中两个女孩儿都不及她,给了她这个样子的体面,事情也终于过去了。   不过宝钗想着,姑妈虽说在贾家深受上下尊重,但她到底不是当家太太了,贾母却还是如此的威严,不管如何都得讨好贾母,贾母最爱除了宝玉便是黛玉,这样想来便是要好生交好黛玉了,便对薛姨妈道,   “老太太最爱的莫过于林妹妹和宝玉了,宝玉暂且不提,他向来是个好性子,倒是如今我们和林妹妹生了嫌隙,倒要好好交好一二。”   宝钗沉思片刻,   “林妹妹年幼失母,向来最是怀念母亲之恩,还望妈妈对她也慈爱些,便是超了我也是无妨的。林妹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生病,我倒不好单独见她,明儿我们又要一起去那边府里,我寻个空挡,好生道歉安慰她,得了她的原谅才是要紧。”   薛姨妈见她小小年纪如此思虑周到,又是欣慰,又是心疼,也不言语,将她抱之于怀中。   宝钗心头一动,安安静静在姨妈怀中趴了一会。   第二日,天气晴朗,碧蓝如洗,万里如云,果不负昨晚壮丽的晚霞,见此景,人人心情便也开拓了不少。   章氏早早就在门口呆着,见老太太领着众位姑娘还有宝玉过来,赶紧上去迎接,安排轿子,请进了会芳园。   即使是昨日才安排的,到底是积年的世家了,不过一晚上就布置妥当,四处打扫干净,张灯结彩,席面,戏台都已搭好,只待客人到来。   不过贾母倒是不欢喜这个,便对韩氏言道,   “这出门也好,这家里请客也好,不是喝酒吃宴,便是听戏说书,我活了这么久,不管是参加的还是自己办的,也都是够了的。才不过一晚上,你弄得倒是很好,不过也脱不了这个套路。”   韩氏便道,“老太太说这话,心里必是有个主意,非要贬我一下,我且听老太太有何高招,才这般看不上。”   贾母笑着说,“今儿天空正美,韶光正好,何不学那些个意气书生们,去采风去。咱们也不需要出门,你们这小南山到是很好,我们带上些好热的菜,命小厮们在半山上的碧云亭备上火炉子,也不要别人动手,就我们几个自己热上一热,岂不是个好主意!”   贾母这主意,韩氏、章氏、凤姐都未曾言语,众姐妹并宝玉倒是欢呼起来,纷纷言道,真是个好主意,老太太好能耐等语。   贾母见众姐妹兴致高昂,也越发高兴起来。韩氏等人自然也是应允。便让人赶紧收拾东西,自己等人要陪着贾母上山了。   凤姐也要跟着上去伺候老太太,韩氏既然前头答应了凤姐让她歇上一日,便道,“老太太既然到了我们家来,何须还要你。”   又对老太太说,“如今我和章氏来陪您,下面缺个上下调停之人,便让凤姐留下吧!”   老太太有着贤孝的孙子孙女们围绕身边,又如何在意这些。   韩氏便安排着让凤姐进园子歇息去了,又命孔嬷嬷在下面上下统筹,自己带着老太太、姑娘们上山去了。   贾璐因着众姐妹都以瞧她的借口来了,也不敢托大,便向先生告了假,又见母亲要陪着贾母上山,心中十分担忧。   这韩氏本是身体不支之人,有高龄育子,经过这些年来的调养,虽然也有半年未曾发病了,但听孙嬷嬷道,她内里还是虚的,有心让她缓缓,但长辈有了定论,如何敢反驳。又见韩氏爬着爬着,面色红润,手脚有力,才渐渐放心下来。   几个人由着众丫鬟媳妇婆子的陪伴下上了山,宝玉、湘云、迎春、探春四人,年轻体壮,爬地最快是第一等,韩氏跟贾母两人年长体弱失第二等,贾璐伴着韩氏也是第二等,黛玉旧病痊愈,自然脚程最慢在第三等。   原先宝玉是伴着黛玉的,但黛玉脚程慢,走在最后,宝玉好玩,见着上头湘云等人欢声笑语,急得抓耳挠腮,黛玉可怜他,便推着他赶紧走,宝玉推辞了两次,见黛玉坚持,飞奔过去了。   黛玉原先就是喜散不喜聚的,瞧着贾璐在前头陪着她母亲和老太太,也不去打扰她,只自己一个人慢慢悠悠,边赏景,边走着。   却说宝钗见着黛玉一个人了,便也渐渐落了单,和黛玉一处去。   “林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黛玉好奇一瞧,是薛宝钗。心中疑惑,她怎么过来了。原先因着宝钗哥哥是个杀人犯,黛玉心中不喜,暗想两人既是同胞兄妹,即使外头再好。想来必有几分类似,便远着宝钗,宝钗虽人人交好,却也没刻意讨好,所以两人关系并不亲近。   “我自是好多了,宝姐姐怎么来了?”黛玉问道。   却见宝钗向黛玉屈身行全礼,黛玉一惊,忙侧身想让,   “宝姐姐,这是何故?”   “前些日子,虽非我所为,却也是因我之故,惊扰了林妹妹,使得林妹妹遭此大难,为此特特向林妹妹致歉,只希望林妹妹原谅个介。”宝钗含泪坚持行了全礼。   黛玉原先也没怪她的意思,她为人好是她自己的事情,别人拿这起风波,这有如何怪她的意思。却见往常她脸上挂着笑,如今却含着泪,着实可怜了点,便将她扶起。   “我没怪过宝姐姐,宝姐姐快些请起吧。”   宝钗见她如此,心中便一大定,又道“如今这风风波波的,就连我妈妈都担忧得哭了几回。”   黛玉听她母亲慈母心怀,更念起自己母亲也是这般关怀自己,更是心软了三层。   宝钗又拿出姐姐的款来,拿当初之事解说,“林妹妹这样的仙人,如今却受这种委屈,可见生在凡俗之中,也是脱不了地里的泥。”   又说自己怎样发放的赏钱,黛玉自己是怎样做的,如何如何。黛玉身边本是没人教导的,王妈妈老,紫鹃雪雁也不大,为人处世全凭己心,如何能知道此间存在这样的学问。   心里头暗道,这宝姐姐为人温柔稳妥,所谓众人之心,看她确是不错的,往日里倒是她瞧错了,内心便有了亲近之意。   不过这半晌的功夫,两人关系越发亲近起来。众人虽疑惑,但见两人关系好,也只有高兴的道理,宝玉更是开心起来。 第五十五章 韩氏病重   先是上了山,然后在半山上的碧云亭吃了饭,众人尽了兴,正要回去,却见忽然下起了蒙蒙细雨,原先因着爬山身子热,猛然一下雨,降了温,尤其是韩氏,一滴雨竟钻进了她的脖子,冻得她一哆嗦,贾璐握着韩氏的手,见她的手逐渐凉了下,心中越发担忧起来,赶紧使唤人去抬轿子来。   还好山下孔嬷嬷和凤姐妥当,见天不大好,忙让人抬了封闭的轿子上来了,下了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轿子就上来了,众人在丫鬟婆子的帮助下下了山,一下山便进了暖房,泡了去湿的热水澡,有烘得热乎乎的干燥衣裳,一大碗滚烫的老姜红糖茶,暖炉、熏笼、暖茶样样备下。   贾母因着这天气骤变,兴致去了大半,又觉得这天气与预测不利,恐曰不详,便带着孙子孙女怏怏而归。   真是尽心二来,败兴而归。   韩氏虽觉得身子不大舒服,但还是担忧贾璐,顾不上自己,吩咐人赶紧让她洗漱换衣,贾璐是知道自己的,自己自从学了舞,身子好了很多,有因着她人小火力壮,并不碍事,但为着韩氏放心,还是先换洗了。   等贾璐结束后,见韩氏也一样换好了,又摸了摸韩氏的手,原见她的手渐渐暖和起来,便也放心下来,韩氏又道自己困了,安排着睡下了。   贾璐便出门去看望章氏了,章氏清理完自己也不得空隙,还要吩咐人收拾东西,贾璐见她风风火火,活力十足,暗想她无事。   便打算再回去瞧一瞧母亲,自己也要歇会了。   一进韩氏的屋子,便觉一阵暖意袭来,韩氏丫鬟红柳正靠着打瞌睡呢,红柳今天陪了韩氏一天,也是累惨了,贾璐一笑,并未吵醒她。   轻轻拢开床前的帐幔,见韩氏睡得脸上通红,贾璐深觉不对,将手覆了上去,瞬间一烫,吓得贾璐一收回手,心头以跳,又将手覆了上去,果然十分滚烫。   因着贾璐刚刚出去过一趟,手下冰凉,就这样韩氏也未曾醒来,着实除了大问题了。   忙推摇红柳,“红柳姐姐快醒来,娘亲似乎出大事了!”   红柳被唤醒,一听这话,也去瞧韩氏脸色,一瞬间脸色全变了,大声喊道,   “快来人啊!太太出事了!”   一群丫鬟们涌了进来,见着太太如此,想着自己等人恐怕要不好,急得半死。   孔嬷嬷就在隔壁休息,一听声响,忙跑了过来,打眼一瞧,就瘫软在地上了。   贾璐见着这一群慌慌忙忙的人,便是最该稳重的孔嬷嬷也是瘫软在地上做不得主了,心下一狠,大声喊道,   “都安静!”稚嫩的嗓子有些许破音,却成功都让人安静了下来。   “红柳姐姐,你去请老爷,让她下帖子去请太医过来;   焦茜,你先去让孙嬷嬷过来瞧瞧,先下能做什么,   你,且去请嫂子过来安排事情,   你,去让人烧水去,其他人都出去候着,有事情自然会叫你们!”   众人见着有了吩咐,心便定了下来,纷纷按照姑娘所说去做了,孔妈妈也强撑着清醒了过来。   见姐儿这般懂事,又是欣慰又是心酸的,道,   “姐儿,你且安心,这儿有我呢!你身子也不好别过了病气了,且下去歇息歇息。”   贾璐也知道自己待在这里也是累赘,挡着别人干活,但她又如何放心的下来,便道,   “娘亲这里,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来,我就在隔壁带着,让我瞧着母亲,我不会碍着你们的。”说着哽咽了起来。   孔嬷嬷瞧她说着可怜,便也就算了。   贾璐跑到了另一边屋子,透过镂空的窗格,瞧着韩氏。   孙嬷嬷是第一个到的,瞧了韩氏脸色,又把了脉,突然脸色一变,吩咐人将被子拿掉,将她的银针取来,扎了几下,也一直没动。   随后到的是章氏,章氏进来瞧了一瞧,眉头一皱,问了孔嬷嬷诸多事宜,孙嬷嬷所需准备东西,便又匆匆忙忙出去了。   接着到的是贾敬,贾珍和太医,太医正在给韩氏问脉,贾敬眼尖瞧见了贾璐,骂道,   “这是姐儿该呆的地方吗,快,将姐儿抱出去!”   贾璐请求,   “爹爹,你让我留下吧!”   贾敬充耳不闻,孙嬷嬷不敢耽搁,将贾璐带了出去。无奈,贾璐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却也无法。   里面太医问了脉,又瞧了孙嬷嬷下的针,却道,“这针下得极好,安心,夫人并无性命之忧。”   众人才放下心来。   贾敬问了章氏缘由,章氏便将韩氏伴随贾母等人登山采风事宜一一说明。   贾敬暗道,这不是胡闹吗!多大年纪的人了,自己身体虚弱又不是不知道,偏要去逞这个强去!但瞧着她如今这重烧的样子,也不好意思责骂,便也罢了。   又思及西府里头,贾母年事已高,黛玉、宝玉又都不是康健的,便请老太医在开完方子之后再去西府给众人瞧瞧。   太医道好。   太医过去的时候,正巧荣国府贾琏打发人去请了,缘由老太太也觉得有些不舒服,便让贾琏去请太医。   问脉后,太医道,老太太症候虽急却不重,无需担忧,吃上两剂药就好了。果然不上两日,老太太便好了,这边是后话了。   贾琏又请太医顺便给宝玉及众姐妹瞧瞧,他们倒是还好,并无不妥,在贾府众人再三邀请下,只是开了两剂祛湿驱寒的汤药便是,若是觉得自己体弱便吃些,若觉得麻烦,不吃也罢。   第二日,韩氏醒来,便觉得头昏脑涨,鼻塞耳鸣,身子发沉,便要喊人,却觉得喉咙干涩,竟连说句话都难受,便也心中害怕起来。   红柳丫头是个细心的,每隔半刻就要瞧瞧韩氏,正当韩氏心焦之际,红柳瞧着太太醒来了,便对外头喊道,“太太醒了。”   又见太太嘴唇干涩,似有所语,便了到太太定然是说话困难,便去去了一杯温茶,服侍太太起身后,小心喂了进去。   孔嬷嬷心里着急,一宿都没睡着,听着红柳喊,便第一时间进去,见太太饮了半杯水,似要说话,便问道,   “太太,有何吩咐。” 第五十六章 其乐融融   孔嬷嬷又侧耳倾听,“我这是怎么了?”   孔嬷嬷笑着道,“太太昨日爬山,寒气入侵,一下子冻住了,这才发了寒,太医来看过了,说是只要细心调养,便无大事。”   孔嬷嬷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这一晚上煎熬下来,憔悴都是看得到的,韩氏心疼酸了鼻子,她又是知道自己身子如此沉重,暗道不好,果然是自己托大了。她心中也害怕,想着姐儿未长成,如何能去了呢,便安心养病起来。   又因着韩氏重病体虚,不过片刻,又昏睡过去了。   到底是自己的原配夫人,贾珍、贾璐的嫡亲生母,贾敬对韩氏还是颇为关怀的,请了太医院经年的老太医,提携他家晚辈,每三日一来请脉,又请了同仁堂的坐堂大夫在家长住。   贾璐恐怕这些男子大夫因男女避讳之嫌而错判了病情,或者不放在心上,便请孙嬷嬷去了韩氏身边伺候着。自己也不放心上学,上学神思不定,一下课便往韩氏院子走去,便是见不到韩氏,听听声音也是好的。   荣国府虽有心责怪韩氏累病了贾母,却见她病得这般的重,也是不敢多言,反而各色药材送上门啦,暖心宽慰。   就这样,韩氏缠绵病榻两三个月之久。   转眼到了八月,酷暑渐渐远去,屋子里头还是闷热非常,韩氏命人将黄花梨马蹄足的长榻摆在那芭蕉叶下头,她要出去吹吹风,消消暑。   孔嬷嬷想着韩氏也是憋了这么久了,况太医、坐堂大夫、孙嬷嬷都道韩氏已经大好,也不拦着,就由着她了。   韩氏在这长榻上躺着,清风吹散了燥热,渐渐迷糊起来,将要睡去,就听闻贾璐的声音从远处而来,瞬间就醒了,可抬眼一看,并无贾璐声音。   便问,“嬷嬷,我仿佛听着璐姐儿的声音了,你可曾听见?”   孔嬷嬷正拿着小锤子给韩氏,捶着腿,自从生病以来,韩氏的腿特别容易水肿。   “并无,太太怕是听错了吧?太太想着姑娘,所以就...”   “娘!娘!我回来啦!”   孔嬷嬷还未说完,就听着贾璐的声音,转头一瞧,见着贾璐甩着自己的书包袋子,风风火火跑了过来。   孔嬷嬷忙放下小锤子,迎了上去,接过贾璐的书包,“姑娘且慢着些。”   一旁红柳识趣,取来一杯温茶,“姑娘,先喝点茶解解渴。”   贾璐见天气这么热,她又这么一路跑来,热的嗓子都冒烟了,哪里还灌得下热水来。   “别上这热乎乎的,拿冰的来,我要喝冰水!”   韩氏骂道,“你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晓得爱惜身子的呢!你年纪小,脾胃弱,又是刚动过的,如何能用着冰水呢!”   贾璐不服气,对于韩氏之前不顾自己也是颇为不满,“娘亲自个儿都不注意自己身体,我又顾着我自己,我也是有样学样的!”   韩氏正要骂,却被孔嬷嬷拦了,又见她一脸的委屈与不满,叹了口气,将贾璐拉到自己身边坐着,帮她解开脖颈的盘扣,透透气。   “罢了,红柳,你去取一杯放凉了的开水来,你热,你就先喝这个。再过半刻,等你缓过来了,你再吃半盏冰碗,这样总算满意了吧!”   贾璐一高兴,上前就搂住了韩氏的芊芊细腰,“谢谢妈!”   贾璐这热的一身臭汗,把韩氏给嫌弃的,她推开贾璐,“瞧你这一身的臭汗,还不快离我远些。”   贾璐举起袖子闻了一下,有凑到韩氏面前,“不臭!不臭!”   母女两闹了好一会儿,红柳奉上凉开水才罢,贾璐渴极了,喝了三四杯子,韩氏怕她呛着,给她拍着背。喝完茶母女两一起躺着说会话。   贾璐玩着韩氏的衣袖,“娘,你可不能再这么着了,你这病的可吓坏我了。”   韩氏瞧着贾璐惶恐的面庞,轻柔说道,“娘以后肯定注意身体,娘还想看着咱们璐姐儿长大成亲呢!”   贾璐不好意思地笑了,“那可得早了,起码十八之后,还有十年呢!”   韩氏见她算得快,笑称“你算得可真快,看来学得挺好啊。”   “这有什么,我都七岁了,虚岁八岁了,再过几天就是生辰,又要长一岁了!”   韩氏恍然,“是呢,这都八月了,初十就是你的生日了,这病的,日子都混忘了。”   又道,“作为补偿,我给你办个生日宴可好。”   贾璐见她又要费心思办宴,如何肯依。   “不,我不要,八月初十虽是我的生辰,却也是母亲受难的日子,我听家里的老人说娘生我的时候因年纪大了,比旁个妇人更加艰难些,我又如何能再这个日子庆祝呢?”   韩氏听着她说她的生辰便是自己的受难日,心里一颤。   怪道说女儿是母亲的贴身小棉袄呢,妇人生儿育女本是常理,旁人只道自己年长育女是福气,唯有自己这个女儿记得母亲所受的苦。顿时心软的一塌糊涂。   孔嬷嬷见两人聊得越发温馨起来,拉着红柳并贾璐的丫鬟们离去了,让她们母女两好生呆一会,这一呆便是天黑。   天黑了,母女两一起吃了饭,待韩氏送走了贾璐之后,内心仍是暖和的,暗想璐姐儿虽然不在意自己的生辰,但便是为了她对自己的这份情谊,自己也不能忽视了她,便打算待她生日之事,也不办宴,自己亲手做一碗长寿面,一家子吃个饭。   果然到了初十那日,贾敬、贾珍、章氏、贾蔷、贾蓉等人都得了信,宁国府人丁稀少,主子们统共不过七人,便也不分男女桌了,就在丛绿堂的花厅里凑一桌子。   桌子上菜色酒饮,虽珍贵但也不是没吃过,之贾璐案前摆了一碗长寿面,长寿面每年都吃,但今年这碗格外的新奇,只见那面粗细不一,上头摆着青菜、鸡蛋、卤肉末等,瞧着卖相还好。   贾敬开了场,“今儿是璐姐儿的生辰,咱么也不多说了,且祝璐姐儿生辰快乐!”   说着拿出了自己的礼物,是一枚成色极好的如意玉佩。 第五十七章 诗   上回贾璐生辰,贾敬送了一如意玉佩。   韩氏送的是自己打的络子,正好和贾敬的配在一起,给贾璐带上了。   贾珍被老子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后,不晓得在忙什么,贾敬又是一贯不许他碰贾蓉、贾蔷、贾璐教养的,所以也不晓得贾璐喜欢什么,凭借着在女人上的经验,送了一支极为珍贵的五彩镶宝石的玉华珠翠钏。   也不想贾璐才多大,哪里能戴这个,贾敬。韩氏等人好在瞧着贾璐还蛮喜欢的,倒也没说什么。   章氏送了自己绣的五福如意的鞋子。   贾蓉知道贾璐正在读书,写的是簪花小楷,便赠了一幅柳公夫人的真迹帖子。   贾蔷在军中习武,不比贾蓉了解贾璐,也不比贾珍有钱,倒是买了一箱子的玩具,像是泥塑套娃,竹雕木刻,风筝毽子之类,不贵,倒是最得贾璐的欢喜,蹲在箱子面前翻捡了不停。   韩氏瞧着自己的面快要冷了,便催着贾璐赶紧尝尝,贾璐才晓得这是韩氏做的面。   挑起面来,大口大口吃了下去,可刚一下口就觉得不好,咸,而且齁得要死,想着也是韩氏的一片心意,不敢吐了,含着泪吞了下去。   韩氏瞧她吃得欢,还道“慢点吃。”   吃完面条,这配菜与汤是再也吃不下了,便想着祸水东引,便对贾蓉、贾蔷道,   “这是太太亲自做的,我人小肚子小,再也吃不下了,你们且帮我吃了吧!”   贾蓉瞧出了什么,不肯回答。   贾蔷倒是个粗心的,白长了一副秀气的面庞,真巧他从军营回来,饿了半天了,饭菜香气扑鼻,但贾敬不开饭,自己也动不了,只有贾璐在吃。   听着贾璐想让,当下就取过取过这面碗,喝了一大口,还没咽下去全喷出来了。   “快,取水来,咸死老子了!”   章氏忙吩咐人取水清理。   韩氏哪有不知道自己做砸了的,想到刚才贾璐愣是吃了一碗的面条没说话,拉过她,也让人去了一碗茶给她。   “你这孩子,既然咸,你怎就全吃完了呢?”   贾璐笑嘻嘻,“不算咸。”面条里没加盐,确实没有汤面咸。   贾敬瞧着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心里开怀,想着前世除了贾蔷作为旁支被分出去了,宁国府可是都完了,如今这一家子和和美美,越发令他愉悦了。   面上也显露出了几分喜色。韩氏撇头不小心瞧见了,见他开心,自己也开心,莫名抿嘴笑了。   一场开开心心的生日宴便是这样子过去了。   转瞬不过几日,便到了中秋节,因着上次韩氏病重,荣宁二府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有交际了,于是这日,便请了贾母等人来会芳园的赏月小筑,赏月吃酒。   只是贾敬担心韩氏再次得了病,便不许她插手宴席事宜,只管和老太太说说话,韩氏听闻心中只有甜蜜的,哪有不应的。   果然那日,韩氏陪着贾母说话,上下调停只管找章氏的,虽有忙乱,也安稳。   宁国府这两年可以说是蒸蒸日上,就单单贾蓉一人考上了举人,就胜过无数了,就连荣国府那个很会读书的贾珠也正是败在了乡试这一关上,还死在了上头。   贾政想到自己年轻得意的贾珠就心里头不甘心,便要来敬贾敬一杯酒。至于贾赦,想到贾敬和自己一个是宁国府家主,一个是荣国府的家主,又是同一辈的兄弟,贾敬一人当家做主,想做啥就啥,而他确实想要啥没有啥。   于是两兄弟,难得有了默契,轮番敬酒贾敬,不过几轮,贾敬便觉得酒意上头,有些头晕了,便讨了饶,寻着空子出去散散酒了。   贾敬踉踉跄跄走出了赏月小筑,往山下去了,身边只跟着一小厮。   走到山脚下,山脚有一碧塘,一小亭子,清澈几净,恍若银盘,正好天上明月显现,扫下银辉,天地敞亮,远处山峦重叠,山腰灯火通明,更有凄凉歌月传来,此情此景,让贾敬顿时诗意大发。   “你,且去取笔墨纸砚来!”   小厮应允,因着到了山脚,不过百步就有房舍,取这些东西倒也不麻烦。小厮去了笔墨纸砚前来,见贾敬仍然在摇头晃脑,嘴里嘀咕,小厮也不管只摆好纸笔,磨好墨,就在一旁守着了。   贾敬提起笔,不过写上两句,“月明星稀景更幽,曲来灯火人尽乐。”便写不下了,摇摇头,心中暗叹,怪不得蓉哥儿没什么诗情才学,自己就是个蠢沌的人,韩氏也没什么才情,章氏虽是文人家庭出生,也没听说她家有人以诗情才学著称的。   脑中不由闪过一苗条倩影,若是她的孩子,必然该是个有才学的。   心里想着,手里就提笔写下:   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欲素愁不眠。   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   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   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日横波目,今作流泪泉。   不信妾断肠,归来看取明镜前。   回神一瞧,自己竟写下了这首,摇头,且不管它,自己去了。   贾敬倒是可以一走了之,小厮看着老爷留下的笔墨,却不敢随意仍在这里,便想着抓紧时间收拾了,再追上老爷便是。   正当小厮收拾的时候,且听见一女声,   “你且停一下。”   回头一瞧,正是太太韩氏坐着小轿子,忙磕头请安。   要说这韩氏怎会到了这里呢?   原来韩氏陪着贾母坐了许久,这夜色更浓,冷气浸渍上来了,韩氏不比其他人可以喝酒取暖,太医吩咐不得饮酒,身子又弱,不过一会就受不住了,贾母瞧她冷得脸色不大好,便让她早早地下来了。   坐上早备好的小轿子便下来,正好瞧见贾敬往这边来,也不着急,慢慢悠悠跟着他下来了。   看着他摇头晃脑得在写些什么,作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了,她如何不知道他肚子里有几斤墨水,往日里看他各种嫌弃蓉哥儿,她倒是好奇,这么多年了,他的文章可有些许长进,可写出什么惊天大作来。   便因此喊住了小厮,扶着孔嬷嬷的手便下了轿子,拢了拢披风,朝着小亭子走来,第一眼瞧见的便是写了那两句的没尾诗,便笑开来,这水平,还不及她呢!   待到看到第二首诗的时候,脸上的笑意顿时如冰冻一般得僵住了。 第五十八章 心悦   孔嬷嬷低着头,想着这太太怎么半天也没个声响的,抬起头一瞧,却见韩氏两眼无神,只晓得直愣愣得盯住前方,眼泪滚滚往下掉。   孔嬷嬷着实吓了一跳,忙踹了一脚旁边跪着的小厮,让他赶紧去叫人。自己焦急得呼唤着韩氏。   此刻的韩氏是什么也听不到了的,全然不晓得,孔嬷嬷是怎样的焦急,旁人又是如何将她送回院子,如何喊了章氏,如何送走了贾母等人,如何请了太医,她全然不知,手里只死死攥着那首诗。   贾母等人瞧着章氏匆匆而去又匆匆而来,如何道歉,脸色难看,想也知道这府里必是出了什么事情,也不多留,便回去了。   贾璐心头一紧,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想去见见韩氏却被章氏给阻了。强行命人将贾璐给抱了回去,上头贾璐在,她就被公公骂了一顿,这次如何能再犯这样的错误,又命人守着圆中园,不许贾璐出来。   贾璐无法,便是心焦如焚,出不得院子,也做不了什么,便踱步到半夜,在焦茜嬷嬷等人的哄劝下胡乱睡了。   另一头,因着贾敬、贾珍两人喝多了全睡下去了,喊也喊不醒,只能讲贾蓉、贾蔷喊过来充事,章氏负责府里安排,贾蓉、贾蔷两兄弟负责出门寻大夫,因着今儿正是中秋团圆夜,等闲医生不愿意出门,蓉、蔷两个兄弟又是劝又是威逼利诱的,凭着和同仁堂大夫的交情,终于全得大夫前来。   大夫一来,瞧见韩氏的面相,便知不妥,再一探脉,心一沉,边摇头,对章氏道,   “这位太太原先因着一场大病身子便虚弱,今儿似乎还受了点寒,这倒也罢了,问题并不严重,但如今却是痰迷了心窍,我且给她扎个针,稳住她的心神,其他的只能看她自己了。”   章氏知道这大夫是个有本事的,同仁堂更是百年的老店了,听他这么一说,手一抖,顿时觉得腿软几分,说不得话了。   倒是贾蓉是个男人,还坚强些,叫人包了红包,请大夫出去,想着如今这事情,不是他们兜得住的了,也不管敬老爷和珍大爷醉成什么样子了,赶紧让人灌了醒酒药,叫醒了,又去取了老爷的帖子,去请一个太医过来。   贾敬半夜被人灌了醒酒药叫醒了,脑袋疼得觉得开裂了,正要打人,却听闻韩氏不好了,便是头痛也只得强忍着,前去看望自己多灾多难的夫人。   进了丛绿堂内宅,因着韩氏眼神呆滞,不知闭眼,孔嬷嬷等人恐她伤了眼睛,便手动合上了,所以贾敬看来,韩氏不过脸色苍白得躺着,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蓉等人照着大夫的话说了,一边孔嬷嬷将韩氏的手从被褥下取出,见她手里还死死攥着那张纸,孔嬷嬷等人不敢硬扯,只能让随她放着。贾蓉等人虽好奇,却也不敢多瞧。   贾敬瞧着纸上字迹略有眼熟,再细细打量,心头一跳,果然是自己的那首诗,心中暗道,“难不成她便是为这首诗迷了心窍?她又如何得知这首诗的?容儿去了那么多年了,她还放不下?”   不管如何贾敬却是知道了缘由,又是因着自己一首诗惹出来的祸,心中多少有些愧疚。   又道如今天色已晚了,看着其他人也是劳累万分,便先吩咐其他人先去睡下,自己在这边看着,在旁边的暖炕上将就了一晚。   第二日一早便去请了太医过来,太医和之前的大夫说的一样的话,也是看韩氏自己。   贾璐第二日早早起来了,要去见她娘,依旧被贾敬拦住了,吩咐说这几日都不许她靠近,她无奈,连学都不去上了,宁国府众人正为韩氏忙得颠倒,如何还管她上不上学去!   到了这日的晚上,韩氏才缓缓醒来,眨了眨眼,总觉得眼前一片模糊,灯光处坐着一个人,多年的感觉,便是看不清,也认出来这是贾敬。   贾敬听着声响,瞧见她醒了,扶着她喝了点水,问   “你可好些了?”   韩氏没有回答,眼前清晰了些,只管盯着贾敬看,贾敬虽年老,依然有一番风姿。   “你可还想着她?”   贾敬皱眉,他自然是知晓这“她”的。   “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放不下去?”   韩氏没有回应,还是那句话,“你可还想着她?”   贾敬道,“她都是死了这么多年的人了,我记着她又能做什么?”   韩氏凄惨得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呵,你还记着她,咳!”   贾敬见她越发不像样子了,“我没有记着她,昨天我只是想写首诗来着,就记得诗了!”   韩氏一听,猛然起身,拉住了贾敬衣襟,“你可敢同三清祖师爷宣誓?”韩氏知道贾敬别的不信,最是信奉三清了。   贾敬虽然不愿因这事,打扰三清祖师爷,但想着他们还有贾璐一个年幼的女儿在,便道,   “我向三清祖师爷起誓,我不曾想过容儿。”   贾敬知道韩氏最是在意这些东西的,又道,“我之前也只是因为可怜她,所以才收留她的。我的夫人一直都是你,这我是一直都放在心上的。”   韩氏听到此话,似乎放下了坠在胸口的一块大石头,放松之余,头脑也清楚很多。   “那你可曾心悦于我。”   贾敬顿时觉得躁得慌,两个人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说这个。   “咳,这是自然,你且休息一下,我去找太医过来给你瞧瞧。”贾敬落荒而逃。   之前说过韩氏自是最了解贾敬的,哪里瞧不出他的敷衍来,但满心都沉浸在他所说的“这是自然”上头。   “敬哥儿,我心悦与你。你既不想他,又为什么要给蓉哥儿起这个名呢?”韩氏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一丝泪珠滚落进发丝。   太医前来请脉,却道,韩氏虽然神志回位,但依然伤身过多,切不可再多思多虑了。   可韩氏既是多年答案已经知晓,放松之余,又添疑虑,便觉心中思绪缠绕,哪里能安心静养,越发缠绵病榻起来。 第五十九章 家学闹事   却说这韩氏缠绵病榻,贾敬也觉得是自己之故,一时间,身子也有了些许不适,宁国府众人忙着给两位请安问脉,这些天更是忙得翻了过来。也就无从搭理族中诸烦心之事。   偏生这贾府族学闹起了事情来。   这贾府族学原是贾家宗族个有官有爵之人各按官职大小、俸禄多少交付组建的,为的就是贾家诸多平穷族人能得以读书上学的机会。   当年贾敬刚重生之时,便感叹,这贾家一脉虽有族学,但办了这么二三十年没有教出一个读书人来,竟成了混乱营私之地。   便学着其他读书人家的族学,按照成绩年龄分了班,又请了几个中了举人的清贫读书人前来教书,原想着打发了贾代儒出去,但一来他年长辈高,又是贾家难得中举的读书人,二来他也没犯错,家里头只有一个老婆子并孙子,并无其他进项,若一时辞了去,日子就不大好过了,所以依然留着他,做统管罢了。   又因为贾敬往日里看得紧,所以族学虽散漫,却也不敢出什么事。   如今贾敬不适,宁国府闭门不出,越发山里头没了老虎,猴子开始成了大王!   尤其是薛蟠进去之后,见贾敬不在,越发恣意娇纵,学里头略有两个长相清秀的,不知是谁家的亲眷,唤作是香怜、玉爱的,为着富贵舒坦日子,攀上了薛蟠,只把日子闹个乱。   那些个举人书生自然看不惯他们,原先也是想管来着的,但他们这些中了举的人,却不曾出仕当官,各有各的难处,或家境贫穷,或身有缺陷,诸如此类,薛蟠这样弄死了人都没事的,如何会怕他们,打了几顿便老实了。   这些人去找贾代儒说事,他却自称年老体弱,万事不管的,贾敬又不在,这些书生老师们也只能忍了。   却说宝玉,此前说过,因着贾母宠爱,连请安时间都能推后了去的,贾母如何不心疼他早早去上学,便也是推了很久,只是这如今年岁上来了,贾政对他还不入学也开始不满了起来,无奈只能去了。   因此,虽然宝玉是荣国府正派嫡孙,却也不必薛蟠入学早多少,   这香怜、玉爱两人也是知事的,知道宝玉是荣国府的宝贝,又是新来的,不知道品性,虽然心动,却也不敢勾搭。   这来了一个薛大傻子,一看就是个人傻钱多的货,也就凑了上去,贾敬常来之时还好,薛蟠也只得忍者,这贾敬多日不来,薛蟠越发恣意妄为,举止粗鲁,香怜、玉爱两人常是被他弄得生疼,又露了行迹。   况且宝玉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也知他是个温柔体贴的,更因着俊美娟秀的容貌,更得了香怜、玉爱的欢喜,两人便商量着要与他相交。   宝玉性子也是好处的,见两个清秀的哥哥过来,在两人的刻意讨好之下,关系也越发亲近了起来。   至于那个薛大傻子,香怜玉爱也不至于抛了他这个钱多的土豪,自然还是勾搭着他。   宝玉只知两个哥哥和薛蟠是普通好友,薛蟠又道这两人和宝玉是普通之交,几个人越发顺遂和乐起来。   族学里却又拿一等子闲人瞧出了迹象,有一个唤作是金荣的,他是璜大奶奶的亲侄儿,他既想着结交宝玉、薛蟠这样的尊贵钱多之人,又垂涎香怜玉爱美色,可是宝玉嫌他举止粗鲁,薛蟠嫌他痴肥丑陋,香怜玉爱两人则嫌他人穷事多,皆不去理会他,他也就越发记恨起来。   这日,香怜给玉爱使了个眼色,由着玉爱哄住了薛蟠,自己在书桌子底下勾了勾宝玉的手指,然后装作要去小解的样子来,给宝玉试了个眼色,自己出去了。   宝玉疑惑他有什么事情,便也跟了出去。到了外头芭蕉树底下,香怜拉了宝玉过来,“你且来些,我们说点悄悄话。”宝玉凑了过去,香怜在他耳朵边说话。   那金荣最是关注着四个人的,瞧见香怜勾了宝玉出去,便悄悄隔着窗户跟着瞧,见两人脸靠脸都要凑一一起去了,顿时推开窗户,大喊起来,   “快来瞧快来看啊,这两个人在咬耳朵呢!”   宝玉、香怜吓得脸色都白了,宝玉摇头,“我们没做什么,没做什么!”   香怜更加泼辣些,“你怎的就不许我们说说悄悄话?”   金荣驳斥道,“你们说悄悄话,怎要脸靠着脸咬耳朵啊!是不是啊各位!”   有拿起子好事的,起哄笑了起来“是啊,为什么不当着众人的面说呢!”   只见哄笑的众人见,只薛蟠气绿了眼,像是被人偷了老婆似的,却也知道宝玉是老太太的宝贝,不敢朝他叫骂,便对香怜大喊道,   “好你个香怜,你既看上了宝玉,又不忘扯着我做什么!”说着便要去扯他衣襟。   旁人更是一阵哄闹。   香怜听着薛蟠竟是全然不顾体面,全部扯了出去,又见他要打,更是害怕得哭了起来。   宝玉想着他们两人又没做什么,怎么又是骂又是打的,还见香怜一时哭了起来,更是怜惜起来,挡在他前头。   薛蟠一时不察抓了宝玉,又推开他要去找香怜的麻烦,宝玉不让,争执起来。   一时间学堂之内,闹腾了起来。   玉爱与宝玉、香怜交好,便瞅着空挡去见了宝玉的小厮茗烟,说了如此种种,他不敢得罪薛蟠,只说这是金荣挑拨的火。   茗烟还能忍,当下拿着棍子就进学堂找金荣麻烦去了,学堂之中更是闹腾。   举人老师见此,恨不得他们闹得更大的,贾瑞拦着还被揍了一顿,举人老师见见了血,趁着空挡就去了宁国府,大喊“族学里头出人命啦!”那些个门房们哪里敢拦着他,一开门便由着他跑了进去了。   举人老师也知道这国公府第大门不好擅闯的,况且他也只知道这大书房的位置,原先凭着一股冲劲儿,加上门房的人惊讶于族学出人命的消息,一时不察,就让他冲了进来。   举人老师回过神来便知不妥,随后站定,见不远处走来一队护院,显然是看他陌生有迟疑,要来拿他的,他想着自己也不过是一时情急,情有可原,也不躲,径自迎了上去。   那护院头领原先见着个人慌里慌张,便要拿他,却见他自个儿上来了,又见他一副读书人的模样,倒也不敢失礼。 第六十章 贾敬盛怒(一)   “不知先生从何而来?可进门贴?进府又是所谓何事?”   举人老师见护院头领对自己颇为礼遇,心中顿安,   “小生是家学里的老师,如今家学众小子打斗互殴,更有小厮拿大棍打人,已有人见了血,怕是要出人命,小生不敢多留,一时心急,便闯了进来,还望众位赎罪,且尽快通知敬老爷才是。”   护院头领一听顿时变了脸色,也不敢耽搁,对那书生道,   “你且随我们来。”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转身便朝着书房走去。   却说那贾敬身子本无甚大碍,只不过心里头不舒服,加上家里为这韩氏的事情忙上忙下,乱的很,索性请了病假,就待在家里,看看书,休息一阵子罢了。   这日也是无事闲忙,却听着外头来人报,族学出了事情,贾敬一激灵,披上外袍,就唤了人进来了。   等着那举人老师进来之后,贾敬认出了他,   “先生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那举人老师再一次将对了护院头领说的话再说了一遍,贾敬便坐不住了,   “来人,更衣!”唤了丫鬟近来更衣,又对举人老师道,   “你且等着,我换了衣服就走,咱们边走边说!”说着也等不及丫鬟给他换了,自己取过衣服便换了起来。   换好衣裳,往外头走去,举人老师一边给他解释着,到了门口,贾敬多少了解了情况,焦大备好了马车,贾敬嫌弃马车慢,叫人备了马,骑着马儿就去了。   可怜那书生,匆匆跑来便是跑掉了半条命,他又是平民出生,纵使读了书,也无钱财供他骑马射箭,只能看着贾敬骑着马儿一路奔波走了。   还是焦大瞧见了,命人备了一辆他常用的马车,让他坐着过去了。   且说那贾敬,到了的时候,李贵等一众年长的小厮早已带着人将这群公子哥儿给分开了,只见学院里头狼藉遍地,笔墨随意撒着,地上墨水横流,雪白的墙面也是深一块、浅一块的的,那些个读书的公子哥们衣裳凌乱,更有人捂着头流着血,越瞧贾敬火气越发大了起来。   “咳!”   众人还在生气,却听得熟悉的咳嗽声响起,转头一瞧,正是贾敬,三魂丢了七魄,吓都吓死了哪里还敢生气。   忙磕头请安,“请族长老爷安!”   贾敬没理会这些人,越过他们,到了前头讲师做的案前,一把撸掉了案上杂物,端坐于上,也不说话静静看着他们。   之前讲过这地上一片狼藉,这一众身娇体弱的公子哥跪在上头,跪在纸上的倒也罢了,跪在那笔上,砚台上的,那滋味绝对不好受,这时间一场,身子都颤抖起来。   “安,瞧瞧你们这样,我可安不了,哼!”   贾敬的怒气充斥了整个学堂,众人,尤其是那几个领头的恨不得将自己的头都磕到地上,藏到别人身后去。   “你们且抬起头来。”   众人也不敢耽搁,抬起头,也不敢看他,不过低眉顺眼的。   “你们且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们这群读书人竟然动气手来了,嗯?”   这一声“嗯”听得众人心中战栗,一片鸦雀无声。   “贾瑞,你爷爷呢?”   贾敬首先开问贾瑞,他心知那些个老师先生们出生贫寒,怕是压不住这一众子弟,况且他们不过每日轮流上几堂课,他也不指望他们管得住这群小子,但贾代儒辈分极高,也是个举人身份,往日里便是他自己也是要尊重的,想着压着这群小子们绰绰有余了,可他进来一瞧,却不见他人影。   贾瑞心中骂了娘,也不敢耽搁回应道,   “爷爷近日来身子不好,便家去休养了。”   “那他又休养了多久了?”   贾瑞怕得连说话声都颤抖着,“摸,摸约有一个月了。”   一个月,差不多就是贾敬自己闭门休养的时间,也就是说他一不来,这老小子竟然也不来了,贾敬火气越涨,面色越发平静起来。   “是吗?那他既休养了这一个月,想来该是养好了吧?”   贾瑞听着这平静的声线,越发害怕起来,更是紧张得头顶冒汗,   “是是是,应该是养好了的。”   “那你去将你爷爷唤来,他是学院主管,这学院里头出了这样的事情,想来他该要出来了,是吧?”   “是是是。”   贾瑞抹着汗,连滚带爬跑出了学院,出了门,方觉得活了过来,理智回神,方道不好,自己说爷爷身子不适,偏敬老爷让请爷爷过来,自己就出来了,可不就是说爷爷装病吗?爷爷知道后可不得打死我?罢了罢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顾得上这些,跑着回去喊爷爷去了。   旁人见贾瑞跑了出去,暗自羡慕他逃出了魔掌,趁着着动静,暗自挪了挪膝盖,好跪得舒坦些。   贾敬见众人还是这般沉默到底的样子,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这学院里头,蓉蔷二哥儿不在,论身份最贵自然是东府里的宝玉了,况且从他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这宝玉便是始作俑者之一。   “宝玉,你自小便是含着玉出生的,不管是老太太,还是你爹娘都对你寄望颇深,我打眼瞧着这书院里头也就你的小厮最多,你且说说,这是什么情况?”   宝玉还未曾说话,那李贵确实暗道不好。   那李贵本是宝玉奶嬷嬷的儿子,也就是宝玉的奶兄,在一众小厮中年纪最长,性情也更加沉稳,此次也是他领着人将这群公子们分开来的,奈何他娘惹了宝玉及他院子里一众副小姐们的不喜,自己又因性子安静,不及茗烟爱玩爱闹,惹宝玉欢喜,但他却是心中最清明的了,心道,   “这敬老爷一打上来就问宝玉,想着必是杀鸡敬猴的道理,自己等人本是进来拉架的,反而因着人多成了罪证了,宝玉此次必然是不好的,况且府里还有一个政老爷,早就对宝玉闲散度日不满了,如今闹出了这样子的事情来,如何能忍得?只能盼着敬老爷看在老太太的面上,多多宽恕了。”   正在这李贵暗中念佛之际,那边宝玉已经开始回了,   “禀敬老爷的话,我们不过是兄弟里头玩玩闹闹,闹得过了点,并无大事,还请老爷赎罪。”   这宝玉原想着不过是自己和香怜玩得好些,薛大哥哥吃了醋,就跟自己和宝姐姐玩得近了,林妹妹偶尔也会是些小性子,不过是薛大哥哥脾气暴躁,动起了手,茗烟又担心自己吃了亏,这才闹得大了些,真心不是故意的。 第六十一章 贾敬盛怒(二)   “哦,只是兄弟之间闹闹,可是如此?”   旁的人见宝玉如此够意思,也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连忙点头,   “你们点头是同意喽?这学堂是给你们闹着玩的?啊!”   视线扫过众人,众人有的停了点头,有人害怕过了竟然摇起头了,这薛蟠便是摇头的一人。   贾敬知道这薛蟠是隔壁王夫人妹妹的儿子,最是个人傻胆大的,便又问了他,因着是亲戚,又想着哄他说出实话来,便语气轻柔了些,   “薛蟠是吧,我和你那爹爹还是见过面的,你来说说,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好?”   薛蟠原听着他说话声音和缓,内心害怕便去了三四分,有听着他和自己父亲交好,便又去了五六分,抬起头来,傻乎乎得笑了一下,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那个香怜,”说着还瞪了一眼那个躲在宝玉身后的香怜。   “原先是和我好的,后来他瞧上了宝玉,想要和宝玉好,若只是这样便也不算什么,宝玉和我是表兄弟,还有什么分别的,只是他不应该吃了碗里的瞧着锅里的,想要搭着宝玉却还勾着我,我还能忍,可不就是想质问他一下吗?可这宝玉单纯,偏偏信着他,老拦着我,这,这不就闹起来了吗?”   薛蟠自顾自说着,那边贾敬早就黑了脸,他也是知事的人,年轻的时候就听说过这有的富贵人家好这龙阳的,不过他自来信奉三清祖师爷,信的是修身养性,阴阳调和之道,对于这些个事情最是看不上眼的,偏偏在他最看重的家学里面闹出了这些事情,简直,简直污了耳朵!   “除了这香怜,我听着你似乎还和一个好着,是吧?”   “还有一个叫玉爱的,他是好的,没个什么三什么四的!”   朝三暮四,读了这么久的书,连个成语都说不上来,可见度书都读到哪去了,看来这薛家,确实要败了。他早年确实见过薛蟠的父亲,虽是个商户人,却难得人品手段不差的,没想到虎父犬子啊!   “香怜、玉爱又是那两个,站出来给我瞧瞧!”   却说香怜,因着这薛蟠说话没遮没拦的,又将事情全推到他身上,煞白了脸,玉爱也因着拿他说话,也是羞红了脸,只得站了起来。   贾敬见着两人一个惨白着脸、一个羞红着脸,双含眼泪,又是长相清秀,身材削弱,前个楚楚可怜,后个娇羞动人,皆是眉眼如情,竟是比个女人更勾人了。   见了这两人,脸越发黑了,这好好的学堂都成了青楼楚馆了,哪里还读得进去书。可恨自己此前被这群人给哄了,要不是自己这段时间放松看管,要不是这事情闹出来了,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呢!   着实不愿搭理这两个肮脏之人,又道,“那个又是金荣?”   金荣抬起头,“小子便是金荣。”   贾敬瞧着他衣着虽朴素,却也干净,人长得也是憨吃憨厚的,想着此人定是家境一般却备受宠爱的,又问,“你是谁家的亲属?”   金荣回应,“小子的姨妈是贾璜大爷的夫人。”   贾敬了然,这贾璜也有妾氏三五人,却未得一子,就近亲属之中也就这个金荣了。   正当此是,那贾代儒过来了。贾敬见贾代儒过来,便是心中再有不满也得站起来迎他。   贾代儒先对贾敬行了礼,道“族长来了,我却是失礼了。”贾敬是一族之长,官职又高,自然先受礼。   贾敬又对贾代儒行了礼,“叔父好。”   贾代儒一进这学院,瞧着这满院子的狼藉,便知不好,便先道歉,   “我着年事渐高,经常有个头疼脑热的,如今更是疏忽了书院,竟让这群小子们闹成了这样,着实请族长老爷赎罪!”说着便又起身行礼。   贾敬侧着身躲了这道歉之礼,又将贾代儒扶起,笑道,   “叔父不必多礼,您既然不在,本就不关您的事儿!”   贾代儒一听,心就放下一半来。   “也是侄儿的不是,明知叔父年事见长,竟然付托族学之事,族学本是家族重担,不可轻忽,须得人时时关注,我本是朝廷官员,不得闲空,便闹出了这样的事情来,以后还请叔父在家安心养老,对于族中长辈我们断然是不敢轻忽的。”   贾代儒听着贾敬竟然不让自己代理这职了,心里头着急起来。这总管之事,油水颇多,学生家长们为了子孙读书计,除了专有束修之外,三节四礼也是少不了的,加上贾敬并不放心他的教书水平,平日里专门请了年轻书生前来帮忙,最是个空闲的活。   可又听着贾敬所说“家族重担”、“不可轻忽”、“时时关注”等语,顿时羞红了脸,他还是个读书人,也说不出推塞的话来,只能唯唯诺诺应下了。   接着贾敬又对跪了一地的小子们说,“你们起来吧!”   可怜众人早就跪麻了,如何还爬得起来,不过相互扶持了站着罢了。   “你们且先听着,今后贾家宗学只会招收贾府子孙,其他旁姓亲属一概劝退,族中自然会奉上欠礼,此外学院得暂停半个月,你们现行放假,此后具体改革措施,我自会通知你们的,都回去吧!”   贾家族学发展至今这么多年了,旁姓亲属来读书的更有不少,因着这次事情没了读书的机会,那些个不爱读书的,还希望有着这个机会攀着有钱有势的宝玉薛蟠等人,自是深恨,那些个爱读书的更是绝望了,要知道在外面读书可不是一般的费钱,便是有钱,考过乡试的举人老师又乞是易得的,更是痛恨宝玉等有书读却不珍惜的人。   倒是贾家子孙中愿意读书的欢欣鼓舞,这族学之中外姓人多了,便各自按照亲源关系拉帮结派的,那些虽然姓贾的,因着支脉凋零,更兼离荣宁二支远了些,或者姻亲不多的,便是被轻疏了,况且赶了这些人出去,自己也可以更多受到老师关注,更有长进的可能了。   一众人或是皱眉黑脸,或是喜笑颜开,相互扶持得出去了。倒是贾宝玉和薛蟠两人被留了下来。   贾代儒失了脸面也不敢多留,告了罪,便辞去了,出了门见自家孙子贾瑞探头探脑,贾代儒气急,要不是他,自己怎会丢了差事,一巴掌就糊了过去,又虑及贾敬在里面,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且回去再收拾你!” 第六十二章 贾政盛怒   这宝玉和薛蟠被留了下来,正是心中忐忑之中,却见贾敬十分和蔼道,“因着我也要去你们荣国府里去,便喊下了你们,一起走吧!”   出了学院的门,贾敬的马车也早就候在一边了,便领着宝玉,薛蟠两人上了车,驶像荣国府去了。只是那些个小厮们,管他们去死,让他们走着回去好了。   一路上贾敬暗中思忖,自己原想着家学已经整改过了,又请了有知识的读书人过来,族中子弟必能认真读书了,没想到依然如此,看来大改是一定要的了,如今这般动荡,必有人心中不满,若挑起事端就不好了。   不过贾家也就自己这宁国府和隔壁荣国府有些权势,只要搞定了这荣国府,这族学便是改得再大也无甚关系了。   这荣国府也不是团结的,大房贾赦与自己交好,又没个儿孙并姻亲的,必然不会拦着他,那贾政更是好糊弄了,他面薄正经,况事端是由他儿子并他的姻亲子薛蟠领的头,只待自己刺上他几句,他必然不敢阻挡,这也是他带着这两人一起走的缘由了。   唯一麻烦的便是这老太太了,索性族学乃家族重事,不是她这个妇道人家该管的,自己又不是贾赦那个愚孝的人,定然不让她如意便是了。   至于宝玉,却在心中担忧忐忑,这敬老爷去了自己家,定是要和父亲说的,父亲听了定会恼,到时候自己怕是要被打死的,便想着回去后第一时间要跑去老太太那里,老太太一定会护着他的。   至于薛蟠,他倒是喜忧参半,听说这家学自己等外姓之人不能去了,虽高兴不用去读书,却也是忧愁再也见不到那些一起喝酒作乐胡闹的伙伴了,又忧心难以找到香怜玉爱这般的人物,一时间反而后悔起来,早知道便不闹开了,便是和宝玉一起玩又何妨。   不说这三人是如何地深思不定,荣国府转瞬就到了。因着是贾敬亲至,又是到了正门,跟门房说了一下,便开了门,让他们进去了。   贾敬正问贾政在何处之时,宝玉暗道不好,便向贾敬告罪,   “敬老爷,小子回了门,向来是要先去给老太太请安的,不知。”   贾敬不用想便也知道他的打算,想是你逃也逃不了多久的,也没拦着,“这是你的孝心,且去吧,不用管我。”   “是。”宝玉不敢耽搁,飞也似的奔向了荣禧堂。   贾敬瞧着身边呆头呆脑的薛蟠,想着走了一个再留一个也没用,就让他也回去了。   薛蟠倒是优哉游哉回了家,因着这一上午的体力活,累极了,便也不管其他,直接上炕睡觉了,哪里管外头闹翻了天去。   宝钗倒是疑惑哥哥怎么今儿这么早回来,身上还弄得这般狼狈样子,见他累极了,想着等他醒来再问也不迟,命香菱给他换了衣裳,盖上了被子。   却说另一头,贾敬问清楚了贾政正在书房里和他的清客相公们写作文章呢,大步走了过去。却在心中摇头,他又不是还要科举,研究什么文章,再者今儿可不是休息的日子,他自己是请了假的,怕是贾政点了卯就回来了,怪不得他员外郎一做就是几十年。   贾敬到了贾政的大书房的时候,贾政早就得了消息了,领着诸位相公在门口迎接。   拱手道,“敬大哥哥怎无事便道我这儿来了?”   贾政是十分尊敬贾敬的,毕竟贾敬中了举人,又培养除了一个举人孙子,经常自忖,这族中之人怕是只有贾敬最有能耐了。   贾敬回礼,“我确实是有事来寻你的。”   贾政一听,连忙将人请了进去,让人奉了茶,便问,“敬大哥哥有什么需要政弟的还请直接吩咐。”   贾敬并没有说话,只四处瞧了瞧,贾政便明了了,请诸位清客相公出去了。   待人皆走尽后,贾敬才道,“政弟可知今日族学发生了什么?”   贾政摇头,“不知,还望敬大哥哥明示。”   贾敬摇了摇头,便将这家学之事一一道来,贾政越听脸越黑,直到听到宝玉与那香怜耳鬓厮磨,更是气得摔了杯子。   “这个逆子!逆子!我要打杀了他,省得他作出这等丢了祖宗颜面的事来!”   贾敬安抚道,“政弟,无需动怒,我瞧着宝玉还算单纯,想来比不知晓这些事情,只结交知己罢了,只是”   贾敬瞧了一眼贾政,见他并无消气,决定再加一把火,“只是,你这个外甥薛蟠可是要好生管教一二了,他好这个,胆又大,学院的风气竟然都被带坏了!”   贾政一听更是羞红了脸,这薛姨妈和薛蟠本是他的内眷亲属,又是他邀请着住进荣国府的,不想带坏了本族子弟,更是骂道。   “当初他便能为挣个丫头就打死人,我原想着是别人污蔑的,还想着他是个小人家的,请他在家里住着,内贱还说他是个诚实的,不想他竟是这样的人,想来他打死人的事情定然是真的了!”   贾敬倒是一惊,不想还有这回事情,他是当初死后魂魄滞留世间的,又一向更关注自家府上的,薛蟠打死人之事发生得又早,他是全然不知的,怪道前世百万之富的薛家是最先败落的。   贾政骂了外甥又骂宝玉,“宝玉也不是个好的,谁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况且他能和这青楼小官儿当知己,可见也是个识人不清的,将来指不定认识那个祸障头子惹出什么滔天大祸来呢!况我是让他去读书的,不是去交什么知己的!”   贾政越骂越生气,这外甥如何反正都是外姓,他平日里虽不怎么管教宝玉,宝玉也是他寄予厚望的,竟是这样的人。   火气越是上来了,削去了理智,他去了门口撑门的摸约六尺长,一指粗的的大丈来,便要出去寻宝玉。   “宝玉何处?”   家下小厮不敢隐瞒,便道去了老太太哪里,贾政暗道,倒是会躲,直冲了过去。   贾敬瞧着也没拦,晃晃悠悠地出了门,还心思极好地去请贾赦过去帮(看)忙(戏)。   这贾敬为何见了不急呢?   这倒是缘由颇多。   第一,贾敬身为族长老爷,承担着一族兴衰荣辱的重担,最是看重规矩体统的,可偏偏荣国府里头老太太仗着辈分高,长幼不分,闹得全京城都知道这荣国府正宗的家主被赶到马棚旁边住去了。   第二,相对而言,他更交好愚孝蠢笨的贾赦,而不是这个自称读书人的假正经。   第三,整个荣国府都将贾宝玉当了正经的继承人,可要说来,荣国府第一继承人是贾琏,第二是贾琏的孩子,若贾琏和上辈子一样没个儿子,第三还有贾琮呢,第四才轮到贾政,贾政没了,他的嫡长子可也留了一个嫡长孙贾兰呢,他才是第五,贾宝玉顶多排第六,整个荣国府的男丁之中也就比贾环高贵。   第四,贾敬也是怜惜宝玉才能灵智,荣国府众人虽其他的蠢沌,却有一点很是清明,这宝玉才能着实在他们贾家一干人等之上,便是在京都也是名列前茅的,可惜被贾母等人骄纵成了歪才了,于国于家无益。也盼着贾政能好好教导他。 第六十三章 外人   贾政到了荣禧堂,大喊道,“宝玉何在!”   听着丫鬟婆子们道“二老爷来了!”又听到贾政暴怒,宝玉如何不怕的,直跳了脚,一蹦蹦上贾母的炕上,在贾母背后躲着了。   “老祖宗救我!”怕的直哆嗦。   贾政一进来便瞧见了这场面,上前一把就把宝玉扯到了地上,贾母人老一时没拉住,眼瞅着贾政手里的大棍就要打下,心里唬得一跳,直接就趴到宝玉身上。   “你有本事就打,我看你敢打!也不知道听了哪个混账的闲话,竟然打起儿子来了!”   贾政瞧着贾母全然盖着宝玉,哪里下得了手,又被王夫人将大杖抢了过去,粗喘着气道,   “母亲,你是不晓得他在书院干的那些个勾当,就差没将书院给拆了!”   贾母在鸳鸯等人的帮助下扶起宝玉,将他藏在身后,“我不晓得宝玉做了什么事情,我知道得宝玉是我养大的,他的脾气性格我都是知道的,却不会因着外人一句话就怀疑起自己孙子来!”   “外人”贾敬摸摸鼻子悄无声息走了进来,旁边还跟着好兄弟贾赦,寻了一个角落好生看起戏来。   原先这荣禧堂内众人集聚一堂,众姐妹并着陈氏、王夫人两个妯娌正在和贾母说笑,凤姐在一旁伺候着。   不想宝玉突然回来了,还吓了一跳呢,刚听着宝玉前言不搭后语得将事情讲清楚了,贾政边跑着过来,众姐妹一时躲闪不及,被吓了一跳,贾政要打宝玉更是吓坏了她们。   还是陈氏眼睛尖,第一时间看到了自己的丈夫和东府的敬大老爷,想着既然他们来了,想必姐妹们需要回避了,还想让凤姐带着众姐妹进里屋,从后门出去,便见凤姐正凑在贾母宝玉那里殷勤伺候着,倒是李纨也瞧出了几分,有心避开,便领着众姐妹出去了。   那边贾母刚说完,王夫人也道,“老爷,我不知道宝玉犯了什么事情,您是父亲,原是你该教导的,可您也得可怜可怜我这么大年纪了,身边只有这一个孽胎祸根,若是珠儿还在,你便是打死了我也是不管的。”   贾政听着王夫人说到贾珠,哪里也有不伤怀的,也暗自垂泪。   贾敬瞧着贾政消停了,想着这戏也看不下去了,便走了上去,拦住贾政,   “政弟,我早就说了,宝玉年纪小,定是不知晓的,你何须如此动怒呢?”   贾母、王夫人见贾敬、贾政两人如此含糊其事,想着这事情必然不像宝玉所说的那么简单,因着关乎宝玉,两人着急知道,贾母命鸳鸯,王夫人命金钏陪着宝玉,好生哄着他回去,又让凤姐清了场,只余下贾母、贾赦夫妇、贾政夫妇并一个贾敬罢了。   贾敬当着众人的面好生再讲事情讲明了,贾母第一个生气,挥手就将手里的茶碗朝着王夫人撒去,茶水撒了她一身,她也顾不得了,连忙跪下请罪。   “瞧瞧你的好外甥,做得都是什么事情!竟然要将宝玉给带坏了!”   王夫人忙磕头,“是儿媳的错。”   王夫人心中如何不暗恨呢?这薛蟠再亲又如何亲得过自己的宝玉,若是宝玉跟着他学坏了,不喜欢个女人,她不是连个孙子都没有了吗?   “儿媳也没想到蟠儿竟是这样的性子,宝玉是我的儿子,我又如何不疼的,将来也必定不会让蟠儿再近宝玉的身了。”   “他是你外甥...”   贾敬瞧着时间不早了,着实不想再看他们一家子的闹剧了,他还急着回去弄学堂的事情呢,家里头还有一个迷了心窍的病人,他不在家谁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便打断了这两个婆媳的话。   “老太太,政弟妹,可容许我说两句?”   贾母见贾敬如此说话,哪里不能的,且王夫人是宝玉生母,她也不愿意太伤了她的体面,便对王夫人说,   “罢了,你先起来吧,宝玉的事情你且好生盯着点。如今你敬大哥哥有事情,便先听了他说去。”   “老太太,经过今儿这个事情,我便想着这家学必然是要好生整顿整顿得了,我便想着,这族学原先就是贾家先祖们为了我们一族长久的繁荣昌盛所定下的,如今人员众多,且来源不一,像是那两个香怜玉爱就不知道是谁家的亲眷,又不知品性,我也懒得去询问了,便想着一律将这些外姓之人都劝退了去,只留咱们本家本族之人。”   贾母却想着这些姻亲子孙不少都是由着她的推荐进去的,她想着这些人既承了她的恩情,将来必能成为宝玉的臂膀,如果任由着贾敬将人都赶出去了,那不就是施恩不成反成仇了?   “这便是不妥吧?那些个姻亲们有的和我们关系亲厚,有的有所势力,若是全都赶了出去,那不就是都得罪了他们吗?”   贾赦跟着贾敬走了一路,自然知晓他的意思,况且这个难得可以嘲笑他那个眼高于顶的弟弟的时候,如何能放过,便开口道,   “老太太,这贾姓子孙才是我们贾家的根基,又如何能为着外人去害咱们自己家的孩子呢?更何况,咱们家里的姻亲们,论富贵论势力有哪个比得了薛蟠的,难不成还要留他下来祸害咱们宝玉吗?二弟,你说是吧!”   贾政正是失魂落魄的时候,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   贾母明知贾赦偷换了概念,奈何他学聪明了,拉着贾政,让她倒是不好说话了。   “确实如此,老太太,确实不能让蟠儿再进学院与宝玉同处了,还有那个什么香什么爱的,也早点打发了去。”王夫人提到宝玉便失了理智,恨不得吃了那什么香什么爱的。   “罢了,既然你们都这样想了,毕竟族学里的事情不是我一个老婆子该管的,你们看着办好了。”   贾敬见最大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乐得哄她两句,   “老太太可是我们贾家的定海神针呢,如何过问不了族中事宜呢?”   陈氏等人也跟着附和奉承了两句。   接着几人又就族学之事商量了一下,比如讲贾代儒辞去,分班学习,又每季以成绩考核,成绩优异者族中有奖励,且升班,若三次考核不过者遍劝退,又定了贾赦、贾政、贾敬每月轮流视察,每日考勤,诸如此类种种。 第六十四章 完了   几人商量妥当之后,便都散了,贾敬回去之后重建学院,自是不提。   宝玉却被此事吓得不轻,第二日便发起了烧来了,贾政听闻之后摇了摇头,不说这宝玉心思不在用功读书上头,便是在读书上,就他这个身体,读得再好也不过是第二个贾珠罢了。   贾政又想着自己年过半百了,长子早夭,宝玉又是这样个性子、这样个身体,自己无人继承,又想到贾敬之孙贾蓉明年就要会试了,贾蔷也是人才,有祖先遗风,一时间竟连一向看不过眼的贾琏都觉得他虽文武不成,但胜在灵活机变,心情抑郁之下,独自一人随意走着。   不知不觉到了赵姨娘的院子,站在门口,看到贾环在和丫鬟们玩着捉迷藏,赵姨娘在屋子里头坐着针线。   贾环自己蒙着眼睛,胡乱抓着,众丫鬟们看到贾政到了,便立于一旁,贾环转着转着便转到了贾政的地方,一把抓住。   “哦!哦!我抓住了!”一把抓下眼罩,却见是贾政,吓得赶紧跪下了。   那贾环一抓,贾政不妨,后退了一步,瞧见他年纪不大,身子倒健壮,方才他正想着珠儿、宝玉这两个身子不好的人,又见他身子好,倒没生气。   “你先起来。”说着往里头去了,贾环只得跟着。   里面赵姨娘瞧见了影,忙出来迎接,“老爷怎么来了?”   赵姨娘领着贾政进了屋子,亲自服侍这贾政洗了手,请上座,奉了茶,又打起了扇子。   贾政被服侍得舒坦,心情也放开了些。有兴致问贾环,“可曾读书了?读得什么书了?”   贾环诺诺,“使得几个字,不曾读过什么书。”   贾政皱眉,贾环和贾璐是同一年出生的,如今也是八岁了,如今竟然都没读过什么书?   赵姨娘瞧出了他的不愉,眼珠子一转,便想着给王夫人上眼药,   “他哪里读得什么书,我是个大字不识的,前两年,我想着太太管的,去找了太太,太太却说不妨事,让小孩子多玩两天,连宝玉都没上学呢!后来我瞧着宝玉去上了学,就想着总得轮到我们环儿了吧?可太太又说环儿比宝玉小几岁呢,在等到宝玉那年纪再去上学去!环儿这些字还是我瞅着三姑娘得空,让三姑娘教的。”   贾政对王夫人不喜起来,她说的这些话原是不假的,但宝玉自小就是被元春养大的,元春入宫前不仅字都识得了,便是诗经什么的也有了一两本在肚子里,晚些上学也是无妨的。   可环儿却没个人教他,探春倒是好的,但她也不过比环儿大了一岁,哪里教得起环儿来,可见王夫人是个假慈悲的。   便道,“探春倒是个好孩子,可她自己也小着呢,难为她惦记自己兄弟了。”说着,取下腰间一古玉佩,“这个你且给她去,就说是我赏她的。”   赵姨娘最是个贪财的,见此一把要了过来,好在贾政知道她的脾性,娶妻当娶贤,纳妾不过纳个美罢了,没要求她有什么品性。   “至于环儿,逗这个年纪了,还不读书,可别耽搁了,明天让他到我书房来,我亲自教她。”   赵姨娘听着大喜,“多谢老爷。”   又按着环儿的头,道,“快不多谢老爷!”   环儿也急忙磕头,“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贾政见他肯学,内心甚为宽慰,不怕他笨,就怕他不肯学,宝玉是何等的聪慧,但他不肯学,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闲聊片刻,见两人都没了什么心思了,贾政便离开了。   赵姨娘一送走贾政便开心地跳脚,忙让人准备笔墨纸砚,她儿子得了老爷看重,要亲自教导呢!上上下下一番闹腾,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呢!翻了半天也不过几支杂毛笔,并成色不好的砚台,宣纸之类的,想着贾探春自幼在老太太身边长大,她也是读书的,想必她那边有好东西,取过贾政要给她的玉佩,吩咐贾环不可闹事,便朝着贾探春这里来了。   贾探春正在屋里练字,本来是打算去东府读书的,但自从中秋节后敬太太生了病,东府里就忙作一团,便是四妹妹也停了课了,自己等人又如何能打扰呢?   不过在家里自己看看书罢了。   正巧此时,听着外头赵姨娘的声音,手下一划,好好一幅字就毁了,内心也焦躁起来。她这个生母最是个分不清轻重的,这次又来,又不知道要拿她的什么东西了,全然不顾她的体面。   侍书拦不得,竟然让赵姨娘掀了帘子便进来了,赵姨娘见她还在写字,笑呵呵道,   “哎哟喂我的姑娘,你这还写什么字呢!有着大好的消息,你可知道不?”   贾探春见她来了,自己也写不成了,收拾着手里头的笔墨,随意问道,   “姨娘是从哪里来,得了什么高兴的事?”   赵姨娘正等着她问呢,兴奋道,“你兄弟得了老爷的看重,从明儿个起,就要进老爷的书房,由老爷亲自教书呢!”   贾探春一惊,惊掉了手中的笔,她深知环哥儿的天资的,百十个都比不上宝玉的,老爷如何会弃了宝玉教环儿呢?又想着赵姨娘平日里着三不着五的,别人给个细针就当个棒槌的,别被谁给哄骗了去,   “你这儿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别被谁给哄了!”   赵姨娘听着就不高兴了,取出怀里的玉佩,在探春眼前一晃,“瞧瞧瞧瞧,这是老爷给的,我说环儿那些个字是你教的,老爷听着高兴,说难为你还想着你兄弟,这个便是赏你的!”   探春一把夺过,果然见这枚玉佩色泽清透,触手温润,不是凡品,等闲不是赵姨娘这样的人能拿得到的。   赵姨娘见她瞧了又瞧,竟松不得手了,便又抢了回来,还道,“你是个小人家,东西存不住,不如就放在姨娘这里,我替你收着,将来给你做嫁妆。”   探春是听不进这些了,只记得赵姨娘说父亲夸她了,心中越发激动起来。要知道贾政这个人最是拘谨的,有一向坚持严父慈母,可是从来没见他夸过他的几个子女,如今父亲夸了她,可不是好大的体面吗?   回过神来,见玉佩被夺了,她也不急,只道,“若父亲知道他给我的玉佩在你那里,又该如何呢?”   赵姨娘无法,心不甘情不愿地给了她。 第六十五章 赵姨娘大闹清客相公   探春想着既然玉佩是真的,那环儿得老爷看重也是真的了,她又记得前儿老爷跟得了失心疯似的要打宝玉,宝玉还被吓得发了高烧呢!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事对宝玉失望了,所以转向环儿了?虽然她不大看得上环儿,但环儿是他同胞兄弟,若他得了好自己也是体面的。   “既然环儿得了这样的好事,你又过来做什么?”   赵姨娘道,“差点忘了正事了,你兄弟不是要上学去了吗?可没个好笔好纸的,我想着你在老太太这里好东西多,便收拾出一套来专门给环儿使唤。”   既是这事探春自然是应下的,忙让侍书去收拾一套笔墨纸砚去。   正当侍书收拾的时候,她突然想到,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奉承着王夫人,若是她不知道还好,但瞧着姨娘这般的张扬,怕是阖府上下没有不知道的了,暗道赵姨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环儿读书定然是刺了太太的心,自己若是旁观也就罢了,可自己收拾了东西送给环儿,可不就是站在了王夫人的对面了,自己如何有好果子吃?   探春摸了摸手里的古玉配,可是,若不帮岂不是违了老爷所说的念着自己兄弟吗?到底是站老爷还是站太太呢?   侍书捧出一套文房四宝来,“姨娘,你瞧着这套可好?”   赵姨娘瞧了瞧,满脸尴尬,“好侍书,我哪里知道什么好不好的,你说好便好。”   赵姨娘既得了东西,便着急则要走。   冷不丁听得探春来唤,“姨娘且慢!”   赵姨娘转头,“怎么了姑娘?”   探春走了过去,瞧了一眼侍书找的,确实不错,不过,“姨娘且等等,我这儿还有一套更好的。”   说着让侍书去打开一个锁着的箱子,亲自取来,捧给了赵姨娘,“这还是四妹妹瞧我喜欢写字,送给我的呢,我自己都不舍得用,你拿去给环儿吧!”   探春想着夫为妻纲,站老爷总没错了,太太总不可能违背了老爷的意思,要送就送做好的。   赵姨娘瞧着这一套和侍书拿的也没什么差,但却有暗香浮动,想来更高级些,也就笑着取走了。   赵姨娘走了之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周瑞家的便在王夫人面前禀报了。   王夫人这几天正是着急宝玉高烧,另一头又是因蟠儿的事情,薛姨妈不满意,又在下人面前失了脸面,上火上得嘴角都起泡了,又听着这赵姨娘和贾环两人倒是见缝插针,靠上了老爷。还有探春,她就生活在自己手底下,王夫人如何不知道她是怎么宝贝这套笔墨的?   甩了茶杯,“她倒是舍得,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周瑞家的自然听出了这是在说三姑娘,贾探春,这三姑娘向来是花中带刺的,就连自己也被她刺了不少,可惜她又一向拿规矩体统说是,自己拿不住她的把柄。   “到底是亲生的,如何拖得开身呢?”   周瑞家的不愧是王夫人的心腹,最是熟悉她的,不过一句话便拱起了王夫人的火。   “哼,看她亲身的兄弟能给她带什么来!”   周瑞家的忖度这王夫人的心思道,“这三姑娘倒也无妨,不过是个姑娘家,关键是那个环儿。”   王夫人道,“还是你晓得我的心,环儿那小贱种敢踩着我的宝玉上去,还要看他有没有这个福分。”   王夫人沉思片刻,便在周瑞家的耳边轻道,周瑞家的听完笑开了颜,“还是太太高明,凭他们怎的都逃不开太太的手掌心。”   翌日,贾环便要去贾政书房读书,在给王夫人请安的时候,王夫人送了一盒点心,说是让他饿了吃,众人想着王夫人在如此忙的时候还不忘给贾环准备吃的,真是慈母心怀。   只是赵姨娘怀疑她心怀不轨,再三吩咐贾环不得吃,贾环应允。   到了书房,贾政考教了贾环的水平,发现他连字都不曾认全,他老人家也没耐心教识字,便让自己的一个请客相公帮忙教着,只说严厉着来。   过了一个时辰,贾政再来考教,发现教了十个,忘了八个,还有两个也是缺胳膊少腿的,取来戒尺狠狠打了两下,吩咐相公若他再不认真,便像这样打,相公道不敢,但几次下来依旧是这个水平,也就放开了打了。   贾环也知道自己这机会是难得的,都忍了下来了,直到一日结束,手肿得跟猪蹄似的,也不敢让赵姨娘看到。   第二日,再去给王夫人请安,王夫人还是和蔼慈爱的关心了几句,又赠了一盒点心,赵姨娘的注意力全然放在这点心上,就怕贾环人小贪嘴吃了这点心。   这一日仍然在识字,也是被打得够呛,加上用功读书动了脑子,不过半天,肚子就饿得呱呱叫了,清客相公自己也饿了,瞧见点心,便也吃了半盒子,留一盒子给贾环,但贾环记着姨娘的话,半口都不敢吃,等到晚上下了学,一双手早已打得青紫,加上肚子饿得头昏眼花,深一脚浅一脚得走了回去。   回到了赵姨娘的院子了,赵姨娘早就命人备好了热菜热汤,可怜贾环饿得眼花,加上手被打得抖了不停,半天也夹不了一筷子,直到这时,赵姨娘才晓得出了事,强行将贾环的手扯开,瞧着这都紫黑紫黑的了,毕竟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当下就火冒三丈。   “这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干得,我的儿啊!这么小的人,怎下得去手的!”   拉着贾环问是谁干的,贾环有气无力地道,是老爷的清客相公在教自己认字,因自己学不好才打的。   “这群得了势的小人,不过是捧人说笑的相公,老爷尊重他们两分,就真把自己当主子来了,瞧我不去打他们,不打的他们叫娘!”说着便跑了出去。   都说赵姨娘是个没头没脑的,贾环都是这个样子了不晓得给请个大夫,喂点热汤热饭,只顾着出去找清客相公算账去!   屋子里头的一众丫鬟婆子都被赵姨娘带了出去,朝着前院客房奔过去,可怜环儿又饿又疼,昏了过去。   那一头赵姨娘打听了贾政的清客相公所在的客房,直扑过去,因着不晓得哪个是教环儿的哪个,索性就一并打了起来,嘴里还说着不三不四的脏话,满嘴的动物肮脏物什和女性长辈!   那些清客相公何曾见过如此张扬的泼妇,自持读书人,自然骂不过她,又是个男人,不好打她,愣是好几个男人被一个女人揪头发掐胳膊搞得狼狈不堪。旁观的丫头中有机灵的早早跑去跟太太禀告了,也有人去找了老爷。 第六十六章 鸳鸯来了   王夫人正用着晚膳呢,就听着有丫鬟来禀报赵姨娘大闹清客相公,王夫人听了心情大好,便是连胃口也大开,命人又盛了一碗饭,慢慢悠悠用完了才坐轿缓缓去了前院,嘴角一直含着笑。   等到了前院,贾政早就到了,拉住了赵姨娘,堵住了嘴,分开了人,正对着衣裳凌乱满身是伤的清客相公们一一道歉了,又让人送了礼,请了医生,才将人送进了屋子。   见到王夫人到了,也不言语,只冷冷一瞧,王夫人心头一颤。   然后贾政命人将赵姨娘拉回了后院,也没回到院子,他们夫妻住在荣禧堂偏院,离老夫人近,怕吵着老夫人,便到了贾政常住的内书房处,命人捆了赵姨娘,狠狠地打!   贾政这次可是气坏了,他是个好面子好规矩的人,可是他的小妾竟然跑到前院来,拉着几个男人一处厮打,简直就是把他的面子往地上踩啊!又忍着气好生劝慰那些相公,如今他也不顾其他了,恨不得将赵姨娘给打死!   王夫人坐在贾政身边,听着外头赵姨娘的惨叫声由高昂到低落,心情极好,为了不让自己的笑意漏出来,只能不停地装作喝茶的样子。她也是非常希望将赵姨娘活活打死的。   这两个同床异梦的夫妻,这一会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另一边探春用罢晚饭,不过散散步消消食的功夫,便听着侍书大喊着,   “姑娘,不好了,大不好了,我听着赵姨娘屋子里有的小鸠儿说,今天环三爷被先生打了手心,两只手都快废掉了,又饿着肚子,头晕眼花,被赵姨娘瞧见了,就往前院去找那先生算账了!”   探春一听,惊得腿都软了,直直的站着确实不能说话,侍书瞧着也害怕起来,轻轻推了一下她的姑娘,探春顺势就瘫软在了侍书身上,侍书一时不妨,被带倒到地上,一旁翠墨等小丫鬟瞧见了纷纷上前搀扶姑娘、拉拔侍书的。   探春回神来,强撑着,“快带我去赵姨娘那儿!”   侍书也知道事情严重不敢耽搁,便呼唤人去找轿子去,探春哪里还等得及轿子,着急道,   “我现在哪里还等得及轿子,我们直接过去吧!我现在腿软得很,你们扶着我快些走吧!”   侍书等人半是搀扶半是拖得将探春带到了赵姨娘的院子里,探春一到便见屋子里头灯火通明却人声寂静,探春心一抖,   “完了!完了!”   走进屋子,果见屋子里头都离了人了,只有一个环儿昏倒在桌肚子底下,探春一惊,手里头有了些许力气,赶紧同跟随来的丫鬟们把他拉出来,又七手八脚将人抬上了炕上,心中不止一次咒骂赵姨娘是个不三不四的疯婆子,知道去找男人算账,却不晓得去留个人照顾一下环儿。   又翻开环儿的手,见两个手掌都青紫青紫的,吓得不行,可别以后都拿不起笔了。   “快,快去让太太请个大夫来!”   侍书正要应下出去,又被探春唤住了,“你先别走!”   原来这探春原是极为机灵聪慧的,她转念又想,这赵姨娘和环儿两人最是王夫人的眼中刺肉中钉,保不齐就是太太下的手,便是有那十二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冒险不起来。   之前确是她赌错了,没想着有了老爷的看重还是不中用,这太太的手段着实令人胆寒,心里头转过一个念头,这环儿和赵姨娘算是废了,若是她不管他们,从此也弃了他们,再靠上太太去,可是好?   不!   她早在送笔墨那会儿便回不去了,再靠过去,不是被当做反复的小人,就是她来了环儿的屋子,就这样离了去,不说老爷那边是什么想法,老太太虽老,最是个眼明心亮、慈悲怜悯的,到时候怕也是要厌弃自己为人冷漠了。   只恨自己当初被老爷的夸赏给迷了眼,忘了太太的手段了,到如今陷入这进退两难的境地,便是后悔也莫及了。   探春一咬牙,罢了,再不济还有老太太呢!   不过这眨眼之间探春便思绪千转。   “翠墨,你带着几个婆子留下来,看顾着环儿,他还饿着,你先那些清淡的热汤灌点进去。”   “侍书,咱们去寻老太太!”   “是!”   才出了门,便瞧见不少丫鬟婆子们匆匆跑过,侍书拉住一个小丫头,   “你们跑什么呢!”   小丫头着急着走,没看人便笑嘻嘻道,“去瞧赵姨娘挨打呢!”   侍书一个使劲拉回了她,小丫鬟正是不耐烦得回头,这一回头就见探春恶狠狠地看着自己,吓得跪下了,   “姑娘,不管我的事啊!是别人说的赵姨娘被老爷拉回内书房扒了裤子打呢!”   侍书哪里还顾得了她。“姑娘!”   探春这时候冷静下来,拉着侍书便往荣禧堂方向跑去,却被拦在了门外,被告知老太太歇下了!请三姑娘明儿再来吧!   探春如何不知真假。   “噗通”一声,跪在了青石板上。   “咚!咚!咚!”磕起了响头。   大喊道,   “求老太太救环儿一命,救赵姨娘一命!”   “环儿才八岁,还小呢!”   “求老太太救命啊!”   ......   探春的声音越发凄惨,额头也青紫了起来,渐渐地竟然渗出血来了,守门的丫鬟瞧着可怕,向里头禀报了。   不一会,鸳鸯出来了,道,   “姑娘请先起来吧,老太太应下了会保赵姨奶奶一命,老太太命人唤了大夫去瞧瞧环儿,只是赵姨奶奶做得过了些,除了条命,其他的还要看老爷!”   探春听后感激得磕起了头,   “多谢老太太开恩!多谢老太太开恩!”   另一边贾政内书房,听着赵姨娘的声音越发低了。   却听着外头喊停了,随后进来一个苗条的丫鬟,便是鸳鸯,因着是贾母身边的贴身丫鬟,贾政只得忍着怒气,问,   “不知老太太有什么吩咐?”   鸳鸯行了礼,道,“老太太听说了赵姨娘的事情,说,赵姨娘自然是罪该万死的,可千不该万不该,姨娘也生了一男一女,对贾家有生育之功,还请老爷、太太看在三姑娘,环三爷的面上,饶她一命,给三姑娘、环三爷留个体面。”   老太太的话不得不听,贾政也只能罢了,但也不想再看到赵姨娘,便道,“看在老太太的面上就留她一命吧,让她在屋子里头吃斋念佛,别再出屋子了。”   鸳鸯听得此话,便会去回复了。 第六十七章 张友士   贾政也是乏困了,便对王夫人道,“这里的事情便交给你了,环儿那边听说不大好,你叫个大夫去瞧瞧吧!”   赵姨娘骂得那么大声他如何不知道贾环手上被打得厉害了,只是环儿有这个有辱妇德的娘亲,他也失去了兴趣,懒得去看了。   王夫人道是。出门看到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赵姨娘,道了一声可惜,老太太要保她,只能让她活着,让人把她给抬了去,还有那个小崽子,老爷也要教她去治,索性两人在一个院子里,去请一个医生,活不活得下去,全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随后扶着周瑞家的,坐着敞开的小轿回去了。   路上周瑞家的回,“太太,那半包点心没了踪迹了。”   王夫人笑了,“随它去,不过是一包点心,谁要就谁拿去好了。”   周瑞家的也笑了,“是呢,不过是一包点心,什么也没有,看他们能查得出什么来。”   王夫人又道,“包个大红包给那个清客相公,也是辛苦他了。”   周瑞的也想到那个相公可怜兮兮的样子,也笑了。   鸳鸯既然得了答,便会去了,到了荣禧堂,才见着三姑娘在侍书的扶持下回去了,脚还一拐一拐的,心里叹了口气,便进了里屋。   一进去便瞧着老太太穿着寝衣,还坐着,赶紧拿了一件披风过来,给老太太披上。   “老太太怎还不睡?”   贾母摇摇头,“我如何睡得着呢?三丫头可回去了?”   “是的,奴婢刚瞧着三姑娘走的。”   贾母叹了一口气,“这三丫头也是可怜,摊上了这样的一个生母。那赵姨娘如何了?”   鸳鸯道,“奴婢到的时候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了,便是活下来了也是要留病根了。”   “罢了,留她一条命也就罢了。”又道,“鸳鸯,这件事情你明早再去查查。”   鸳鸯疑惑,“那盒子点心不是没问题吗?”   贾母教她,“攥着小处自然看不出什么,你从大里瞧,这两日赵姨娘是如何得张扬,环儿又是如何得收他老爷看重,这才不过两天,怎么样了,一个差点死了,一个也得了老爷的厌弃,若说这里头没个手脚,怎么可能呢!”   鸳鸯惊讶,“那难道太太?”   贾母摇头,“不可说,没有证据之前我不想冤枉任何人。晚了,安置吧!”   第二日醒来,赵姨娘和环儿的事情震惊了阖府上下,但因着这事有损贾政颜面,无人敢讨论,就这样,赵姨娘和环儿在这一日冒了个泡,便又悄无声息沉在了后宅之中,只有探春似乎成熟了些。   隔了不过五六日,贾母避着人见了贾政。   贾母道,“赵姨娘和环儿两人已经救回来了,这件事情也就罢了”   贾政忙问,“这件事可有太太的事情?”   赵姨娘和贾环两人他是不关注了的,他只在意这事情是不是王夫人算计的,算计得让他失了颜面。   “并不关她的事情,环儿那手是你让人打的,那盒糕点也正常,你的清客相公不也吃了一半没什么关系吗?赵姨娘心中多疑,不许环儿吃,环儿饿狠了加上打得严重了点,才吓着赵姨娘的。”   “这便好,是我冤枉她了。”贾政自持君子,想到自己信小妾冤枉了原配夫人,心中便愧疚起来。   贾母可不知他内心的想法,一拍手,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那女孩长相秀美端庄,正是贾政喜欢的类型。   “母亲,这是?”   “这是给你的小妾,你且收了她吧。”   贾政正是对王夫人感怀愧疚的时候,如何能收下呢?连连推拒。   “赵姨娘算是废了,周姨娘又一向不得你喜欢,你是我儿子,我如何不心疼你身边没个知心人,你要尊重你媳妇,便作通房,等生了孩子再抬妾就是,你若孝顺我,便收了吧!”   贾政无奈,只能收下了,当天晚上就同了房。   待贾政走后,鸳鸯上前伺候,“老太太怎不告诉老爷实情?”   贾母抿了口老眉山,“怎么说?说是他的太太让他的清客相公狠狠打的?打残了了事?政儿也说严厉打,这事又不好说,还有宝玉呢!给她一个教训便是了。”   话说此事还真不好查,王夫人不过弄了两盘点心,摆了疑魂阵,又让清客相公放开了打,就这两招,要不是之后王夫人高兴之余给那清客相公包了个大红包,露了马脚,怕是贾母这样积年的老人也得被哄过去了。   说到底也是赵姨娘太没个章法了,只可怜三丫头了,将来的日子不好过喽,多少我看顾着点吧!   荣国府这事情虽然也有传到宁国府里面,但不过是一个姨娘和一个庶子,他们东府人丁兴旺不怕折腾,随他们去好了。只这宁国府人丁稀少,韩氏病重,阖府都是担忧害怕的。   这日,贾敬忙完族学的事情,刚刚太医又来问脉,问了太医,只道她越发嗜睡起来,一日十二个时辰,她便要昏睡上八九个时辰才罢,又饮食不调,太医道,也不晓得这是什么样的病症,从未见过。   贾敬略同医理,自己把了脉,这脉象时促时缓,确实不是好征兆,可偏偏孙神医去了趟江南瞧着林如海身子还好,生气没得赚上看病钱,一生气一句话不说出门云游去了,自己也是急白了头。   偏生贾珍一直不在家,这日还喜气洋洋得回来了,来给贾敬请安,贾敬瞧着气大,当下就一脚踹了过去。   “你娘生着病,你又去哪里玩去了,还嬉笑着脸来!啊!”   贾珍只道贾敬误会了,大喊道,   “冤枉啊!老爷!我瞅着太太身子不好就出门去寻摸好医生,正遇到一大夫带了回来,想着太太的病有治,这才高兴起来的!”   贾敬疑惑,这京都里有些个名头的大夫医生他都请来瞧了,他又从哪里寻摸出一个来的。   “你说说,这大夫你从哪里寻来的,别是那个乡野医生你当个宝弄来的?”   贾珍舔着脸,“哪里,您老人家不信我,如何能我不信蔷儿的师兄呢?”   “你是说冯紫英?”贾蔷拜于冯唐老将军名下,冯紫英既是冯唐老将军后人也是贾蔷的师兄。   “是的,冯紫英听说家母病重,便推荐了张友士,冯紫英因说起他有一个幼时从学的先生,姓张名友士,学问最渊博的,更兼医理极深,且能断人的生死。 第六十八章 异相   贾敬听着贾珍此语,便想着太过夸张了,必然是不信的,但既然到了这个程度了,也就让人过来瞧一瞧。   因着人早就跟着贾珍回了府,贾敬便请了他过来,这张友士倒是个有本事的,进来拜见贾敬,便盯着贾敬猛瞧,   “先生为何如此瞧着我?”   张友士一边瞧,一边摇头道,“老爷这面相违和得很啊!”   又道,“瞧着是远离尘世的幽居独处更兼子孙不利之象啊,可老爷官运亨达,子孙出息,着实怪异啊!”   贾敬心头一动,笑道,“道生一,一生二,三生万物,便是这随意一个举动都能生出这万种可能,便是我前头做了什么事儿才改了这命吧!”   张友士摇头,“老爷倒是同道中人,你可知这命运儿子,运可改,命难改,便是改了这一点两点,这天,”   张友士指了指上头,“也会让你回到原来的位置,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便是棋子,又如何能脱得了棋手的手心呢?”   贾敬皱眉,“先生的意思是,这天意不可违,这,做得再多依然是枉然吗?”   张友士又摇头,“我虽不知,却也听闻天衍四九,人遁其一的道理,人本是复杂的,便是天也算不得全部。”   这模棱两可的话并不令贾敬满意,但见张友士不再开口,也无法。   “内子生病多日,还望先生救治。”   张友士道自己今日才来又费了深思,怕是不能尽心,待明日好了。   贾敬想着这也不差这两日的,便也同意了。   第二日,张友士梳洗过后前来丛绿堂给韩氏问脉,进了屋子,见一总角小儿趴在病患身边睡着了,贾敬既也看到了,微不可闻叹了口气,上前将小儿抱了起来,正要放到外间睡去。   路过张友士的时候,张友士瞧着这小儿面色也有异像,喊停了贾敬,仔细打量了起来。   贾敬想着昨日这张友士神神道道的样儿,难不成他的姐儿也有什么?   “这是我年幼的女儿,名唤贾璐的,因着生母病重,我问了众太医大夫们,皆道,并不过病情,又怜惜她孝心可嘉,允了她长伴母侧。可是有何不妥?”   唤贾璐?因着小儿闭目说着,瞧不真切,便也不敢善言。   “小姑娘倒是好福气的,若叫贾璐,便一直唤这个好了,这是一个好名儿。”   内里却在暗想,他行医问道多少年了,见过的两个异像之人都在这宁国府,怕是这府里不是大福就是大祸,瞧了这太太之后,还是早些远离了吧!   之后贾敬抱出贾璐,张友士看了脸色,把了脉,还取了之前太医开的药方子瞧了,便出门对贾敬等人道,   “想来这太太往日里是嗜睡过度,饮食不调,瞧着贵府姑娘的年纪又是高龄生产,半年之前还生了一场大病可是?”   贾珍在一旁称赞道,“先生真是神妙啊!简直是算无遗策啊!”   贾敬问,“这可是什么病症?”   张友士道,“并无病症,贵府富贵显达,这太太生娇体弱,有着各色富贵娇气病症也无事大事。”   “那为何如此嗜睡,不思饮食呢?”贾敬问。   “贵府太太应该是聪明心细,情深义重之人,这并便是从她的心里头出来的。”   贾珍不满,“我这母亲哪有什么心思,我们老爷爱护,孙子孝顺,便是姐儿,你也瞧见的,也是个孝顺的,母亲便是不为了我这个无用的儿子,便是为了姐儿也得好生保重的。”   “珍儿,住口。”贾敬自然知道这韩氏是为了什么。   “还请先生治上一治。”贾敬拱手弯腰行大礼,到底是他的不是。   “老爷也不需要找我,我且些开些补气益血的汤药,其他的看她自己是否看得开了,若过了明年春天,万事好说,不行,那就...”   贾敬明白,命人备了纸墨,见他在八珍汤的基础上,加入了疏肝理气的香附、柴胡和延胡索,补气的黄芪,补脾的山药,补血的阿胶。   人参二钱,白术二钱,土炒云苓三钱,熟地四钱,归身二钱,酒洗白芍二钱,炒川芎钱半,黄芪三钱,香附米二钱,制醋柴胡八分,怀山药二钱,炒真阿胶二钱,蛤粉炒延胡索钱半,酒炒炙甘草八分。   药印是“用建莲子七粒去心,红枣二枚”。   开完药,贾珍亲自送人出去了,又拿着药方去找章氏,让她命人抓药熬汤。   贾敬想着,当年既然留了贾放夫妇(贾蔷爹妈)几年,又还是留不得,留了韩氏几年,韩氏因他活了几年,也要因他去了,也是留不得的。   心里很是不得意思,叹口气,一回头,却见贾璐已经醒来了,瞪着眼睛,直直的往前瞧,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滚,却一点声音也不闻。   贾敬想着刚才张友士说的话,她必然听到了,上前坐到炕上,又将贾璐抱进自己怀中。   贾璐紧紧地抓着贾敬的衣领,将脸蛋埋进他的怀中,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瘦小的身子像小兽一般得在颤抖。   这时候贾敬也注意到,贾璐这些日子一来一直担忧这韩氏,身子竟然瘦削了这么多,原先圆圆胖胖的,如今竟然摸得到骨头了。   贾敬手上一下一下得抚摸着贾璐的脊背,渐渐地贾璐安静了下来,只小声抽搭着。   “娘要死了吗?”   耳畔传来微不可闻的声音,贾敬手下一顿。   “大夫刚刚不是说了吗?你娘过了春天就好。”   “那么过了春天不好呢?”   贾敬未曾说话,叹了口气。   贾璐也知道了,又呜呜泱泱哭了起来。   贾敬再次安抚,心里想着昨儿张友士说的话,自己的弟弟弟媳没逃过去,韩氏活了几年也到时候了,自己想来也逃不脱,也没几年了,只盼着早早安排好家族之事,给璐姐儿好好照顾夫婿,让她一生无忧。   心里头想着,怀里的贾璐没了动静,一瞧,原来是睡着了。即使是睡下了,她还是皱着眉,眼睛鼻子哭得红彤彤的,端是可怜。   贾敬将人放在了炕上,自己给她该上羊羔绒的细被,摸了摸稚嫩的脸庞,有担心她醒来眼睛肿了难受,让人到厨房里头吩咐人煮上几个蛋,待姐儿醒来,给她敷敷。   至于他,他还得去处理那些个姻亲之事,那些人自从听说不能上学了,一波接着一波地来,求情的求情,威胁的威胁,十八般武艺尽出,有些人可以忽略,有些却要亲自见上一二,便是韩氏重病,也挡不住他们。 第六十九章 贾敬生辰   到了九月中下旬,贾敬的生日到了,贾珍等人要给贾敬办生日,贾敬推脱韩氏病重等语,没什么心思办什么生日宴了。   但贾珍等人道,贾敬不来无妨的,若他们不办确实他们的不孝了,再者说句大不敬的话,贾敬到了这般年岁了,这生辰也是过一日少一日的,再说韩氏病重,冲冲喜也是好的,再一来前些日子族学大改闹得整个宗族人心惶惶,也不利于家族团结,正好贾敬生辰,当是个聚会罢了。   贾敬无奈只能同意了,只说不许大办,只请贾家族人并几个交好世家便是。又因着章氏又要照顾婆母,又要总理宴席等事宜,下里还没个帮衬的儿媳,忙得不可开交,只得请王熙凤过来帮忙。   王熙凤也是深感章氏对自己的照顾,又愿意张扬能耐,便积极同意了。   贾母作为伯母,是万没有移身去侄子家为侄子庆生的道理的,然众人皆知贾母是最好热闹享受的,谁知贾母不想来的?   所以趁着天好,章氏亲自去请贾母,果不其然,贾母听着有戏听,有热闹看,欢欢喜喜得同意了。   只是非常不巧的是,前一天贾母看着宝玉等人吃桃儿,她老人家嘴馋了,也吃了大半个,不想年纪大了脾胃一时受不住,五更天的时候一连起了两次,次日早晨便觉得倦了,来不了了,只好吩咐人将一些烂的好吃的吃食给带回来,倒是荣国府其他的人都来了。   开宴时,考虑到贾敬本不耐庆寿,相比更不乐意应付娘们,加上男人女人看戏玩乐的喜好不同,就让男然女人分开了。   这样一安排,气氛果然热热闹闹的,尤其是王熙凤,这来的都是相熟的人家,王熙凤越发放得开了,说笑话玩游戏哪都少不了她,还爱喝酒,这不就这么半个多时辰的时间,就喝得面红耳赤,王熙凤有些受不住了,讨了饶,出了门去。   王熙凤一走,玩玩乐乐顿时失色了不少,太太姑娘们正巧也玩累了,边唤丫鬟递上牌子,准备听戏。   贾璐陪了一会,实在放心不下韩氏,便也偷偷出门了,不一会,正好碰上了凤姐,这凤姐原来酒吃多了,一时走得慢些,两相正好碰上了。   凤姐了解到贾璐要去瞧韩氏,想着也去探望一下,便相约就一起走好了。   比之荣国府里头人烟鼎盛,宁国府向来子嗣不丰,贾敬好道,韩氏多病,贾珍平庸而好色,章氏忙于管家理事,贾蓉是个喜欢读书,贾蔷习武,在冯将军手下头当大兵,在家的时候也多在练武场,唯一的姑娘贾璐虽然活泼些,但也是个懒姑娘,府里的下人们各自都被拘着,除了当值鲜少入园子,所以比之旁的院子,宁国府的院子更显清幽,王熙凤带领跟来的婆子、丫头并宁府的媳妇、婆子们,从里头绕进园子的便门来。但只见:   黄花满地,白柳横坡。小桥通若耶之溪,曲径接天台之路。石中清流激湍,篱落飘香;树头红叶翩翻,疏林如画。西风乍紧,初罢莺啼;暖日当暄,又添蛩语。遥望东南,建几处依山之榭;纵观西北,结三间临水之轩。笙簧盈耳。别有幽情;罗绮穿林,倍添韵致。   王熙凤看着热热闹闹,风风火火,见了这等美景一时也愣了神。   至于贾璐,韩氏这一年来都没个消停的,这三四个月来更是卧病在床,贾璐陪在身边,也是有三四个月没出门了,瞧着这灿烂艳丽的盛秋之景色,一时也迷了眼。   半晌,回归神来的两人相视一笑。   贾璐和王熙凤顺着小道便说着话便走的时候,猛然从贾山后面走出来一个人,向前对王熙凤请安“请嫂子安。”   贾璐和王熙凤同时后退一步,贾璐不认得此人,只觉得眼熟,王熙凤识得,道“这是瑞大爷不是?”   瑞大爷,就是那个被王熙凤害死的贾瑞,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几天后就会死了?这样想着,贾璐渐渐松开了拉着王熙凤的手。   王熙凤对此一点不知,只见那贾瑞说道,“嫂子连我都不识了,不是我是谁?”往前走了一步。   王熙凤道,“不是不认得,猛然一见,不想到是大爷到这里来。”   贾瑞,“也是合该我与嫂子有缘。我方才偷出了席,在这个清净地方略散一散,不想就遇见嫂子也从这里来。这不是有缘么?”   又往前一步,边说还边拿眼睛不住的觑着凤姐儿。   贾璐个子矮,又靠的近,在一边见得真真的,她还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见贾瑞这么一句一步的靠近,都快凑到王熙凤身边了,嘴里说着恭敬的话,眼睛里不住得流露出猥琐的气息,就算看的不是自己,贾璐也有种忍不住想要将他眼睛戳瞎的冲动,看什么看,个流氓小瘪三!死了活该!手里攥了攥王熙凤的衣袖。   王熙凤本就聪明,比起贾璐来,早已识风月,哪里还不晓得他的意思,恨得不行。   手底下一紧,低头一瞧,只见贾璐睁着迷(让)茫(他)懵(去)懂(死)的眼看着自己等人,就算脸皮再厚的王熙凤也不禁红了脸。   心中不由咒骂,贾瑞这个黑了心肝不知礼数的肮脏玩意儿,当着两府奴才小丫头贾璐的面就敢这么没皮没脸,这是存心想要坏我的名声不是,也不看看他那癞蛤蟆的样子,就是给自己舔鞋子他都觉得脏得很。   这样想着,忍不住想要离他原些,微微侧身,绕道一旁,拉过贾璐,笑道,   “瑞大爷还不识吧,这是珍大哥哥的妹子,两府排行第四,你就唤她四妹妹就是。四妹妹,之前族学里头的贾代儒是他爷爷。”   确实是之前,族学因为贾代儒的不作为,也因为贾瑞他自己的拉偏架不公平,贾代儒失了这一体面的活,贾瑞如今竟然还活蹦乱跳地出来给他爷爷惹祸,这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贾瑞似乎才看到贾璐,拱手问好,眼睛却还瞧着王熙凤。虽然贾璐也不喜欢他瞧人的眼神,但就这么被明晃晃得忽视了,贾璐还是觉得被深深刺伤了她身为女人的自尊心。   抬头瞧了眼王熙凤,只见她刚喝了酒,白皙的两颊染上一片红霞尚未消去,还带着些许怒意,一双风眸高高翘起,本就明媚艳丽的容颜更加张扬,有如此佳人在旁,哪里还会瞧得上自己这个黄毛丫头。 第七十章 我娘要死了   王熙凤见贾瑞就是有着小孩在也不知留给体面,也不想和他多折腾,只想远远离了他,等回去后再想个法子让他不得好死!遂假意含笑道,   “之前你哥哥还说你很好,我原些还有些不信,今日这么一见,听你说得这么几句话,才知道你是个聪明和气的人了。这会子,我要去给敬大太太请安,等我闲了,咱们再说说话。”说着,想要拉着贾璐就走。   却不及贾瑞腿脚利索,被拦着问,“我要到嫂子家里去请安,又恐怕嫂子年轻,不肯轻易见人。”   王熙凤在荣国府久居管家之位,上上下下谁敢拦她说话,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偏偏他这个好色蠢钝的,还敢拦着问。   贾璐看着王熙凤连笑容都快绷不住了,就忍不住捂脸,这人是猪吗,听不懂人话是吗?色字头上一把刀,不知道吗!   贾璐后来多少记起了红楼中这段剧情,他最后似乎是被贾蓉贾蔷这对哥儿给捉弄死的,虽然今生她能肯定她的这两个兄弟不会干那种事,但也不能说他的死劫就百分百能过了,怎么也是一条生命,贾璐也不能由着他丢了,拉了拉王熙凤。   “琏二嫂子,时候不早了,我们快些走吧!”   王熙凤想着这儿有着小朋友,他不要体面,自己还要体面呢,多少压下了怒气,假意笑道,“一家子骨肉,说什么年轻不年轻的话!“   贾瑞听了这话,想到今日得这个奇遇,那神情光景,越发不堪难看。   王熙凤又道:“你快去入席去罢,仔细他们拿住罚你酒!我也该走了“贾瑞听了,身上已木了半边,慢慢的一面走着,一面回过头来看。   王熙凤放慢了步子,瞧着他走远了才放下脸上的笑意。   回身道“妹妹我们走吧!”   之后倒是一路顺利,两人到了丛绿堂,这会儿,难得韩氏醒来了,因着今日是贾敬的生日,听着外头乐声炮鸣,心里也欢喜,精神倒好,见着王熙凤来了,道,   “今日你和珍儿媳妇两个正是忙的时候,怎有空来瞧我?”   凤姐见韩氏这病了这些个月,人瘦了很多不说,脸色憔悴,面上蜡黄,连白发都多了很多,这一病变老了便老了一二十岁的样子,心头一酸,又想着她平日里最喜欢自己欢声笑语的,便强撑着笑容,   “可不是想太太了吗?我这些个日子以来也是脱不开声,好不容易来了你们府里,我想着正好也省了丫鬟婆子马夫们备车备轿子的功夫,来悄悄您,正好也省几个赏钱。”   韩氏笑道,“你还缺这个?”   “我如何不缺啦,瞧瞧我今天给她们惯得酒,婶娘你可得帮帮我......”   贾璐瞧见两人聊得正欢,心里也是佩服凤姐的能耐,偶然也插上一两句,好哄得韩氏笑一笑。   就在这时,宝玉和黛玉相携而来,给韩氏请了安,相互说了几句话,韩氏就撑不住要睡了,凤姐等人见状便识趣告辞。   韩氏让贾璐去送送,贾璐便去了。   出了门,凤姐和宝玉两人在前头说着话,贾璐因为思索着韩氏今天这个时辰睡了,大约夜里会再醒一次,渐渐落后了去,一时不妨踩到一块滚石就要摔跤,被黛玉一把拉了过来。   这时候,贾璐才回过神,前头凤姐和宝玉两人早就没了踪影,自己和黛玉两人也是走岔了路,跑到园子里来了。   “多谢林姐姐。”   贾璐向黛玉行礼道谢,黛玉避让,道,   “璐姐儿这大半年倒是成熟很多了,之前哪里会这样工工整整地行礼呢?”   “林姐姐真是说笑了。”贾璐笑着回应。   却见黛玉严肃了一下,   “我并没有说笑,我知道璐姐儿担忧伯母,但你若真成熟就不该成熟在这上头,礼节什么的我是不在乎的,你若真成熟,你就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去哪都带着丫鬟,走路别愣神,这一次若不是我跟着拉了一把你,你就要摔倒了,一次是摔倒,第二次万一是掉湖里呢?伯母还病着,你就忍心让伯母病着来担心你?”   贾璐听着黛玉这难得一骨碌的话,鼻子一酸,眼泪便要流下来,忙低着头,   “我晓得了,以后会注意的。”   黛玉听着这声音不对,她又是哭惯了的,哪里不晓得。便拉着贾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坐着了,托起贾璐的脑袋,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拿着自己的帕子,小心翼翼擦拭着,黛玉向来是最喜洁的,这次反而就跟瞧不见似的。   待擦完,贾璐靠在黛玉怀里,   “林姐姐,我娘要死了。”   黛玉手里一顿,复又拍拍她的脑门,   “这又说得什么话,刚刚瞧着伯母不是好好的吗?”   “大夫说,我娘心里头有事,又说情深什么的,若是过了春天还不好,就再也好不过来了。”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黛玉轻拍着贾璐背,“别怕,不是还有小半年呢,总会有好消息的。就算伯母不幸走了,只要你想着她,她也算活着,活在你的心里,就像,就像我娘一样。”   贾璐才想着黛玉才是没有娘的,过不了多久连爹都要没的,自己的娘虽然还病着,现在还瞧得见,也还有个希望,她还有爹,总比黛玉好些。可又转念一想,自己怎么可以这样想呢?这也太龌龊了点。   “林姐姐,林姑妈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黛玉回忆起自己同样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的母亲来。   “我娘走的时候,我才七岁,比你还小了一岁,却记得我的娘亲是一个极为美丽温柔的女子。”   贾璐打岔道,“这个我知道,看林姐姐这个长相,就知道林姑妈也是个美人了!”   黛玉被她这么一说,什么氛围都没了,笑得点了点她的脑门,“你还要不要听了?”   贾璐讨好点点头,“听听,我还想听听风华绝代的林姑妈呢!”   “你若这么说也不错,那个时候我还有一个亲弟弟,也是粉嫩可爱的,娘亲不放心他,就让他时时放在眼前。那个时候我吃醋了,我娘啊......”   秋分乍起,吹落了一地的花叶,洒在两个孩童身上,仿佛温柔了时光。   两个孩子,一个没了母亲,一个即将没母亲了,两人的心贴得更近了。   贾璐想着,她连母亲也救不来,这红楼悲情,万红一哭,她又如何能救?这样想着,便将往日里拯救红楼众生的野心去了大半,不过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第七十一章 林姑爷   京都位于北地,相比较往年,今年更是格外冷冽,刚进入十月中,这气温就嗖嗖嗖的降。   不说那些个穷苦人家如何难熬,就是如贾府这般的世家大族也忙了个颠倒。   王熙凤安排管家婆子取对牌去市面上买碳,上等的碳是不缺的,早早备下了,下人们用的碳缺斤少两的,看着这气候,少不得多多备着,还有姑娘哥儿们量体裁衣,奴婢小子们也得提前发些厚实棉袄,若是没能及时发放,哪个偷懒爱混怕冷的坏心眼子出去说嘴,坏的是贾府积善慈悲人家的名声。   还有年节各种家宴,各交好人家送来年礼回礼什么的,就是王熙凤这样的女中豪杰女强人也受不住,发了点低烧,请示贾母后,让婆婆陈氏把事儿接了过来。   黛玉生于长于气候湿润温和的姑苏城,身子又虚弱,对于这干燥寒冷的冬季更是深受不住,往年气候温和些的时候,也少不得要咳嗽两声,病个十天半个月。今年这个冷冬,不仅一声咳嗽也未闻,不仅没似往年那样躲在暖阁里取暖,隔三差五还能出去走走,众人不禁嘀咕病秧子也能翻天了?   这日,陈氏将手中的账本往旁边一甩,往后一靠,皱着眉颇为烦忧的样子,丹儿懂事地上前揉揉,力道不松不紧,陈氏松开紧皱的眉宇,挥挥手,挥退了丹儿。   “你们这琏**奶呀,要我说,还真真不是一般人,瞧这迎来送往,人情往来,一桩桩一件件,没有她掌舵,哪里能来事!”   丹儿跟随陈氏多年,多多少少了解陈氏的心思,这不一耳朵听到这,旁人还只当是当婆婆的夸赞儿媳妇做得好,丹儿却听出其中嘲讽味儿来,眼咕噜一转,道,   “琏**奶也不过是仗着出身好,见识广,眼界宽,才能将这些事情勉强运转开来,主子看得艰难,也不过是之前见识不多,颇有些无从着手罢了,况凭她再怎得掌舵掌得好,也得听您的不是?”   陈氏一直也是个骄傲的人,现今也不过是二三十岁,见自己比不上王熙凤,感到一阵气馁罢了,好在她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气闷一阵,经丹儿一通好劝,也算丢开手。   又拿起账本细细核对起来,越算越不对劲儿,心中惊疑起来,怎地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又疑心是否有人挖了陷阱算计与她,对着账本一遍一遍算着,总也算不准。   一般而言,贾府的收入主要来自于金陵老家原有的庄子,还有后来先祖随着开国皇帝打江山,圈了不少京都近郊的地,这些庄子作为贾府的主要出息,之后陆陆续续置了不少商铺产业,还有主子爷们得到的俸禄,论理这些出息不仅能维持国公府的体面,还能有不少剩余,但自贾代善去后,贾府生活愈发奢侈无度,主子又没有继续扩充产业的能力,贾府的收入与支出勉强能够平衡,这是她当家那一年所知道的,现在才不过几年,怎地相差有几千两那么大的缺口?   庄子里的,下面的铺子什么的出息都送全了?可有岔子?”   丹儿回忆道,“并无,”犹豫道,“不过往年林姑爷要送来的年礼没送到。”   陈氏恍然,查了一下往年送礼的单子,果然少了这一份,说起来,林姑爷自林黛玉入府后,每年送上来的年礼不仅包括不少姑苏特产,其他珍贵的丝绸、刺绣、瓷器、书画、首饰均有不少,每年还有五千两孝顺贾母的银子,说是孝顺贾母的,还不是黛玉那丫头的抚养银子,黛玉就算每天人参燕窝得补着也用不了这么多银子,想想大半年前闹得轰轰烈烈的事,陈氏不由撇撇嘴,颇为不屑。   每年加起来起码得要万把银子了,这么大的缺口确实难补,不过,陈氏脸色凝重起来。   现在贾府入不敷出,还得靠着亲戚的年礼才能维持收支平衡,到后来少不得要动用祖宗留下来的基业,再然后丁吃卯粮。   陈氏年幼的时候没少坐在祖父膝上,听他讲那些个公侯伯府里体面无以为继的时候,少不得要动用权势给自己得利,而到了这时候,那些个府里的落败也成了必然。   若是没个花钱的宗儿,或许还能撑个三四代,正好成末代爵位落败,但人心不足,没人想四大家族的国公府邸成为不入流的小爵位,没有有才干的子孙,这时少不得要拼一把。   陈氏突然想到去年隐隐约约听到圣人身子不适的谣言,不论谣言是真是假,但太子虽然业已三十岁了,但二皇子、四皇子年岁正好,就是这两年,正妃侧妃都是要定了的,陈氏再一细算府中姑娘年纪,顿觉心惊肉跳。   看贾元春被送入宫闱就知道贾府不是个没有野心的,这么几年下来,府中大姑娘没一点好消息,那些个权利熏心的少不得打与众皇子年纪相关的姑娘们的注意。   可贾府的势力不比公公他在世的时候了,送上女儿也不定能入那些个皇子皇孙的眼,不过是侧妃侍妾一流,这棋要压稳了,顶多恢复国公府第,多传个两三代,要是压不稳,多大的家也不够被抄的呀!   丹儿见陈氏愣神,想着还有不少婆子等着回话,少不得要冒犯打断一二,这是,外面传来熙熙攘攘的哄闹声,陈氏被惊醒,顿时皱眉,她虽出身不高,但手段不差,自己的院子向来井井有条,恭肃有礼,从没这般闹腾过。   示意丹儿,丹儿了解,扬声对屋外喊道“外头是怎么了!”   屋外即刻静默,不一会,进来一个小丫头,不甚面熟,看样子也不过是其他人推搡排挤进来的。小丫头没见过主子,头低得下下的,还算知礼,颤颤巍巍行过礼后道,   “是姑老爷来了,姑老爷带来不少年礼,老太太按各房各院分配了来,奴婢们,奴婢们都凑过去看了......”   丹儿指着她斥骂道,“你个眼皮子浅的,主子是少你啥了,多少东西让你们都争着要看!”   小丫头骤红了脸,想要辩驳几句,多少东西,奶奶的嫁妆都不定比得上去,好在她也没真蠢到这个地步。   陈氏打断丹儿的谩骂,“是哪个姑老爷?”   小丫头红着眼,道,“是林姑娘的父亲,林姑老爷。” 第七十二章 仙人之姿   陈氏到荣禧堂的时候,明显喧闹过后的平静,丫鬟们轻手轻脚地收拾着用过的茶碗,点心残羹什么的,几个腰粗膀圆的婆子合力抬着几个箱子。   黛玉靠在贾母怀里小声梗咽着,贾母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黛玉的头,旁边两春小心宽慰着,宝玉呆坐在一边怔怔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旁的人了,想来是那没见过面的妹夫来了一会会就走了,其他人还没来得及赶到。   陈氏上前行礼,贾母见了,没说什么就让她起来了,两春并黛玉起身还礼,宝玉还呆愣着,在她旁边的探春撞了他一下,他才慌慌张张地起身行礼,陈氏伸手扶起了他,也不在意他的失礼,在贾家别人失礼是不懂规矩,他失礼是则是直率,起先两年,她还不满他不尊长辈,现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贾母见陈氏到了,对她笑着说,“你来的正好,你林姑爷给咱家送了礼,我留两箱子,其他的你派人带回去,整理后锁库房里。”   “媳妇来的时候,恍惚听礼送到我们房里了,这又是?”   贾母一愣,想是也没料到,“这,这应该是给你们的,给了就守着好了,这儿的东西就编入公中好了。”   陈氏虽疑惑林如海怎么会是这么张扬的人,但也不好打听,上前一步拉着黛玉凑趣道   “我还没见过林姑爷呢!不过看着林丫头这么仙人之姿,不用想也知道林姑爷是怎样的风姿卓越,可恨我来晚了一步,没见着人,也不知林姑爷什么时候来的拜帖,我这些日子也忙翻了,竟没见着!”   宝玉在那听着“仙人之姿”、“风姿卓越”等语,想到刚刚所见林妹妹的爹爹,一时又是自愧弗如,又是想要亲近。   林如海相貌清俊,举止文雅,浑身书香之气环绕,气质清冷,偏偏待人温和,温润如玉,微有须髯,平添几分沧桑成熟,到不似那些追逐功名利益的官宦,反倒更似李白那般的神仙人物。   宝玉自小接触的都是世间少有的优秀女孩儿,然,大伯为人臃肿,琏二哥哥长得虽好,但不同文墨,对待女孩儿也颇为轻视,只知亵玩,自己的父亲和这位林姑爹虽有几分相似,然远不及也,至于隔房的几个兄弟虽好,也只是俗人,怎似林姑爹这般飘然潇洒,这才认为男子远不及女子,更是毁掉清净女儿的肮脏去处。   想着自己虽人人夸赞如宝似珠,也不过是碌碌无为之人,难怪林妹妹不肯亲近与自己,有这么一个爹爹在,又如何看得上自己?或许,真想亲近亲近,可对上他的视线,自己又自惭形秽,不敢上前。   贾母没有注意到宝玉的纠结,对陈氏说,   “这也不怪你,他刚下船就过来了,说是因着路途波折,自己回京述职耽搁了不少日子,年礼什么的也都耽搁了,这不一到京就风尘仆仆来了咱么府里,况咱么两家是什么交情,还用得上拜帖!这不生分了不是!如今时候不早了,他打了个招呼就走了,说是改日再登门。”   “老祖宗怎不请他留下暂住,既和黛玉丫头团圆,又能让我们这些没见过的亲戚见见面,好生亲近亲近?”   贾母摇头,“又怎么没有呢?可他说什么也不肯留下来,说是外官与京官不能太过亲近什么的,官场上的事我们也不懂,只别拖他们后腿就是了。先下刚出去见见他大舅兄了,过会该是回了!”   陈氏看了眼睛红的跟兔子似得黛玉,想着这么多天黛玉像是心情颇好的样子,想来事先是知道,不知道老太太知不知晓,陈氏余光打量贾母,看不出什么,管他的!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只要自己账面上不出问题就成!   陈氏见满屋子的箱子收拾得差不多了,道“儿媳还想着林姑爷是何等的人物,紧赶慢赶还是没赶到,看来我这样的人还是回去看铜臭味儿十足的账本吧!”   “你是何等人家出来的,要是说你儿媳妇那个凤辣子铜臭味十足我还信些,要说你,身上有的只有墨臭味,那会有铜臭味。罢!罢!让你忙活这些也是辛苦你了,凤丫头快好了,你再撑会。”   贾母是经年的人了,娘家夫家都是以武立族的人家,自然没有世上之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想法,但总的来说社会风气以读书人为尊,以铜臭味的商人为卑。   贾母这样的话无疑让陈氏颇为自得,本来她就为账本子烦忧,自己管家本事竟比不上自己的“儿媳妇”,听了贾母的话倒是少少放开些了,她们也只是出身不同罢了!   “那儿媳先走了。”   “去吧。”   迎春在一旁看得明白,她虽沉默不语,但也是胸有沟壑的。   陈氏表现比邢夫人好,家世虽不高,但也有几分人脉,不好随意拿捏,管家理事也是正儿八经从她手里传给儿媳王熙凤手里的,她们两个除了早晚请安,也一起商讨过家事,面上和和融融,内里也有不少隔阂,陈氏见不得王熙凤张扬的做法,也有些妒忌她的能力,王熙凤虽喜她在管家之事上的放手,但她素来是个捧高踩低的,颇为看不起婆婆的家世。   迎春见她面有喜色,感叹贾母不过一句话就这般功力,在贾母面前,自己果然能学很多。   此后,不过几日,林如海领着嗣子林睿到贾府,贾府众人多有震惊,贾母王夫人等人哭了好一阵的贾敏,但一来这关系到林家烟火传承,贾敏未能林家留有子嗣,已是有罪,怎好拦着不让人过继,二则,不仅林如海,就是林黛玉也坚定不移,贾府众人只得做罢,嗣子过继总比再去续弦,生和贾府毫无血缘的继承人的好。   拜访过后顺便将黛玉接了过去,说是父女两多年未聚,要好好聚聚,贾母虽不乐意,但又不能拦着不让人父女团聚,只能将人送了过去。 第七十三章 杂七杂八   到了十一月三十日,凤姐病好,众人想着再去宁国府探探病情,就在腊月初二一起过去了,去的时候正不巧,韩氏睡着呢,贾璐过来招待,章氏因为忙着族中过年祭祀等事,不方便过来,贾璐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说了两句话便回了。   年下终于快忙完的时候,贾瑞过来给凤姐请安了,凤姐原道要忘了他了,没想到他自己找上门来了,想着必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便使了一计,让他去大冬天里去后廊上等着,冻了他一晚。   他还不信,又来了,凤姐又让他去了后街的小柴房里,又冻了他一晚上,这才让他知道了凤姐的心意。   这连着两天下来,身子再好也撑不住,偏生回去的时候被他爷爷贾代儒给抓了个正着,贾代儒去年就因着这不肖子孙丢了差事,对他是严厉更甚,又见他两天都不知道去哪里逛了回来,怀疑他去了那些个肮脏的地方,又是生气又是骂的,让他跪在雪地里头背书,就这样当天下午,贾瑞就发了高烧了。   连着几日请医问药的,贾代儒失了差事,日子本就越发地拮据,可这一次贾瑞病势来得又急又重,需要人参做药,这样子的家庭如何撑得下去,想着荣国府老太太慈悲为怀,便上门讨药。   贾母听闻后,倒是应允,将此事交给了凤姐,凤姐却如何愿意给一个垂涎自己的人药呢?不过口头应下了,下头取了点人参须末子了事。贾代儒又不好跟侄孙儿媳妇说话,只能怏怏而归了。   回到家,老婆子看到这个也是骂了一顿,实在没法了,便去宁国府求救。宁国府为这韩氏的病情,倒是购买了不少人参,各家姻亲世交听闻也送了不少,倒是不缺,贾珍便让他去内院找璐姐儿去,章氏年下的时候忙碌,好不容易得了空回了趟娘家,这韩氏熬药看诊之事就交个了贾璐,也不过这一日的功夫。   贾璐听闻也不耽搁,命人包了一支人参来,取了去交给贾代儒。见着他满头白须,两日来奔波劳碌,越发是下世凄凉之相,膝下就这一根独苗,心里也可怜他,虽然不喜欢贾瑞,还是提点了两句。   “代儒爷爷,这瑞哥哥必然是吉人自有天象的,他又年轻,若是好生保养定会好的,还请代儒爷爷不必太过着急,切记不能心急找些和尚道士之类的,反而伤了身子。”   也不知他听进了没有,取过人参,瞧着正是好人参,之一味说好,贾璐也没多说了,自己尽了力,全看他的造化了。   腊回春尽,贾瑞越发病重了,连日来更是滴水未沾,连药都吃不下了,贾代儒夫妇更是急得没法,这时候一个破烂道士来了,贾代儒见他有几分神通,加上实在没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了。   不下两日,贾瑞便去了,可怜贾代儒夫妇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又忆及贾璐所说不可找和尚道士之类的,更是悔恨不已。   因着自家没势力,所以又去寻了贾敬,势要找到这个和尚,贾敬也是可怜这位族叔晚景凄凉,又是涉及到贾家族人的一条人命,也是非常重视,请人写了帖子立了案,让五城兵马司花了道士的画像,到处张贴。   但那道士似乎真有些许本事,终究是神出鬼没,无法抓到。听闻此事,贾璐也只能叹息贾瑞自寻死路了。   至于黛玉父子两人,虽父女团聚,但事事仍不尽人所愿。   这朝堂之上太子与二皇子争斗愈加激烈起来,江南盐场是个多金的怪兽,这两位如何能放过,皇上为了维稳江南,只能强行留下林如海,毕竟林如海能力也够,又值得信赖。   是以,林如海运作不少,吏部依然令他继任江南巡盐御史,一拖再拖,三月前回了江南,将林黛玉又送了回来,当着众人的面留了不少东西,原想着将林睿留下与黛玉培养感情,但想到贾家家风,还是不放心,只得将他带回苏州,放在身边教养。   是年三月,贾蓉参加会试,阖家紧张,遗憾的是贾蓉因着前一日吃坏了肚子,未能上榜,竟是名落孙山了,阖府皆很失望。   唯有贾敬并无异色,只吩咐贾蓉好生读书,继续复习。   原来贾敬深知这一年皇帝将会退位,新皇登基,明年便会重新开恩科,到时候再考便是,自然无需伤怀。   只是接下来这段日子风云动荡,波诡云谲,需要集中精力好生应对才是。   伴随着太监尖细而响亮的两声“退朝!”朝中大臣齐整恢弘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衣着各色蟒袍,头戴这种翎羽,手中捧着朝板,鱼贯而出,往日这个时辰,大臣们都饿得不行了,除非有事,大家都疾步走出宫门,有的回家有的在外面将就一下,在回到各自的衙门里用餐。   殿前守着的侍卫见多了这些在外面威风凛凛的一品二品大员们急匆匆的脚步,官再大也逃不了人间五谷,今日倒有不同,除了金銮殿,在殿前广场上,三五集群得交谈着,似乎有什么事发生了,几位内阁的老人们更是紧皱着眉聚在阴影的地方,旁人不敢打扰,那些个没什么门路的想是没头苍蝇一般到处飞。   宫中侍卫多是耳聪目明的,没少听到一阵阵“咕咕咕”的叫声,他们这些旁人听了,都觉得饿,反而这些大人们想是没感觉的一样,越谈越起劲。旁边引领的太监们急的手足无措,这紫禁宫正门落锁的时间快到了,这些个大人怎么还在......   还在几位内阁的大人们还算有些分寸,在落锁前领着各自集团的人出了宫。   侍卫们不禁松了口气,要知道,大人们滞留宫中,这些太监没权利赶他们离开,他们这些守卫宫中安危的侍卫要来动手压人的,他们有的是民间武举选出来的优秀子弟,有的是权贵人家的嫡出子嗣,民间出来的不愿意得罪掌握自己身家前途的大人们,权贵家出来的自然不怕这些,但也不代表他们愿意冒犯这些或是家中或是姻亲中掌权的长辈们。   放松之余,不禁疑惑,从刚刚进去这么一个多时辰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七十四章 你怎么来找我了?   李全是乾清宫御用总管,同时也是皇上身边贴身伺候的大太监,虽然说伴君如伴虎,但他与皇上日夜相伴,他敢说,在这紫禁城里,那些个大小主子,没一个比自己了解皇上,要不是自己生错了性别,换个性别,入了宫里头,指不定还能当妃当嫔呢。   就是如此,那些个小答应小美人们还不是一个个捧着自己,那些妃子们,见了自己也是客客气气的,尤其是这些年,皇上年纪大了,小皇子们长大了,要得圣心,不仅是皇子,就是那些鼻孔翘得老高,见了自己恨不得骂上两句奸佞宦官以示自己清高忠心的大人们,也得笑呵呵得捧着自己的臭脚。   虽然也时常忧心圣上那啥,但咱们这样没根的人过好现在就是了,哪里管得了后事,到时候,自己抹了脖子在去下头接着伺候爷。况看着皇上还能活上不少年头,谈这些也还都早着呢!   如是想着,谁知皇上今天竟然在朝上生生睡着了呢,自己叫了好几声都没醒,要不是最后醒了迷迷瞪瞪醒了,自己当机立断喊了退朝,百官还以为皇上......   就是这样百官依然猜测个不停,要知道昨天还是沐休日,内阁不会上折子,这是谁都知道的事,皇上不可能出现连夜批奏折导致朝上昏睡的事。   那么,皇上是昨夜宠幸妃子以至于早朝不起,还是皇上到了那个年纪了,前者晚年宠幸妃子,多不知分寸,后者当政者年老体迈,皇子年富力强,诸子夺嫡,都会造成朝廷动荡。历经多朝的老臣不由感慨天又要变了。   李全扶着或者说撑着皇上上了龙撵,吩咐自己的徒弟好生看着皇上,将人扶进内宫,又安排人去请御医。皇上在朝上睡着了,这种事情自己不敢擅专,慌忙往后宫跑去,原是朝承乾宫的方向,走到一半,匆匆转向坤宁宫。   当朝皇帝名为赵烨,登基多年,太后早逝,原配孙皇后在生下大皇子即太子赵衽瑾之后,难产而亡,膝下还有一女为大公主。   之后又立继后李氏,李氏无子无宠,为人懦弱,依附于皇上,就是如此皇上也是更为信任甄贵妃,甄贵妃出自江南甄家,育有二皇子赵衽德,盛宠多年,宫事大都为她所掌,此外还有育有三皇子赵衽祈、九皇子赵衽威的德妃,育有六皇子赵祍晋的安妃,七皇子赵祍殷的容妃,二三两位双胞胎公主的顺妃。其中三皇子长至三四岁夭折了,为安其丧子之痛,皇上将早逝的蒋昭仪所生四皇子赵衽晟抱给德妃抚养。   其余皇子后妃,或蠢钝,或早亡,或体弱,或家世低,或遭圣上厌弃,不一一道出。   这后宫天下十分,五分在甄贵妃,一分在皇后,三分四妃共有,最后一分为其余人共得。   这日,皇后早早得起了,望着镜中沧桑衰老的面容,微微叹了口气。   她早年得归圣上,当时,前皇后去后不久,皇上与前皇后余情未了,又与甄贵妃情深正浓,担心身世高的新皇后会仗着身份磋磨自己的爱妃,就选了家世不高的自己,又担心自己得了宠,有了孩子就会对自己发妻留下的太子生出些不好的年头,从一开始就不曾宠爱与自己,没有宠爱,又没有宫权,家世又不高,多年来自己这个皇后的位子做得担惊受怕,再美的容颜也留不住。   身边的奶嬷嬷捧着温热的羊奶递给皇后,“娘娘,今日不是请安的日子,怎么不多睡会?”   皇后取过羊奶,也不喝,“这年纪大了,哪里睡得着。”   “娘娘哪里大了,比......”奶嬷嬷要说比甄贵妃以及四妃要小还几岁,这话到嘴边哪里说得出口。   自家姑娘是在先皇后去后三年进的宫,实际年纪是比与先皇后一起进宫的甄贵妃四妃小了好几岁,但这不化妆,与她们站在一处,生生老了一辈,奶嬷嬷看着她从闺阁不知愁滋味的姑娘小姐到深宫战战兢兢不敢走错一步的无宠皇后,嬷嬷喉咙里似乎塞了痰一般,说不出话,鼻翼深处如万根尖刺一样酸楚,年老干涩秽浊的眼里涌出泪来,更加浑浊。强压下内心的触动,外头来人道   “乾清宫李全李公公请见娘娘。”   皇后惊讶,“李全李公公!他怎么来了!快,快请进来。”   皇后不喜李全,早年他的到来就意味着皇上又为甄贵妃或太子的事要训斥自己了,这些年自己安分守己,连宫权都不敢多占半分,加上她无子,这才好些。李全往日也多去乾清宫奉承,自己这儿就是有事也只是派个人过来,怎么今日到自己这来了?   李全进入坤宁宫内殿,见皇后正在梳妆,没敢多瞄,恭敬道,   “皇后娘娘,皇上今日上早朝时睡着了,被奴才唤醒后,还迷迷瞪瞪的,奴才不敢擅专,特来请娘娘示下。”   “什么!”   皇后突然站了起来。虽然皇帝从未宠爱过她,但做了这么多年夫妻,皇后多少知道他这个夫君最是好面子的,年轻的时候有几分励精图治的明君气象,到了老了,固执偏激起来,更为注重表面功夫了,她也就是抓住了这一点,知道皇上不敢留下宠妾灭妻的名声,这两年才好过很多,这样子的人,怎会让在群臣面前睡着了?   “昨个皇上是在哪处歇息的?”皇后知道皇上今日迷上了江南总督送来的扬州美人,莫不是在那儿失了分寸?   “会娘娘的话,主子昨夜独自在乾清宫歇息的,并未招人陪侍。”   那怎会?皇后来回走了一趟,想不出有什么事,令人梳妆打扮,安排凤撵,要去乾清宫瞧瞧,李全鞍前马后伺候的十分周到,皇后上了撵,见在一旁恭敬站着的李全,有些解气有有些愤恨道,   “怎么这次不去找你的甄贵妃娘娘了?”   李全眉头一挑,并未抬头,   “娘娘乃是皇上明媒正娶的妻子,太后已去,娘娘便是皇上最亲近的人,往日宫规什么的能由着皇上的性子安排,这皇上身子有了什么不是,自然要先通知娘娘您了。”   皇后听着虽不满意,但如今皇上那边还不明事情,早早得罪了他也不好,出口气就罢了。 第七十五章 烟火气   等到了乾清宫的时候,正巧碰到甄贵妃,皇后不由心惊,照着李全的说法,他一下朝就来了自己的坤宁宫,坤宁宫离乾清宫最近,自己不过在坤宁宫收拾的时间也不算久,就是如此也和承乾宫出来的甄贵妃碰到了一起,这么看来,这甄贵妃想是从皇上一处朝殿就得了消息,她在后宫的势力还真是只手遮天。   甄贵妃或看到了皇后,或没看到,疾步走了进去,皇后顿了顿,宽容一笑,跟着进去了,谁也没看到宽大的衣袖下拳头攥得紧紧的。   宫内皇帝正对着御医发怒呢。   “出去,谁让你来的,朕好好的,谁让你来的,是要咒朕呢?李全呢?李全那小子呢,去哪了。”   李全闻声“哎”的一声上前去,   “奴才在呢!”   皇上一手将龙枕甩他脸上,“谁让你这个奴才自作主张的,来人,将他打三十板子,看他还敢不敢做朕的主!”   李全知道皇上盛怒中,再请求怕是不止三十板子,这三十板子好好运作下也不算什么,遂乖顺的下去了。   皇后踌躇不前,甄贵妃想是没有看到这一片狼藉,上前伏在皇帝身边,轻柔哄到,   “皇上怎么发这么大的气,都吓坏臣妾了,这下人不懂事,高兴了调教一二,不高兴了直接打板子送到慎刑司里,何至于气着自己,气大伤身啊!”   皇帝拉过爱妃的手,深呼吸了几次,气的通红的脸总算消了下来,   “爱妃怎么来了?”   “臣妾今天起得早,想来看看皇上,谁知道御医来了,妾身还以为皇上出了什么事呢,可把妾身吓得不行。”   甄贵妃素手抚胸,脸色有些苍白,皇上这时早忘了甄贵妃平日总睡个日上杆头,又怕冷,哪里会这么早出门了。见她作这般姿态,也顾不上自身的体弱劳累,小声轻哄起来。   皇后见两人老大不小的年纪的,还这么旁若无人得谈情,内心翻了个白眼,很是不屑。   “陛下,不仅是臣妾心系陛下,就连德儿也是呢,不久前说是听闻陛下欲求天山雪莲,就出门子了,说是要去亲自采摘,方得是他的孝心。臣妾拦都拦不住,昨儿回了信,说是找着了呢!”   这天山雪莲是皇上圣药的一味药材,因着难寻,至今未找到,所以皇帝着急了,听此,大笑道,   “好好,皇儿有心!皇儿如今也是二十二了吧?”   “正是呢,皇上好记性。”   “等他回来,朕就封他义德亲王!”   “臣妾多谢皇上圣恩!”甄贵妃连忙磕头谢恩。   倒是皇后脸色一变。   好一阵,皇上好似才看到皇后一样,见皇后唯唯诺诺得站在一边,很是不喜,挥手让她回去了。   皇后见他没了什么事,也不想看他们恩恩爱爱,同时还得去考虑甄贵妃之子封妃的事情,了不多留,就行礼出去了。   出了门,见外面几位皇子后妃在守着,皇后耐着性子道皇上不过累了云云,将人都哄了回去。   后见一旁御医还在,发现竟然是李御医,李御医与李皇后同族,虽然关系很远,在这后宫中多少有点相助的意思,皇后不信皇上什么事没有,他最是不服老,但也不至于发这么大怒,这是怕李御医看出了什么还是他说了什么不喜的事?   刚刚因为甄贵妃的插入,让皇上忘了处罚李御医,皇后还是第一次感谢她的插入讨好。   待众人离去后,皇后示意李太医跟上。   皇后回到坤宁宫,也没跟李御医客气,直言问,   “皇上身子如何,你又做了什么引得皇上震怒?”   李御医缓缓行礼,站直后,摸着胡须方道,   “会娘娘的话,臣并未说什么,在娘娘等人来前,臣也是刚到不久,还没仔细给皇上把脉,皇上就彻底清醒过来,后面的事也就是娘娘你们所看到的了。”   “这么说来,你不知道皇上的身体情况?”   李御医迟疑一下,“确实,把脉只要有三,举、按、寻,虚静为保,不过片刻,皇上心不静,臣亦不静,自然查不出什么。”   难道皇上真的只是年老体弱,体力不支方至如此?一直以来皇上保养得意,难道只是外强中干?   皇后满心忧虑,虽然作为皇后常常受甄贵妃的气,但还是紫禁城名正言顺的女主人,皇上若有什么出格的事,前朝大臣们也可以拦一拦。要是皇上真的......年长的几位皇子都有生母,年幼无母的又越不过自己的哥哥,到时候,有了圣母皇太后,谁还会记得自己这个母后皇太后,更要是遇上一个心狠不顾情面的,只认前皇后为嫡母,那么自己还能有什么存在呢?   “不过,臣对于皇上倒有几分看法。”李御医缓缓道。   “说,快说。”这些个大夫们怎么说话怎么都这么累赘呢!   “臣在进屋的时候发现,越靠近龙床就越问道一股药味,并不纯粹,混合着其他的味道。据臣所知,皇上这些日子并没有找见太医,案册里也没有记载乾清宫的人在药房领取药材,这药味想来是从其他地方带进来的。而且,臣如今回想起来,乾清宫殿内似乎有些烟火气......”   李御医在皇上与贵妃卿卿我我的时候也不是白跪在那战战兢兢的,他的鼻子一向很灵,不比其他的太医专攻一项,就算是半个皇后的人,后宫皇上也是比较看重他的。   早些进殿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了,这皇宫里讲究无烟无臭,这皇宫也不允许有臭味,出恭后赃物立即清理盖上干松香木细末以除味,同样的取暖取光所用的都是无烟的银碳和蜡烛,也不会有这类熏人的烟味。   要说后宫之大,偏僻的冷宫或御膳房之类的地方用烟火气重的木炭是可能的,但在皇上起居的乾清宫如何会有!   这李御医能想到的,皇后自然也能想到,尖细鲜亮精致的甲套在黝黑的沉香木案上敲击着,发出钝钝的声音。见李御医还有些犹豫,皇后知道他想是还有未道尽的话。   “李御医,众所周知,皇上的身子就算没什么大病,也是越来越体力不支了,那些个皇子们想想也知道安生不了了,本宫无子,若是那一个的儿子上了位,相信李御医也会知道之后的事,本宫虽知你是个忠心皇上的,可前朝后宫不知呀,只把你当本宫的人。李御医要是还知道什么事,还是早早的说了的好,要不然,不止本宫,李御医你若是除了什么事......” 第七十六章 贾元春   李御医平时仗着自己医术好,很是不想靠拢无宠无子的皇后,只想忠于皇上。   但要知道,太医院虽然会接受外面官宦人家拿名帖去请人,就向贾家贾母常用的就是王太医。但这些通常只做为赚外快的存在,太医院的职责是负责皇室成员的身体健康,最重要的还是皇宫里头众位主子的身体。   尤其是太医之上的御医,在初初升为御医的时候,有医术没背景的李御医很是受了一番排挤,后来得知与他同姓族人做了皇后才好些,为了在太医院站稳脚跟,在某些方面对皇后一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想借皇后的势,又不想成为皇后的人,殊不知,在他靠拢过去的时候就被打下了皇后的烙印。   李御医也不是蠢人,听了皇后的威胁,自然也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遂将自己的知道的一切告诉了皇后。   “据臣所知,太医院院正薛大人似乎迷上了道术和丹药,臣偶尔见他在看有关的书籍,还取了些药材在研究,而这薛大人一向与皇上交好......”   岂是交好,皇上简直拿他当恩人来看了。   在本朝,若问谁最受皇上信任,自然是内阁的诸位大人们,论谁最受皇上宠爱,自然是后宫甄贵妃,但要说谁与皇上最亲密,一则是皇上的乳母,后来嫁与江南甄家的甄老太太,也是甄贵妃的娘家,二则就是这位薛院正薛大人了。   皇上年幼时并不受先帝宠爱,要不是甄家老太太护着不知被宫里头捧高踩低的给欺负成什么样了。   当时,后宫出了天花,不知多少人染上了,多少尊贵的主子徘徊在生死边缘,谁还顾得上当时只是个不受宠默默无闻的皇子的皇上呢,所有的御医都被聚到了一起,皇上自己居在冷宫一般的地方,身边只有乳嬷嬷照顾,要不是当时薛太医冒死时不时从太医院偷跑出来,给皇上送药治疗,年幼的皇上早就去了。   皇上登基后对这两人非常信任,乳嬷嬷不说了,女儿都当上了贵妃,薛院正也是厉害,普通一太医,三级跳,直接晋升为太医院首席院正,只需要照顾皇上身体,其余人一概不用理睬,明明没出什么力,还将本朝编纂了数十年的著作御医史的领头人位置交给他,要不是这两人,一个是女人,一个是无心政事的太医,不知道被御史弹劾多少次了!   这薛院正都七八十了,前两年,生了病,皇上将满太医院的太医都叫了过去,这才险险救了回来,可自此以后,这薛院正似乎就迷上了道法,成日里烟熏火燎的,只是没想到他还迷上了炼丹,还将皇上也给带了过去。   若是这样也就说得过去了,康朝先祖是秦时后人,当年秦始皇寻求长生不老药的荒唐可是亲见的,还记录了史册的,当年康世祖还出言骂过“丹即毒”呢!即使是皇上也不能违背先祖所言。自前两年开始,皇上就不怎么招幸妃子了,近日来,皇上是连招那位苏州来的狐媚子,原以为是被她给迷住了,这么精神奕奕的,看来是没少吃丹药了。   皇后既然知道了事情真相,也就不留他了,挥手让李御医回去了。   皇后不怎么信教,更不信炼丹了,她和康世祖的想法是类似的,这些个道丹不过是透支身体原有的精力,于长生有害无益。   这时,一美貌宫女捧茶进来了,将茶递给皇后,轻声问道,   “皇后娘娘,您还未用早膳,不知......”   皇后回过神来,接过茶碗,道,   “是元春啊,这些事就交给宫女做好了,何至于你亲自动手。”   原来这不是宫女,她真是贾家荣国府前些年进宫嫡长女贾元春,贾元春被选为坤宁宫女官,原是奔着后宫妃子的地位来的,但皇上老迈,花季少女的贾元春见过一次后又如何看得上肥胖衰老的皇上,之后便一直躲着他。   她一直想攀上年轻清俊皇子,但对于那些前程无量的皇子来说,这坤宁宫比之清锅冷灶也是不差的,怎会多来。   这么几年过去了,贾元春容貌张开了,越发如玫瑰一般娇艳美丽,出生世家,有自有一番尊贵气度,贾元春望着这般如花美貌,又带着这世上最是奢华尊贵之处呆久了,自然不想二十五岁成了老女人后孤寂出宫,落个高不成低不就的,白白成就了妹妹们的名声。   这不,一听说皇后有风声挑选身边女官要拉拢皇子,不仅问家人要了大笔的银子来打通关系,还一贯放下世家女高贵的头颅,向皇后身边的奴才献殷勤。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洒下打把的银子,果然打通了皇后身边的嬷嬷,向皇后提了自己,加上自己的花容月貌,果然入了皇后的眼。   据那位嬷嬷而言,自己可以说是十有八九定了,接下来就是派给那个皇子的了,大皇子是太子,身份最高,派给他最好,二皇子最受宠,外家甄家与自家是老亲,也不错,四皇子虽养在德妃身边,但毕竟不是亲生,比其他年长的皇子身份低了些,六皇子长得好可惜体弱......   “娘娘哪里的话,奴婢是哪个铭牌上的人,能够得以娘娘已是天大的荣幸了,怎会嫌累。”   皇后似被感动到了,拍拍她细嫩的手,   “好孩子,本宫不会亏待你的,这一身的好皮子自然要好好养养,下去吧,把嬷嬷叫进来就好了。”   “是。”贾元春行礼后退下了。   皇后见她袅袅娉婷的身姿愣着神,她自然不会不知道贾元春的想法,她刚进坤宁宫的时候,可没这么乖巧听话,时时摆着世家女的高贵姿态,还常去承乾宫晃悠,等到她有意给皇子挑选侧妃伺候的人的时候冒了出来。   不过,她也不在乎,贾元春在着坤宁宫一天,就是自己的人,出了这个门,给那个皇子都是他们之间的联系,那个皇子也不会拒绝自己的好意,不管如何自己还站着嫡母的身份呢。   贾元春倒是个好棋子,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身份够高,家里在军中还有些势力,看她这些日子的打点来看,家里也不是个缺钱的,到哪都拿的出手,这么个好棋子,自然不能给那个姓甄的女人。 第七十七章 皇后绸缪   正想着,自己的奶嬷嬷领着人将早膳端了上来,看着前面领头的明显气质不同的宫女,揉揉头,罢了,反正自己身边不差女官,就身份不同罢了,自己也得好好斟酌斟酌。   皇后又看了一眼站在一边最为显眼的贾元春,总是有区分的。不过得尽快了,皇上如今只信薛御医,旁的御医也插不上手,不知道皇上身子具体情况,还是快些下决定的好。   用完膳,皇后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思量着,奶嬷嬷知道,皇后娘娘这是打算思考什么,自己是个蠢笨帮不上忙的,皇后娘家也是忙不上忙的,每当皇后遇到什么大的挫折危险或者做大的决策的时候,都会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细细思索,直到想开了,才会开门,而自己唯一的用途便是好好守着门,别让人打扰了娘娘。   皇后的字极好,一手的瘦金字写得风骨极佳,她在纸上首先落下一个“一”字。   最近几年来看,太子做事有些急躁了,但他既是嫡又是长,在朝中支持率很高,稳得很,上位几率很大,和他交好最为有利,坏处不是没有,自己现在凑上去,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不过今天皇上说是要封二皇子为亲王,这个当了二十几年的可别急疯了,皇后嘲讽想到。   况且这个太子一向对自己不大友好,觉得自己占了他娘的位置,便是自己靠过去,想来他也只会嫌弃。   这个急躁又自大的太子啊,想着便在“一”上花了大大的叉。   至于这个二皇子,待定的义德亲王,他生母尚在,不过自己这些年一直在忍让甄氏,若是二皇子登基了,想必会留我一条性命。   不过,她堂堂皇后,在甄氏面前夹着尾巴当狗的日子,过了二十几年早就当够了,皇后眼中闪过厌恶、痛恨等等情绪来。   她便是要拼一把,便是粉身碎骨也不愿意再捧着那个贱人了。   想着便在二上狠狠画了叉。   平复情绪后,皇后又写了四。   四皇子是已故蒋昭仪的孩子,三皇子是德妃的孩子,当年正好德妃没了孩子,四皇子没了娘,皇上便把四皇子交给了德妃抚养,蒋昭仪出身平侯爵府邸,出身还算高贵,老四也有一挣之力。   皇后努力想着四皇子平日里的为人处事,只记得他年幼智齿的脸,耳朵中传来的也多是对他相貌的调侃,性格还算沉稳,其他就没了?   这很不对,他是太子和二皇子之下头一个皇子,在如今皇帝年迈,眼看着一番龙争虎斗正在开始的时候,几个年长的皇子被人翻来覆去得打量,恨不得连他们前一晚睡的女人都知道,怎么这四皇子就全无半点消息?   皇后在这四上画了个圈。   接下来是“五”,瘸子一个,没什么好提的。   然后是“六”,这六皇子是安妃所生,安妃出自四王八公中的第一公,镇国公府,这镇国公是老牌子的国公府邸,又是跟着康世祖从长城外头打拼进来的,不比荣宁二公这种半路加入的,他跟着其他勋贵人家多有联姻,更是与理、齐、治、修、缮四国公守望相助,手里都攥着丹书铁券的,这娘家势力是众皇子中最大的。   可惜的是,六皇子喜书画、厌权势,不仅一次和安妃和镇国公府发生争执,到如今了在朝廷中连个职位都没有。   倒是不知道这六皇子是真是假了,不过便是假的,凭着他那个庞大强势的外家,自己就是凑上去也会被挤得没边。   又将“六”划掉。   之后的皇子都是康盛三十年之后生的,现在不过十岁上下的年纪,若是皇上还能活蹦乱跳活上十年,或许还有可能,但如今看来,险得很。   不过也不是没可能,但后头的这些个皇子中只要在关注一个“九”,其他的小门小户年龄更小就不必说了,   这九便是德妃的亲生儿子,这德妃平日里吃斋念佛,恨不得成仙去,这不显山不显水得还挺得皇上喜爱的,还好她儿子还小。   等皇后将一众皇子理清了头绪后发现,只有一个四皇子了,皇后也是个果决的人,既然决定了,就找个机会试探一二。   在皇后伤脑筋决定支持四皇子的时候,这边,城门口,一锦衣华服男子骑马匆匆掠过。   平日里嚣张的守门衙役未敢拦一下,恭敬俯身,知道骏马飞奔不见了踪影才起身,旁边的百姓看着稀奇,抬头望去,只见白袍公子衣着华丽,骏马飞扬,有些见识的京都老人低下了头,这般优秀的公子哥比不是寻常人,还是低调些好。   骏马一路狂奔,不过一刻多钟就到了近郊。马上公子到了某处庄子门前下了马,比之周围或奢华或精致的各色屋舍,这一处显得朴素的多。   公子哥下了马,将马绳随意交给上前的青帽小厮,快步走向庄内,进一出屋舍正厅,早有人在一边等候,公子哥一步坐到了旁边,不等下人送茶,取过旁边人的茶碗就喝了起来,舒缓过来后看向旁人。   公子哥眼中闪过惊艳,真真是个混世卓公子,就算自己是个男子也不得不感慨,《诗经卫风》内所言: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锨兮,赫兮喧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不是时人推崇的俊美,但任何人说起君子来,莫有不推崇他的。   “四皇子,你的皇家礼仪呢?被你丢哪了?”只要他不开口,就是个君子。   四皇子,也就是骑马奔来的公子,皱着一张包子脸,没错,就是包子脸,四皇子是个妥妥的娃娃脸,什么高贵公子,膏粱纨袴,那些个只看了个背影就下结论的百姓真应该瞧瞧眼见为实。   “小表弟,咱们谁跟谁呀,你都没给我请安呢,怎么我喝口你的说都不成了?”四皇子睁着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蒋子宁,这神情足以激起任何性别为母的生物的爱怜。   蒋子宁偏过头,自己这个皇子表哥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能顶着这副嫩皮囊做出这般女儿之态,蒋子宁不知这是一种叫做卖萌的技能,四皇子将此技能全部点亮了,就是他看不上,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第七十八章 福祸未知   “四皇子,这时候怎么有空来这儿了,不是应该在上早朝吗?”   四皇子端正了姿态,私下里玩玩闹闹无妨,但办正事的时候自然要正经起来。   “父皇的身子果然不出所料,一日差过一日了,就算瞒得再紧,今日早朝父皇当众睡着了,父皇不让太医把脉,皇后被赶出来了,只留甄娘娘守着,怕是又要不平了。”   蒋子宁唇角一勾,可不是吗。   “皇后娘娘也快要守不住了吧?”   四皇子头一歪,配上他那无辜的脸蛋,可萌了,嘴里反差吐出沉静的话语,   “不清楚,当时被赶出来的还有李御医,这是皇后的人。怎样都要插人,随意吧,反正有大哥挡着呢!不过皇后娘娘可不简单,在甄贵妃娘娘盛宠多年之下仍然稳居皇后之位,在内外命妇中名声也不错,我在宫中也没个支撑,若是能和她结盟就好了。”   “怎么?德妃娘娘还是不愿意帮忙?”   四皇子不屑笑,“可不是,她可是爱惨了父皇了,自从父皇伤了她的心,她是吃斋念佛,万事不管的,就连小九都扔给我了。”   “这女人啊,就信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稚嫩的四皇子感叹道。   “四皇子不要不在意,若是被皇后插上一个拖后腿的姑娘,她的娘家以你的名义闹腾,之后有你受之不禁的地方。我推荐贾家姑娘.”   “贾家姑娘,她家不是全力支持她攀上太子吗,听说她家还给她送了不少银子,真不愧是开国的功臣,摸约有二十万两了吧!”   想到她在宫里打点人的大手笔,不由撇撇嘴,“我个皇子都不如她呢!”   “贾府虽然军中还有点势力,但后继无人,这点实力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下辈也没什么能人,朝中也无势力,不过凭借这四大家族的联盟,在平民百姓那儿称称雄罢了。没本事也就不会惹麻烦,这样很好。”   四皇子疑惑,“不是你说她家下面什么蔷什么蓉的蛮不错的吗?怎么又说后继无人了?”   “这不是一府的,我也调查过,这两家面上好,在政事上也是有些差距的。”   “对了,听说他们家也有一个姑娘,他们家里还只有这一个姑娘,还是嫡出的,身份比皇后娘娘宫里头的那个高多了,想来若是嫁人的话,陪嫁的银子更多了......”   四皇子还是放不下那些个银子,简直了,几十万两银子给那女人花,两个声响都没有,她还开心得很!她是女人,想来她家里都肯定还有更多留给他们家爷们吧?   蒋子宁瞧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心里头反而一股气涌上来   “她才八岁,还是个孩子呢!你在想什么呀!”   四皇子回过神,才知道他误会了,哥俩好地勾搭在肩上,   “我没在想什么啊,我不过是在想那个春他们家的银子啊!”   “咳,”蒋子宁知道自己误会了,有些尴尬,“你也别瞎惦记,那元春听说是被贾家老太太教养长大的,不是个简单的。”   “好了好了,子宁,不就是个女人吗,她敢折腾,直接锁院子里不就是了。”   看着四皇子稚嫩幼稚的脸说出“不就是女人”这么不在意的话,蒋子宁忍不住笑了笑,渐渐变称了苦涩,女人那里是简单的,就像他们家......   蒋子宁也不多劝,随后两人商讨了江南之事。   “太子门人在江南越发嚣张了......”   “之前他们还顾着点皇上,先在皇上身体不适之后,想是会更加嚣张......”   “也不知道林如海压不压得住......”   “我今日去趟江南看看.......”   “去看看也好,摸摸底,太子那边......还有二皇兄那儿......”   等到四皇子回了宫,听着皇后娘娘有请,四皇子一挑眉,匆匆过去了。   给皇后娘娘请了安,见元春被打扮的漂漂亮亮站在一边,皇后真和一母亲一样和蔼慈爱地询问自己生活起居,四皇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这两人,郎有情妾有意,啊呸,什么形容词啊,反正就是这个意思,于是两人勾搭了起来,当然其中不乏勾心斗角、争锋相对的试探。   这日,贾家得知贾元春被皇后娘娘赐给了四皇子,一杆子想着攀附权贵的人灰了心。   荣禧堂偏院王夫人所住之所,“嘭!”清脆的声音传出。   王夫人摔了茶碗,“这该死的李娘娘,送了她这么多银子就是这样办事的?”   外头传来一年迈熟悉的声音,“你才是那个蠢货!”   只见贾母扶着鸳鸯的手走了进来,王夫人忙起身行礼,伺候贾母坐下。   贾母道,“鸳鸯,你让人将东西收了,然后带人出去!”   鸳鸯称是。   待众人都退下之后,贾母将茶碗重重磕到了一旁的梨花金边镂空高脚凳上,   “你是不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打算!”   王夫人磕头道,“儿媳不敢!”   但内心着实不甘心,“老太太,元春是您亲手教养长大的,您,瞧着,能否让皇后娘娘收回成命?”   贾母瞧了一眼蠢不可及王夫人,骂道,   “每天和娟秀斗法,把你的脑子给斗没了吗?”娟秀是贾母赐给贾政的丫鬟。   王夫人暗骂,又提那个贱人,那个小贱人仗着老爷的宠,耀武扬威的,自己不过教训了一下,老虔婆趁着这个机会来敲打我。   “不敢,秀娟是个好孩子,我疼她还来不及呢,只是她身子不大好,我才让她静养的。”   老太太没再说什么,只是一个小丫头,不过是用来敲打的。   “皇后娘娘下了懿旨,不管她受不受宠,她都是最尊贵的女人,况且,你怎知这不是元春的福气呢?”   王夫人眼神一亮,贾母身为超品级的诰命,眼光自然比她长远。   “老太太,这是何意?”   贾母提点道,“你眼里只知道太子和二皇子,可你也不瞧瞧,太子和二皇子身边正侧妃齐全,元春去了也不过是个侍妾,四皇子院子里家室出众的并不多,元春反而好爬些。”   见王夫人还是不以为意,又道,   “你再瞧瞧,皇后身边可有得用的人,她外家不得力,元春是她身边身份最高的人,皇后娘娘可会随意将元春赐人?可见什么?”   贾母见她还是迷糊,恨铁不成钢,“可见皇后娘娘和四皇子结成同盟了,四皇子外家也是勋贵,如何挣不得这个位置?”   王夫人恍然。   “该给元春送的银子别断掉,留一条路是好事......”   就在贾母提点儿媳的时候贾敬也知道了,朝着皇宫的方向看去,四皇子和皇后啊,太子也要有动作了吧!   贾璐也是后来知道了,她知道未来贾元春是贵妃,那么这个四皇子就是皇帝了?   不过这个时候她可没工夫考虑这些,韩氏病得更重了。 第七十九章 韩氏故去   二皇子从天山回来后,果然带回了天山雪莲,皇上高兴,封了他为义德王爷。   听说太子宫里打死了好几个奴婢,又见太子一心腹从东宫出来后,直往江南去了。   月底,林如海来信,说是病重难捱,要请黛玉回去呢!   贾府众人震惊,林如海才回去没两月呢!之前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重了呢?   黛玉听闻更是吓晕过去,醒来后哭泣个不停,荣国府众人忙收拾东西,让贾琏带着黛玉回南边去,宝玉知道林妹妹走了,也是伤心十足,众人好生安慰,好不容易停歇,却听着东府里,前来报丧,韩氏去了。   众人皆道,这到底是怎么了,一个接着一个的,霉神老爷是盯上他们家了吗?   韩氏为贾家宗族宗妇,非等闲人可比,因着贾母辈分高,是万万不可惊扰的,宝玉又小,胆子也细,贾母也不许他去瞧,宝玉虽担忧贾璐丧了母亲,得有多么得难过,但终究是被拦在了家里,至于迎春、探春两姐妹,宁国府里刚丧事多人杂,即使担忧小姐妹也是出不去的。   唯有贾赦夫妇、贾政夫妇以及贾琏夫妇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到了宁国府,府里头看着虽然慌慌忙忙但还算有些调理,韩氏一病就是大半年,府中诸人多数都是心中有数的,一些后事之事也都早早准备起来了,章氏虽然年轻,韩氏也是早早就托付家事了的,干惯了,王夫人瞧着还算有些样子。   到了里屋,是贾敬来招待的他们,贾赦、贾政兄弟两一见到他就叫出了声,   “大哥这是怎么了?大嫂子便是去了心里想必也是挂念着你的,你这个样子如何让大嫂子放心得下?”   贾赦口不遮掩道。   他与贾敬从小关系就好,他又是在女人堆里打滚惯了的,之前还有一个情投意合的原配,如何不知道韩氏对贾敬的心意。   如今瞧着贾敬须发皆白,凌乱油腻似乎多日未曾好好梳洗,面色苍白,瘦削凛骨,瞧着老上了十岁不止了,就连一直挺拔的身姿都似乎佝偻了下来。   贾敬苦笑一下,请众人在堂中坐下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族中的事,府里的事,加上我的身子不好,才显了形了,倒是让你们担忧了。”   贾政拱手道,“大哥哥虽说事多,但身子重要,若是有些许麻烦的事情只管差且我们来,保重身子要紧啊!”   贾敬道,“正是要说这个呢!我们府里不比你们人丁兴旺,如今事情又多有繁杂,正想请你们帮个忙,还望看在两府的关系上多多帮衬,莫要推辞才好。”   贾赦等人起身,道“大哥哥吩咐便是。”   贾敬心里头如今也不是个滋味,当初想要疏远荣国府的是他,现在需要她们帮衬的又是他,心里头不知道是羞愧还是难堪,到底还是府中人丁稀少的缘故啊!纵然有些许交好的族人,但他们身份低,血脉关系上也不及荣国府近多少。   贾珍他是放弃了的,上辈子沉溺于风花雪月中一辈子,也没给他多添上一两个孙儿,这盼着蓉蔷两兄弟争气一点罢!   贾敬心中虽百转千回,好在比起前世来,他面上的功夫还是做足了的。   微微叹了口气,道,   “我们府里的事情你们也是知道的,我也不遮着拦着了,珍小子那样的人我是不敢嘱咐他正经事情的,璐姐儿她娘去了,璐姐儿这个丫头的魂也是丢了大半,哭得没个人形了,刚刚好不容易哭累了才歇下的,不然我就是连这会儿和你们说话的功夫都没了。   蓉蔷两个兄弟,倒也我的不是,我原只盼着他们好好读书学武,报效朝廷,人情世故多未教授,如今将要及冠的人了,顶多用来跑跑腿,也是主持不了事儿的。   我那个儿媳妇是好的,但难为的是一个人也没个帮衬的,现在忙得后脚跟打后脑勺了,若是她忙碌些能顺顺利利置办下来,我自然也不会来劳烦你们了,但刚刚她来回,说是很多咱么勋贵的规矩、相交的人家如何用礼等等心中没个把握,着实有些事情下不了手。”   王夫人听着心头一动,勋贵的事情,既然是勋贵的事情,又是章氏管着的女眷事情,怕是脱不了她和凤丫头了。   贾政也听了出来,“可是需要愚妇帮衬?”   贾敬哪里敢让她这个大王氏来帮忙,王夫人的本事他多少还是知道的,比王熙凤的段数高了不止一筹,更别说他那个儿媳妇了。忙道,   “不必劳烦弟妹,弟妹也是春秋之人了,我这儿事多又烦,我平日里听闻琏儿媳妇凤丫头是个能干妥帖的,我想着是否能请她来帮个忙?”   王熙凤听着心中欢喜。就在去年因着林妹妹的事情,她吃了好大一派头,不仅是自己的婆婆陈氏,就连自己的丈夫贾琏也多少对她不满意,要是往日里,她自然不会在意,陈氏出身小户,贾琏和她一向关系都好。   但这本是她有亏,心里头就虚了一分,陈氏也得老太太看重,她的想法就重了一两分,贾琏对她又是夹杂了大方二房的不满,她又是不敢多说什么,毕竟是自己的,就是姑妈也别想从她嘴里头夺食吃。   如今贾敬亲自为她正了名,说她是个“能干妥帖”的,这在贾家宗族里头还是头一份,可不是好大一份体面吗?   但她到底不是一般人,便是心中欢喜,脸上也流露不出一分来,只拿眼觑王夫人。   既然贾敬这样子说了,王夫人哪里还有不同意的,   “还是大哥哥考虑周到,我年纪大了,多少有些力不可逮,还是凤丫头去吧!”嘴里说着,心里多少有些遗憾。   这次不比贾敬前世里秦可卿死的时候了,当时她是知道秦可卿死得蹊跷,那个时候便是再大的体面也是万万不可沾手的,所以她推拒了。   而韩氏是一族宗妇,当了这么多年了,孝顺长辈,体贴族里,在族中很受敬爱,便是在姻亲之中也是多受赞扬的,若是主持她的丧事,不说结交一二分她留下来的人脉关系,单单是这个体面便也足够了。   王夫人想想还是觉得这个机会不能放弃,她的元春在四皇子府里头,宝玉也渐渐大了,贾政又是个假正经真好色没本事的,老太太不知道心里想着什么,少不得她这个当娘的帮他们打算了。 第八十章 安心便是   “凤丫头来帮忙,家里的事情也有大嫂看顾着,也不需要多担心,只是我想着璐姐儿还小,大哥哥你的身子也不好,想必后宅饮食等也忙不过来,我想着常常过来帮衬一二。”   贾政听着他的夫人如此懂事知礼,自然是再满意不过的。贾敬想了想只是照顾饮食后宅,也不算什么大事,也就点头同意了。   唯有陈氏听了,明白了她的想法,这韩氏唯一留下了一个年幼的女儿,若真是亲近的人,自然会进来看上一两眼,瞧见王夫人尽心尽力照顾她遗留下来的女儿,自然是心生好感。   不过陈氏也不打算打断她便是了,横竖与她不相干。   “既然后宅之事已经稳妥了,赦弟和政弟,在外间招待什么的,还望二位帮衬了!”说着贾敬拱手致谢。   贾赦、贾政起身让礼。   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王熙凤也不耽搁,打听了章氏所在的政事厅,便匆匆过去了;陈、王两个妯娌也回了府,一方面好回复老太太,另一方面家中管事也耽搁不起;而贾赦、贾政两兄弟跟着贾敬照看来宾,贾琏辈分虽大,年纪却和蓉蔷两个兄弟差不了多少,只是早些成了婚,又是长年在府中打理庶务的,所以带着两个哥儿跑腿。   却说那边,王熙凤来到章氏处,章氏见了她如见亲人一般迎了上来,上手握住王熙凤的手,   “弟妹可算来了,我早就想想我们老爷去请你了,但想着你也是当家的奶奶,我们不好失礼,才罢,还是我们老太爷有本事,将你给请来了!”   王熙凤一听老太爷,便问,“你们这是什么时候改的称呼?”   章氏一拍脑袋,“倒是我的疏忽了。”   章氏拉着王熙凤进了里屋,让众下人管事们且在外间等等,也不等王熙凤喝杯茶润润嗓子,就巴拉巴拉道来,   “我们太太,阿不,我们老太太去后,瞧我这脑子,老太爷便说如今蓉儿蔷儿也大了,成亲生子也不过一两年的事情,趁着我们府里人少先改了口,家下人适应了也就方便了,所以唤老爷为老太爷,你们珍哥哥为老爷,我呢成了太太,两个哥儿,也不分了,一个大爷一个二爷,我们就璐姐儿一个姑娘,直接叫大姑娘也方便。   只是如今这正是忙乱的时候,一改名,别说是那些个下人们了,就是我们自己都时常改不了口,可不是麻烦了。”   王熙凤瞧着章氏口里抱怨着,眼里却藏不住的傲气,心中羡慕极了,她和章氏一个是荣国府长房嫡长子的正妻,一个是宁国府嫡长子的正妻,两人还是同辈,可瞧瞧人家,如今当家做主是当家太太了,自己还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呢!   想着心酸,拧了她一下,   “这些个事情有什么好说嘴的!我晓得你的心思,不过是在我这个还在孙媳妇位子上的人炫耀罢了,你不看看我是来做什么的,还不快将要做的事情都吩咐来。”   “正想说这事呢!你也知道我们府上主子少,就是一个十几二十人伺候着也不多,所以当初我们老太爷早早将闲置之人给打发了,这么多年来也就我们姑娘那边赠过人,如今我们也是多少年没办过红白事儿了,不管是临时买的人还是从咱们自己庄子上提人上来,都不得用,所以府里的事情,就只这一个,人少不能用。”   王熙凤思忖着,这倒是和他们府里相反,他们府里可是从来都是一个活要三五个人配的,单内眷她知道的,丫鬟婆子就有六七百人之多,更别说再加上男仆了,她恍惚也听说过宁国府这里对连着两家的下人很是打压,也不知道什么缘故?   但就像章嫂子说的,他们统共才这么多人,便是她王熙凤再能干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好在只是暂时搭把手,自己再选一些老实本分的,多加约束,应该无妨的。   “这你不用担心,我们府上人多,可以过来搭把手,而且都和我一道,卯正过来,晚间我走了一起带回去,吃住什么的都由我们府上自己来!”   章氏听了自然是好,道   “弟妹想的主意自然是好的,你们府上的人来我们这里,我也说实话,住确实是不大方便,收拾屋子什么的,不过吃就不用你们来了,我们自然能照看的。   况且若是吃食从你们府上过来到了这边,如今天冷,菜凉了,反而伤了他们帮忙的心思,总不能让他们帮个忙,连个热乎菜都吃不上吧!   等事情结束了,我也会封个大大的红包,给他们,算是辛苦他们的帮衬了!”   王熙凤扬眉,“这么说,他们辛苦有红包,那我就没了?”   章氏道,“哪能少的了你的,只是你的活干得好,不仅是我们老太爷和老爷有赏,你们那边老太太、老爷、太太们还能少的了你的赏,到时候我的红包可不就被你忘净了!”   “你也别给我打马虎眼了!还有什么事情,快一一道来!”王熙凤是个雷厉风行的,不比章氏慢性子,瞧着外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了,知道事情越来越多了,心里头就直痒痒。   章氏也不耽搁了,“还有一事,我不是你们勋贵人家出身的,纵然脾气秉性还算是合得来,但这么多年下来,众位长辈亲戚们也不过拿我当个眼熟,原先有着老太太带着我还好些,如今老太太走了,我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章氏出自大学士章家,脾气秉性的都是贾敬千挑万选的,为人还算开明豁达,不然贾珍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的,早就该抑郁死了。   但多少还有着些许读书人家的傲气,她或许不知道,那些个勋贵家磨砺出来的主母太太们,纵使才学诗情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却也是人精似的人,如何瞧不出来,所以并不亲近,原本章氏仗着韩氏还在,再者他们府里也求不上他们,知道了也不在意,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捉瞎了。   王熙凤却是不同,她大小没了爹娘,在叔父跟前长大,自小就知道要讨好年长辈高身份好的人,加上天生一张巧嘴,可以说在众多长辈面前可是非常吃香的。   做了这么久的妯娌了,王熙凤自然也知道她的秉性,道,“既然我来了,必然不会让你尴尬了。” 第八十一章 贾璐高烧   “还有一事,是我们家姑娘。”提到贾璐,章氏真是愁极了。   王熙凤在外头原本听着说是贾璐因着生母要去了,日夜哭啼不止,见章氏又是这样的表现,想来她真的不大好?   “怎么了,璐姐儿一向是个明媚自在的,她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章氏也说不好,拉着她的手往政事堂后面的暖房去了,一边走一边说,   “老太太刚走,她就抱着老太太的遗体不撒手,没法子,死活不肯让人靠近,哭得声音都嘶哑了,还是老太爷来了哄着她放开的手,后来老太太装裹了,她又跪着一直哭,后来直接昏了过去,老太爷请太医瞧了,说是伤心抑郁,操劳过度,加上体虚才昏过去的,这样老太爷才得空去接待你们老爷太太们。”   撩起暖炕上的幔帘,王熙凤探头瞧去,着实惊了一下,这韩氏病了,贾璐一直侍奉在前,便是过年也没有过去给老太太请安,细算来有近两个月的时间都没有见过了,印象中是个矮矮胖胖的小丫头,如今瘦得和林姑娘相似了。   她再一摸手腕,细小纤弱,似乎一用力就能掐断似的。残冬初春天气还冷,王熙凤一摸上去,感觉一股热意,她只当自己从外头进来,手太冷了,待一会,觉得不对了,怎么滚烫滚烫的?   “这不对!你摸摸,这可是滚烫呢!”王熙凤喊道。   章氏脸色一变,也上手摸了摸,果然如此,这可是如何是好,老太爷千叮咛万嘱咐得要照顾好小姑子,自己这才把她安置在自己理事后头的暖房里,这才多久又出了事了?!   “快!快!再去请太医过来!”   “是!”章氏身边的丫头听到后匆匆忙忙就要出门,却正好碰到了快要闯进来的红柳,两人撞到了一起。   “哎哟!你跑什么呀!”   红柳原本是韩氏身边的人,韩氏对自己的身子有感,又道自己身边这些个丫鬟嬷嬷什么的,包括孔嬷嬷在内,都是好的,但世事难料,万一有个什么想头,这世上众人又都是看重孝道的,若是她去了,伺候她归天的丫鬟嬷嬷们更尊贵些,留下她们也不过是给自己的儿孙招麻烦罢了,又或者儿孙不孝,惦记她的人,也反而害了她们,所以都给了好前程让出去了。   唯有红柳感念老太太恩德,想着非要伺候老太太最后一程才肯走,章氏见她稳妥能干,也就留了下来。   和红柳撞到一起的原本是个小丫头,见撞到了原本老太太身边心腹,自然也是害怕的,磕磕绊绊道,   “是大姑娘病了,太太让我去找大夫去!”   红柳脸色一变,赶紧让开身子,“那你还不快去!”   自己朝着里间去了,见隔壁府里的二奶奶也在,就算是再着急姑娘也不敢冒犯,忙请安道,   “奴婢请太太安,请琏二奶奶安。”   章氏见她过来,忙问,“你不是在前头的吗?怎么会过来了?”   这个时候红柳反应过来自己还是有任务的,忙道,   “是外间老爷请的水路道场的大师们到了,请太太安排一下。”   章氏知道这些大师傅们都是老太爷从皇觉寺请过来的,一个都怠慢不得,可是大师们怠慢不得,自家姑娘难道就怠慢得了了?   还是王熙凤有不输于男人的大气和果断,见章氏慌了手脚,当仁不让做了主,   “嫂子你别急,水路道场的事情要紧些,你些过去,我在这边守着。”   章氏也知道事情紧急,见她有了安排,不自觉得照做了。   章氏走后,只有王熙凤一个主子了,众人虽觉得她是外来的菩萨,到底还是神仙,听闻她往日里的做法也知道她不是好惹的,也还算乖顺听话。   王熙凤瞧着贾璐身边只有一个小丫头,都不见她自己身边积年的嬷嬷,便知道章氏慌了,忙安排道,   “你们家姑娘身边不可能不能留人,来人,去请李嬷嬷和孙嬷嬷过来,她身边的大小丫鬟们一个也不许叫进来。”   随后对一旁着急的红柳道,“红柳姐姐年长稳妥些,便由您和李嬷嬷统管这里的事情。”   王熙凤身为旁观者也瞧清楚了她虽稳妥却也不是个心细的,刚刚要不是章氏问起,她自己估计都要忘记水路道场的事情了,出去了也只会添乱,索性就让人留下了。   红柳心忧贾璐,自然是应允的。   王熙凤守着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李、孙两位嬷嬷就匆匆忙忙过来了,可见他们也是悬着心的,王熙凤对两位嬷嬷道,   “李嬷嬷,这里您是老人了,因着章嫂子外间有事,外头积着不少事,我也不好多留了,这里就由您统管。”李嬷嬷称是。   “孙嬷嬷,璐姐儿身子弱,原先不过是虚脱,这么一会子的时间发起了高烧了,可见这起子下人不尽心,还望您老人家多多上心。”   孙嬷嬷着急瞧病,自然无所不应的。   有着李嬷嬷控场,总算有些调理了,王熙凤便出门去政事厅赶紧打发人去了理事了。   王熙凤雷利风行,连说带刺,利利索索将能安排的活都安排妥了,至于其他的,因为需要对牌,章氏走得急还没来得及给她,只能先等着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摸约半柱香的时间,太医被请了过来,贾敬与之同行,正好瞧见王熙凤理事。韩氏和章氏婆媳两多少有些面了,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的人了,风风火火就将事情给办了,怪道说她是胭脂堆里的英雄,是个男人也比不过她。   不过贾敬一心在发高烧的贾璐身上,不过随意点头便穿过花厅边上的游廊,到了后头的正房暖阁里。   王熙凤见太医来了,让人暂停了说话,亲自吩咐了人烧水,等着太医请脉出来,拿这药方子让人去抓要,又见里头需要野山参,想着自己刚收了一支上好的,也赶紧叫人回家取了。   等到章氏回来见万事妥当,也是佩服她的为人能耐,将需要对牌的事情给处置了,两人相互帮衬学习,事情也是顺顺利利妥妥当当的。   王熙凤每日起早贪黑来往荣宁二府之间,王夫人既然应下了照料贾璐等人的饮食后宅的事情,每日也做了可口的小菜给众人送去,倒是颇得了宁府众人的爱重。 第八十二章 老尼   宁国府做了七七四十九日的水陆道场,直至春末夏初将要出殡,众姻亲眷属前来送丧,官客送殡的,四王八公各有所属,更有年轻王孙公子蒋子宁、谢鲸、戚建辉、裘良、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等,不可枚数。   堂客算来也有十来顶大轿,三四十小轿,连家下大小轿车辆,不下百余十乘。   连着前面各色执事,陈设,百耍,浩浩荡荡,一带摆三四里远。走不多时,路旁彩棚高搭。设席张筵,和音奏乐,俱是各家路祭:第一座是东平王府祭棚,第二座是南安郡王祭棚,第三座是西宁郡王,第四座是北静郡王的。   贾敬原不想这么大的阵势,但韩氏盛年早逝,原有自己几分意思,他又何来脸面来低调处理她的身后事呢?   加上荣宁二府尚且存留不少祖上遗德,与四王八公中的其他众人还保持着叫好的关系,也不好说撕开就撕开的,只能罢了。   如今朝堂之上风雨飘摇,镇国公等外戚世家上蹿下跳,浑水摸鱼,贾敬也也有意想借着这场丧事,好好守孝一两年,等过了这两年的事情就好了。   过了两月,贾璐早已病好,只是身子虚弱,贾敬原想让她在家中休养,但贾璐身为人女如何能不送母亲最后一程呢?强撑着过去了。   王熙凤和章氏两人上上下下帮衬照料,到了晚间两人早就累瘫了。   因着停灵于铁槛寺,人多且杂,一个铁槛寺装不下,索性不远处便是水月庵,众人便分做两拨歇下了,这时候水月庵一老尼说是有要紧的事情来回,王熙凤以为是哥儿姐儿出了什么事情,去让人请了过来。   谁知那老尼道了一处案子,,财主之女张金哥已许长安守备之子,但长安府李衙内又苦苦求娶,便想来请太太示下,因太太未来,便想着又王熙凤转告,   王熙凤一听,这不是怀疑她的能耐吗?问明了事情,却道“事情倒也不难,不过这不与她的事情,太太再是不管的。”   那老尼说了三千两的走通银钱,这三千两若是赚了,也是一个不小的外快,王熙凤动了心,但经历了去年那么一个大大的跟头,她也不是说什么是什么的人了。   王熙凤反复思量了一下,这事自己一个内眷夫人要想让那张财主改亲,必然需要借势,奈何家中糊涂老爷娶了不糊涂的婆婆,他的印章信物等都被保管得严密不可见,至于贾琏的。   王熙凤在心中暗自沉思,这去年她给周瑞家的料理了她女婿的事情,之后贾琏似乎加紧了自己书房的掌控,也对自己有些许不满,当时她只当是自己与姑妈过于亲近的缘故,如今这老尼一说衙门里的事情,她倒是记得当初就是周瑞家的这事发生之后,贾琏似乎有的变化,虽然他后来也没提,但和林姑娘的事情搅和在一起,印象太深,到底留了点影子。   况且这贾琏也不善伪装,漏过不少的马脚,这么一想,越发觉得当初怕是周瑞家的事情也在里头了。   这般,就算她不觉得张金哥的事情有多难,但为着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再来影响夫妻间的感情也不值得。   难道,这事儿就真交给太太办去?太太那边倒是有老爷的印字?   老尼见她半天不说话,便问了句,“太太?”   王熙凤回过神来,“这事到无妨,我让人去一封信就好。”   老尼奉承道,“我就道没有奶奶办不成的事儿。”   王熙凤心里头想七想八的,也没心思跟她说话了,装作累了,打了个哈欠,老尼识趣便告退了。   平儿在一边听着,见老尼下去了,拿起小锤子继续给王熙凤捶着腿。   “奶奶莫不是真要为他们去送信去?”   王熙凤听着她话里有话啊,便问,“便是我真去信了又如何了?”   平儿犹豫半晌,放下锤子,跪下磕头。   “奶奶,原有一事,因不知真假,若是假的,说了怕是影响你和二爷的夫妻情分,因此就未说,如今见奶奶又要碰着官司,想着若是不说,怕才是真正影响了您和二爷的夫妻情分。”   王熙凤听着这话便想得八九不离十了,虽叹她忠心,却恼她有事情竟然敢私自做主,面上却不动声色。   “什么事情,你且说来听听?”   平儿不敢抬头,但凭借着多年的陪伴也知道王熙凤生气了,忙道,   “当初奶奶吩咐人用着二爷的名义给周瑞女婿所在的衙门送了信,待事情解决后,那衙门里送了一封信过来感谢二爷,那个门房是傻的,直接送了过来,那日正巧奶奶不在,二爷就拆了瞧了,把我唬得不轻,后来瞧着二爷待奶奶并不不妥才放下了心,如今见奶奶又想沾染这些事情,才不敢再隐瞒的。”   王熙凤不是平儿,身为枕边人多少还是清楚有些嫌隙的,她将平儿的话又想了一遍,忽然猛地坐起,问道,   “你说这门房是直接到咱们院里的?”   平儿疑惑,“正是,因为他得了衙门老爷的吩咐,说是要亲自交给二爷,旁人知晓了也不敢拦住,所以才到的。”   王熙凤骂道,“你可真是糊涂!这般重要的事情你也敢瞒着我?”   见平儿还是疑惑,她也顾不得训她私自做主了,她现在身边只有一个心腹,急需有人和她商量一二,道,“你先起来。”   平儿见王熙凤似乎真发现了什么大事,又想着自己到底犯了事,这会子她是忽略了,等回想起来自己顺杆子爬了,还不知道惹出什么事儿来呢!   索性跪着爬到了王熙凤身边,“奶奶,奴婢做错了事情,不敢起身,奶奶就这样说吧!”   王熙凤如今正是心中焦急的时候,也顾不得这些了,便问   “你想想,这门房道咱们这里这合规距吗?早在二门口就被拦下来了,便是像你说的旁人知道他手里是给二爷的信,那这么多的旁人怎的一点消息都传不到我耳边呢?”   平儿也是一惊,可不是,当初她虽然有吩咐了一嘴,未曾听到人言语也就放心了,但这么一想却是有问题,她是哪个牌子上的人,全是靠着奶奶才有的体面,想踩着自己搭上二奶奶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知道自己封口,反而有人要告密呢! 第八十三章 幕后之人   “奶奶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呀?”   “还能有什么事儿,你这般晚才告诉我,我也是今日才知道的,便是再有能耐还能知道查出什么来?”   王熙凤想着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贾琏和她和好如初也没见背后之人有什么反应,胆子大些,一边思忖一边道,   “能瞒着我做这么多事情的,又是在内院发生的,别说是咱们二爷了,给他是个脑子,我也不信咱们二爷会有能耐瞒住我,况且这定然是要知晓周瑞家的事情以及我做了什么事儿的人。”   平儿小心翼翼道,“奶奶,当初周瑞家的女儿来找她在门口站了半日了,许多人知晓了的,咱们府上的下人们如今经过整顿,面上是严实,内里有多大的变化也是需要商榷的。当初周瑞家的第二日来找了您,后来又顺利解决了,若是个聪明的,多少能猜得出来的。”   “便是她们猜得出来也做不到瞒着我,这里头只能有三个人。”王熙凤管家这么多年,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老太太、大太太和我的好姑妈了。”   平儿帮着分析道,“老太太一向疼爱您和二爷的,况且那个时候正好是林姑娘病重的时候,想来分不开心神来算计这个。”   王熙凤点点头,“至于大太太和二太太,大太太管家的日子统共算起来也不过是两三年的功夫,这么短的日子了能笼络住这些个人心,想来也是不应该啊?”   王熙凤不大相信陈氏有这个能耐,那么只有王夫人了。   平儿瞧了瞧她的脸色,又道,“二太太是奶奶的嫡亲姑妈,也没有盼着奶奶不好的道理呀?”   “这倒不一定,她是我的姑妈,但她也是二房的当家主母。”   “奶奶的意思是?”   王熙凤捏了捏鼻根,听着外头报更说是子时了,她忙碌了一日了,早已累了,又强撑着见了老尼,这会子听说了这事儿,一个隐藏在暗地里算计的人,王熙凤感觉头隐隐阵痛起来了。   可是若是不知道是谁在背后算计她,那么她又如何能安睡呢?   “还记得当初老太太责怪她的时候,她将一切都甩给了薛姨妈和宝姑娘,那是她嫡亲的姐妹,可不比我这个隔房的侄女儿来得亲近,况且老祖宗早已多年不管事儿了,大太太,也不是我瞧不上她,人心底是好的,但论起管家理事,拉拢人心来说,哪里比得上积年已久的太太,她又生不出个孩子,将来靠的不就是你们二爷,算计了我们感情对她又有什么好处不成?”   话说当初王夫人面对老太太的愤怒,将一切都推到薛姨妈和宝钗身上的时候,同为亲眷的王熙凤也是有点唇亡齿寒的感觉,只是当时她自身难保,一时想不到,这是一分嫌隙。后来二爷因着她过于亲近二房对她有所不满,这又是一分嫌隙,这般想来,虽没有证据,这帽子却被王熙凤十成十扣到了她的脑门子上头。   平儿虽然觉得没有任何证据就这样果断下结论有些许不妥,但细想也确实除了太太也没谁了。总之,不管是谁,能将王熙凤的注意力从她身上转向其他地方就是好的了。   “那么奶奶,您应下的老尼的事情可是莫要再做了吧?”平儿小心翼翼问道。   王熙凤竖眉道,“我都应下了,怎么不做?”   平儿担忧,“可为着上次周大娘的事情,已经闹成这个样子了,再来一次,谁知道又会有怎样的幺蛾子呢?”   “不管是谁,手再长也不过是在贾家,我就不信了在我们王家她还能伸手吗?”   “奶奶的意思是?”   “我那个娘家二婶娘一向疼爱我,又不喜欢太太这个小姑子的,在王家可没有她的手笔,你让人写封信给我婶娘就是了。”   平儿也就放心了,不管出了什么事情,奶奶到底是出嫁的外姓人了,怎么也牵扯不到她身上去。   平儿瞧着王熙凤面色不好,她也是跟了一天的,自然知道凤姐的劳累,便扶着她要上床歇息了。   待一切妥当,正要退下的时候,听着王熙凤道,“你这次原是为了我着想,也就罢了,若是还有下次,哼!”   平儿悄声应了,“谢奶奶!”   瞧瞧出了内室,坐在外边的熏笼上,直觉背后一阵凉意,一摸,原来全都湿透了。   这边王熙凤深夜临睡,那边却还有人深夜未眠。   李嬷嬷深知焦茜为人跳脱,又跟了一日了,恐怕睡得比猪还熟,墨染又是隔壁府的,未免会有些不精心,至于橘子等人,年纪还小,恐怕有所不逮的地方,甚至都没让她们跟出来。   所以打发了焦茜、翠墨两人出去之后,自己亲自守着,听着里头翻来覆去的声音,心知贾璐她心中烦躁,不敢擅自打扰,待贾璐翻转一会之后,没了声响,还当是睡下了,谁知,不一会又有了些许不可闻的呜咽声音。   李嬷嬷听着不对,悄悄走了过去,果然见贾璐正在蒙着被子颤抖呢!扒开被子,瞧见红彤彤的眼睛,将贾璐抱入怀中,轻声安抚着,   “姐儿莫哭了,伤了眼睛,太太再天上恐怕还要也不能安心呢!”   倚靠在李嬷嬷温暖的怀抱里,心中越发觉得愧疚难过,又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哭醒了外头的焦茜和翠墨,听着声音,正要进来,却被李嬷嬷喊住了,未曾进来。   过了一会,贾璐渐渐消停下来,直到消停了她才发现自己眼睛肿的又是眯成一条线了,酸疼酸疼的,暗自揉搓着,李嬷嬷瞧了一眼,心底暗笑,拉住她的手,忙取了干的面巾子沾了冷水敷在她的眼球上。   冰冰凉凉的面巾子敷上果然好些了。   李嬷嬷摸着贾璐瘦削的肩胛骨,叹了口气,道,   “姐儿这是怎么了,老奴在姐儿六岁上下就跟了您,这么些年下来,自认为也算了解姑娘了,姑娘瞧着娇憨可人,内里却有着自己的注意的,嬷嬷也不说什么大道理了,我想着姐儿心中必然是清楚的,只盼着姐儿心里头有什么郁结的好跟嬷嬷说道说道,莫要一个人藏在心里。”   贾璐心中一颤,这李嬷嬷当真不同旁人,自己的心思被她摸了十有八九了。旁人只道她是没了娘亲才如此伤心过度,其实她内里却有一番别样的心思。 第八十四章 他去了江南   当初她刚从现代穿越过来的时候,同样失去了父亲、母亲还有爹爹,面对这个全新的彷徨的世界,惶恐非常,但那个时候受限于年幼的身体,喜怒哀乐受制刚出母体的小脑袋,似乎那些远离熟悉家园的害怕恐惧都如隔了一层膜一般,少了很多。   如今她渐渐长大,生理的年龄逐渐赶上心理的,可以说是更加成熟了。   一直以来,有着重生的父亲,她不用为家族未来的覆灭而担忧,有着宠爱她的母亲,为她撑起一片后宅的天,整个宁国府后宅之中只有她一个姑娘,备受宠爱与尊敬,可以说是一路顺风顺水走了过来,想到红楼中千红一哭的悲伤结局,贾璐同情之余甚至兴起想要拯救红楼众女儿的宏伟目标来。   但是,黛玉之事是一个打击,她以为污秽在阳光下会消散,却不知阴影随形,之后她的母亲重病,让贾璐知道,原来她也不是安稳的。   她不是原本站在书外的旁观者,她是“勘破三春景不长,缁衣顿改昔年妆。可怜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的贾惜春,纵然改了名儿,难道就能否认了她也是红楼女儿中的一员了吗?   在黛玉上京之前,她听闻父亲说起黛玉是丧母长女,还心中感叹,可怜的黛玉,转眼几年,她也成了丧母长女。   想到黛玉,贾璐想着黛玉有一阵子没来了,尤其是她丧母的时候,便问,   “林姐姐怎么没来?难不成又生病了?”   李嬷嬷欲言又止,还是没敢瞒着,“在太太去世前,林姑老爷来了信,说是生了重病,恐有不好,所以由琏二爷陪着去了南边了。”   贾璐震惊,韩氏重病,她一直陪伴在身边,没想到林如海就要去了?   “不是?不是之前说是大好了吗?过年的时候我见了林姑丈,瞧着也没什么不好的,这回了扬州才多久,怎么,怎么这样了呢?”   李嬷嬷自然也是不知道的,摇摇头。   贾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给了贾代儒上好的人参,叮嘱了不要信和尚道士的,贾瑞还是死了;   她自小就看重她娘的身子,常常拉着她饭后闲逛,眼看着早年间生她的病候都好多了,但病来如山倒,她不知道明明前一晚上还在开开心心一家子团团圆圆过这中秋,过了一晚上就病重如此了?   还有林如海,他不再信任荣国府,又得了孙神医的把脉,就要将黛玉接出去了,这才回扬州多久?就又重病了。   一起,两起,三起,她想到年幼的时候父亲曾为贾元春进宫的事情忧愁致病,她的安稳的生活正是这位重生的父亲撑起的,想到她同样瘦削的父亲,不晓得他如今又受到怎样打击呢!   “爹爹,我要去见爹爹!”贾璐想到她爹爹就坐不住了,掀起被子就要出门。   李嬷嬷忙拦住了,   “我的好姐儿啊!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呢!你都不瞧瞧现在几点,老爷都歇下了,你这会子过去,可不是扰了老爷。”   贾璐想想也是,又瞧了嬷嬷憔悴的面庞,便道,   “嬷嬷,我无事,娘亲去了,还有爹爹呢!不为旁人,就为了爹爹我也会好好保重自己的。”   李嬷嬷欣慰点点头,“姑娘能这样想自然是好的!”   李嬷嬷收拾了便下去了。   贾璐将头埋在被窝里,心中暗想,她确实不该如此沉沦下去了,她的父亲面对抄家灭族的惨祸依然能强撑着给她支起一片天,那么她就算是不能像父亲一样拯救众人,也不应该脱了她爹的后腿才是。   这边贾璐以为早就睡下的贾敬,正在翻看着江南来的信。他的面前跪着一名黑衣的男子。   就着昏暗的烛灯,贾敬细细瞧着,一字一句斟酌着,待全部看完,将信封放在灯火之上,缓缓燃烧,直到最后一点成了灰烬才罢休。   “江南的事情,你莫要查了,里面的水不是我们该碰的了。”   “是。”黑衣人嘶哑的声音想起。   贾敬一挥手,黑衣人转瞬没了踪影。   这林如海当初可是经过孙神医的诊断,说过没什么大问题的,这回去才两个月不到就重病了,便是贾敬也是一头雾水,赶紧让人前去打探,贾家虽然全族迁居京都,老家还是有一两分势力的,这才尽快得了消息。   贾敬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自己到底不是作为嫡长子教养大的,纵然后头补回了不少,和那些专门培养的人到底差了不少,这江南的水深的啊!   原本他以为林如海是聪明的了,机缘巧合之下又解了毒,之后便能一切顺利了,自己交好与他也是一步子好棋,眼光还是不会长远,要不是有着前世的记忆,凭着自己的能耐,恐怕还是会将家族给带沟里去的。   消息传来林如海是中了剧毒了,还是在刚刚回家就被人给害了,这般简单粗暴的手段,着实在江南掀起一股暗流。   在他病重的时候,占据先天优势的地头蛇甄家和正统地位的太子一党挣得腥风血雨,照理这般粗暴的手段瞧着像是二皇子的手笔,加上林如海是一贯坚持正统的读书人,向来讲究嫡长制度,可以说隐隐偏向与太子的,他的重病,加上甄家的大动作,不能不让人怀疑二皇子想要做什么?   若是不知未来,贾敬自然也会这样想,但他知道就在今年太子会起兵谋反,想到前些日子,二皇子因为一支天山雪莲被封为义德亲王,论身份只比太子低上半点,太子早年确实是以贤德温厚、礼贤下士著称,但也不想想他当太子当了有多少年了,皇上近日来又沉迷于修道等事,身子不好,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能触动太子敏感的神经,更别说是将一向宠爱的二皇子分封为亲王的事情了。   对于这般乱局,贾敬也是理都理不清,要说他们这位康盛皇帝,年幼登基,早年也是英明神武,当初和前皇后,也就是太子生母琴瑟相合,前皇后去后,即使再怎么宠爱甄贵妃仍然顶着压力,不肯让她生子,这才造就了太子和二皇子生生差了十岁的年纪,当年此举可是得到了不少老臣的赞扬呢!   言归正传,他了解他那个妹夫,林如海虽然坚持正统,但始终忠于的是坐在位子上的人,太子说是储君,还不是君。   如果他真起了想要谋逆的念头,那么钱财是少不了的,江南那个富贵窝自然也成了风口浪尖,但林如海定然不会允许他肆意动作呢,那么简单粗暴直接害了他,然后捞上一笔,干一场也就是了。   改换皇帝在即,他们的新皇帝,必然也少不了他的动作了,他突然想到平原侯之孙蒋子宁重病,奉母命去江南休养,谁都以为他是个被继母控制的可怜虫,贾敬知道他不仅是现任皇帝的秘使,也是四皇子的心腹。   他去了江南啊。 第八十五章 江南风云(一)   话说京城这边韩氏出殡,贾璐等人伤心欲绝,在江南,林黛玉比起贾璐来好不了多少。   黛玉自从听闻了说是他父亲不大好,三魂六魄便丢了一半了,迷迷糊糊跟着贾琏坐船来到了扬州,进了巡盐御史府,也瞧不见人来人往,直愣愣得往内院正房去了。   黛玉是林府唯一的女儿,谁也不敢阻拦,贾琏还要和林睿、林管事招呼,也没来得及,这样就被黛玉一路闯了进去,黛玉瞧着林如海脸色苍白,关键是嘴唇发紫,一直以来强撑着的一口气没缓过来,愣是晕了过去。   梅姨娘这处正照顾着林如海,见一豆蔻少女闯了进来,虽年幼,但也瞧得出贾敏的影子来,梅姨娘跟着贾敏多年,瞧见了也是高兴,正要上去迎,不妨她昏了过去,旁边的丫鬟婆子吓得叫了起来。   梅姨娘虽是奴婢出身,但自从贾敏去后,一直帮衬着打理内宅,说是姨娘,比起其他人家的主母来说也是不差的,当机立断止住了众人的惊呼。   “禁声!老爷还在休息,你们吵什么!”   到底是当家的人,在梅姨娘的招呼下,总算安静了下来。梅姨娘瞧了一眼林如海,见他没醒才放下心来。   亲自过去,试图抱起黛玉,对着旁边一动不动的人轻声骂道,   “还不快过来!这是我们姑娘!”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七手八脚将人给扶了起来,送到隔壁厢房里。梅姨娘赶紧让人唤了大夫来,索性林如海病重,大夫是家里常驻的,大夫把过脉后道,是一时气急攻心才昏了过去的,不妨碍,也不需要开药,等过半个时辰就好了。   那边林管事安排着将贾琏住进了客房里,听说后院又找了大夫,心中焦急,匆匆和林睿赶了过来。   林睿年幼,在来林家之前也是苦过的,他知道自己虽然是嗣子,但不是亲生的,他的这个姐姐才是亲生的,父亲也是为了她这个姐姐才过继的自己。在过年的时候,父亲带着他回京述职,他也见过了这个才华横溢,秉绝代之姿的姐姐,对她也是心怀好感的,听闻姐姐昏了过去,便自告奋勇要陪着她。   自家姑娘和嗣子搞好关系自然是最好的,梅姨娘和林管事自然无又不应允的,梅姨娘叮嘱了他几句,就让人送了过去。   这边梅姨娘和林管事在花厅坐定,两人说起话来。   梅姨娘原先是贾敏的陪嫁丫鬟,后来贾敏失去了儿子,便开脸给林如海当了姨娘,不过林如海不好女色,忙碌于正事,也没多宠爱于她,因此至今也没怀过孩子。   林管家是林家积年的老人了,他的父亲就是留守京都老宅子的老林管家,世代侍奉林家,功高劳苦,被赐了林姓。   两人早年并无关系,但自从贾敏去世,黛玉上京,加上林如海忙碌衙门里的事情,府里梅姨娘主内,林管事主外,两人渐渐交际起来。   “老爷如今可好?”林管事问梅姨娘。   梅姨娘叹了口气,“还能怎的,大夫说毒是控制住了,不过这毒太烈,压了压不住,只怕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了。”   林管事忧愁,“唉,这老爷病重,姑娘一回来也昏了,外头可是闹翻了。”   “这是怎的?”   “还能有怎的?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没了老爷的压制,外头这群人抢钱就跟疯了一样,张家、李家、王家、程家这几家可以说是快要家破人亡了!”   梅姨娘惊讶,   “这几家可都是咱们江南地区富可敌国的盐商了,家中家丁众多,背后靠山强硬,便是老爷也只能限制不敢多动他们,是谁有这个胆子做的事情?”   林管事讽刺道,“还能有谁,不就是他们的背后的靠山吗?”   这几户人家平日里看着恭敬,却不是好相处的,往日里都要老爷三请四请才能收敛着点,自己吃得满脑肥肠,还常在外头道老爷严苛,与民争利等等,等老爷病了换了他们主子来,恨不得将她们的家产全都充公了了事,急得现在天天送礼,送药材,恨不得老爷即时好了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我呸!   梅姨娘也是管了这么多年家的人了,不是无知的妇人,多少晓得外头的事情。   “随他们闹去吧!反正都是些富得流油的大商人,怎么也牵扯不到平民百姓去!”   林管事冷哼,“这个可不一定,这些个大商人只手遮天,便是自家倒霉也得拉下旁人去,你道如何?”   梅姨娘摇头。   “他们把赋税给动上了!”   梅姨娘惊呼,“这,这可如何是好,赋税一动,交不上去,老爷又在任上,岂不是,岂不是背了黑锅了?”   林管事摇摇头,到底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的,   “这赋税要是出了事,别说咱们老爷了,这整个江南一道各府各县,恐怕得从上到下都得完,至于咱们老爷,人死如灯灭,管它洪水滔天呢!”   梅姨娘一巴掌拍了上去,“你怎么说话的!”   林管事也是一时愤恨,只道自己做错了事,说错了话,自打了一嘴巴子,   “瞧我说的!”   梅姨娘不管外头的事情,林管事话糙理不糙,确实与他们无关了,只是这老爷后事在即,这贾家的二爷是个什么品性还未可知。   “当年我随着太太出门子,那个时候琏二爷还是个奶娃娃呢,你刚刚接待他,瞧着他为人如何?”   他们林家要是老爷去了,只剩下病弱的姑娘和年幼小爷,必然是不会留下来的,要跟着琏二爷上京去的,他们这群人不可能都跟了去,只能就地放回,这琏二爷就是主事之人,关系到自身切身利益,林管事也得认真起来。   “这贾家二爷瞧着说话做事倒是有一套的,待少爷也算客气,但你还记得去年之事不?”   梅姨娘自然知道,“可是姑娘病重的事情?”   “当初可是说是这位爷会亲自过来请罪的,后来不了了之了,若从这件事情来讲,他也算不得多么靠谱之人。”   梅姨娘小的时候在贾家待过,比林管事到底多些了解,道   “这可未必,这琏二爷虽然是贾家正牌嫡孙,但上头有老太太,还有两位老爷、太太,可轮不着他做主,他也不过是听命而为的。”   林管事皱眉,“这贾二爷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在家里竟然半分做不得主。”   他们这样的人家,早早确定了继承人,就该培养起来了,原是一些庶务,然后人脉关系,等等,就连林睿虽然年幼,他如果说话的话,林如海也是要听的,至于他们林管事等人更是不能不遵从的。   梅姨娘正要回答,却听着外头来报,贾琏来了。 第八十六章 江南风云(二)   原来贾琏休整片刻,原听闻林姑父病重,还在犹豫什么时候前去拜见才好不失礼,不过片刻又听闻林妹妹一路奔波劳累,气急攻心,见到林姑父之后竟然昏了过去。   听闻了这样的事情,贾琏也不好视为不见,毕竟林妹妹没有休息好也是他的责任,收拾一二,贾琏便过来拜见了。   梅姨娘是女眷,不好见他,她和林管事见面也是经过老爷同意的,所以偷偷躲了回去。   林管事拜见贾琏,   “表少爷怎么过来了?”   贾琏歉意一笑,   “我听闻林妹妹昏迷不醒,想着必是一路奔波劳碌的缘故,我没照顾好林妹妹,心中愧疚,便想着来瞧瞧。”   林管事道,“我们姑娘并无大事,大夫说半个时辰便可以醒了,如今我们爷在里面陪着呢!”   “那我可方便进去瞧瞧。”   贾琏正说着话,听着正房里头,说是老爷醒了,林管事告了错,进屋去瞧他老爷了。   贾琏便在门口不挡道的地方站着,这林如海醒了,必然会见自己,也就不回去了。   林如海醒过来,眼前一片模糊,好半响才渐渐清晰起来,胸口沉重如压了大石头一般,缓慢吐出一口气,在梅姨娘的帮助下,抬起上半身,靠在一边软枕上,   “咳!”声音嘶哑。   梅姨娘听到后,赶紧送上一杯温水润润嗓子。   “黛玉可回来了?”   “回来了,因着刚下了船,妾身瞧着她奔波劳累脸色不大好,便做主让姑娘先去休息了。”梅姨娘还是不敢将实情告诉林如海。   林如海点点头,   “让她好生歇着,她的身子要紧,不差这么一时半会来见我。”梅姨娘见他这个时候了还不忘黛玉,鼻子一酸,低头拭去了鼻尖的湿润。   外头林管事进来了,道“老爷,外头表少爷正在等着,可要请他进来?”   “表少爷?”林如海听着这三个字,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他二妻兄的宝玉,当初贾敏原是想将黛玉说与他的。   转念一想,这宝玉年纪小,又是府里的宝贝,轻易不肯让他出门的,想来便是大妻兄的儿子贾琏了。   他回京述职的时候倒是见过一两面,瞧着是个机灵机变的,他的身子自己也是知道的,也要不了多久了,看来他的后事怕是要落在他身上了。   “让他进来吧!”   一会,见一个身姿挺拔,眉清目秀的年轻公子前来,对着林如海磕头请安,   “小子请姑老爷安。”   林如海抬手,“起来吧!”   贾琏抬头见林如海病容,着实一惊,年前的时候还见过这位风姿卓越的姑爷,如今干瘦苍老,尤其是那一抹绛紫的唇色更加惊人,看来这姑老爷确实不大好了。   林如海趁机也瞧了一眼贾琏的长相,这贾琏长得确实好,眉梢风流,端是风流公子的相貌。   “你如今多大了?”   “小子是康盛十九年生人,至今已有二十二岁了。”   “年初的时候我记着你有一个女儿的?可是我记错了?”   说到这个贾琏也是有些惭愧的,他年纪不小了,却只有一个女儿。   “是的,我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可有担任何职?”   贾琏红了脸,“家里不过是捐的五品同知,往日里不过在家里管些庶务吧了!”   “咳!咳!咳!”林如海一阵咳嗽,贾琏也是个机灵会瞧颜色的,瞧见这识趣退下了。   到了外间正想着是不是去瞧瞧表妹去,就见林睿搀扶这黛玉匆匆进了身后的正房。   就连站在一边的贾琏都没看见,罢了,瞧着他们一时半会消停不了,只能先离开了。   边走便在想着姑老爷问他那些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黛玉和林睿两人进了屋子,听着林如海一阵咳嗽声,哪里忍得住,直直扑向了林如海床榻边上,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林如海缓了一阵,悄悄将手帕藏到了枕头底下,拍了拍他们脑门,他年过半百才有的这一双儿女,却也不能长久,无力护持两人,要让这一双稚儿弱女面对着豺狼虎豹一般的世界,便是林如海这般坚强之人也红了眼眶。   “好孩子,莫要哭了,爹爹总要为你们安排好了的。”   黛玉听了越发哽咽起来,   “爹爹说得什么胡话,年初的时候爹爹还说要带着我和睿儿一起过日子的,这是您答应我的,爹爹!”   林如海哽咽了,扬起头,将欲落的水润又消了回去,   “爹爹怕是要食言了!”   黛玉拼命摇着头,“不!爹爹,当初娘亲走了,你狠心将玉儿送到了京都,如今你也要丢下玉儿了吗!”   面对稚女的质问,林如海也是再也忍不住了,默默垂泪。   梅姨娘听着也是按了按湿润的眼角,劝慰道,   “姑娘,老爷的身子不大好,不能心情起伏过重,你们,你们当心着点。”   黛玉也意识到了,粗鲁抹了一把脸,强颜欢笑道,   “爹爹,我宁国府与孙神医交好,不若请宁国府出面,请孙神医过来瞧瞧,指不定他老人家有什么办法呢!”   不仅是黛玉,梅姨娘、林睿也是一脸希望瞧着他。   林如海摇摇头,他是知道的,这孙神医上次瞧过自己之后就已经出门游山玩水了,就连贾敬也寻他不得,要不然怎么韩氏苦苦熬了大半年还不好。况且自己与贾敬也不过是寻常的交情,与孙神医更是没甚关系了。   见他摇头,几人严重的希望暗淡下来。   林如海重病未愈,见了众人心情起伏又大,这会子就有些撑不住了,梅姨娘是照顾惯了的,瞧出了他的不适,好生将黛玉等人哄了回去,黛玉心疼父亲,虽然想在身边侍奉,但也知道若是自己在,爹爹恐怕还要无法安歇,只能一步三回头去了。   等梅姨娘回过身来,要伺候林如海躺下的时候,却见他原本闭目养神,突然睁开了眼,眼中红丝遍布,却还是清明依旧。   “你去把林管家叫来!”   梅姨娘劝阻道,“老爷你刚好,还是注意点身子要紧。”   “快去!”梅姨娘劝阻不得,只得去唤了。   正好林管事在外头候着,不过片刻,两人便一起进来了。   林如海唤他近处坐会儿,问道,“外面的事情你跟我说说!”   林管事瞧着他精明不过的眼神,便知道,他家老爷对于那些幺蛾子都是心中有数的,便一一道来。   “老爷,外头如今可是闹翻天啦......” 第八十七章 江南风云(三)   听着林管事将事情讲完,林如海就将江南的局势在心中分明了,他虽然不比贾敬知道未来的事情,但他的久居江南,又是皇帝心腹大臣,为人谨慎聪慧,再加上朝廷中分封义德亲王的事情,转瞬间,林如海就将事情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吩咐林管事道,   “外头的事情你一概不要管,就说我重病,将事情都推给江南道的府道,他们才是正紧的江南父母官,往日里我为着朝廷税务管了太多不该管的事情,这才遭了他们的记恨,现在随他们去吧。”   林管事记下了。   林如海缓了缓,又道   “再者,你就说我命不久矣,然后吩咐家下人将咱们家的家产等物给处理出去,对了这事可以叫贾琏一道。”   这不仅是林管事,便是梅姨娘在一旁听着也迟疑了,   “老爷,这贾二爷还不知品性,就让他参与进来可是会?”梅姨娘问道。   “咳咳!无妨,就是让他参与进来,随便他做些什么,你们只在一旁瞧着,便是损失财物也无妨,正好瞧瞧他的品性,况且他若是不动,旁人也是不信的。”   林管事了然,“是,老爷!”   “还有,咳咳咳!”   梅姨娘赶紧上前轻拍肩背,林管事奉上温茶,林如海喝了也未曾好些,还是强撑着要把话说完。   “咳咳,还有,咳,还有帮我收拾了笔墨出来,我,咳,咳,我要写封遗折!”   “老爷,事情不是一天做完的,老爷您好歹多休息休息啊!”梅姨娘心疼道。   “是啊,老爷,您今日已经伤神如此了,明日再写也不迟啊!”林管事在一旁帮衬道。   “快去!咳咳咳!”林如海咳得脸色通红,忽然猛地一下,   “咳!呕!”硬是呕出一滩黑水来。   吓得梅姨娘花容变色,几要尖叫起来,被林管事深深捂住了,“莫要叫,姑娘还在旁边呢!你叫了,姑娘一瞧再病了,那可就完了!”   梅姨娘惶恐点点头,林管事才放下了手,此时林如海暂不能说话,却对林管事露出满意的眼神,梅姨娘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了。   好在屋子里只有两人在旁,并无旁人,不然谁都控制不住局面。   梅姨娘颤颤巍巍清理了恶血,伺候林如海躺下,林如海这个时候就是再想写折子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林管事见梅姨娘处理完毕后,便出门去请大夫去了。   来人正是此前侥幸解了林如海毒的张大夫,张大夫原本在这奇毒之上有些本事,后来更是专精于此,一来瞧见林如海的面色,看了舌苔,把了脉,脸色一变,忙取出二十来支银针来,手起手落,扎了林如海满头。   见林如海面色缓和,才罢!   对着帷帐内的梅姨娘道,“林老爷可是吐了大血了?”   梅姨娘忙道,“是的是的!”说着从帷帐内递出一卷脏衣,道,   “这边是老爷吐出来的血,请大夫您瞧瞧。”   张大夫取出一瞧,这乌黑的血迹,就先放下了心,这血黑必是毒血,吐出来总比窝在身中好。   细细瞧了,漏出一丝笑意来,“无妨了,老爷心情起伏之下竟然将我压制在腹胸的毒血给吐了出来,这是好事儿!”   梅姨娘听了也喜,“那可是老爷能痊愈了?”   张大夫摇摇头,“虽清理出了多数毒血,林老爷体内还有残留,若是找不到彻底解毒的法子,迟早有一日还是会爆发出来的,这次清毒血,顶多让林老也再多活上一段时间罢了!”   梅姨娘骤忧骤喜再忧下,也是受不住了,顿时瘫软到丫鬟身上,丫鬟吓到了,忙唤张大夫顺便给梅姨娘瞧一瞧,梅姨娘挥挥手,“不必了!我无妨。”   既然人自己说无妨了,张大夫也没上赶着去把脉,梅姨娘强撑着将大夫送了出去,请他写了单子,让人去抓药,奉上红包等等,回到林如海身边,静静哭了。   林府事宜暂且不提。   在扬州城东城的一处小宅子里,也刚刚送出来一位大夫,这一位大夫刚出门就被一众大娘媳妇的围住了。   “那位公子可是真的长得跟神仙一样?”一个膀大腰粗的大娘深深攥住了大夫的衣袖,对着大夫就是一阵询问,浓郁的韭菜味扑鼻而来,熏得大夫直摇头。   旁边一个俏丽的媳妇见他摇头就不依了,她生得俏丽,性子也泼辣,当场就骂了出来,   “你个老货摇什么头!那位公子可是我瞧得真真的,长得不是一般的好!”   都是坐了多年的邻居了,俏丽媳妇的眼光众人也是相信的,不禁向大夫投去质疑的眼神。   大夫好不容易将衣袖从大娘手里头解救出来,清了清嗓子,   “我未曾说过这位公子长相如何,你们休要乱猜!”   这大夫也不是扬州城里出名的大夫,还从没有这样被一群女眷围着,就算是人品不一,心中也有些自傲,摸了摸胡子。   旁边有人忍不住了,“那你快说说这位公子长啥样呢!”   大夫一顿,“我也未曾见过这位公子,这位公子在幔帐里,我只把了脉罢了。”   “切!”知道大夫人都没瞧见,众人一阵唏嘘声,就散开了,只眼神还在这府门流连。   大夫气到了,“有辱斯文!简直有辱斯文!一群女眷就盯着公子哥!有辱斯文!”   大夫骂了半天,没人理睬,也只得怏怏而归了。   在走出了巷口的时候,回头瞧了一眼,摸了摸手中沉甸甸的赏银子,心中有些疑惑,这样的公子哥儿怎么会住在这个地方呢?   想归想,不管他的事,径自走了。   这个院子有些小,一进大门就将院子瞧得清清楚楚,只两间正房,旁边两间厢房,左边是柴房,又边是厨房,一个小厮模样的人送走了大夫之后匆匆跑进了屋子,就见一公子披着披风低头在案前写些什么。   小厮忙上前拢了拢快要褪下的披风,道,“我的大公子哟!您身子不好,还不快上床上躺会,你费这什劳子神做什么!”   公子一抬头,却见这位公子肤色雪白,眉目如漆,鼻若悬胆,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整个人熠熠生辉,小厮想着古人所言“蓬荜生辉”想来就是这样了吧?   “墨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真病还是假病。”   小厮,哦不,就是墨阳回过神来,啊哟喂,真的是,怪不得外头那群媳妇婆子围着呢,他也是个男的,看了公子这么久还是会愣神,别说他们没见过世面的了。   墨阳瞧着周围破败屋子,心疼道,   “公子是什么样的人物,那可是侯府的嫡出大公子,四皇子的外家兄弟,公子住在这儿,又是这样的人品,我可不是得时时挂念着。” 第八十八章 八卦   公子,就是京城中人人同情的,被后娘赶到江南的蒋子宁笑了,这个墨阳,平日里跟着他这么久,自己的本事他又不是不知道,但总会和那些现任一般为自己容貌所惑。   “这林府姑娘和贾家二爷应该是今日到的吧?”   墨阳一提到正事就清明了,“是的,今日进了府,刚刚有探子来回,才不过一会的功夫,请了两次大夫了,后头一次更是让张大夫过去的。”   “这才是真正身子弱的人啊!”蒋子宁感叹道。   “这林老爷瞧着果然是熬不了多久了,这江南的局势越发乱了呢,听说那些个大盐商们就将算盘打到税务上去了。”   蒋子宁想到这一两个月来,江南地区没了林如海的压制,群魔乱舞,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皱眉道,   “哪里是这些盐商的道理,上头有人逼着他们拿钱,他们便逼着小吏们从百姓上头拿钱,但这江南地区不比其他,所说富庶,但大大小小的地主财主伶俐,哪个没有一点半点的背景,想要从他们手里头拿钱,又一部分被顶了回去,顶不回去的又都压在了小民身上。”   墨阳原本是穷苦人家出身,要不然也不会卖身为奴了,见着百姓凄苦,也是同情万分,   “爷,要不,咱们救救这江南的百姓吧!”   蒋子宁勾起讽刺的笑,“救?我可是个被母亲赶出来的人,蜗居在这里哪里有本事来救人呢!”   “爷的本事小人可是知道的,您千里迢迢来到江南,定然不是单单夫人能动的手,大爷怕是心中有了打算不?”墨阳是笨,但跟在聪敏人身边久了,多少长了点能力了。   “我可真不敢插手救人,我救人不就跟上头的,”蒋子宁竖了竖一和二两根指头,“对上了,便是四皇子都不敢正面碰上呢!林如海倒是想要为民做主来着,把自己的命都要送掉了。”   墨阳也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如瘪了气的球一般。   蒋子宁未曾说话,沉吟片刻,道,“这甄家还有分寸在,你让人盯着,这太子一党的人就跟疯了似的,只顾捞钱,你让人盯紧一点,有什么破绽都收集起来,他怕是有什么大动作。”   “至于其他的,你别插手,如果可以的话,加把火,让他们捞得更多一些!”   墨阳震惊,“爷,您,您这是何意?”   他们家爷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不顾百姓死活之人呀,怎么,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   蒋子宁没解释,“还不快去!”   墨阳只得听命行事。   原来蒋子宁突然想到这北边冬季甚寒冷,尤其是河北,开了春没有下过一滴雨,如今夏至,还是唯有一滴雨若是往年,江南的钱湖广的粮都要早早收拾出来了,以备不时之需了,今年嘛!   百姓是苦,但如今是软刀子磨,还不如一刀子下去呢,早早结束这个痛苦,好歹之后的子孙后辈还能活下去。   蒋子宁看向窗外,阴阴沉沉似乎要下雨了,这江南的地界不经过一场瓢泼大雨是洗不干净的了。   之后几日,林家闭门不出,就外家公子由林管事带着在贩卖产业,林如海在江南盘踞多年,为官清廉,名声甚好,众人也知道他重病在床,怕是,也不欺他,十足十得兑换了产业。   林管事一切任由贾琏做主,但却在一旁细细观察,这琏二爷倒是没有一般世勋世贵人家的傲气,无论和哪个乡下小民低贱商人都聊得开,对庶务也非常了解,至今还没有伸手,不过蹭着林家的公款吃喝是有的,不过这也不算什么事,林管事一一汇报与林如海,林如海心中渐渐有了底。   至于蒋子宁,一直待在家里未曾出门,关于神仙公子的事情也渐渐消停下来。   不过江南地界上可不安稳,每一时每一刻都有小民或卖田、或买房、或自卖自身,不停得有人破产,不仅是小民,官员如星雨一般陨落,大商人也是危在旦夕,流水般的银钱花了出去,只为寻找靠山。   江南的事情离了京都甚为遥远,又有一、二两位顶着,似乎如往常一般富贵平静。   皇帝只接收到了林如海病重的消息,心中有些不舒服,当他是为了年初未曾离任而不满,只吩咐让他赶紧养好身子便是。   这边宁国府忙活了一两个月终于将韩氏下葬了,章氏新官上任一把火,将韩氏旧人打发,阿,是开恩,赐了不少银钱都出去了,好在在韩氏去世前就给众人找好了后路了,算是风光离开了。   贾璐自从韩氏走后就怏怏的,章氏也担心,怕出什么事儿,韩氏虽然去了,贾敬还在呢,索性就拉着她一起。   这日章氏正在处理这人情往来,贾璐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听着,什么缮国公诰命亡故、西安郡王妃华诞等等,章氏处理得精神抖擞,此前这些主母位置的事情一般都要经过韩氏的,自己顶多是辅助,如今全权都由自己处理了,便是章氏不是好权柄的人,也激动了一番。   正好说到镇国公诰命生了长男,贾璐一愣,之前刚说到缮国公诰命亡故,这一个诰命就生了长男了?   一众国公都是开国时封的,有能耐的像是他们家就多传了一代国公,也就是说是和贾母那一辈的人,怎么才生了长男呢?   “嫂子,这镇国公夫人年岁几何啊?”   章氏正吩咐着,听着贾璐的询问,也是一愣,转念一想就知道了她的想法,使了眼色让众人退下了。   “姐儿可是疑惑镇国公诰命怎会生了长男?”   贾璐点点头,“正是,我算着这镇国公既然是和咱们荣宁二公一起分的,就是一直传下去,怕是要传个第四代才能生个长男吧?”   章氏难得见她有了兴致,正好这又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八卦,便道,   “姐儿,你可晓得这四王八公总共十二家的勋贵一直以来都是勋贵中的老牌子了,其他什么侯什么伯的都是第二梯队了,但这些个勋贵人家中,最出名的只有两家,你道是谁?”   贾璐摇头,“咱们刚刚说到镇国公,想必他们家是一个,另一家我是不知道了。”   章氏兴致勃勃道,“除了这镇国公府还有一家是平原侯府。”   贾璐想了一会,道,“是她家啊!”   “姑娘知道这一家?”   贾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我见过他们家的姑娘。”   红楼中真有镇国公诰命生了长男,在王熙凤协理宁国府的时候说的,但是就在秦可卿出殡的时候镇国公的孙子姓牛的来送殡了,所以,不晓得曹大大是有什么特殊的寓意还是单纯改多了出现的遗漏。 第八十九章 贾母来了   荣宁二府的姑娘一向不在外头走动,荣国府是因为她们家老太太懒得动弹,陈氏、王氏两个妯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至于宁国府,一则,贾璐年纪还小,还不到走动的时候,二则,韩氏身子不大好,也不常出门,三则,虽然章氏可以带着贾璐出门,但她到底是做儿媳妇的,伺候婆母才是正紧,哪有婆母在家中病着,自己出门玩的。   因此贾璐也不常出门,往日里除了西府的姐姐妹妹们,也没个旁的姐妹了。但这并不意味这贾璐就不出门了,偶尔勋贵的聚会,她也是参加的。   在聚会上,她瞧见过平原侯府的大姑娘蒋伊雪,不过她似乎脾气不大好,一直以来都是独来独往惯了的,在一众四处和乐的姐姐妹妹中甚为突兀,所以贾璐记着了她。   “我见过他们家的大姑娘,似乎人缘不是很好的样子,长得倒是很漂亮。”   章氏因着蓉蔷两个哥儿都到了婚期了,往日里没少打探这些年轻姑娘的事情,也是听说了的。   “他们家里头一堆的乱事,便是再好的姑娘家脾气也好不了多少。”   贾璐疑惑,“这是怎的?”   “长平侯夫人是继室,她还是前任长平侯夫人的庶妹呢!”   “这又有什么的,往日里不是也总听闻说是外家不放心年幼的孩子,便让庶女嫁过去,好照顾嫡姐的孩子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长平侯夫人原不过小门小户出身,当年原夫人在的时候他们祖父在朝任职,还能说个仕宦之家,他们祖父去了,原夫人和现夫人的父亲也是个宠妾灭妻的,没了父亲的管制,又不是管家,没有御史盯着,早早逼死了正室夫人,将现在长平侯夫人的生母提了正室的。”   贾璐惊呼,“妾不可为妻,这不是违了律法了吗?”   章氏颇为不在意,“有着长平侯当靠山,他们又没个朝堂的人,谁愿意招惹他们。”   又道,“可怜这长平侯的原配夫人在家里过了一段苦日子,原想着有着指腹为婚的婚事,嫁了人了就好了,谁想到这婚事被她庶妹看上了,争抢不得,连他们族里都出手了,他们母女两才罢休的。”   贾璐听得起劲儿,“后来呢?”   “后来成婚后,为长平侯府生了长男,等到了第二个闺女的时候,突然难产死了,她娘家说是孩子年幼,匆匆忙忙将现夫人嫁了过去。   若是这样倒也罢了,现夫人嫁进去才不过七个月,就生了一子,对外说是早产的,但当别人没生养过一样,六七斤的重量,哪里是早产的。”   贾璐变了脸色,“那这原配夫人可是真的难产?”   章氏道,“就是这个理儿,大家都怀疑原配夫人难产怕是有猫腻。”   “那长平侯长辈可就不管吗?”   章氏遗憾道,   “长平侯老侯爷和老夫人早年是个极好的人,我年轻没见过,不过在娘家的时候也曾听闻他们的名声,可惜的是,早早去了,众人看在他们二位的面上对长平侯多有担待,没想到他却长成了这样不成器的样子了!”   “那么镇国公府呢?”贾璐问道。   章氏似乎因为长平侯老侯爷夫妇的事情失去了兴致,道,   “他们家大抵也是如此,镇国公是一众国公爷中确实年纪算小的,但也到了春秋了,他也是有儿子的,还是个嫡长子,都有孙子了,是现袭一等伯牛继宗,只不过这嫡长子是原配之子,不受镇国公的喜爱,他后来还有一个正室,不过未开怀就去了,这是第三位正室,才双十年华,他老来得子,心中自然开心,这孩子自然是这第三位正室,现任镇国公诰命的长男,但却不是镇国公的长男。”   听了这两起八卦,便是贾璐也有些兴致缺缺了,这古代出嫁就跟投胎一样,全凭运气,瞧瞧长平侯原配夫人和镇国公的前两位原配的经历,便是她觉得自己年纪还小,也有些担忧起她的未来了,偏生在红楼中,她贾惜春连个官配都没有,至死是个小道姑。   “这两家还有一处巧的,两家都出了一位娘娘和一位皇子,这镇国公府是安妃和六皇子的外家,这长平侯府事已故蒋昭仪和四皇子的外家。”   “这两家都有皇家做靠山,又有谁敢说他们的不好?”   正当两人说着话的时候,外头有人来报,说是老太太来了。   章氏一阵嘀咕,“听说这二姑娘正病着,老太太怎么有心思出门呢?”   贾璐听着倒是一呆,二姐姐病了?   贾母辈分高,章氏是孙媳妇,不敢耽搁,忙要出去迎接,对一旁的贾璐道,“妹妹,我先去接接老太太,你一个人要不先回去吧!”   这贾母辈分高,年纪大,一般情况下都要亲近的人家三请四请,她老人家才会动一动,这二姐姐还病着,贾母也没个通知就过来了,贾璐非常好奇她是来做什么。   “我也很久没有去给老太太请安了,着实不孝,便和你一同过去吧!”   经过刚才的一众八卦,章氏和贾璐关系亲近不少,也就同意了。   两人紧赶慢赶终于在二门口见到了刚刚下轿贾母,倒是奇怪,她身边也没个陪伴的,只鸳鸯在一边守着,章氏和贾璐赶紧上前请安。   “请老太太安。”   贾母笑着道,“快起来快起来。”   章氏本也没打算行全礼,未等她说完,上前便要搀扶,鸳鸯帮让开一边。   “老太太怎么来了也不事先通知一声呢?孙媳也好去接您的,话说凤哥儿怎么没陪着您来,可是她偷懒了。”   贾母笑道,“我也是瞧着今天天好,便过来找你们老爷,哦不,是老太爷,这敬哥儿如今也是老太爷的人了。”   章氏凑趣道,“我们老太爷再高还不是您的侄儿,也高不过您去!”   贾母拍拍章氏的手,见贾璐自请安之后,安安静静跟在身后,让贾母有些不适应,唤了她过来,   “璐姐儿,你过来,让我瞧瞧你。”   贾璐上前走到了贾母旁边,贾母拉着她的手,细细摩挲着,   “可怜见儿的,你娘虽然走了,你还有你爹爹、你嫂子,再不济还有老太太我呢!你娘是个孝顺的,你也要当个孝顺的孩子,这般作践自己可是孝顺的行为?”   贾璐鼻子一酸,强忍着道,“我知道了老太太。” 第九十章 丧妇长女   贾母摸了摸她脸上消失的婴儿肥,叹了口气,一只手紧紧攥着贾璐,一只手由章氏搀扶着往内院去了。   贾母道,“你二姐姐换季犯了咳嗽,你琏二嫂子在家照应着,你这么快要大半年的功夫没来我们府里了,你林姐姐又是回了南边去,你们宝玉、迎春、探春他们都想着你们呢!”   贾璐回,“我也想着他们呢,只是我如今重孝,怎么好过去冲撞了老太太和姐姐们。”   “你们是姐妹,守的又是你娘的丧事,你娘在的日子里也是一向疼爱他们,孝顺我的,有什么好冲撞的。”   贾璐听着贾母似乎话里有话,她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便不敢回应了。   这时候贾敬迎了上来,听说贾母是来寻他的,贾敬放下手头的事情便赶了过来,对老太太作揖长拜,   “侄儿给老太太请安。”跟在贾母身边的章氏和贾璐早早让开了,她们是晚辈,不能受他的礼。   贾母也侧了身子,她虽然是长辈,但却是女眷,贾敬是族长,也只能受半礼。   贾敬上来搀扶,章氏忙让开位子来。   “听说老太太是专门来寻我的,不晓得有什么事情,您老人家完全可以换我过去就是,何必辛苦出个门呢?”   章氏一手拉着贾璐一手被贾敬搀扶着,进了荣安堂的花厅,这里原是韩氏日常起居之所,一草一木都留有韩氏当日的气息。   韩氏去后,贾敬让家下人改了称呼,自己也不愿住在这里,索性在日常的外院安了家,贾珍和章氏正在安排着要搬进来呢。   进了小花厅,只见两张大靠背紫檀雕花的圈椅摆在正中央,两排灯挂背靠椅整齐摆列着,贾母见了道,   “咱们还是去隔室吧!”   转身绕过镂空幕墙,进了韩氏日常起居的隔室,里头并不大,一张大罗汉高台软塌就占了三分之一的面积,软塌上放了一黑木雕漆的案几,上头摆了鲜果花卉,章氏忙让人将案几收了去,贾母拉着贾璐上了软塌。   章氏命人取来一背屏椅,让贾敬坐了。她知道贾母既选了这么小的地方,想必不想让很多人听着,便让丫鬟婆子们都出去了,自己备了茶水,站在一边伺候着。   贾璐瞧着贾母想要将什么机密事情的样子,就要离去,却被贾母攥得紧紧的,上了软塌,又将她抱之于怀中。   贾敬也是疑惑,这堂伯母也不知道想做什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老太太有什么吩咐,请直说吧!”没了外人,贾敬也不想跟她绕弯子。   贾母眼神一闪,这贾敬确实对她活着或是他们府里有所不满啊!   贾母叹了口气,慈爱得看着贾璐,道   “我原想着早点说的,但想着你们忙着韩氏的事情,往日来也不得空,正巧今日得闲,便过来瞧瞧你们。”   “多谢老太太关心。”贾敬回。   听着贾敬硬邦邦的话,贾母也知道不能转弯了,便道   “敬哥儿,韩氏去了,也不知你对璐姐儿有什么想法?”   贾璐一激灵,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贾敬也是心中一定,贾母这是想通过璐姐儿拉拢自己,或者说是展现给外面的人看,荣宁二府一家亲。   她这是临时起意,还是为了支持谁来扩展声势?太子、义德亲王还是四皇子?   “韩氏故去,璐姐儿自然是需要守孝的三年的。”贾敬谨慎回答,他还是不想就此卷入不知名的危机中去。   贾母叹息道,“璐姐儿也不小了,九岁的年纪,若是守上三年孝,那就十二岁了,你是她亲爹,如今她娘去了,若是连你都不为她考量,可怜见的,璐姐儿还有什么前途了。”   说着说着便要抹起泪来。   贾敬自然不敢认这个,只能道,   “老太太多虑了,璐姐儿是我的女儿,早先韩氏早早就为她请了老师了,只是她一向贪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我们夫妇又惯会宠溺的,如今她守孝在家,年纪又大了,我打算再孝期里,让她好好读书。再说章氏还在这呢,韩氏既然去了,章氏长嫂如母,自然少不了她的份。”   章氏点头应和,“老太太,我虽然是个当嫂子的,但您也知道蓉哥儿都这个年纪了,说句不吉利的话,想来我这一辈子也就蓉哥儿一个孩子了,璐姐儿说是小姑子,但在我看在却是和我女儿差不多,自然是不会亏待她的。”   贾璐也瞧了出来了,贾母想要将自己养在荣国府里,但是贾敬并不同意。   这不禁让她想到了韩氏,当日韩氏也是不允许她过去的,说是荣国府里太乱了,但禁不起她的撒娇,还是让她去了,当时自己只顾着和自己的姐姐妹妹们一起,全然想不到,不到一年的功夫,这个宠爱她的女人便要离开了。   想着想着,贾璐也是红了眼。   贾母知道不管是章氏或者贾璐都是听贾敬的,除非说服了她,不然自己今天是达不成目的了的。   “珍儿媳妇的品性我是知道的,怎么不会放心,但是珍儿媳妇是文官人家出身,对于咱们勋贵的事情到底不甚熟练,要不然也不会让凤哥儿去帮忙了。”   贾母瞧了一眼章氏,章氏红了脸,嫁进贾家也有二三十年的时间了,却连这个都没搞定过,确实是她的不是。   贾母又看向贾敬,   “再一个,这世人都是眼高挑剔的,第一个瞧的便是女儿家的嫡庶,若是庶的,再也不瞧的,咱们璐姐儿出身好,虽然年纪小,却是宁国府的嫡长女,还是独女,这身份自然是一等一的,往京都里瞧,也是数一数二的。”   贾母顿了顿,   “看了嫡庶和家室,便是要看教养,俗话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她们要瞧的便是母亲的教养,韩氏作为贾家宗妇多年来,上孝顺长辈,中亲近族人,下怜老惜弱,作为一个长辈,我是可以说她是个好的。奈何早早去了呢!”   贾母按了按眼角,   “璐姐儿和我那可怜的玉儿一般成了五不娶中的丧妇长女了,章氏出身大学士府,教养自然是好的,可到底年轻,还是个嫂子,总有人不信的。”   贾敬渐渐沉思起来,贾母所言也有理,璐姐儿千好万好就是没了母亲,贾敬他自己又是这般岁数了,不愿去祸害人年轻姑娘了,风评到底比一般人差一些。   噔噔蹬蹬,终于写出来了,贾璐要入住荣国府了,这也是我写死韩氏最重要的原因,红楼之所以吸引人,不就是那群各有特色的女儿吗?贾璐一直游离在荣国府之外,这怎么行呢,总不能很多事情都是巧遇吧! 第九十一章 八百里加急   贾母见他听了进去,又道,   “我虽然不是什么五福俱全的老人,但多少诰命高了些,世俗之人也看重这些,璐姐儿在我身边长大,面上好看些。”   贾母见他面上还有疑虑,又道,   “况且我也不是不让璐姐儿守孝,这守孝乃人伦大礼,我又如何能阻拦呢?她守上一年半载的也是她的孝顺,只是你多少得考虑一下她的年纪了吧!”   贾敬听着心头一动,他最担心的便是此时牵扯进夺嫡之事中去,既然贾母这么说了,那么只需拖上一年,便可尘埃落定,对璐姐儿又有好处,这又有什么不可接受的呢?   贾敬便道,“老太太说的也有道理,但还是要听听璐姐儿的想法。”   随机转头问贾璐,“璐姐儿,刚刚老太太的话你也听到了,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想法?”   事实上,在贾母劝人的时候,贾璐也将事情都想了遍,她不想过去,荣国府家有众姐妹,但就像是她娘说的,那里太乱了些,不是她能应对的,而且,荣国府里有着万事随心的宝玉,女儿家的名节未必能保住。   况且她并不相信贾母,她是贾母的孙女儿,但迎春也是贾母的孙女儿,迎春还有着她的血脉,如今迎春生着病,也不见贾母有多上心,再一个她说什么守孝要紧之类的,黛玉上京的时候也是守着孝,若是没有陈氏在,也没见她尊重了去,更别说是她这个隔房的孙女儿的。   但她也想去,韩氏去了,贾敬搬到了外院,这内院里只有喜美色的贾珍还有恭恭敬敬的章氏,蓉蔷两兄弟也多在外院,内里只有自己一个,太为孤单了些;再者她知道很多剧情,哪怕她不再抱有拯救众女儿的念头,但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知道却不提供帮助,她的良心受不住。   再一个就是贾母所言还是有道理的,她不打算如同原著中的那般出家当尼姑,她想要嫁人的,就要考虑世俗的看法,她的母亲去了,就得要有一个有教养的人来教她,贾母是多年的超品级诰命了,纵然她宠爱幼子让她的名声有瑕,但在京都哪户人家敢不给她面子?   待到贾敬和贾母将选择的权利交给她自己,她还是踌躇不定,道,   “一切都由老太太和爹爹做主。”   贾敬没有犹豫,便道,“璐姐儿是小女儿,在家守孝一年,满了一年再过去,之后也不能停止学习,丫鬟婆子、先生们都跟过去。”   说完,起身对贾母作揖长拜,道,“到时候,还望老太太多多照料一二。”   贾母这次没有让开,郑重道,“这是自然,璐姐儿也是我的孙女儿,还是最小的孙女,我自然是珍爱她的。”   贾璐见两人就这么达成协议了,便知道他们原本就没有让她做决定的打算,一阵无语。   既然商量定了,贾母也就不多留了,章氏亲自送了贾母回去,方罢了。   贾母离开后,宁国府从此闭门谢客,不仅是贾敬、贾珍、贾蓉、贾蔷四人全部都以守孝的名义宅在家里,吩咐章氏除了日常买菜之人,并不允许其他人进入或离开。   不仅是宁国府,京中好些跟脚深厚又机灵多变的,也渐渐感受到京城中越发波诡云谲的气氛,逐渐约束了家中肆意的纨绔子弟,一时间京兆尹少了很多打架斗殴的案子。   渐渐到了炎热的七月。   这日,守城墙的老赖百无聊赖得叼着一颗稻草,唱着闲曲,   “将身儿来至在大街口,尊一声过往宾朋听从头,一不是响马并贼寇,二不是歹人把城偷,杨林与我来争斗,因此上发配到登州!”   “老赖唱得不错啊!”旁边一个瘦小的小伙儿赞道。   老赖洋洋得意,“那可不!你也不瞧瞧咱的本事!这三家店,不是我老赖吹啊,那可是......”   老赖正在吹嘘着,被小伙一把拉了过去,老赖正不满,就见小伙儿指着官道远处飞奔过来一匹马,上头风尘仆仆一人。   老赖眼神好,一眼瞧出这鸳鸯挂衫的是个大头兵,俗话说得好,先敬罗衫后敬人,守门的更是把这优良传统发挥到了极致。   要是个华服锦衣的公子哥儿,老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让他过去了,但就这一大头兵,万一一路莽撞冲撞了某个贵人,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老赖伫在大道中央,挥手大喊,“城墙重地!下马牵行!城墙重地!下马牵行!”   那骑马的大头兵仿佛没听见似的,一路直冲,快到了城门口的时候也不见减速,老赖撑不住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往旁边一扑躲开了。   只听着大头兵在越过他的时候大喊,“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老懒啃了一嘴的泥,好不容易从地上爬了起来,冲着飞奔进去的大头兵吐了口涂抹。   “我呸!什么玩意儿啊!敢撞你爷爷!”   一旁原先和他说话的小伙儿,赶忙拦住了,道,   “小心着些,八百里加急可不是简单的!”   老赖也赶紧捂住了嘴,拍了自己一嘴巴子,“我也是摔糊涂了,罪过罪过!”   “我守门也有二十来年呢,还从没见过八百里加急呢!也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情?”   那大头兵一路闯进了平静的京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路跌跌撞撞来到皇宫口,一下马就是一个踉跄,举着一份书信大喊,   “八百里加急!河北干旱!恶民作乱!一片糜烂!”   大头兵说完这话就昏了过去。   守城卫士听闻也是吓得不轻,不敢耽搁,忙大开宫门,一人取过书信,一人背着大头兵往宫里去了。   大头兵在京都之中一路横冲直撞,伤了不少百姓,嘴里还喊着八百里加急,这么大的事情,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京都有些势力的人都知晓了。   因着皇宫不得擅自靠近,众人并不知道是何事,见大头兵被救进了皇宫,只能忐忑不安等着。   唯有贾敬听闻了此事,道,“终于来了!”   “嘭!”   “咚!”   “咕!”   “蠢货!蠢货!咳咳咳!”   在乾清宫中,一阵摔打谩骂之声传出,门口众宫女宦官低头一动也不动,恨不得连呼吸都屏住,做成石头状。   别人可以装死,李全李公公作为康盛帝的大太监可装不了死,见康盛气得脸红脖子粗,两只手直发抖,更是咳嗽个不停。   赶紧上前将康盛扶着坐下,一只手轻拍他的背部,宽慰道,   “哎哟我的皇爷呀,不管什么事儿都没有您的身子重要不是,且歇歇缓缓气。”   对着一旁装死的宫女道,“还不快去请太医来!”   一旁站着的人心中感念李全,如释重负退下了,行动间虽然斯文有礼,但颇有一些狼狈仓促之感。   李全取过一盏泡好的温温的碧螺茶,伺候皇上喝下之后,方好些。   皇上一把推开李全,道,“你把那封信取过来,朕再详细瞧瞧。” 第九十二章 大旱   李全小心翼翼取过那封书信,手抖个不停,不仅是他,皇上拿着这封信也是抖个不停,盖因着是一封血书。   “臣山西省提刑按察使司佥事陈光耀冒死进谏...   山西全省大旱,自去年冬日起,无一滴甘露降下,百姓困苦,无以为继......   春末曾闻圣人恩德,有湖广存粮辅饥赈灾,阖省叩谢圣恩......   然夏日炎热,臣恐灾民有所不济,微服探查,方知山西一省已然十室九空,民自相食,臣叩问知府刘辉等人......   不想被拘禁府衙之内.....   自此民乱,臣始得出......   臣自知未察刘辉等人恶行,又未能及时上报朝廷,造成民乱动荡,罪该万死......”   最后的情况陈光耀未写出,皇上也知道是什么情况了,皇上震怒,喊道,   “让内阁那些尸位素餐的人给我滚过来!还有户部尚书、吏部尚书、提刑按察使、承宣布政使司山西省参议、督察院、大理寺,还有,还有,”   皇上身子一个晃悠,抚着额头,只觉眼前一片眼花缭乱,李全赶紧搀扶。   皇上摇摇头,   “不,不用那些人,就让内阁阁老过来!”   李全称是,赶紧命一小黄门出去唤人,自己给皇上按摩头部。   正巧这个时候,太医来了,给皇上扎了几针,告诫皇上安心养病,切记大喜大怒,皇上头疼难忍,更兼心急如焚,依然不得好,暴怒之下打了二十板子赶出宫去。   而后,取来薛院正供奉的仙药方觉得舒坦些。   内阁大臣匆匆赶来之时,正好碰见被打的太医,面面相觑之下,不敢耽搁,忙往乾清宫去了。   几人磕头请安,未能听到皇上唤起身的声音,不敢抬头,只能跪着。   本朝阁老大臣总共有三位,最长的内阁首辅是太子太傅兼职户部尚书张恩尚有七十了,次辅是兼职大学士的刘林,还有最年轻的大理寺卿葛优,不过即使是葛优也有五十了。   乾清宫的地板是大理石铺就的,光亮平整,但坚硬冰冷,跪了不上一会,几人便早已腿脚发麻,疼痛难耐,额头冒汗不已了。   皇上仿佛才看到了一般,道,“还不赶紧让人扶起来,李全,你个蠢奴才,朕头痛你也头痛不成?”   李全磕头告饶,“老奴罪该万死!”   几个阁老都是做了多少年的官了,知道皇上是借机警告他们,相互搀扶起来了,作揖长拜,“是臣等的罪过。”   皇上的声音十分平静,道,“哦,你们的罪过,那你们说说你们有什么罪过?”   三位阁老并不敢言语,他们心中多少有些猜测,但不可能实说,不然你是窥伺宫位呢还是早有耳闻却不上报呢?   几人相视之后,异口同声道,“还请圣上明示。”   皇上深恨的就是他们这个样子,平日里斗个你死我活,在这个时候总能合起来对付他,深吸一口气,暂时不是和他们计较的时候。   取过陈光耀的书信递了过去,相互传阅之下更不敢吱声了。   “说说吧!到底该怎么做!”   张恩尚是内阁首辅,他是第一个,沉思片刻道,   “圣上,当务之急是请调湖广、江南等地存粮赈济救灾,与此同时在灾区动乱之地,派兵袭缴,定要趁着秋种未来之前解决乱民袭扰之事,以安民心。再者命礼部准备天坛祭祀,请圣上请求雨露。”   “皇上,臣有异议。”葛优上前一步道。   “你说。”葛优是皇上心腹,他的话总是要听一些的。   “从陈光耀血书来看,乃官逼民反,尤其是春末朝廷刚刚给付灾粮,当务之急是将刘辉等贪官污吏绳之于法,以儆效尤,才能平复民怒。”   “皇上,葛大人所言虽有理,但山西一省早已动荡难安,一片弭乱,刘辉等人身死未知,况仅凭陈光耀一人之言以判其罪,过于偏听偏信了,陈光耀身为提刑按察使司一员,原本有监察百官之责,他未能察觉已是罪臣,谁知他是否是畏罪自杀?”刘林辩驳道。   “刘辉是你的族人,刘大人是在为他开脱吗?”   “简直一派胡言,刘辉虽与我同姓却无任何关系,葛大人未免太血口喷人了吧!”   “够了!”   皇上甩下一子母螭镇纸,摔到两人脚下,才停歇了。   不禁按了按眉头,这葛优真的是,够蠢的。   原先皇上将葛优提拔上来是为了给大臣之间插上一根针,往日里随便他咬谁都十分宽容,但要是什么时候都不忘咬人就不大好了,或许他得想法子换一条狗了,应天府伊贾雨村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这些事后话了,当务之急,是山西的事情。   “张爱卿老成持重,一切便拜托张爱卿。”   张恩尚推脱道,“老臣年老体弱,还请皇上另请贤臣方好。”   前面说到张恩尚已经是七十岁的人,在内阁一向是吉祥物一般的人,皇帝也从不派差事给他,这次的事情混乱难知,还是不要插手得好。   “张大人若是年老体弱,不如在家中休养可好?”皇上神情莫辨道。   “多谢皇上开恩。”张恩尚没有推辞,当下就跪下来谢恩。   皇上原想着激他一激,没想到他顺着杆爬了,皇帝都是多疑的,他张恩尚原本也不是一个多么清高的人,要不然七十多岁了还攥着权柄,他这样的表现,自然让皇上起疑,但君无戏言,一时间也没办法回转了。   “张爱卿劳苦功高,纵使回去休养也不能忘朝廷之事啊!”   “臣谨遵圣恩。”   “那么刘林你便来总管吧,事情宜早不宜迟,你们下去安排吧!”   “是,臣等告退。”   众人正要离去,皇上又喊住了,“等等,太子年长,让太子主持,另命义德亲王辅助。”   皇上近日来哪怕时常服用仙药,有时候也觉得力不从心,就是再不喜欢太子,也要考虑后辈之人了,正好也瞧一瞧他们的本事。   内阁大佬们出来之后,葛优向来与其他两人关系不近,第一个告辞了。   刘林恭敬询问,“老大人为何推辞圣上之言呢?”   刘林确实不明白,皇上一向喜怒不定,刚才道回家休养怕是要他卸任的意思,这张大人怎么会就这样同意了呢?   张首辅笑呵呵,道“老夫本就年老,更有饥渴之症,便是日常政务都难以为继,更堂皇这般重责了。”   屁,刘林第一个不信,但张恩尚是老狐狸一般的人,要从他嘴里套出情报来太费精力了,他是次辅,张恩尚不管事,他就是头一个顶上的,山西旱灾问题严重复杂,不是一时半会能理清头绪的,也不想跟他打机锋了。   “张大人,下官既然担当了救灾之事,不好多聊,就先离去了。”   张恩尚好好先生一般,笑道,“快去吧!你的事情要紧。”   刘林匆匆离开之后,张恩尚渐渐收敛了笑容,对身边的小黄门道,“天冷了,该收衣服了呢。”   小黄门瞧着热辣辣的太阳,摸了摸自己额头热汗,不知道是自己热疯了还是张大人热疯了?   讨好道,“大人说冷可不就冷了。”   张大人见他一脸懵懂,只叹“还是无知是福啊!”   遂离去了,从此也是紧守府门。 第九十三章 都急了   东宫,一个三十许,身形有些肥硕,身量中等的男子正急得团团转。   “太子爷!太子爷!来消息了!”   一小黄门狂奔进来,那个三十许的男子一惊,不等他磕头,一把把他拽了起来。   “快说,是什么事?”   小黄门忙道,“回太子爷的话,那八百里加急是山西来的......”   “等等!”   太子立马打断他的话,让小德子领着众人都退下,吩咐不准任何人靠近,又到各处门窗前仔细探查,确认没人将门窗关上后才对小黄门轻声道,   “你说。”   小黄门见他如此小心,也不自觉放低了声音,道,   “山西发生了大旱,一片糜烂,八百里加急是提刑按察使司佥事陈光耀发来的,据说他被刘辉等人给软禁了,趁着民乱才发出的消息,又道春末发出的征集粮食怕是都被贪污了,所以皇上震怒!”   太子不自觉又走动起来,这山西的事情他早就知道的,原先也没当回事,春末救济粮的事情他也插了一手,虽然拿的不多,没想到这帮蛀虫一点都没给百姓生下,当务之急是将他的事给磨平了。   “皇上打算让张首辅张大人总管此事,”   太子面上一丝喜色,张首辅大人是太子太傅,与他是绑在一起的,若是张大人,总会给自己描补描补。   “但张大人以年老体弱推辞了,皇上便让他在家中休养。”   太子皱起眉头,张大人到底是在做什么?   “后来事情便交给了刘林大人。”   刘林?这人一向机变,虽是大学士,却完全没有读书人尊重正统的气节,反而和老二眉来眼去。   “后来皇上又道事情重大,由太子殿下您来统领。”小黄门是伺候人惯了的,小小加了一句,果然见太子面露喜色。   父皇到底还是看重自己的,自己是嫡又长,比老二大了十岁,父皇不看重我还看重老二那个小妾养的。   “还有呢?可还有其他人负责?父皇又是打算怎么处置此事?”   小黄门知道太子和二皇子义德亲王有些不对付,小心翼翼道,   “还有就是,皇上让义德亲王辅佐于您,”   “啪!”   太子掀了案几,肥硕的身子颤颤发抖,刚刚还在想父皇看重自己,一转眼就打了脸。   太子想到皇上一直以来对他二弟的看重,不禁嫉妒红了眼,这父皇怕是早就想让老二掌事了,只不过是为了面上好看才拉了他吧!   “还有呢?”太子咬牙切齿。   小黄门颤颤巍巍道,“圣上吩咐礼部准备祭坛之事,他要亲求雨露,派兵剿乱民,再一个调江南和湖广的存粮税银以赈灾。”   “江南,湖广!”   “嘭!啪!”   “啊!”   太子一脚踹飞脚边的滚筒,里面的名画字帖洒落一地,小黄门一时不察,被其中一卷书画砸了脑袋大叫了一声。   回过神来瞧见太子吃人的眼神,连忙磕头,   “太子爷恕罪!太子爷恕罪!太子爷恕罪!”   不见太子回应,小黄门只能不停磕着头,脑门渐渐肿起来,渗出血来了。   不知道是过去了多长时间,太子爷渐渐冷静下来,慢条斯理站直了身子,整理了一下刚才凌乱的衣裳,道,   “起来吧!你有什么事需要请罪,别磕了,仔细你的脑门,去,把你小德子公公叫来。”   小黄门听着太子平和温柔的话,心底一喜,想着或许外头传太子暴虐的事情或许是假的,当年太子可是以贤德温厚著称的,但也不敢多逗留,滚爬着往外头去了。   小德子公公是太子的心腹,见太子要细问小黄门,被太子唤出去了也不恼,在外头守着,防着有人靠近。   他为人稳重,听着里头“乒乒乓乓”的声音也不动一根眉毛,只心中叹息,可惜了。   见小黄门连滚带爬跑了出来,说是太子唤他,也不耽搁,进了屋子。   屋内一片凌乱,小德子熟视无睹,对于平日里太子爱若珍宝、价值连城的书画,眼皮子都不动一下,踩了过去。   走到太子身边,轻柔道,“太子爷,您有什么吩咐?”   “刚才那个小黄门剁碎了喂狗。”太子的语气一贯的平和温柔。   但小德子公公也忍不住挑了眉,太子这是大怒了,连遮掩一下都不愿意了。   原来太子早年确实性格温和,但这么多年胆战心惊的太子当下来,性子早就扭曲了,心情不好的时候常拿奴婢们出气,但理智还在,每每都是让他消失一阵子之后才报的,近年来太子东宫换了一批又一批的人,便有人猜测是太子暴虐,但因为一直没有证据,也不过是传闻罢了。   小德子公公抬头瞧了太子一眼,见他眼里平静如水似隐藏着无数的疯狂。   “是。”小德子没动,他知道太子还有事情吩咐。   “去请国丈老爷进来,还有北静郡王。”   “是。”小德子欠身将要离去。   “等等,你去跟荣国府的贾赦说,他的事情应下了。”   “是。”   这边太子冷静下来了,那边义德亲王却冷静不下来。   宜春宫,甄贵妃娘娘所在的殿室,甄贵妃娘娘作为受宠数十年的妃子,她的宫室富丽堂皇,暗香浮动。   “母妃,父皇要查江南啊!怎么办啊!祖父他们可是在江南呢!”   一英俊挺拔的男子急得直问,他继承了家族自关外遗传而来健硕挺拔身姿,但长相却偏向于他那来自江南水乡的母亲,比起他那个当太子的哥哥可以说是胜上不止一筹。   甄贵妃一改在皇上面前娇弱可人,一贯低眉顺眼的凤眼已转,勾起轻松闲逸的笑来,伸出保养得宜的凤仙花染的指甲,在她那个急坏了的儿子额头点了点,   “你急什么!你舅舅他们在江南这么多年又不是吃素的,况且还有人在你前面顶着呢!”   义德王爷眼神一亮,“娘的意思是大哥?”   甄贵妃笑了,“你这个直愣愣的脑子还算是拐得过弯来,你忘了江南的林大人了?”   “这林如海不是病了吗?”   甄贵妃瞧着他儿子那个啥样,摇摇头道,“林如海是皇上的心腹,皇上想要收集江南粮税,必然要通过他,可惜的是啊,你父皇这个大大忠臣早就被他的太子害得人事不清了。”   义德王爷震惊,“大哥他竟然真敢对父皇的心腹大臣下手?”   甄贵妃讽刺一笑,“你那个大哥当了这么多年太子有什么不敢的呢?” 第九十四章 原来如此   甄贵妃取过她娘家进上的双面团扇,正面是猫咪扑碟图,反面是蝶戏富贵牡丹图,是江南出来名的绣娘一针一线织出来,鲜艳明丽。   “早年的时候你那父皇为了他的太子硬是压着我不让我生养,直到太子十岁上下站稳了才让我怀的你,当时我还愤恨着,现在想想还得感谢你父皇,要不然。”甄贵妃言未尽意已全。   义德王爷想想他大哥这些年的日子,虽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确实不大好过。   “那咱们就这样等着不成?”   甄贵妃道,“等着自然是不行的,我会取信让你舅舅那里安稳些,到底还是他们闹得太过了。”   甄贵妃在心中摇摇头,甄家原不过是个土财主,早年间因着和四大家族的贾家有些许姻亲关系才在江南有些势力的,后来她的母亲当了当今的乳母,当今即位后恩宠有佳,自己进入宫中一路荣华才富贵起来。   但就是富贵了眼界也不深,不愿离开江南那个富贵窝,至今不过是江南的地头蛇,出了江南没有半分势力,还要和贾家相互结盟才能在京都不至于失了消息。   “再一个,贾家老太太那边也也别疏忽了,我在宫中,你外家在江南,你的妻族也不是我说,是个朝三暮四的靠不上的,贾家在京都有些遗泽,当日王家付出两位姑奶奶嫁入贾家大房二房不就是为了贾代善留下来的人脉关系吗?”   说到王家,那个王子腾倒是个人物吗,原先是京营节度使,后来又升了九省都统,听闻父皇对他很是满意。   “母妃,这王子腾倒是个不简单的,我们是否可以拉拢一二?”   “想都别想!”甄贵妃拿着她精致的双面团扇敲上一敲。   “你父皇的性子我还是知道的,他的东西除非他给,否则你就不能伸手。不过凡事人就有弱点,这王子腾是精明,但却护短,他最疼爱的几个亲眷,贾家二房夫人还有大房少奶奶还有他另一个嫁到薛家的妹妹都在贾家住着,你安抚贾家便是了。”   义德王爷终于冷静下来,舔笑道,“还是母妃有本事。”   第二日,宁国府内。   贾敬命人封闭了大门,全家守孝,难得空闲,打坐养神起来。   “学,无忧。   唯之与阿,相去几何?   美之与恶,相去何若?   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荒兮其未央哉!   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   正在默念道德心经之时,“叩叩叩”的敲门声音响起。   贾敬眉头渐渐皱起,睁开眼睛,叹了口气,“无量寿福,尘世烦忧啊!”   “进来吧!”朝外面喊道。   打头进来的是他的儿子贾珍,今世他未有出家,每日严厉管教,不敢松懈,虽然依然好色无能,多少知道分寸了些,如今也能渐渐托付一些不重要的事情。   贾珍见他父亲一身道袍,盘腿坐在团蒲之上,心头一紧,他知道他老子是早早就想出家侍奉三清祖师爷的,但一直不放心自个儿,不放心贾家,难得的打坐还被自己打断了,心情必然不好。   小心翼翼磕头请了安,“给老太爷请安。”   “起来吧,说吧有什么事?”贾敬问道   贾珍从衣袖里取出数枚帖子,恭敬交给了贾敬。   “回老太爷的话,这些是门房送上来的帖子,因着咱们家闭门守孝,各家只是送了帖子过来,无人上门。”   贾敬随意翻了翻,都是四王八公人家,还有外戚甄家、平原侯蒋家,还有世交史家、王家等等。   贾珍又从衣袖中取出两封书信,交给贾敬。   “这是章氏娘家和母亲娘家韩家送来的书信。”   贾敬拆开瞧了,韩家没说什么,只道他们家已故老爷夫人的祭日到了,他们老太太不日前梦到儿子儿媳,心中挂怀,所以在韩奇的陪伴下要去郊外给他们祈福,点长生灯。   章家的信上更少了,通篇就四个字,“谨言慎行。”   贾敬渐渐松开眉头,章家不必说了,传承多年的书香世家自有他的能耐,这韩家只有一个老太太和弱冠的韩奇,竟然也能如此敏锐,韩家未来可期啊!   贾珍犹豫一二,又道,   “除了这些人家,西府的大老爷和二老爷也想着见老太爷,被我给推了,他们便道和我吃顿便饭,因着是长辈,我不好推拒,只能应下了。”   “他们是一起的还是分开的?”贾敬问道。   “正要这么说呢,赦大老爷和政二老爷不是一起的,我分别和他们吃了饭,听着他们话里话外,这,”贾珍满脸得犹豫。   贾敬不耐烦问道,“这什么这,快说!”   贾珍不再耽搁,道“这大老爷似乎是站的,”贾珍举了一根手指。   “这二老爷似乎站的是,”又举了两根手指。   贾珍凑近了道,“听二老爷的意思,老太太似乎是跟他一个想法。”   说完,贾珍不敢抬头了。   贾敬沉思片刻,似乎眼前的迷雾都散开了,原来如此啊!贾家覆灭的原因终于明晰了。   前世,贾敬早年便归了道君,一直以来都不问家中朝中之事,然后在新帝继位之后早早去了,后头的事情因为魂魄滞留多数都知道,但新帝即为之前的事情,他只晓得人尽皆知的事情,具体贾家做了什么他是一分都不知道了。   原先他还迷惑呢,贾家犯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贾元春当了贵妃,不管如何是站对了的,看在贾元春和贾家先辈的份上也得宽恕一二,也不至于绝情至此?若是为了银钱,这两府虽奢华无度,寅吃卯粮的事情也是打听得到的,也不该啊!   如今才算是明了了,原来荣国府根本就没有在四皇子身上下注,即使是他们府里最尊贵的姑娘被赐予了四皇子,他们还是没看上他,一个府里的人还分了两队,贾赦站太子,贾政和老夫人则看重甄家所出的义德王爷,顺便在四皇子上留个人情。   脚踩两条船,手里还搭着一条,够精明的啊!   贾敬随手翻了翻手边的帖子,想来这些人也是这个想法吧?   不对,贾敬一怔,手里搭着镇国公府的帖子。   这镇国公安妃所出的六皇子是个只爱游山玩水,写诗作画的,但这安妃和镇国公却是个野心勃勃的,镇国公虽然名声不大好,势力却不小,他怕是也有些心思。   这水真的是越来越混乱了。   贾珍听他半天不回话,抬头见贾敬正在愣神,便问,“老太爷?”   贾敬回神道,“无妨,你不用管他们,事情很快就会结束的。” 第九十五章 大长公主   事情果然就如贾敬所说,发展之快令还在暗中结盟的众人目瞪口呆。   不出三日,北静王水溶告发太子意图谋反,圣上惊异,命人搜查太子东宫,果见太子宫中有诸多违禁器物,又在太子郊外的庄子上发现私兵、钱粮、兵器等物。   圣上震怒,将太子幽禁与东宫之内,下旨废除他的太子之位,原先东宫属官、奴婢等全部拘留调查,罪大恶极者当场杖杀。   在甄贵妃等人的怂恿下,圣上不仅废了太子还意图行不利之事。   太子胞妹大长公主坐不住了,当即进了宫,跪见陛下。   要说这个大长公主却是个不幸之人,她出生之日便是生母去世之时,当年圣上丧失发妻、太子年幼失母,虽是圣上的嫡长女,大康王朝的大长公主,身份最为尊贵,但不受圣上和太子两个最有权势男人的喜欢,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   成年之后早早被圣上赐婚给一普通官家的嫡次子,那人福薄早早去了,大长公主也不闹腾,安安静静在公主府建了佛堂,未故去的夫君祈福。   所以大长公主虽然在上层不受宠爱,但在普通官家之中名声甚好,她又一向怜贫惜弱,即使是遇到了没了根的奴才太监或者是备受欺压的宫女,也帮衬一二,在宫中名声也不错。   这不大长公主在门口跪了半个时辰,原先受过她的恩惠,后来成了李全的干儿子的小栓子瞧不下去了,悄悄向他干爹求情,李全虽然不愿意惹上这一档子的事情,但他只收了这么一个干儿子,小栓子这般请求,也只能应下了。   李全捧着皇上最爱的碧螺春悄声来到皇上身边,皇上正在批着奏折,没有理会他。   李全暗骂了一声小栓子,个坑爹的货!   轻柔唤道,“皇上,您批了也有一会儿了,该歇歇了,仔细您的眼睛。”   皇上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在李全的伺候下将喝下温润清香的碧螺春,道,   “这是你泡的茶吧?”   李全笑道,“还是皇上舌头尖,这一尝就尝出来了。”   皇上笑了,“你手巧,你泡的茶难得有一股子清香甘甜,是别人没有的。”   说着说着皇上便沉了脸,道“若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能和你一样孝顺我便好。”   李全赶忙跪了下来,这废太子再怎么着也是皇上的血亲,怎么轮不到像他来着的。   “哎约喂我的皇爷哟,您这话说得可不是让老奴无地自容了吗?不说二皇子勇武,四皇子孝顺,六皇子才情甚高,公主们也个个孝顺非常,就像大公主为夫守节名声甚好,二公主和三公主更是......”   李全念念叨叨马屁一大堆,皇上也听不下去了,“得了得了!马屁还怕上瘾了不是!”   李全见皇上放松了些,自己心情也一松,趁热打火,道“皇上,这大公主还在外头跪着呢,您瞧?”   皇上听他提了自己的大女儿,渐渐收敛了笑意,道,“这跪了也有大半个时辰了吧?”   李全忙回应道,“正是呢!这夏日炎炎的,大公主在大太阳底下跪了这么久,老奴也是心中担忧着呢!”   皇上叹了口气,道,“罢了,让她进来吧,这本不与她有关,让她进来吧!”   李全忙道“是。”   随后去请了大长公主进来。   只见一名浑身素服的女子在人的搀扶下进了内堂,行走之余踉踉跄跄,背后更是湿透了,薄薄的纱裙粘在了后背上。   她踉跄一下,便要跪下,“女儿给父皇请安。”   虽然不喜欢,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见她如此,哪里忍心,忙让人扶着在她身边坐下,细细打量了来。   因着发妻因她而死,皇上一直对她不冷不热,印象中是一个文静内敛却面目模糊的形象,今日见了她倒是一怔。   她这女儿和发妻长得太像了,尤其是她刚刚在太阳下跪了这么久,鬓发湿透,面色苍白,和发妻临去之前叮嘱他好生照料两个孩子时一模一样。   皇上想到发妻,有些不忍心瞧了,他对不住自己的妻子,当初说好得要照顾好两个孩子,结果儿子谋逆被他处置了,女儿一直不受他喜爱,过得冷冷清清,死了丈夫还跪了这么久,心中对太子的怒意去了一两分。   大长公主瞧出了父皇的躲闪,心中一喜,她早年听说过父皇母后恩爱扶持,又听身边积年的老嬷嬷说自己和母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只要父皇心中还有一两分的母后,大哥就有救了,道   “父皇,女儿过来就是想请您宽恕大哥一二,女儿愿一生侍奉佛祖,为哥哥消除罪孽。”   皇上即使心中再恼太子也不忍她无辜受累,“这本与你无关,你不必如此。”   大公主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这与她母亲越发相似了。   “父皇,母后原本只有我和哥哥两个孩子,可惜我们都是福薄之人,我早年去了夫君,没有开怀过,也不愿意再招惹别人了。哥哥成亲这么多年了,也未能留下一儿半女的,我们便是母后唯一的血脉后辈了,这又怎么与我无关呢?”   皇上想到这里越发愧疚了,太子多年未曾有一儿半女,早年他也是担忧的,后来太子越发不得他的眼,反而没注意了。大公主这么一说,他倒是想到这两个孩子确实都没有孩子。   大长公主见此,又道,“父皇,女儿自知哥哥罪孽深重,不可饶恕,只盼着您能将他幽禁于一处,让他留下血脉便好了。”说着垂泪起来。   皇上感叹,轻拍了她的手背,太子所有叛逆之心,到底没有叛逆之实。想到废太子年幼之时一向贤德孝顺,定然是有人撺掇的。又听大公主这一番言语,心中愧疚一起,反而消散了恼怒之意。   况且他是自己的亲儿子,若是自己留下弑子的名声,将来也必然会遗臭万年罢,索性自己也下不去手。   便下旨道,“废太子罪大恶极,然忆及情有可原并为恶人所蔽,迁居平安州,幽禁府内,然不得结交外官,望平安州诸属悉心照料,一切花费皆从内帑所出。”   大长公主忙磕头谢恩,被皇上拦住了。   随后皇上留她说了会话,见他命人备了自己常用的御撵,亲自扶着她出来,留她在宫中住上一两人,恩宠不断。   众人惊异,这大长公主一向不受宠,进去之前还跪了大半个时辰,宫中诸人都在暗中嘲笑这大长公主还不如个受宠的妃嫔呢!谁知道进去仅仅半柱香的时间,不仅救下了太子自己也是咸鱼翻了身。   纷纷打探,但是乾清宫不是寻常地方,等闲打探不到消息。   随后各宫室据说摔坏了不少茶碗瓷器的,但还是得一一奉上珍宝去见皇上的新宠大长公主去了。   外朝诸官虽然也震惊,但相对于内帷诸人,更希望早些停歇,毕竟废太子当了这么多年太子,地位正统,不管是主动或者被动,与之相交的人数不胜数,真要牵扯出来,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呢!   然而后面的事情告诉他们,想多了。 第九十六章 指点   令朝中诸位大人想不到的是,太子是平安了,但有关太子的调查更为严苛起来,无数人被抓了起来,皇上似乎将废太子叛逆的愤怒都发泄在了这群人身上,认为是他们的挑拨才造成了太子的学坏,尤其是太子外家更是满门处斩。京城的菜市口不停有人被砍头,鲜红的血液在炎热的夏日里发出阵阵腥臭。   半个月后,江南。   江南水乡,风景秀丽,秦淮河上,杨柳依依,烟雾缭绕,纵使炎热夏季,在这江上船边,清风拂过雾气,也平添了几分清爽。   往日里,或是财大气粗的盐商拉拢上官,或是手下不足的官僚寻觅有才之士充当幕僚,或上京的衙内们来这儿见识一二,而这都少不了佳人美酒相伴,所以每常此时,秦淮河上,西湖桥边,言笑晏晏,脂粉香气可传至老远。   妈妈们纷纷将自己调教好的瘦马们推出去,争奇斗艳。   前朝那些个在江南地区只手遮天的豪族盐商们,为附庸风雅,弄出个“姑娘”的比赛,原些是无论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扬州瘦马都可以参加,但前朝风气严谨,对女子极为苛刻,注重风气,好人家的女子是断然不敢参加这类赛事的,只有那些个清官儿,妓子,戏子之类的参与,即使这些姑娘在某些方面都可称之为大家的了,依然逃不过时人鄙夷的眼光。   到了本朝,外有江南出身的贾史薛王四大家族,本土还有土豪甄家,“姑娘”的赛事也算是延续着,不过赵氏皇族一向不喜这些奢华旖旎之事,尤其是林如海这个代表皇帝的死忠担任巡盐御史的期间,这赛事办的都很是低调。   好在这林如海重病在床,听说不大好了,他妻族的侄儿正在贩卖产业,看来活不过多久了,如今各政事都交付了府台衙门,闭门不出。   林如海一回来复职就重病,可以说年初就没了压制,太子和义德王爷的势力在江南没了压制,各显身手。   原太子名正言顺,多数从帝都派遣过来的就是他的人。   义德王爷可以说是江南的土皇帝,江南地区上上下下布满了他们的羽翼,若是上面派来的官员不合心意,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有苦说不出,有权行不了。   上居正统,下有势力,两方争执不下,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   多少官员因着因那的缘故暴毙,整得整个江南官场乌烟瘴气,竟有几分下世的光景来。   “商女不知亡国恨”,这“姑娘”亦不知这官场动荡与黑暗,捧得人越多,越发红火出名起来。   尤其是不久前,听说太子千岁被废了,甄家更是在江南只手遮天,他们又是最爱繁花似锦的,这江淮的奢侈之风更甚了。   淮河两岸的小商贩们瞅准了时机,或是贩卖些吃食,或是些小饰品,小玩意儿儿之类的,虽然那些个高高在上的公子姑娘看不上,但每逢这个时节,最不缺的就是想要飞上枝头当凤凰的麻雀。   还有那些自持有些才气却没甚名气和家世的酸儒们,而这些都是他们的客户,好运的商贩,占个好位,一整年的吃食就赚出来了。   此前有着林如海的压制,一直过得不温不火的,有权有势的公子大人们不多,自己那些个大方的主顾们也小气起来。照理儿姑娘红火了,他们生意也该好些,但反而更差了些,这倒是奇了怪了?   正值晌午,太阳火辣辣得直射下来,知了声此起披伏,有些能耐的人家都不愿这个时候出门子。   小贩子们三三两两,坐在树荫子底下的茶馆里,贵的茶不敢喝,只让老板娘送上一碗热水,消磨一下午再给一两个铜板就是了。   要是在人多的时候,老板娘就是肯让他们坐,也是皱着眉的,恨不得他们沾沾屁股就走,好给真正吃得起茶的贵人们腾位子。   但年前进的不少茶叶子,都快烂了,也自暴自弃,随这些穷鬼去了,偶尔兴致来了,还给一两片叶子。   柴大娘是卖糕点的,为儿子娶的儿媳妇也是好厨艺的,柴大娘早年丧夫,幼子体弱,她不仅长得腰粗膀圆,个子高还黑,头发用布全部包了起来,远远瞧去,竟像个杀猪的屠户,为人也泼辣,就是个有把子力气的男子也占不到她半分便宜。   她是卖吃食的,这吃食不比别的东西,不能久放,把柴大娘烦个不行,偏偏城西一个妖妖娆娆的姑娘嫌弃不好看,不好吃,柴大娘脾气上来了,直接将人赶走,看着日头上来了,留着儿媳妇看着摊子,自己跑到茶馆里喝口凉茶。   气消些后,看到一身形瘦削,面白无须身穿丝绸,手里拿着油布包着的什么东西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了,柴大娘忙起身让人。   柴大娘虽长得五大三粗,但最是仰慕这等读书人,当初她娘家也是殷实的,她不顾家人的反对嫁给了孩子他爹,他爹穷的连个碗都没有,就只是识得几个字,可惜命不好,早早去了。   这位中年人是柴大娘先夫的远房伯父,是一个极有本事的人,在一家大户人家当幕僚,柴大娘先夫、儿子都是跟着这中年人学的字。   柴大娘虽然很想与之亲近,但他是个清高的,要不是膝下没有子嗣,也没个近支的叔伯,只有她丈夫儿子这两人关系近些,多有照顾,就算如此,他也从未与柴大娘多话,也极少出他老爷家府邸,更是极少踏足这等贱地。   “大伯父怎来了,快来坐坐。”   中年男子皱眉,桌椅倒是干净的,可坐在那里头的有光膀子的,有说荤话的,还有随便拿块抹布遮着脑袋打呼噜的,男子自持读书有体面的人,着实不想跟这群下九流的人坐一起。   男子抬头,稀疏的稚嫩的树叶遮挡不住耀眼刺目的阳光,不是很热,但干燥的很,自己出来这么久了,连口热乎水都没喝上,喉结微动,也不嫌弃了,就着柴大娘指的地方坐了下来。   柴大娘坐在旁边,也不敢靠太近,这先生是个有本事又能耐的,往往能说出不少有道道的消息来,这些年“姑娘”在江南两淮越发出名,这淮河边上的小道都被城里有些势力的人家给占了去,要不是先生给托了关系,他们家也得不到这摊位。   “先生,您也知道咱是做个小生意的,前两年姑娘不红火,冷清了不少,今年这姑娘红火了,咱们老早备了东西,就盼着卖出去好过个好年,但这日子反而冷清了,也不知道是个咋回事儿,您给个指点先。” 第九十七章 晕了   柴大娘嗓门大,这时,就是特意压低了声音,整个茶馆里的人也都听到了,关乎自身利益,每个人都停了声音,或侧着耳朵,或端着茶碗,胆子大的,直接歪了身子,朝着那个看着和身边自己等人不是一个世界的男子。在茶馆帷幕阴影下,有着两个男子,一主一仆,点了碗茶,也不喝,客人多,老板娘也不在意。   该男子同样姓柴,他在甄府当家大老爷身边当值,做幕僚,但这幕僚也分高低,甄家是皇上亲信,内里还有深受皇上宠爱的贵妃和义德王爷,这甄大老爷身边自是就聚集了一群有能有势的幕僚。   自己一才能不多,二无钱,三无势。柴先生摸了摸手里的油布包,也就是坐冷板凳和个跑腿的,哪里轮得到他说话。   此时一群人,有个五六十的样子都竖着耳朵,专心听着,柴先生内里虚荣心渐起,又一边唾骂自己不过是些贱民,他们能懂个什么劲啊!   “这也不好说,上头的事,怎好乱说。”   柴大娘眼睛一亮。平民百姓生活单调,不是劳作就是休息,闲事最大的乐子,就是听听说书人讲讲古,八卦一下上头那些人家的闲事,不仅是有爵位的人家,偶尔谈谈那最尊贵的人家的是也是有的,本朝风气开明,就算说错了也无妨,再者,这上下嘴唇一动,说出去的话无声无凭,谁来管你。   曾经在农村,农闲时,几个农夫农妇在侃大山,一农妇问,也不知这皇帝人家过得什么日子。一农妇回答,定是极好的生活,当皇后想吃东西的时候,就会说宫女,给我拿个柿子饼来。农夫补充说,皇上用的耙子应该是金子做的。   “先生,说说好了,我们也只是想要知道为啥子今年这样,来年还会不会......”   “这倒说不好,此前,这太子坏了事,圣上仁慈,封为义忠亲王,拘禁在平安州。太子一贯以来都是贤臣孝子,怎会又这般大逆不道的行为,圣上以为这都是下边的奴才挑拨的,咱这儿也在圣上重点清理观察的地方。”   况且这姑娘红火全凭着他们甄家撑着,这太子废了,义德王爷可不就是板上钉钉的那个了吗?   只不过他们甄家不怕不代表其他人不怕,皇上对太子一党的清查从京城烧到了江南,谁还有胆子敢再这个时候热闹,这群贱民能有生意才怪了!   柴大娘听得不是很明白,然,江南自古就是政治最为黑暗,权利交织,利益更迭,几乎每换一个皇帝就会有一次官员的大洗清,百姓不关注政事,但隔个几十年,这边就有不少官员或被牵回京都,或直接问斩。   细算来,圣人登基已有几十年了,他们这儿又有林大人在,虽然他们商贩时常嫌弃他管得太严苛了些,但到底安安稳稳这么多年,难道又要乱了吗?   能在淮河边摆摊子的,不是脑袋瓜聪明,就是有几分关系,大家都是城里人,不比那些真正愚昧无知的农民,多少想到了这些道理,一个个都皱起了眉,早年就听闻圣人身子不适,但一直拖着,也没......   今年这般情况应该还要持续一阵子,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不同于百姓的愁眉苦脸,柴先生面无表情,似乎还有几分悲天悯人的感觉,但细细观察可以发现柴先生声音带有喜意。   此前有讲,柴先生在甄府当值,甄家是二皇子的外家,板上钉钉的二皇子党,这太子坏了事,最有利的就是二皇子了,二皇子最得圣宠,母妃身份最高,剩下几位皇子,要么身份不高,要么能力不显,江南乱也只是二皇子党人趁机收拢心腹、安插官员。   柴先生拿着包裹的手不知觉得紧了紧,整个甄府都十分忙碌,要不自己这个不受重视的门人也不会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先生微眯的眼中闪过坚毅的光芒,这绝对是个攀上高峰的好机会。   这样想着,柴先生越发激动,血脉膨胀起来,似乎刚刚的疲惫只是幻觉,捧起碗,喝了口,便手脚利索得起身,柴大娘是做活计的,身手更加敏捷些,快了先生一步,帮着先生将他的小包袱拿了起来,正要递给他,就被先生一抢而过。   而后先生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咳嗽了一声,视线转到了其他地方,说“时间也不早了,我还有事要办,就先走一步了。”   与此同时,手里的小包袱任攥得紧紧的。好在柴大娘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得失,没有计较。他说完就大步离开了。   待他走后,原先静默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了,瞬间如冷水入热油一般,一下子沸腾起来。   “哟,这上头的事与咱们有何干系,怎就挡了咱们的生路……”   “还能怎要,只盼着好些结束……”   “我订的那么多的食材,这不是全亏了吗……”   “谁知道那先生说的是不是真的?凭什么听他的呀……”   “嘘,你当他是哪个?他可是甄府的门人!”   “哪个甄府?”   “还有哪个甄府?哪个土皇帝甄家,未来皇帝的外家……”   “是那一家,那家可是最追捧“姑娘”的,这么说来,我们只要熬过一整子就好了……”   “谁知道呢!还没定下来的事谁知道是真是假……”   ……   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争吵中,原来在茶馆边上,影影约约坐在被帷幕遮挡的地方的两人人悄然离去,如果细心的人再一观察,就可以发现,两人离开的方向与刚在引发众人争论的先生的方向一致。   回头来看柴先生,柴先生正要去甄府,走的是小巷,为的就是快点回去,巷子外面就对着甄府大门,将要出巷口时,柴先生见到甄府门口人影不断,来来往往。   这不是宴席的开始,柴先生知道他们这是来打招呼,走关系的,柴先生自豪与心奋并存,自己升官发财的日子就在眼前,还好自己聪明一开始就投靠了甄家,以后的富贵少不了自己,先生脸上的笑意几户绷不住,可就在此时,柴先生只觉身后一痛,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柴先生被不远处喧闹声吵醒,吃力地抬起昏昏沉沉的头,这时,从头上滑下一物。 第九十八章 后继之人   天色一黑,但月亮十分明亮,巷口前正对的甄府也是灯火通明,趁着光,先生发现这就是自己用来包东西的包袱,顿时心头一紧,酥麻感从心口一直传到四肢,顾不得身体上的不是,连爬带滚得起身,摸索着要找包袱里的东西,偏偏这个时候,一片云遮住了月亮,一片漆黑,这能借着灯火的余光,一点点摸着,先生也不过是个书生,来来回回好几次,累瘫在了墙角。   乌云渐渐散去,明亮的月光泻下,照的小巷也是通明,干干净净的巷子,别无一物。   到了这时,还不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话,先生也白活了这么久。靠在墙角,想到刚领到这事的战战兢兢,想到刚刚将要出巷时的喜悦,升官发财的幻想,一切都没了,还有可能招来杀生之祸。   他想要逃跑,但曾做过甄府门人的他,还能不清楚甄家在这一片区域里的势力,自己又能逃到哪呢!不久前他多喜悦于甄府的大势,那么现在他就有多惧怕厌恶于此。静默了好久,柴先生跌跌撞撞得起身,往甄府去了……   就在离甄府不远的地方,有一民居,里头着统一服饰的人来来往往,却落脚无声,此处便是之前引发中媳妇婆子争议的神仙公子所在,不过这个神仙公子往日里不大出门,这门房紧闭,市井之中多闲事,渐渐被其他的事情移了兴趣也就不再关注了。   江南官场这些日子以来,风起云涌,倾轧黑暗,各色消息在这里汇合整理记录,连同各类账本子,包括不久前从甄府门人手中获得的,都被聚在一起,用油布纸包裹起来,先交于总管事,再给公子过目,公子不是旁人,正是在茶馆里坐着的主仆中的主子,同时也是四皇子赵祍晟的表弟蒋子宁,那位神仙公子。   蒋子宁不过略瞧瞧,就放下了。君子风华世无双,唇角勾勒出似嘲似讽的笑。   “也亏得这甄家自称是百年世家,吃像这么难看!”略显粗俗鄙陋的话在这玉人的口中道出,如诗歌般动听优雅。   “这江南地区包括金陵、苏州、无锡、常州、扬州、杭州等各大赋税重地,产粮大城,有八至九成左右的官员或为甄府心腹,或为甄府附庸,甚至有些地方有言只知甄府不知朝廷......”总管疑问。   “不过是些趋炎附势之人,只知烈火烹油、鲜花著锦之势,却不知树大招风,早晚这树被砍了,只能树倒猢狲散。”   “皇上年迈,有恩宠于甄贵妃二皇子党,纵然义忠亲王在大长公主的帮衬下活了下来,但也没了机会,皇上只见二皇子母子,二皇子党有钱有势有恩宠,如何会树倒?”   毕竟不是自己的人,连这点都不知道。这总管是四皇子派来的,蒋子宁就是嫌弃他笨拙粗鄙,但看在四皇子面上,也只得细细道来。况自己与四皇子看着关系亲密,但若是计划成功,那就是君臣的差别了。   “二皇子党确实占据了地利人和,但也得看天是否给她天和了?这两年气候异常,朝廷总要花大笔钱财来赈灾,山西那边更是闹了大旱灾,皇上吩咐要拿湖广江南税银去赈灾,你瞧着甄府这般行事,钱到了他们手里,还拿得出来吗?   皇上再是老迈偏心,他也是皇上啊!况甄府势大,你只看到了这城墙的高大,却不见它的粗制滥造,一推就倒。等皇上震怒,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哪个父母不偏心,但总有可以压制这种偏心的,比如长辈、礼法、身份、责任、舆论等。   “公子英明。”   “这些不用看了,都送回京都去吧!”   总管点头称是,将东西递给旁人,后问,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公子何不早些会京都,好协助主子共谋大事。”   “咳咳!母亲父亲认为我体弱,让我好生在江南修养,我又如何能辜负他们心意呢?”明明是含笑温和,总管不知为何感到一丝冷意。   事实果不出蒋子宁所料,皇上命钦差大臣过来收受粮食税银,但江南等地先是被原太子收割了一阵,后来又被甄家掌控,甄家吃到嘴里的哪里还会吐出来。   钦差大臣也不敢强逼义德王爷的外家,只能再逼一逼那些富得流油的盐商和府台衙门,但这些人也是被搜刮过了的,一方面拼命压榨百姓,得些银钱,另一方面糊弄钦差。   钦差也不是好糊弄的,见无法糊弄去,胆大包天的大商人们直接联合税官杀了钦差。   百姓也不是简单的,城里的还算好,他们本不靠田地吃饭,外头的,那些种田的自由民几乎都被逼迫过了的,小民没了活路也不愿意苟且,一时竟然也作乱起来。   原先皇上打量着,南方没什么大灾,税收一向充足,都用于救灾,朝廷再补充点,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这样的情况也已经持续有些年了,皇上也没有太过担心。   谁承想一贯令人安心的江淮等地也出了事儿,太子的失势,让二皇子本身的不足暴露无遗,他能力不足,不足以约束门人,其甄家势力极度扩张,无人能触其锋芒,更在江南只手遮天,谋害钦差,险些造成民乱。   虽然压制住了,但山西的赈济粮食别想有了,这下子原本强撑的皇上更是深深吐了口血出来,身子更加不好了,即使是薛院正的神药也没多少用处了。   更兼原先因为太子之事撸掉了太多的官员,一时间朝廷运转出了问题,想大肆革职查办江淮官员也是不能的了,只能狠狠责骂了义德王爷,将他禁足府中,再多的却是不能做了。   因着圣上身子不适,刘林办事不利,圣人只能一再请求张首辅出来主持大局,张首辅再三推辞,因为局势着实不稳,只能他来接管了。   张首辅不愧是两朝老臣,一上任,就宣布只罚首恶,从者戴罪立功,将甄家罚俸两年,将甄家前途大好的两个子侄撸了下来,狠狠震慑了江南一杆牛鬼蛇神,一时间威望大涨,处理事情来也更加顺畅了些。   但山西和江南的事情事情却拖延不得,同时在皇上心中还有一点心焦如焚,他如今整日整日得昏睡,难得清醒的时候就在考虑后继之人的事情。 第九十九章 抉择   “咳咳咳!”皇上难得清醒的时候被这咳嗽折磨得难受极了。   李全赶紧递上痰盂,接下污秽,又侍奉这皇上漱了口,隐隐约约听到外头有女眷的声音,问道,   “是谁在外头吵闹?”   李全小心回应,“是甄贵妃娘娘在替义德王爷请罪呢!”   李全暗想,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之前大长公主还被甄贵妃娘娘逼着磕头请罪,现在轮到他了。   皇上纵使再喜爱甄贵妃,想到她娘家做的事什么爱意都没了,他是恨不得将甄家全部处死的,但甄家老祖母还在,想到那个年长慈和的老人,他着实不忍心让她晚年还要为子孙忧愁,只能拉出他们几个子侄出出去罢了。   外头声音还在继续,皇上听得头疼,便道,“你去对她说,如果她再吵,他们甄家就不是几个子侄的事情了。”   李全得在一旁伺候着,没法离开,一挥手,他身后一小黄门匆匆跑了出去,不过片刻,就停了声音,小黄门来回,说甄贵妃娘娘回去了。   皇上还是放心不下前朝之事,便问,   “外头的事情,张首辅是如何处置的?”   李全身为司礼秉笔直监掌事大太监,也是有权力接触奏章的,便道,   “回皇上的话,江南巡盐御史林如海重病不治身亡,膝下唯有一女与其过继的嗣子,他上书来回在他治下,江南出此大祸,心中愧疚难安,以负圣恩,遂将半数家产上献朝廷,以资灾赈济。”   “林如海?”混沌的脑袋闪现出林如海忠贞恭谦的身影。   “年前不是好好的吗?他怎么就去了呢?”   皇上此前有听闻林如海生病的消息,他原先当做是他未能如愿离任江南而表示不满罢了。   对于江南发生此等乱局,皇上对林如海也是心怀不满的,只是因为他早已上报病重,加上自己身子不好,只能拖一拖了,皇上还是相信他的能耐的,在扬州任职十多年,安安稳稳,本想让他戴罪立功,谁承想却得到他去世的消息了。   李全小心翼翼回,“金吾卫处蒋公子蒋公子正在江南,他传来了密信。”   “他,他怎么在那里?”   “蒋公子继母认为江南气候温润,适合养病,正巧蒋公子之前有些症候,所以被送去江南养病去了。”   皇上听闻,不满道,“这个长平侯真的是越来越不着调了!”   这金吾卫是专门对皇帝负责的特务机构,里面成员的选择一代一代相传,旁人无从得知,便是知道金吾卫存在也屈指可数。   金吾卫神秘而强大,但就是因为太过于神秘了,有些公开的事情就无法阻止,比如蒋子宁虽是王孙公子,但被继母联合父亲赶到江南,他可凭借金吾卫的身份说我不去?   到时候恐怕第一个要他死的人就是金吾卫本身了。   皇上取过一火漆封缄的信笺,印章完整无误,确认无人查看,才打开来。   书信中详细记载了林如海子年初回扬州赴任后突发重病,实则剧毒在身,同时还附上了脉诊,然后江南打乱,废太子与义德王爷之争,随后太子被废,甄家只手遮天,加上清算废太子余孽,江南一片动荡。   详详细细,不仅是林如海中毒的真相,就连甄家与心腹幕僚的对话都一一写明。   皇上越看越生气,两个最看重的儿子,生生将自己的江山搅和得翻天覆地,又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   李全盛了皇上吐出来的赃物,一打眼,脸色大变,立即将手中痰盂藏于身后。   “呼哧呼哧!”粗重的喘息声,即使皇上没有瞧见自己的那赃物,但口中粘腻的铁血味是藏不了的,加上胸口如漏风的风车一般,每一次喘息都带来阵阵疼痛。   皇上心知自己多年背着人追求仙药,最终还是未能成,心中凄凉,想到祖先对这等东西的厌恶,还是有道理的。   又想着自己岁数将近,天灾人祸不断,犹记得自己四十一年前登基之时还是年幼无知的儿童,当时唯一的念头就是当个好皇帝,四十多年了,不仅子孙没有教导好,国家也是治理得一塌糊涂,愧对祖先啊!   一滴浑浊的泪从眼角滑落鬓发。   为了江山大业,往日里所有的情感都得抛去,皇上开始细细思量他的几个儿子起来。   废太子既嫡又长,身份上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了,可惜耐心不够,被权势眯了眼,将父子兄弟的亲情都抛之脑后,为了自己座下的这张椅子,都等不及自己去了,就想要谋逆。   二儿子是个好的,善武又大气,虽然脾气暴躁了点,但有自己看着也没什么大问题,他向来是自己最合心意的孩子。前太子坏了事,自己也一度想要让他接替位子,对于他收拢前太子势力的事,自己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看来,老二耳根子软,太信赖甄家了,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势力。   还有老四,此刻皇上也注意到了他一直默默无闻的四儿子赵祍晟,赵祍晟是已故的蒋昭仪所生,蒋昭仪并不受宠,早年又早早得去了,当初德妃长子夭折,德妃性子柔和,合他的心意,长子夭折后,一度伤心欲绝,圣上垂怜,将赵祍晟养于德妃膝下,后来德妃又育有调皮捣蛋的九皇子,赵祍晟就更加被忽略了。   成年后赵祍晟排位第三,却甘愿在太子身后做个跟班,他又长着一张和他母亲一样的永远长不大的娃娃脸,从来没有在他的兄弟中显现过威胁感,在皇帝心里,他也只是个长得不够英武却还算忠心的的儿子,远不在他的继承人名单中。   不过细细想来,他虽然长得稚嫩,但交付给他的事情从来没有失手过,这倒是个会隐藏的。   老六性子舒朗大气,只是志不在朝政,只喜山水诗画,一直与野心勃勃的镇国公府和安妃性子不大和,但也从来没有约束过他的外家,不知道是真的寄情于山水还是作为掩护罢了。   不管是真是假,他如今也顾不得了,只要他是个有本事,有能耐,能托付江山就好。   下头几个中,德妃所出的九皇子看着也不错,奈何年纪太小,若是自己还有些年头或许还能详细看看,如今,罢了!   最后细细数来,也就在老四和老六中选了。 第一百章 林如海的家底   皇上静静闭着眼,李全当他睡着了,正想悄然离去,却见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皇上挥挥手,李全靠近了,听着皇上的吩咐,李全面色不变,眼神却越发惊讶起来。   第二日虽是大朝之日,因为皇上病重,不过是在张首辅的主持下走个过场罢了,将要离去,李全宣布了两道旨意,如同冷水入了滚油,瞬间炸开了锅。   四皇子奉旨奔赴江南,封已故巡盐御史为文肃公,以恩德其捐献家产的义举,同时四皇子主持江南残局。   六皇子奔赴山西,主持赈灾济民事宜。   简单的两道旨意,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皇上的心意了,这两位恐怕就是选择继任人了。   贾家,宁国府内闭门守孝,荣国府中,贾赦一向宅在家中,贾政不够上朝的资格,平日里不过去衙门里点卯,早早回来了,因此荣国府众人隔了一日才晓得事情。   一时间不知道是喜是忧,贾赦跟随的废太子,贾母和贾政看好的义德王爷都没能选中,好在还有一个四皇子,贾元春就在四皇子府中,于是原先有些断掉的线又连了起来,王夫人也更被看重了些。   但或许是不相信自己的眼光,或许是想要多一条路,王夫人在贾母的示意下悄悄联系上了镇国公府的小诰命。   在行动之前,秉着同族的情分,王夫人还跟宁国府通了气,然而宁国府依旧闭门不出,王夫人只能暗中抱怨两句。   另一边四皇子来到了江南,下了船,就见一带着青衣围帽的男子在意小仆的陪伴下等着。   四皇子是微服而来,没有多留,跟着这个青衣围帽的男子上了车马,一路奔波。   四皇子往车帘外打眼一瞧,这是往城中心去的,他知道金吾卫想来低调,自己这个表兄弟在家又不受宠,若是出门必然会找个僻静之所,好奇便问,   “子宁,咱们这是去哪?”   只见那名男子取下围帽,灿烂珠华,江南温润的气候似乎更为他增添了几分温和之感,便是狭窄昏暗的车马也亮堂了起来,四皇子瞧了便笑,   “你这样貌,怪不得得和女子一般得带着围帽,你往日里在外头走着,可有人掷果盈车?”   蒋子宁眉头一抽,想到当初刚来的时候,一时不慎,被瞧了,很是被市井女眷围观了十来日。   他知道四皇子因为自己长相的原因也一贯会调笑他的长相,于是并不多理会。   “殿下,咱们去的是巡盐御史府。”   四皇子疑惑,他虽然是奉命去宣旨的,但并不想立即过去,怎的?   “殿下,林如海在江淮经营多年,并非一般之人,我初到江南恐怕就知道我的消息了,然而知道月前,即将故去的时候才把我唤了过去,为此与我,或者说我们做了一场交易,所以,这才带殿下过去!”   四皇子惊异,从他得知的消息来看,这林如海身重剧毒,早已人事不省,对比一下他父皇如今的样子便知道,林如海在死前还能如此筹谋,当真是非常难得的了。   “他想要做什么交易?”   蒋子宁沉稳道,“他将交易内容交给了他的心腹管事,并未和我提及,只道要见了殿下才会说。”   蒋子宁一向注意和四皇子的关系,两人虽是表兄弟,又因为四皇子需要韬光养晦的缘故,只有他一个可用之人,加上他金吾卫的特殊身份,两人关系非常亲近。   但蒋子宁身为金吾卫非常清楚,六皇子是真的不慕权势,也不是四皇子的对手,所以四皇子将来可期,他们便不是兄弟的关系,而是君臣了,现在四皇子依赖于他,不代表将来会如此。   因此在林如海说到要交易的时候他直接拒绝了,这不是他该参与的,老狐狸林如海瞧得分明,笑而再也不提了的。   四皇子听闻后果然不再说了。   到了林府,林府早就灵棚灵堂得盖了起来,林如海在淮扬任职多年来一向勤俭谨慎,为民做主,自他去世的消息传开来,便陆陆续续有各地的百姓前来吊唁。   呜咽哭泣之声不绝于耳。   似乎早有人预料到四皇子等人的到来,早早就有奴仆来牵了马车,从偏房角门进了府。   喧闹的哭泣声渐渐远去,四皇子心中暗叹,他父皇纵然有千百种的不是,但他提拔林如海,赐谥号却是再正确不过的。   不知将来自己可否有这般忠贞臣子相伴?将眼神转向了一旁清俊的声影,他会是自己的林如海吗?   随后一名服丧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自称林管事,恭敬向四皇子和蒋子宁请了安,便要带他去林如海书房。   四皇子拒绝了,要先去给林如海上柱香,林管事自然欣然应允,然后带着两人去了灵堂。   灵堂之中,只有稚子弱女嘶哑哭泣之声,四皇子心知这便是林如海的遗女和嗣子了,人皆有怜悯之心,四皇子深知他们丧父之痛,不忍见,匆匆上了香,安慰几句便出来。   由林管事领着到了书房处,却见一穿孝的年轻公子早早迎了上来。   “给四皇子请安。”   只见这位公子眉眼风流,口音中自带了京都的话来,心中好奇,面上却不显,让起身了。   待众人坐定后,年轻公子自称是林如海妻侄,贾家荣国府长房嫡孙贾琏。   道,“还请四皇子安心,小子一定会照顾好林妹妹的,必然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再者,”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一卷账册,道,   “小子这两个月来兢兢业业,将林家家产收敛售出,又遵循姑父遗言,收拢出了六成的家产来,以奉上朝廷,备用赈灾之用。”   四皇子虽然不大受宠,但身为皇子,还是有人巴结的,见他这般得殷勤,哪里还有看不出来的。   取过他手上的账本子一瞧,却是被这巨大的数额给震惊了,整整二百四十万白银,据贾琏所说这还只是六成,也就是说林如海整个身家有近四百万两。要知道浙江南直去年上缴的也不过三百万两罢了。   贾琏见他并不说话,以为嫌弃少了,担心他怀疑自己从中贪污,忙连连道来。   “殿下,林姑父之祖,曾袭过列侯,今到如海,业经五世.起初时,只封袭三世,因当今隆恩盛德,远迈前代,额外加恩,至如海之父,又袭了一代,但一向人丁单薄,一脉单传,加上诸多主母嫁妆,确实遗留下诸多财产。” 第一百零一章 回京述职   “但林家虽列侯出生,却是书本网之家,先代几辈并不热衷置产经商,据小子所知,多数闲财都用于购置书画等物,林姑父去世前曾言,这些东西乃林家先祖历代积年留下来的,不可置换,要留给表弟与表妹的,所以小子未曾轻动。   这二百四十两多是旧宅店铺庄子和诸多其他产业贩卖而得,其他家产均不可轻动了的。”   四皇子心知他误会了,但听着他的解释也是了然了,林家原本就是勋贵人家出身,一脉单纯,又从未出过败家之人,只有进没有出,产业自然比一般人家多些,想着灵堂之中的两个年幼孩童,心底叹了口气。   安抚贾琏道,“本王自然知道了你的心意,林大人忠心事主一心为民,便是父皇也是心中感慨的,特旨封为文肃公,命本王过来吊唁一二。你,贾琏是吧?”   贾琏面上一喜,稽首称是。   “林大人只留弱女稚子,还需要你多多照应方是。”   贾琏忙道,“林姑父在世之时时常提点小子,小子也是心怀感激的,对姑父后事自然不敢耽搁。”   一旁林管事见此,插话道,   “贾家表少爷的心意奴才们也是瞧在眼里的,只是我们姑娘和少爷为人执拗,坚持待在灵堂之中,奴才们都是下人,不好多劝,还望表少爷多多照应一二。”   贾琏也是个活络的,自然知道该离开了,便道,“林妹妹和林表弟哭了好一会了,小子着实放心不下,还请殿下恕罪。”   四皇子自然应了。   待贾琏离去之后,四皇子轻轻将茶碗扣在了案几之上,面色沉静,   “你们可以说说了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管事和蒋子宁相视一眼,随后林管事从身后书架中取出一匣子的书,几本书的书皮上写着盐铁论、周髀算经、白虎通德论等,将书本子交于四皇子。   四皇子只当是什么账本子一类的东西,这些蒋子宁也曾得到过,倒也不算什么,并不怎么精心,但随意翻开一瞧,却是震惊。   这盐铁论记述得是江淮重地凡是拥有百亩地以上的人相互姻亲关系,派别关系,详细细致,这周髀算经记录得是自十年以来各官职变更之后的真相,而这白虎通德论更是了不得,有着三寸来厚,全是折页的粗布纸张,因着太过宽大,不能展开来瞧,这竟是一本厚厚的鱼鳞图册,记载了田地、山塘、丘山等物,还有各村各家占田地等。   林管事躬身道,   “殿下,江淮之地看着风流富庶,但都是基于经商税收这有田地的小农是每一时每一刻都有人在破产自卖自身,但皇权不下乡,一向都是乡绅治理,我们老爷有感此景,便暗中寻访打听,奈何身子不适,只探查了无锡、苏州、常州三地,便早早去了。”   这可真是一番重礼啊!   四皇子深知父皇将他和六弟分别派出去就是为了考核他们,六弟有着镇国公府的帮助,镇国公府有军权,能清理乱民,有银钱,能安抚灾民。   自己纵使有着蒋子宁的帮衬,但蒋子宁在金吾卫也不能一手遮天,顶多了解一下现今的派系罢了,林如海在江淮盘踞多年,根基深厚,他给的资料不仅齐全而且用处甚大。   “林大人的心意本王领了,不知林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林管事听着四皇子应下了,心中的石头便放下一二,道,   “我们老爷说表少爷是机灵有底线的人,殿下或许可以提携一二。”   四皇子挑眉,想到之前贾琏说的必然会遵循林如海所言照顾好林家幼女的,便知道,林如海那他当人情了。   “这是自然。”   林管事又道,“林家人丁稀薄,宗族旁落,我们老爷膝下又只有一个年弱的小女儿,心中担忧,便想着让我们姑娘和少爷扶灵回乡,守孝一年,与家族中人多多亲近一二。”   四皇子想到林姑娘外家荣国府一贯在京都的名声,点点头,道,   “林姑娘孝顺知礼,本是人伦大礼,林大人为子女计,也是一番慈父心怀,自然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又道,“林家先辈遗留下来的产业除上交朝廷的之外,只剩下一些古诗书籍古董玩物等,古玩古董之类的任由殿下处置,只这书籍便都留给我们姑娘和少爷吧!”   四皇子心知这份产业也不是个小数目,但自己既想得名又想得力,哪里有这般的好处,便道,   “这些既是林大人家祖辈历代积年所得,如何能随意处置呢!便将其记录在册,一式三份,一份提交府衙之内,一份你们收着,另外一份若你们信任本王,便由本王收着,待林睿成年之后返还可好?”   林管事本以为这些东西便要去了,谁知四皇子竟是个不喜钱财之人,如何不大喜,忙道   “全凭殿下做主。”   之后四皇子悄然出了门,借助金吾卫的力量,暗中打探,校验林如海所留资料,多数属实,只有部分因为变化太大,才出了细微的岔子。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自将江南诸事都调查妥当之后,才大张旗鼓出现,先是到林府宣旨。   然后在江南纵横捭阖,极力打压了跳得正欢的几位豪强,拉拢被打压的人,他有钱(林如海遗产),他有情报(林如海所供以及金吾卫的帮衬),终于将豪强或者说是甄家打压下去,为小民赢得了片刻的喘息,安抚民众,平稳局势。   做得虽不完美,但在江南这处浑水中能做成这样已是极为出色的了。   另一处,山西一处的民乱终于平息,也是巧合在冬季到来之前,终于下了雨,原本浮动的人心安稳下来。   两位皇子回朝述职,因着两位皇子都完成十分出色,平静的京都又开始风流涌动起来。   四皇子守在问政殿宫门口,静静站立着。   六弟已经进去半个时辰了,“咚咚咚!”寒风冷冽,胸口的声音跳得人心烦意乱。   终于,六皇子在众人的簇拥下出了殿门,来到四皇子身边,对他轻松一笑,拍了拍肩膀,道,   “四哥,全靠你了!”   四皇子分不清他是什么意思,是在炫耀,还是真的鼓励?   四皇子不敢耽搁,大步踏进了问政殿。   一进殿门,一股暖意扑面而来,暖意之间夹杂这腥腥臭味,他知道这是父皇身上的味道,父皇身子真的不大好了。 第一百零二章 贾政生辰   四皇子缓缓前进,也渐渐平静下来。   “给父皇请安。”   “恩,你明明都有了甄家的罪证了,为何不直接处置了他们?”   皇上没有喊他起来,粗糙儿平静的嗓音从上头传来,四皇子深深磕着头,无法看到他父皇的表情,自然也不无从猜测他的想法。   想到李皇后传来的消息,说甄贵妃被训斥,并且不被允许探病,曾有小黄门传出消息与甄家有关。   沉思片刻,道,   “甄家在江南积年已久,尤其是在大哥之后,权势更大,若贸然处置,必然会造成江南另一番的动荡不安,江南失了林大人这个谨慎之人,是再不能起波澜的,所以儿臣以打压为主,但并未放松对甄家的调查,只待之后一面削减甄家势力,等其不会对江南产生动荡影响的时候才能处置。”   又是一阵沉默的安静。   “你回去吧!”粗糙的嗓子再次响起。   “是。”   四皇子心头一跳,老六呆了半个时辰,自己就这么一个问题?   心中再忐忑,面上也不敢放松一二,稽首起身,退后离开,借着余光瞧了一眼,只瞧见父皇瘦削的身子窝在暖榻之上,神情莫辨。   出了门,生生吸了口气,才觉得干净清透了些。   第二日,圣上宣旨:   承先考懿孝仁德惠皇太后懿旨.....   朕七岁幼年临朝,曰康盛元年,至今四十又一载,平边疆、文朝堂,求贤纳谏,不敢有一丝懈怠......   积倦多年,年老体弱......   今有皇四子赵衽晟,恭敬谦德,贤德才能......   先王禅让,应得之礼......   今,朕传位于四皇子衽晟,以告天下。   没有一丝先兆,皇上传位于四皇子,此时四皇子还是个光头皇子,跃居圣位,朝廷众位大人议论纷纷,但无一人敢提出异议。   皇上,即康盛帝,正如他所说的,平边疆、文朝堂,四十余年的帝王生涯下来,帝王心术深沉难测,晚年为求仁慈之名,略有放松,但依旧紧抓兵权,有些年头的官员都不敢轻易捋须。   便是敢算计康盛帝的张首辅,也不敢直接对上他。   大皇子,即废太子幽禁平安州,二皇子,即义德王爷,受甄家牵连也被拘禁府中,康盛帝重病,甄贵妃探视不得,只能作罢。六皇子无心政事,镇国公府上蹿下跳却不敢闹到康盛帝面前。   后宫李皇后是同盟,德妃长年礼佛,九皇子与四皇子交好,安妃虽有野心但不受宠爱,容妃儿子还小,顺妃只有公主。   就在诡异的平静之中,康盛四十一年,康盛帝退位,称太上皇,四皇子登基,称贞乾元年。   待到新帝登基,宁国府才放松了闭府的力度,但因为仍在孝期,不便多出来走动。   自从宁国府闭门守孝以来,贾璐又重新开始了学习之路,韩氏的故去给了贾璐很大的打击,同时也让贾璐迅速成长了起来。   若是以往,贾璐就算每日上学去,都要拖个作业什么的,或者吵着要姐姐妹妹们的,但如今贾璐便是每日一个人上学,也不再多闹腾了。   便是章氏日常管家也道她们家姑娘长大了。   贾璐是康盛三十三年生人,康盛三十七年,即五岁的时候,由贾敬亲自辅导开蒙,陆陆续续读了不少书。   康盛三十九年,即七岁的时候,孔嬷嬷等人进府,贾璐开始学习了规矩礼仪。   康盛四十年,即八岁的时候,也就是去年的时候,韩氏所招的先生到齐了,贾璐正式上学,期间韩氏重病,贾璐无心上学,荒废了小半年的时间。   康盛四十一年,也是贞乾元年,贾璐九岁了,韩氏出殡之后,贾璐才重新开始上学。   若是但从年龄上看,贾璐确实是被贾敬和韩氏两人宠过了,实际上到了九岁才算是正式入学。贾璐毕竟不是普通人,沉浸下来后,便是先生们都纷纷称赞她的天分卓越。   贾璐深知自己的本事,自然不敢认的,然而更加谦虚了一二,数月的学习下来,她发现自己在写字、作诗、弹琴、舞蹈、下棋等等课程上面没有天赋,即使学得比一般人好些,就像是先生们所说的那样,总觉得好是好,但少了一两分的情感。   先生们以为贾璐是由于年纪小的缘故,不知世情,只有贾璐隐隐感知到了自己的不足,便想要停了这些课程,奈何没个机会。   有了不擅长的发现,贾璐也发现了一些自己出色的地方。或许是继承了原身的天赋,贾璐对于绘画似乎格外轻松自在些,加上前世的记忆,让她的绘画风格更加立体与现实,只把先生唤作是未来能开创新的流派之人,贾璐听着脸红,自然不敢应。   便是小时候极为不擅长的女工,如今手指长长了,灵活了,不怎么扎着自己了,虽然针脚仍然是严重问题,但好在配色极好,打眼瞧上去也是鲜亮的活计。   正当贾璐忙着学习的时候,贾敬终于将眼光从朝堂转移了回来。   这些日子以来,宁国府虽然一直闭门守孝,看似置身朝廷风波之外,但贾敬万分不敢放松,一直盯着朝廷之上,就怕改变了历史。   当贾敬看到贾璐一人孤零零地背着书包上学,连欢笑声都少了很多的时候,贾敬十分心疼。   正巧这月一日,是贾政生辰,因着贾政素来好简朴,不喜奢华,便唤人来请宁府众人一起吃顿便饭,就当时家宴罢了。   贾敬等人并不出门,但却将贾璐给推了过去,让她好生松泛松泛。贾璐的小胳膊拧不过贾敬的大粗腿,只能去了。   到了荣国府,因着黛玉不在,贾璐又是稀客,贾母便拉着贾璐和宝玉两人坐在身边,迎春本就是个温柔敦厚的,自然无忧不可,至于探春,自去年那件事情以来,她一向都是扒着老太太的,怎么会扰了老太太的兴致呢?   虽是小聚,但唱戏、说书、宴席也是一样也少不了的,热闹非常。   忽然有门吏来报,六公都太监夏公公特来降旨。   贾母等人不知道是何事,赶忙止了戏文,撤去酒席,摆了香案,前来迎接,夏公公知道要接贾赦、贾政两人入宫进见。   贾赦、贾政两兄弟不知是何事,惊疑不定,只能跟着去了。   贾母等阖府家人心都惶惶不定,唯有贾璐和薛宝钗两人面色不变。 第一百零三章 婕妤娘娘   贾璐心中有了猜测,自然无忧。   这贾家,尤其是荣国府,外头看着轰轰烈烈,什么四大家族,四王八公,其实自从贾代善去世之后,就远离了朝堂权势,唯一和朝廷,圣上有关系便只有一个贾元春,又是贾政生日,小太监来的时候就知道应该是贾元春封妃的事情了。   原想着皇帝初登基,怎么也得之后一两年才封妃,没想到竟然就是今年,不过细想来也差不多,贾元春是在康盛三十四年二月进宫,差不多是贾璐六七个月的时候,现在贾璐都是九岁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当初贾元春是风华正茂,如今也是二十多岁的老女人了,虽然听说皇上长得幼齿,但没听闻喜欢年纪大的女子。   贾璐知道真相,自然不会担忧,至于薛宝钗则全凭她的猜测了。   这新帝登基,最怕有忌讳的事情,所以来人必然不是坏事,再一个,讲究三年不改前道,即三年不改便太上皇的政策等,贾家是太上皇的心腹旧臣,况且太上皇还在,便是有什么灾祸也发生不到他们身上。   再一个,便是府上不曾宣扬,她娘与王夫人是亲姐妹,旁人不清楚,她可是知道的,这元春表姐早些时候被赐给了新帝,是潜邸的老人了,她心中猜测,怕是有什么喜事吧?   便笑着道,“老太太无需担忧,今儿是舅舅的好日子,想必也是个好事吧?”   贾母皱眉道,“你们小人家家的哪里知道里头的厉害!”   薛宝钗不知道贾母为何如此担忧,自己宽慰一两句还不得好,不过她如今也成熟很多了,只笑而不语,旁人倒道她好一番气度。   贾母心中的焦虑自然不是没人知道的,便是王夫人也是担忧的,此前他们贾府不是投资义忠亲王便是义德亲王,便是到了最后他和义礼亲王(原六皇子,后新帝登基被册封)相争,他们靠着贾元春,还试图勾搭义礼亲王。   俗话说关心则乱,万一皇上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那可如何是好?王夫人心中更有一番担忧,万一牵连到她的元春可如何是好?元春可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两个时辰之后,赖大等三四个管家跑进仪门报喜,“奉老爷命,请老太太领着太太们进宫谢恩呢!”   听着是报喜,稍稍放松一二,但不知实情,还是不敢讲心放在肚子里,让赖大进来详细询问。   “回老太太的话,咱们家大姑娘被封了婕妤娘娘,老爷请老太太速速入宫谢恩呢!”   “好好好!”贾母大喜,放下心来,忙命人按品大妆起来,便要领着陈、王两人入宫去。   贾璐听着被封了婕妤娘娘,眉头一挑,这变化还真是大啊!   “贤德”的封号没了,古里古怪的“凤藻宫尚书”和“妃子”变成了中规中矩的“婕妤”,虽说瞧着没有之前的红火和鲜花著锦,但却让人安心些,看来重生的老爹没少费工夫啊!   “老太太,大姐姐这般好事情,真是大喜,我身上还带着孝,不好冲撞了,不若先回去了。”贾璐行礼道。   贾母是不在意这些的,当年她还不是将未出孝的林黛玉和她最宝贝的宝玉放在一处了?   不过她不在意,王夫人却不能不在意,贾元春是她的女儿,又得了如此好事儿,自然是半点晦气也不能沾惹的,便道,   “好孩子,还是你想得周到,咱们这儿怕是要忙一阵子了,多少顾忌不到你,我让凤哥儿陪你回去可好?”   王夫人如今是娘娘的生母,体面大着呢,便是贾母也不好随意反驳她的话,只能应下了。   贾璐道,“这倒是不必了,琏二哥哥不在,府上又是这般大事,少说离不开凤姐姐上下帮衬,况且不过是隔壁府里,我自个儿回去便好。”   王熙凤本也不愿意为了送她说过这等体面热闹的事情,听着贾璐之话,自然心中高兴的,忙帮衬道。   “老太太、太太,时辰不早了,可别耽搁了,我自然会安排璐姐儿回去的,保证不伤她一根毫毛,老太太、太太还是早些入宫去吧!”   阖府欢乐,薛宝钗和薛姨妈也告退了。   贾璐回到自己家,就见贾敬倚着门静静瞧着荣国府,贾璐赶忙跑了过去。   “爹爹,你是来接我的吗!”   贾敬似乎才看到贾璐一般,一把将她抱起,道,“我们璐姐儿回来了。”   贾璐自己年纪大了,体重也重上不少,生怕贾敬抱得吃力,扭捏着身子就要下来。   贾敬以为她是害羞了,拍了一下她的尊臀道,“莫要动。”   贾璐安生了下来。   贾敬笑着说,“那边府里是不是很热闹啊!”   贾璐摸了摸他花白的胡须,这大半年,贾敬老了很多。   道,“大姐姐被封为了娘娘,当然高兴,爹爹,婕妤的分位高吗?”   贾敬扯开她调皮捣蛋的手,道“婕妤啊,皇后一人,皇贵妃一人,贵妃两人,妃四人,接下来就是婕妤了,分位不算低,再进一步就是主子娘娘了。”   贾璐实在好奇在贾敬心中,元春封婕妤到底意味着什么,便好奇问道,“爹爹高兴吗?”   贾敬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哈哈哈,爹爹当然高兴啊!你大姐姐被封为娘娘,那可是阖府都欢喜的事呢!”   贾敬心中也确实是欢喜而轻松的,自他回来,有十多年了吧!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弟弟弟媳去世,韩氏去世,元春进宫,荣国府四处投资,处处碰壁,抄家灭族的压迫与阴影始终追随压迫着他。   贾元春只是一个棋子,从她可以看出来皇帝对贾家的态度了,看在他们贾家是太上皇心腹旧臣的份上,封了婕妤,没有了居心叵测的荣耀。   贾敬便觉得这是他十多年来最好的回应了。   贾璐瞧着他爹似乎真的很放松,一直笼罩在眉头的阴影渐渐散去,紧紧搂住了他的脖颈。   真好呢!   林如海去世之后,贾琏统筹置办灵堂,又带着林黛玉和林睿两姐弟回了家乡祖宅下葬,守孝,期间黛玉因伤心过度重病,只能留下来照顾她妥当之后再启程回京,林黛玉姐弟两有着林如海的遗言,便要守孝一年。   贾琏便自己回京了,走到半路听着自家大姐姐被封为了婕妤娘娘,一路匆忙,终于赶了回来了。 第一百零四章 拖延   贾琏和王熙凤成亲这几年来一直恩爱甜蜜,虽有些许的嫌隙,这么多日子以来的分离,也早就将这一两分的嫌隙都抛却了的,听闻贾琏回来了,赶紧迎了上来。   “国舅老爷回来了,国舅老爷大喜!”   贾琏一把握住了王熙凤的芊芊玉手,又是捏又是掐的,望着她的眼神似乎要流出水来了。   要说贾琏可是旱了小半年了,在林如海在的时候,帮衬着整理家业,那个林管家一直跟在身边,总不见得当着他的面儿去寻乐子吧?   等林如海病重不省人事的时候,林管事是不盯着了,奈何当时的四皇子来了,少不得忍着了。   等送灵回乡,林家宗族是百年的读书人家,斯文有礼,别说是个姑娘,便是个平头正脸的妈妈媳妇都规规矩矩的,自己也不好造次了。   等回京的路上,倒是以为可以放松一二了,奈何听闻大姐姐封娘娘的事情,又得日夜兼程奔了过来。   贾琏本不是个君子,可不就得跟饿了的恶狼一般。   王熙凤被他瞧着,脸上一红,到底还是不舍得放开贾琏的手,凤眼斜视了他一眼。   贾琏被她这含情的美目一扫,浑身都酥了一般了,哪里还忍得住,当下一把横抱将王熙凤抱上了床。   正要做事,听着外头嘀嘀咕咕的声音,搅得人什么兴致都没了,怒气冲冲喊道,   “什么人在外头!”   声音静了下来,平儿进来回话,“是薛姨妈家的香菱,薛姨妈派她送了点东西来。”   贾琏想着香菱,忆起了某个美貌的女子,心里头的气渐渐消了下去,“香菱,可是那个薛大傻子的房里人?那个眉心一点观音痣。”   平儿回,“正是她呢。”   王熙凤吃醋道,“你倒是记得她了。”   贾琏忙哄着,“这不是之前偶然撞上了一回吗!这香菱倒是越发出落得好了。”   挥挥手,让平儿下去,手上又开始不规不矩起来,四处点火,正要继续行事明确听着外头有丫头来报,老爷有请琏二爷。   贾琏咒骂一回,无法,只能收拾收拾过去了。   这一次又一次得被打扰,不说贾琏,便是王熙凤都有些恼了,唤了平儿进来,让她帮着收拾一二,问道,   “这姨妈派香菱过来做什么?”   平儿忙回应道,“哪里是香菱,是旺儿媳妇,越发不见得眼色了,竟然这日来回话了。”   王熙凤道,“怪道,我说姨妈青天白日地让香菱过来做什么?”   平儿接着从外间取来一包袱,打开一瞧,有三四百两的银票子并碎银子,王熙凤瞧了满意点了点头,不过一百两便翻了这么多,倒是个好生意。   平儿上次犯了错,正是小心谨慎的时候,瞧着这么大的利钱,到底不放心,便谨慎劝道,   “奶奶,奴婢瞧着这个利这么大,心里头有些害怕,俗话说财帛动人心,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可如何是好?”   王熙凤手下一顿,她贪财好权的性子不变,但经过之前的事情到底谨慎多了,这平儿说的也有道理,可是。   王熙凤叹气道,“我如何又不知道的呢,但是这府中上下全是将就张扬排场,便说现在,一时周转不开,还要拿我的嫁妆银子来填,我便是有着金山银山也止不住这般花费呀!”   平儿想着也是,她有心劝王熙凤收敛一二,或者将家族艰难的事情告诉老太太,但想着她平日里的好强,还是未敢多话。   王熙凤沉思一会,道,“罢了,你说的还是有理的,难为你这般想着我,只是形式不由人,如今先拿我的嫁妆银子做这笔生意,别碰公中的,等日后情形好些了,再断掉便是。”   平儿称是。   另一边,贾琏去了大书房,贾赦夫妇、贾敬夫妇早早就等着了,贾琏上前请安。   贾赦关怀了几句之后,便问,“当日,你和你林妹妹一起出京的,怎么你回来了,你林妹妹没回来?”   贾琏回应道,“当日姑老爷去世的时候,有过吩咐,让林妹妹和林表弟在墓前守孝一年,遂没能回来。”   贾赦“恩”回了,原本就不管他的事情,只老太太挂念,所以他就多问了两句。   王夫人忍耐不住,“那不知你林姑父的后事是如何处理的?”   贾琏诧异,眼珠子一转,便知道王夫人的问话是何意了,便回,   “林姑父的后事自然是按照他的遗嘱来办,将多数家产贩卖之后全交给了朝廷赈济山西的灾害,太上皇感念林姑老爷的忠诚为民,当日还派了当时的四皇子,如今的皇上过去夸赞,封为了文肃公。”   贾政闻言,他是向来恭敬端方的人物,听此自然赞道,“林世兄一心为朝廷为百姓办事,自是吾等学习之楷模啊!”   他的内心羡慕至极啊,文肃公,那可几乎是文人最高的称赞了,自己虽然因为女儿封婕妤而被奉承,但到底不如林如海凭着自己的本事清贵体面。   王夫人张张嘴,还是未能说出什么话来。   比对贾政不闻家事,她可是知道家中艰难的,况且事关她的女儿的体面,自然心急,但一来,贾政表了态,自己不能当众反驳,二来,她一向以慈悲和善示人,如何能当着大房、贾政和晚辈贾琏的面,流露出觊觎孤儿寡女家产的面孔。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至于贾赦夫妇,原不管他们的事情,自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书房内一阵沉默。   贾琏本不是什么耐心的人,便问,“不知老爷太太唤我过来做何事?”   贾政夫妇不说话,贾赦作为一家之主,自然得说了,   “太上皇原是身子不适退位的,当今体贴世人之心莫过于一个“孝”字,圣上日夜侍奉太上皇、皇太后,尚且不能略奉孝意,想着世人父母儿女之心必然都是一样的,宫中妃嫔进宫多年,特许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之处,不妨启请内廷鸾舆入其私第,庶可略尽骨肉私情、天伦中之至性。”   贾琏一听,便道,“可是这大姐姐要回来了。”   王夫人回应道,“可正是呢!”   贾琏听此,又想着王夫人之前问林姑父后事之语,他也是管着家中庶务的,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若是以往他必然是要掺上一手,得个一两千两的外快来的,奈何今时不同往日。   一来,在江南的时候,他便知道林姑老爷是何等之人,即使是病重,对他简单几句点拨也让他醍醐灌顶,况且他既然应下了照顾好林妹妹和林睿两个孩子的,这让他如何下得了手去动他的遗产。   二来,他既然在江南搭上了今上,自然知道他的未来不可能就在内宅之中,有心推辞一二,便道。   “这大姐姐被封婕妤娘娘,回族省亲乃是族中大事,何不请敬大伯父和老太太商量一二。” 第一百零五章 集资   翌日,为了庆祝贾琏归来,再一个也是贾元春封娘娘,荣国府办了族宴,族中众人纷纷前来祝贺,其喧哗之处,自然无需详述。   晚上族人渐渐散去,但各房个脉当家人留了下来。   贾母的荣禧堂却还是一片灯火通明,奇怪的事,却没有一丝声音传出,外头下人分作两对相对站立,皆垂头屏气,一声不闻。   一队是荣国府的,一队是宁国府的,若是让贾璐或者其他的奴才看到非得都目瞪口呆不可,这些人无一不是主子面前一等一的人物,在阖府里,年轻的小主子们都不敢受全礼的人物,这些人竟然像最低等的小厮丫头一样规规矩矩得站在一边,如何不会使人震惊呢?   可惜这场景是无人可见了,早在傍晚时分,荣禧堂就封了院子,除了主子和心腹,其他人一律不得进入,荣禧堂内原来的奴才也都被拘在后罩房里,有专人看着不得出来。   屋子里头,贾母,贾赦夫妇,贾政夫妇,贾敬,贾珍夫妇,还有几位得高望重的族老,十来个人物,无一不是贾家的重要任务,掌舵者。   别看年轻一辈里的贾琏、琏**奶,热热闹闹,大权尽握,在这里,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   屋子里头没留一个丫鬟婆子,都是主子。   章氏辈分最小,低眉顺眼地给这位长辈端茶送水,最后还不得坐,站在贾敬后面,随时注意长辈动向,给续个茶什么的。   要说章氏也是多少年没干过这个活计了,当姑娘的时候不曾,嫁了人,虽说有伺候过韩氏,但韩氏也不是个磋磨儿媳的人,没怎么指使她,况有丫鬟们在,她也不过是做些递手的活,哪有这么的复杂。   后来,韩氏生了贾璐,身子更差了,常年深居简出,连请安都能省则省,如今韩氏去了,她自然是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只有别人伺候她的,哪还有她伺候别人的理儿。   可这屋子里的人一个比一个大,除了自己还能有谁?多年养尊处优下来,没多久,就眼酸脖子僵腿肚子打颤的,没人发话,只得忍着了......   贾母坐最上头,旁边是贾敬,下手是几位族老,在接下来才是她的两个儿子儿媳和贾珍。   所有人都等着贾母开口,一来在坐的人中,辈分高的如几位族老没她身份尊贵,身份够得上的譬如贾敬偏偏又没她辈分高,二来这次也是商讨她的嫡亲孙女贾元春的事,虽然众人皆知单单贾元春的事还不至于这么大的阵势,必然有些其他什么事例如站队的事,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贾母端起茶,轻抿了一口,略微皱了眉,像她这样金字塔顶端的人物,所食所用都是顶尖的,稍微有一点差别都能被察觉出来,她手里的茶用料是好的,但泡茶的人手艺不过关,再好的料也白白浪费了。   章氏一直眼观四方,哪里不能注意不到贾母的不满,心里一抖,正要出去告罪,就见贾母将杯子不轻不重扣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四周的平静,接着瓷木的碰击声,贾母开了口,章氏默默收回了抬出一半的脚。   “想必众位也听说了,当今仁善,除二六日入宫之恩外,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之处,都可接娘娘回家省亲,现今周贵人的父亲已在家里动了工了,修盖省亲别院呢。又有吴贵妃的父亲吴天佑家,也往城外踏看地方去了。咱们家娘娘虽然分位比不得吴贵妃,家世还比不得?依着我的意思,这省亲别墅至少不能丢了娘娘的脸吧!”   贾母一开口,王夫人忙接道,   “老祖宗说得是,那吴天佑家也不过是这些年才起来的暴发户罢了,要不是他家姑娘最早跟的今上,哪里比得上咱们家娘娘盛宠和咱们国公府的体面,咱们倒还罢了,只是如何能让娘娘低人一等?失了脸面?”   贾政咳嗽了一声,王夫人噤了声,似乎在众长辈之前抢着开口过于失礼了,低着头,又端坐在下面。   众人想到她是宫里娘娘的嫡嫡亲的生母,这样急躁了些也是人之常情,倒是贾政还能端得住倒是有几分稳重。   贾赦为人有些软弱愚孝,但不算愚蠢,他是长兄坐在上手,一眼便看到了贾政眼中遮掩不住的自负骄傲,垂下眼眸,动了动手腕上的佛珠,他这个弟弟,还真会唱戏。   一直以来,贾敬严厉管家,在贾家祖宗中威名甚重,贾家族人皆将目光转向了他去。   贾母自贾代善去世之后,便不怎么出门了,不想当日在跟在自己丈夫身后的敬小子竟然有了这样的威势,遂同样将目光转向了他。   王夫人更是如此,抬头紧盯着贾敬。   “政儿,你任工部郎中,想来也知道工部的工程可有?”   贾政不知为何提到自己,“这山西大旱大冷的,朝廷又是派兵有是送粮的,这可算?”   贾政平日里也不过是日常点卯,哪里知道其他的事情,不过是将众所皆知的事情再说一遍罢了。   贾敬闻此也只能暗中摇摇头,这代善叔父看重的儿子就是这般德性,也不晓得他在地下是个什么想法。又道,   “各位也都知道,去年江南之乱吧?”   众人心有余悸得点点头,贾家老家在金陵,不过好在贾家早年将大部分势力转移到了京都,没怎么受损。   “这两年天灾不断,去年江南之乱使国库税收大减,这也是当时四皇子,也是当今登基的导火线,因着这国库银子的事情,不管是老圣人还是当今,都是不可触碰的地方,不见义德王爷多么备受宠爱,势力遍布朝廷,可与老圣人也不过笑笑而已,从不打压,一旦遇到了国库银子,这动摇国本的事,可就......”   众人沉默,略有所思。   “既然,在这样国库空乏的时候,却使得后妃省亲,允许后族大动土木,建立省亲别院,这样的时候......”   能坐在这儿的都不是简单之辈,贾敬都讲到这个份上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族长的意思是,皇上那儿是想要看哪家贪了银子?” 第一百零六章 家私   “皇上和太上皇的意思哪里是咱们能懂得,咱们也不是那等子历经多朝的世家,娘娘也不是贵妃、妃等的位份,也不需要和旁人相比。   不过,老太太说得对,咱虽不和别人比,也不能失了体面,毕竟娘娘背后站着的可不是普通人家,是两个国公府呢,这样吧,我们宁府出五万两,再代表族里出两万两,也算是我们的心意。”   “哪里能让族长替我们出,我代表我们一脉出八千两!”   “是啊,我们自己出,我们五千两!”   “我们四千两!”   “我们比不得,就出了一千两!”   .......   “好了,你们归你们的,我归我的,族里头总归是有家境不好的人家,这自然是由族里出好了的!”   众族老点头,称赞声一片交织传来。   王夫人低下头,暗自算了起来,加起来不过十万两,能有个什么用处!   这些人说得好听,还不是既想占了娘娘的便宜,又不想使力气!总有一天,会让他们求着自己让娘娘办事!   贾赦夫妇也不高兴,娘娘攀得再高也是二房的事,偏偏出钱出力的反而是他们大房,就是万事不随心的贾赦也暗自想着是不是要把自己姑娘给送进宫里去了,不过想想迎春的性子,也不过是想想罢了。   “既然如此,老身在这里就多些众位的好意了。”   贾母也不甚满意,区区十万两,着实入不了贾母的眼。明显加重的“好意”的音,众人也听出了不好的意思。   贾敬则置若恍闻,“咱们也不需要重新找地置房了,咱们两家人少,后头宅子也多,在后面也没什么人家,就在后面建省亲别墅好了。”这么些钱也是够了,再多就是惹皇上的眼了。   “如今,你们也别瞧着皇上登基了,就一切安定了,也别以为太上皇重新扶持义德王爷,就是会变天了。这风雨一时半会还停不了,大家都管束好自己家人,别给族里惹麻烦!”   “是!谨遵族长教诲!”   贾家族人既然都统一了意见,便是贾母再不满意也只能应下了,这是个男权社会,贾母也只是个失了丈夫的老寡妇罢了。   随后,大家一一都散了回去。   天色已晚,贾母留人住下,这么个时辰了,离得远的族人没推脱,一一跟着荣府的下人去厢房安置了,就近的坐着马车便回去了。   全然没有注意到贾母院子里的灯一直都亮着。   贾母侧身靠在枕头上,鸳鸯从柜子里拿出一条薄被,盖在贾母腿上,奉上珍珠泡的六安瓜片茶,随后自己拿起精致娇小的梨花木锤头轻轻敲击着。   贾母调整身子,轻吮一口茶,享受似得叹了口气,果然术业有专攻,别说章氏伺候人累得慌,就是被伺候的人也不舒服得紧,但毕竟不是自己小辈,还不是个没身份的丫鬟婆子,况在那会子,再怎么不舒服也只能忍着了。   陈氏见此,轻声问道,   “老太太,这时候都不早了,今天忙忙碌碌地也是一天了,想必您也是累了,何不早些歇息?”   贾母摇头,“不了,我这岁数上来了,本就觉少,况过了困头,再睡也睡不着了。你们坐,都说说,有什么想法不?”   贾赦本是个窝里横的人,之前众长辈都在,不敢开口,这会子了,只剩下自家人,忙开口道,   “母亲,这敬大哥哥太不仗义了,就给个十万两,咱们府里现银可没多少,都在动用库房了的银钱了,哪来的银子再建省亲别墅啊!”   贾母怒起,“听听,这叫什么话,合着你个大老爷们就紧盯着府里的银钱了,你说你敬大哥哥不仗义,刚刚怎么不说,好让他多给些,在这儿,你闹个什么劲儿?”   贾母想着,这贾赦平日里逗猫遛狗,沉溺女色,难道都是假的,暗地里就盯着府中家私了?   越发生气了,这个儿子自小就和自己不亲近,自小在那个磋磨自己的老虔婆身边长大,那老虔婆去世前将自己一辈子的积蓄都给了他,半点都没有留给自己的政儿,爵位又被他给袭去了,财和名都给他得去。   现在不过是用公中的银子给二房建个别墅,他都不乐意,这难道不是全府的荣耀,说出去,他这个承爵的大老爷难道就没沾光?   非得盯着这点子财,等到将来自己百年去后,他还不得将府中的钱财攥的牢牢地,他又是嫡又是长,宗法上,怎么分大头都不为过,不过被旁人说两句不知孝悌,可他这样的人,哪里还会在意名声?   贾母似乎看到了自己端正秉直的政儿和乖巧聪慧的宝玉被扫地出门的场景了,不行,趁着自己还在,还是多疼疼二房罢!   贾母发怒,贾赦不敢应承,忙下跪请罪。   陈氏见此,也是跪在一边。见兄嫂跪下,贾政夫妇也随之跪了下来,周身伺候的丫鬟也都静声下跪。   顿时,一片寂静。   陈氏暗自委屈,嫁了这么一个猪队友,就算再有能耐,还有什么出路。   无奈,儿子不是亲的,自己又生不出,这只能是她一身要依靠的人,顶着贾母的怒火,帮衬道,   “老太太,都是儿媳的不是,前阵子听着媳妇凤姐说这两年年景不好,家里也有些难以为继,就跟着我们老爷唠叨了几句,谁知他就记在了心上......”   贾赦何曾想着贾母会这样的生气,听着他媳妇给他台阶下,忙插话道,   “真是呢,我哪里知晓这些,还不是陈氏老在我耳边唠唠叨叨,我才听了这么一耳朵,拿到这儿来说嘴,谁知惹了母亲大怒,是儿子的不是。”   陈氏默默将头低得更下,似认错状,实则心中暗恨贾赦的软弱无用,想着自己在贾府中举目无亲,夹缝生存,费劲心机想要占得一席之地,却总......   贾母早些年就不管家事了,但毕竟掌管了贾家一辈子,如何会没有了势力?   她在贾家各方各处都有安插人员,这些人每隔一段时间会跟自己汇报一下情况,陈氏,大小王氏争权夺利,想着通过管家权,给自己添点私房,她也是知晓的。   只要不过分,她也懒得管,这个家总归是要交给她们的,她们女儿家也得了再多的家私还能花到哪儿去,还不是贾家的子嗣上头。 第一百零七章 抖露   一直以来,那些个眼线管事们,虽避免不了有些问题,但都不大,谁能知道贾家真到了难以为继,要动老本的时候了,老大和老大媳妇是不可能撒谎的,这事只要一查就能查出来,那么就是那些个背主的奴才事儿了,贾母微眯,眼中厉色一闪。   事实上,到不是那些个奴才背叛了贾母,这一朝天子一朝臣,贾母已经退居幕后,除了一些大事,几乎不再干涉府中内务,给的利益有全然没有现任主子给得多,再加上贾母一向喜欢家族平安喜乐,报了喜,与人方便又与己方便,何乐而不为呢?   到了这会,王夫人就算是在想张扬后妃生母的体面,也不好装聋作哑了,道   “老太太,圣人素喜简朴,既然如此,何不简单些,一来避免了刚刚敬大哥哥所言的情况,也能投了圣人所好,只要咱们私底下多多资助娘娘,让她日子过得宽裕些,这不就是为人臣子,为人后族的本分了。”   王夫人就算迫于形势,低了头也不想白白便宜了他人,自己退了一步,就要给娘娘进上一步。   贾母点点头,不愧是大门子里出来的,就算为人呆板了些,说不得就比那些小门小户懂事多了。   这说得就是贾赦夫妇,贾母如何看不出陈氏与贾赦刚刚打的机锋,若是平时,陈氏为自己男人挡事,是个好的,偏偏刚刚贾母更厌了贾赦,可不就是更糟了贾母的眼了。   只能说陈氏再一次被她男人给牵连了,要是陈氏知道,非得掐死贾赦不可。要知道陈氏在荣国府能够有着堪比王氏的体面,不就是她比王氏会说话,能讨老太太的喜欢吗?   不过片刻,贾母又摇了摇头,“不妥,不妥,老圣人还在着呢!”   除了贾赦还一脸迷糊,陈氏,贾政,王夫人都猛然一惊,可不是,那位,也就是太上皇还在呢!   贾家两位国公爷是开国之初,康世祖封赏下来的,但比起自家这两个宁国府荣国府,康世祖真正信任的镇国公和四王他们,毕竟他们才是康世祖从关外带进关内的。   等到太上皇登基后,贾家才算真正得站起来了,贾家和江南的甄家是老亲,但甄家常年聚居在江南,势力也都盘旋在那儿,天子脚下的京都没半分力量,就算有了圣宠,对朝中之事也无法立即知晓,两家一商议决定联合,贾家借助甄家的圣宠,甄家借助贾家在京都势力。   贾代化、贾代善凭着甄家的推荐,自己也是贾家难得的能人,渐渐或得圣宠,将贾家领到康朝顶级世家之列。   即使两位代字辈的领头羊没了,贾家没有足够才能的继承人,渐渐衰退了下来,而且爵位渐递,贾代善去后,贾赦承了爵,不过世袭一等将军,哪里能够再挂着国公府的牌子,还不是看着太上皇的面子。   太上皇到了晚年越发喜欢奢侈,粉饰太平,如果不能“体体面面”的,不是摆明了要站在新帝那儿。   照理儿,便是合了圣人的心思便好,但这天家的两位父子可不是一般人,原先老圣人就没有多喜欢自己的这个四儿子,只不过碍于身子不适,并考虑到皇朝的延续,选了这么一个儿子。   奈何事情也巧了,自圣人登基之后,这老圣人听说偷偷停了圣药,又没朝廷之事牵绊,渐渐身子好了些。   老圣人是不爱朝廷之事的,在位之时将政事多托付给内阁的老爷们,但自己喜欢不喜欢是一回事儿,有没有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如今,就像是贾敬所说,老圣人和当今的事情是越发琢磨不透了。   如今他们还挂着太上皇旧臣的名头,享着他的恩惠,却想站在他儿子身后,他还没死呢,要是太上皇发起怒来,收拾自己等人以敬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新帝是绝对不会帮他们的,纵使有元春在,他们还有四处投资的前科在呢,那么,到时候,两不靠边,这,这......   无疑,贾家,尤其是荣国府,已经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那么宁国府呢?   贾敬难道想不到这些?   贾敬当然想到了,但是,宁国府的问题却并不大,一来贾代化去得早,远没有贾代善所受太上皇恩宠来得久,早在动荡之前,宁国府就借着韩氏的丧事闭门守孝,没怎么在朝中露面了,不管是太上皇还是新帝都没什么映像。   至于国公府,八公中爵位递减的有的是,还没哪个摘下国公府的帽子,何必出那个头呢?   二来,宁国府也没一个妃子夹杂在其中,进退两难,说到底,贾敬也不过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贾政一向自恃忠君之士,只是两个都是君,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贾赦刚刚才被训了,哪里还敢开口,至于陈、王两位妯娌,对于这类朝中事就更难开口了。   贾母摸摸额头,这么多年没怎么动脑子了,还真不容易,要是老太爷还在,哪里还需要自己这么琢磨,想着贾代善的才能出众,再看着跪在地上跟封了口似的两个儿子,更加头疼了。   “还不都起来,杵着当柱子呢?”   贾母不说,还不晓得,一说,四人觉得膝盖又是酸,又是疼的,也不敢再触动贾母,相互扶持得站了起来。   “老大家的,家中真的,真艰难了?”贾母着实不想承认自家落魄了。   陈氏低头道,“如今家事都是由凤姐管着,我原也只是多瞧了一眼。   这两年,庄子受了损,不仅收不回本来,一不小心下了大雪遭了灾还得府上出银两安抚,咱家铺子在京都的不多,更多的是在江南,江南那边的形势,老太太也是知道的,亏了不少,差不多都关了,原想着再京都开些铺子。   新帝登基,耽搁了一会,咱们家吃穿用度又多奢费,这么一耽搁,这些现银几乎用尽,至于府上库房,大库房里头的银钱一直在用着,如今,具体数目,儿媳不清楚,但想来也不过十几万两。”   陈氏可不比王熙凤,王熙凤她自己有着丰厚的嫁妆,管着家,正要贾母等人瞧瞧她会管家理事的能耐,哪里会将这些事情暴露出来,显得她不会管家,反而管得家中现银全无呢?   至于陈氏,她娘家不得势,没什么嫁妆,她没打算和离,这贾家便是她一辈子的倚靠,自然是想着贾家越来越好的,所以直接将贾府的实情给抖露出来了。 第一百零八章 五万两   贾母挥退鸳鸯,整个人往后靠去,阴影笼罩着贾母的脸,使她看起来变幻莫测。静寂中苍桑的声音似乎在耳畔响起,   “难道就没有别的进项了吗?”   别的进项?   不只是陈氏,就是王夫人都疑惑,哪还有别的进项,王夫人虽然不管家,但多年在贾家扎根,王熙凤还是她内侄女儿,对于家里的事并不比她嫂子陈氏少多少,陈氏所言大体属实。   正是这样,才没有贸然插手管家事宜,一来长房有婆母又有儿媳,自己插不进去不说,还白白伤害了她活菩萨的名声。   二来贾家这些年花费着实惊人,她隐隐约约听闻王熙凤都有在拿她的嫁妆填补,她几次试探都被王熙凤给搪塞了过去,不知是真是假,王夫人向来谨慎,不保万无一失绝不轻易动手。这样一个烫手的山芋还能有别的进项?   但是贾母其是会信口开河的人,细考虑来,唯一可能的进项便是林家了吧?   林姑老爷去后,贾琏帮忙送丧,林家两个孩子去了林家宗族守孝,林家的家产大部分上交了朝廷了,剩下的听贾琏说由官府登记造册,一式三份,林家、官府、还有某个贵人一份,将来等林睿成年,再交于这个林家后人。   林如海去前还专门留了三十万两送与贾府当作林黛玉的托管照顾费用,那时候,王熙凤想把这笔钱都放入公中,但贾母说黛玉可怜见的,失了父亲,又带着个弟弟,他们贾家又不缺那点子钱,黛玉体弱娇贵,这笔子钱还是都花在她身上好了。   难道贾母说的就是这笔钱,想到这处的人又摇了摇头,平日里贾母多么疼宠黛玉是人人皆知的,谁敢动她的眼珠子?   贾赦抬头瞄了一眼,看不清贾母,又低了下来,想要开口,被她媳妇一拉给拉住了。   显然,贾赦也是知道的,当初贾琏回来的时候还专门孝敬了自己五千两,自己用这笔银子买了个唐朝的笔筒,记忆犹新。   贾母端坐在上方,他们瞧不见她的神情,但贾母却将他们的动作瞧得一清二楚,想着这四人是打定不开口了,心中不知是心酸还是失望。   “我这儿出个十万两,你们两房每房都捐个五万两,还有,黛玉花销也不大,他父亲给的银子放着也是白放着,你们看着办吧,今后玉儿的花销都有我这出,万不可委屈了她,另外......   算了,就这样吧,这么些钱省着点用,体面的省亲也是办的下来的了,”贾母见着贾赦、王夫人似乎都有意见的样子,快刀斩乱麻。   “好了,就这样吧,我也累了,你们下去吧!”   说完,往后一躺,假寐起来。   其余人也不好多说什么,贾政行礼后道   “都是儿子们的不是,还惹得老祖宗这般为我们思虑,都是我们的不孝,儿也不打扰母亲休息了,鸳鸯,”   鸳鸯出来行礼,“好好照顾母亲。”   “是,二老爷。”   贾母听着心中一暖,还是老二懂她的心,挥了挥手,也没再说话了。   贾赦被他的媳妇拉了出去,刚要说话,她媳妇就放开他的手,对一边出来的贾政夫妇说,   “二老爷、王夫人也早些回去吧!”   王夫人,“是,那嫂子也早些休息。”此后贾政王夫人就先离开了。   等两人出了院子,贾赦一甩袖子,“哼,你刚刚,”陈氏眉头一挑,眼神往帘子后一瞄,贾赦高扬的声音瞬间降了下去,拉着陈氏的手又往前走了一两步,再放开,但这么一顿,想要再拾起刚才的士气,就难了很多,清清嗓子,还是讲声音放低,   “你扯着我做什么,这么五万两,老二有老太太,我们这一房难道你出啊!”   陈氏自知刚才已经下了贾赦的面子,现在应该怀柔,   “老爷,您也知道二老爷有老太太撑腰,此前,您还惹着老太太的不是,这会,您要在为着这银子的事闹腾起来,岂不是更惹老太太的厌了吗,那么,您要我如何挽救?呜呜”陈氏用帕子按眼眶,低头作悲伤道。   贾赦先是一听她替自己挡了事儿,本就心虚矮了一截,又见她偷偷垂泪,颇有几分西施捧心楚楚动人之感。这陈氏长得不差,不过平日里为人有些清高,又端着正室的架子,并不受贾赦多么宠爱,这时,她这么一低头示弱,别有一番美丽,惹得贾赦心热了起来。   陈氏自然感觉到了贾赦的灼热的目光,暗骂色胚一个。这儿是老太太的院子,怎敢任他胡闹,忙道“老爷想来是个直诚的,不想您那,”   陈氏指了指贾政所住的院子方向,陈氏在贾家这么多年早就摸透这贾家两位大老爷之间面和心不合,贾赦不喜贾母偏心贾政,又不敢怪责贾母,更多将厌恶转移到贾政身上。   “一直装着闷葫芦,到了最后才哄着老太太几句,想是只有他清高不屑阿堵物,是个孝顺儿子一样。老爷何须在面上与老太太争执,反而落了下沉,老太太既要我们出五万两,老爷出不来,就卖些古物,”   说着就见贾赦瞪大了眼,贾赦一生最宝贝的就是女人和古物,哪能卖得了。   陈氏一挥帕子,帕子上的熏香酥了贾赦半边身子,   “瞧您,我哪里还会真卖您的宝贝呀,老太太也是再好体面不过的了,又岂会容许你卖东西丢了我们国公府的脸面,必然会出手帮衬。”   贾赦本就被她迷了眼,一听还真有几分道理,就不再多管了。抓着她的手,急忙往自己院子里去。   陈氏知道他想做那事,也不阻拦,就算她心里着实厌了他,但她才三十岁不到的年纪,没了年轻时不切实际的想法,她还想要个孩子,还想要再试试,必然希望能吸引到贾赦。   且不提贾赦这边一夜鸾凤和鸣,贾政这边也在说着这五万两银子的事。   王夫人回了院子,王夫人年纪不小了,也是有孙子的人了,这么个时辰,早就困意沉沉,但还是强忍着睡意,对一边的贾政说,   “老爷,这五万两,您的俸禄都是交于公中的,也不必得大老爷那儿有着先老太太给的家私,自然不愁,咱么可如何出得了?”   贾政一生得意,从未为银钱操过心,又知道自己这个太太出门子时十里红妆嫁妆颇为丰厚,哪里会少得了这几万两的银子,见着她为着阿堵物,连着她活菩萨的面子都不顾了,一脸精明贪婪的样子,越发厌恶起来。   “为妇者,执掌中馈,连这些事情都要问我的话,你还为什么世家妇?好了,我先走了。”   说着也没停,就出门离开了。   一会,周瑞家的进来,讨好道,   “老爷往娟秀姨娘那儿去了。娟秀那个小娼妇......”   还没说完,王夫人一甩茶碗,茶碗摔倒周瑞家的脚边,四溅的茶水溅了她一身。   “滚出去!” 第一百零九章 填补   贾赦为了五万两银子,出售自己的古玩,本想让老太太瞧见了好填补一二,但这是传到了王夫人耳里,王夫人正为着自己要出五万两而头疼呢,哪里愿意让贾赦如愿,便堵了消息,并未让贾赦听到。   贾赦不敢向老太太质问,只将火气发到了陈氏身上,陈氏深恨,却也无奈,夫妻之间的嫌隙更深了。   既然集齐了银子,荣国府便开始动工了,因为连着宁国府后头会芳园一处的地儿,吵闹之声不绝于耳,贾璐的圆中园正好就在会芳园中,读书一处也被包括在省亲别墅之中,深受其扰。   贾敬心疼,便让贾璐出了院子,在东北角一处僻静的院所安置下了,连带着还有她的先生们,这一处与荣国府相去甚远,倒是安静舒适。   荣国府这边,原想着让贾琏总理外间庶务,王熙凤管理内事,再有山野子老先生统筹管理。   谁知,贾琏被任了吏部考功清吏司主事,虽然才是正六品,比他自己捐的正五品的同知要低上两级,但却是个实缺,更加难得的是在考功清吏司做事,难得有肥水的职位。   有了这个职位,哪里还会在家里做事,况且新帝登基没多久,官职变动甚多,吏部的活也忙着呢,当下便去了吏部。   因着是正经的职,又是有前景的活,阖府震惊,众人想着贾琏受官是在大姑娘封娘娘之后,必然是娘娘恩泽之故,贾政、王夫人夫妇更加受到追捧了。   只王夫人心中不甚满意,她女儿的恩泽没有遗到宝玉身上,反而到了贾琏这个小子身上,看着懵懂无知的宝玉,只能叹气遗憾,宝玉还小,又没入仕,便是有恩泽也到不了他身上,又遗憾自己长子贾珠早夭,若是贾珠还在,当年从科举入仕,如今可不比贾琏体面一二。   便是贾母、贾政也不是很满意,这元春既然得了恩宠,怎么不提携一下她的老父亲呢?   只是这三人,一个是活菩萨,一个是慈祥老祖母,一个是端庄君子,便是心中有所不满意,也没得阻止晚辈前程的,只能让他去了。   众人皆道是娘娘恩泽,便是王熙凤也以为如此,她向来是亲近权势的,见她姑妈这般煊赫,便也凑了上去。   只有贾琏心知是林如海的遗泽,他又是知道贾府众人德性的,若是知道是林姑父的能耐,到时候又来劳烦林妹妹,岂不是违了他好好照顾林妹妹的誓言了?于是,也不言语,任由别人猜测去了。   这边离了贾琏,只得王熙凤一人,便是王熙凤是个铁打的人也经受不住了,强撑着打理了三五日,脸色不好,便是谁都看的出来的。   贾母向来疼爱于她,自然也瞧了出来,把贾琏叫过来骂了一顿,便是当了官老爷也不待他这样不注意自己媳妇的,便是平儿等人也挨骂了,连自己的主子都看不好有什么用处呢!   又强压着王熙凤歇息了两日。   但省亲别墅的事情可是不能拖延的,贾母原想着陈氏年轻体力好,便由着她来统领,又想着自家几个爷们都是不通俗事的,便想着让隔壁府里的珍哥儿来帮衬一二。   但王夫人不放心了,所说这陈氏人品不错,但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不比王熙凤是见惯银钱的,这修建省亲别墅,每日手里头的银钱如水一般得流,每日万两上下,若是一时心动了可如何是好?   这是她姑娘的体面,可不能随意耽搁,便自荐理事,陈氏正嫌弃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呢,正巧就脱手了。   可是这王夫人慈善菩萨惯了的,丫鬟婆子们稍微哭穷一点,王夫人手下的钱翻倍往外流淌,这六七十万银两便花去了一半了。王夫人瞧着不行,只能又将王熙凤拉了过来。   虽有王熙凤力挽狂澜,到底前面花费太过了,贾珍也不是多清白的,过手一万两,自己总得几百一千两的外快,他又是外人,不可能让他出银子,只伸手往里面要钱。   这王夫人为做慈悲,之前又花费了不少,到了后头就有些后手不接起来。   王夫人没办法,只能偷偷拿自己的私房填补,当初问薛姨妈要了十万两,现在只能厚着脸皮再借了十万两,好在薛姨妈自宝钗失去了进宫的机会之后,便一心要将宝钗许配给宝玉,加上元春封了娘娘,威势更甚,便应下了。   便是王熙凤,为了讨好姑妈,也省出了一两万两银子,她到底是晚辈,王夫人为着颜面计,也没敢多要。   就这样,东补补西填填,总算将事儿给办了下来。   这日,到了冬日,省亲别墅修建快完成,又快到年底了,因着过完年便要迎接娘娘回府,恐怕一时连年都过不好,再一个也是感谢族人在修建省亲别墅时的帮助,便摆了酒请族人过来吃宴。   倒是不巧,前一晚上贾璐吃多了东西,一时积了食,第二日起来便有些不舒坦,宁府众人心忧,请了太医过来开了药,自是没什么兴致去参加宴席,况且此次不比之前那次贾政生辰宴,来了不少族人并亲朋好友,太过热闹了些,不是他们这样守孝的人家该去的,所以宁府中人都拒绝了。   正好,因为要清洗整理省亲别墅的缘故,便是荣国府这般家大业大的人家,也人手不支了些,便过来请宁国府一些多年的世仆过去帮衬一二。   贾璐想着焦茜并墨染还有四个二等的小丫鬟一直陪着自己,都没出门玩过,她们年纪小,听着也好奇,便让他们过去玩玩。   焦茜自持年纪大了,并不过去,墨染原先是荣国府老太太屋里的,后来贾璐不在荣国府里常住,便跟着过来了,她的老子娘并好姐妹都在那边府里,自然没有不应下的。   至于四个二等的小丫鬟分别是桃子、桔子、橙子、梨子。   桃子主管吃食汤药,跟着孙嬷嬷、赵嬷嬷做事,桔子是主管衣裳帕子等针头线脑的,针线活计最好,橙子主管首饰月例,跟着李嬷嬷做事,梨子出门打探,爱笑爱闹,因着常帮着姑娘出门买东西,和钱嬷嬷关系好,都是出挑的。   这几人都是在康盛三十九年韩氏担忧贾璐时候选的,这么调教了两年,韩氏去了,贾敬担忧贾璐没人照料,便提前将这几人给提了上来,如今也不过是十岁的年纪,和贾璐差不多大,虽然聪慧,到底年纪小了些,好热闹,高高兴兴应下了。 第一百一十章 机密   吃了药,在床上躺了一天,胃是好了但是还是浑身无力,只能在床上躺尸,贾璐有气无声,不说贾敬等人,便是李嬷嬷她们瞧着也心疼。   孙嬷嬷和赵嬷嬷两人更是吵了起来,孙嬷嬷建议要做药膳,但胖乎乎的赵嬷嬷见着贾璐闻了药都难受,坚持不肯做药膳,还是李嬷嬷有能耐压下了两人。   晚间,橙子等人回来了,叽叽喳喳的,墨染提前请了假,在她老子娘家里住上一天,明天才回来。   梨子最爱说笑,又藏不住话,见了兴奋的事情,就停不下来,见贾璐无精打采的,端着小凳子就坐到了贾璐身边,道,   “姑娘,你知道我们今儿过去瞧见了什么吗?”明明挺清秀可人的相貌,经过她这么挤眉弄眼,变得猥琐起来。   李嬷嬷瞧见她那样,皱起眉头,这般没规没矩可别带坏了姑娘,但被凑巧看到的孙嬷嬷拉住了,孙嬷嬷示意了贾璐,李嬷嬷瞧着姑娘眉开眼笑,难得松快了不少,只能作罢,转身就走,眼不见为净。   贾璐瞧着她的样子确实可乐,笑着问,   “你们瞧见了什么了?竟然乐成这样了?”   梨子小心道,“我们碰上仙女儿了!”   贾璐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推开她凑近的脑门子,道,   “便是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又不在咱们家里,你这般作态作甚?”   梨子见她不信,急着说,“姑娘你可别不信,是真的漂亮,奴婢不会说话,但在一边伺候的时候,听着有来的姑娘说她,说她,鲜艳妩媚,什么什么袅娜风流,不信,您问橙子去!”   橙子一向跟着李嬷嬷做事,管着首饰月例,在四人中居长,为人沉稳,即使是年纪小,也有一番令人信服的气度在。   贾璐转向橙子,橙子点头道,“那个姑娘确实漂亮。”   这下子贾璐来精神了,道,“比宝姑娘还漂亮?”   梨子道,“是的,宝姑娘原先瞧着还好,和她比着,却是丰润了些。”   “那和凤姐姐比呢?”   梨子想到风风火火的琏儿奶奶摇摇头,“琏二奶奶是漂亮,但感觉太锋利了些,不如这位姑娘温柔可亲。”   迎春、探春两个姑娘年纪还小,样貌上既没有宝钗的美丽,又没有凤姐姐的风情,贾璐也就没问了,可惜这四人是在黛玉出京之后上来的,没见过黛玉之美。   “那她叫什么名字?”   梨子道,“是叫秦可卿的。”   贾璐恍然,倒是她,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贾家的姑娘虽然各有各的缺陷,但在整个京都,论相貌可是一点也不差了。   不过,她竟然没死?   在红楼中,她和林如海是先后死的,这一世,贾敬对蓉蔷两个哥儿管的紧,至今未婚,她没有嫁进来,自然不会死了。   又想到之前去世的韩氏,贾璐略微红了眼,想着自己母亲去世的时间,可不就是她的那个时候,莫非是她母亲挡了她的祸了?   随后,贾璐在心中摇摇头,她母亲早在红楼开篇就不应该存在的人,不可能是挡了她的灾的。   梨子又八卦道,“那个秦姑娘虽然长得漂亮,但是不得众位姑娘们的喜欢呢!我打听到她似乎格外会惹祸呢!”   橙子咳嗽一声,这些事情可不是姑娘能听的,但李嬷嬷和焦茜等一众年长之人不在,橙子和梨子不过是一个等级,况且梨子会说会笑,不比橙子恩宠差,翻了个白眼,接着说。   “听说南安王世子一次偶遇后惊为天人,非卿不娶,就连她平原侯蒋家隔房的庶出兄弟都是神思不属的。”   “咳咳!”原以为又是橙子充大,却听着声音不对,扭头一瞧,李嬷嬷面色不好地站在门口。   梨子赶忙禁了声,规规矩矩站到了一边。   李嬷嬷对她道,“这是你一个姑娘家该说的话吗?还不下去领罚?”   梨子瘪瘪嘴,不敢埋怨只得去了。   贾璐瞧着心疼,但梨子说话不经过大脑,况且李嬷嬷身为领头的教养嬷嬷,她的威势不好随意打破,只能等她出去之后,劝道,   “她年纪小,嬷嬷且宽恕她一二。”   李嬷嬷掖了掖贾璐身上的薄锦,道,“她虽说年纪小,在咱们这儿的时候能让的,万一冲撞了老爷、太太之类的,姑娘也去求情?”   贾璐想着也是,她是女婢,原些就比一般人艰难些。   “那个秦姑娘。”   李嬷嬷忙打断道,“我的好姑娘,你若是为了梨子好,你就莫要提她了。”   贾璐点点头,“我知道了。”   这秦可卿莫说不是自己侄儿媳妇,便是,也比不上自己身边的人,自然没有为了她害了自己人的道理。   只是心中这份好奇实在消停不了,若说在红楼书中,秦可卿造成爬灰的人伦逆案,还可以说是贾珍好色胆大,但就算不嫁进来,在外头也能惹出这诸多的祸事,真是难以置信她的美貌啊!   另一处荣国府停了晚宴,贾母年老,也有些受不住了,早早就退下了,因着陈氏是大媳妇,王熙凤又是要送客,所以由王夫人搀扶这回了荣禧堂。   到了荣禧堂,贾母一把推开王夫人,在鸳鸯的搀扶下端坐于软塌上,鸳鸯跟在贾母身边多年,第一时间察觉到贾母情绪不对,恭敬奉上温茶,带着人悄悄出去了,还轻轻拢上了门。   便是王夫人再不识眼色,也知道跪下静候。   “今天,我瞧着营缮郎家的那位来了,你们是把她也给请来了吗?”   贾母一问话,气氛凝固起来了。   那位便是秦可卿,原太子,现任义忠亲王的女儿。   当初,废太子未出事情的时候,名正而言顺,皇上又顾念早逝亡妻,对他爱重有加,朝中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攀附上他这棵大树。   若是贾代善未去的时候,他们或许还能端个架子,等着那些个皇子皇孙们礼贤下士,但没了贾代善,贾家就陷入了青黄不接的时候。   宁府还有两个贾蔷、贾蓉撑得起来,荣府还要惨些,有天分的贾珠、贾瑚早夭,徒徒留下一个宝玉,就算等他们成长到可以独撑一面的时候,那也是几十年后了。   如今他们要想要有从龙之功,只能跟那些底子不深的人家一样,不说舔着人家的鞋子,至少得压下国公府的的自尊与荣耀,厚着脸皮上去讨好一二。   就算自己扔了脸皮,也要看人家看不看得上,好在贾家别的本事不多,三教九流接触得倒多,打探到皇家不大不小的机密。 第一百一十一章 省亲   废太子身为太上皇嫡长子,早些年就成了亲,虽说不是好色之徒,但也不算什么寡淡的人物,多年来上手的姑娘连记名的不记名的,太上皇给的、底下人孝敬的加起来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了,可愣是没一个下了蛋的,这也是先帝可以将他轻松撸下来的原因之一,一个没有子嗣的太子地位很难稳固。   贾家别的本事没有,三教九流的人认识不少,多方打探之下外加运气,还真被他们发现一个秘密。   原来废太子在宫外头养了个外室,那外室给他生了个女儿,虽然不是儿子,也没上皇家的族谱,但好歹也是太子唯一的子嗣。   不过后来,也不知那外室是招了谁的眼,一次上香时,被人追杀,全部被杀,女孩失踪。   也是非常的巧合,曾经一度失去贾代善而担忧惶恐会被扔出京都一流世家行列的贾家以为这是上天给他们的好处,后来发现那个女孩被送到了京都的养婴堂。   当时的贾母等人商议过后,决定不自己出面,让与之交好的秦家秦业出面领养了去,正巧秦业无子无女,待女孩儿长大后,再嫁与贾家的子弟,既给贾家子弟添一二保障,也好联系到废太子。   可谁想到当了多年安安稳稳的太子,最后几年竟然也等不及,竟想要宫变,最后这根线反而断了。好在还没有她还没来得及嫁入贾家,要不然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早些年,废太子还没废的时候,秦可卿也已长大,族老们就催促着要结亲了,但够得上身份的贾家嫡系也就只有贾蔷、贾蓉、贾琏、贾宝玉了,但贾琏早早得与王熙凤订了亲,贾宝玉太小。   至于贾蔷、贾蓉,那知未来的贾敬如何能让他们结亲,这不是毁了他们吗?没了这四位,贾家其他族人又各自不服各自,这一拖就拖到了废太子谋逆,新帝登基。   这样,以贾家人尤其是荣国府的人的秉性,有如何会再亲近这么一个废子,还是个会扎手的废子呢?   王夫人只能答,“宝玉和她兄弟交好,原先请的也不过是她的兄弟唤作是秦钟的,原想着这秦业原先也与咱们家交好,便是请了也无妨。”   “什么!”贾母震怒,当下甩了一副茶碗下去。   “你既然还让宝玉掺和进去,你就不怕将来牵连到宝玉吗?”   原先贾母还想着是不是有人瞧着老圣人身子转好,渐渐关心起义忠亲王了才将她给请来的,没成想竟然是宝玉掺和其中。   要说这贾母远见卓识是没多少,小聪明却有很多,当年便是义忠亲王稳居太子之位的时候,她都没有让自己的子孙去娶她,而是想法子让宁国府的人出头,这宁国府人丁单薄,便是富贵了也要拉拔自己的宝玉等人。   王夫人硬着头皮解释起来了。   “这,这只是个巧合,一年多前,宝玉在外头玩得时候,碰巧遇着了那位姑娘的兄弟,两人一见如知己,越发关系好了起来,这些原先我们也是不知晓的,毕竟宝玉年纪越发大了,哪还有天天盯着的道理。   谁知道那兄弟是个没规矩的,竟将宝玉带到他家里,见了他姐姐,你们也知道,我那孽障,什么都是好的,为人聪慧机灵,就是偏好长得好的人,那姑娘的长相也着实漂亮,宝玉单纯不知事,见着了就恨不得带回来当嫡亲的姐妹。   宝玉与他们交好,多次夸赞,我看着清俊又识礼,就没阻止他们来往。这次,也是宝玉那个孽障,愣是将人拉了过来。下人们没拦住,我们也没仔细探查,这才来了的。”   一年多前,那不是义德王爷拉拢他们的时候吗?那个时候不拦着宝玉交好那个秦家的小子,她大王氏心里想着什么当她不知道吗?   贾母瞧着她虽有愧疚之色,但无害怕之意,知道她心中有底气,她既是娘娘的生母,又是自己心肝宝玉的生母,便是自己训她都得避讳着点,不然伤了娘娘和宝玉的体面。   强忍下怒气,道“这倒便罢了,当今根基稳固,又是娘娘省亲在即,别出什么幺蛾子了,宝玉还是待在家里吧。”   王夫人见好就收,自然应下。   第二日,宝玉知道后,闹腾一场,他和秦钟正是交好的时候,便被老太太、太太两人联手阻了,到底没办法出了门去。   只是接近过年娘娘省亲的日子,阖府皆欢天喜地,唯有他一人长吁短叹,众人知道他的痴性,也不理睬。   接着省亲别墅告竣,贾政因忆及宝玉有几分歪才,加上娘娘一向看重宝玉,便让他试着题对额,宝玉纵然心情不好,面对他的老子,只能强打起精神来,一一论述了,贾政见他无精打采也是生气,骂了几句让他回去了。   大观园既然修缮完毕,各色摆设书画等都要摆了进去,王夫人安排着去江南采买灯笼戏子的人也回来了。   又有周瑞家的来回,有一留发道姑唤作是妙玉,本是苏州人氏,祖上也是读书仕宦之家。因自小多病,买了许多替身儿皆不中用,到底亲自入了空门,在玄墓蟠香寺出家,方才好了。   王夫人想着这姑娘身份体面,便下帖子请人过来了。   转眼过了年,到了正月,荣国府众人为着迎接娘娘的事情连个年都没好好过,便是宁国府一边也如是。   虽说还在韩氏孝中,但家孝比不上国事,若是上头体贴也就罢了,但上头没说,也只得同样按品大妆,跟着荣国府的众人一起候着。   贾璐也和迎春、探春两个姐姐一般,穿了一样的衣服,还是体贴了贾璐刚刚丧母,衣裳做的素净了些,贾璐打听到时陈氏暗中所为,想到当年黛玉初初进贾府也多亏了她的提点,多了几分感激。   正月十五,元妃省亲,自是热闹非凡,贾璐不喜这奢华热闹,也不过是跟在两位姐姐身后,她们做什么自己也做什么罢了。   她自小就有的记忆,瞧着雍容华贵的贾元春和当年走之前倒差不了多少,只不过更加成熟一些了,想着不管是什么原因,能二十多岁被封,相貌上果然是不差的。   听着她和贾母、王夫人相抱而泣,贾璐不觉得有多么悲伤,仿佛看戏一般。   看着她和贾政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贾政一番恭敬忠君的话深深噎得她的眼泪含在半空坠不下来,只觉得好笑。   贾元春还是命众姐妹写诗,贾璐不善写诗,写个打油诗都吃力,瞧着眼前这灯火通明,繁华奢侈之象,想着今生便是不会白茫茫一片,但大势所趋,这番繁华想来就是荣国府的巅峰了吧。   一时心中有感,命人取了她的颜料来,对着这场景画了起来。   画画最是费工夫,等着众人都交了诗,她才花了轮廓。   贾元春见着如此,心中纵然有些不满,想着她还年幼,又是宁国府的孩子,不好多说,也不过是平平赞了两句。 第一百一十二章 选宅子(一)   元妃省亲回宫,贾璐也回了家,到了家中,心中还想着当时的场景,念念不忘,她的先生们知道这样的情绪难得,也不怪罪,都陪着她把画儿给画好。   这般一幅画生生画了一个多月,唤作是元妃省亲图。这画效果确实是好,就连贾敬瞧了也赞叹不已,贾母听闻过后想将这画进奉宫里,贾璐对这幅画正是满意的时候,死活不同意,只答应再画一幅。   这样又是画了一个月,心境不在,画得自然没有上一幅来得触动人心。不过对于年幼的贾璐来说,也算是不错了,进上之后,被圣人和老圣人瞧见了,都赞叹不已,听说是元春不满十岁的小姑娘画的,纷纷降下来了礼物。   贾璐趁此机会便道,自己年纪略大了,对于诗词歌赋等着实不大能耐,便想着专精于画画,贾敬想来疼惜她的,自然应下了,打发了其他的先生,只留下统教为人处世的客先生,她原先是在郡主那儿教学的,原本还有以为擅长诗词书画的先生,但贾璐嫌弃他言谈举止之中的清高,还是辞了他去,索性客先生也善绘画,也教得过来。   二十一日是宝钗的十五岁的大生日,虽然两年前的事情让宝钗在贾母那儿丢了不少心,但这两年来,宝钗不骄不躁,不过是对姐姐妹妹还是兄弟宝玉都是一副大姐姐的样子,温和细心,关怀有佳,不仅是宝玉,便是连迎春、探春两姐妹也是赞叹不已的,贾母看在眼里,记在心中,自然是满意的。   便提出要给她过整生日,让人来叫贾璐,那个时候贾璐正沉迷于绘画之中,哪里愿意出门,随便拿了个由头推辞了出去。   后来听闻史湘云过去了,王熙凤推出一个小戏子说这孩子长得像一个人,别人瞧出来了都未曾说话,倒是她一口说了出来,是林姑娘,还在林黛玉不在,未和她闹矛盾,一番风波倒是过去了。   李嬷嬷却在贾璐耳畔嘀嘀咕咕,这史家大姑娘也不知道是真的大大咧咧还是假的,让贾璐离着远一点,贾璐挥舞着画笔似听非听点点头。   而后元妃降旨让众姐妹搬入大观园居住,宝玉等人自然欢喜非常,因着去年和贾敬商量好了,让贾璐过一年孝期再往贾母这儿来住,贾母便让人请了贾璐过来,让她选一处屋子去。   贾璐对分房子也很是兴奋,兴冲冲得过来了。   到了的时候,迎春、探春、宝玉、湘云、李纨、宝钗正在讨论着要住哪儿才好,正热闹着呢。   宝玉见贾璐来了,兴奋得挥挥手,道,   “四妹妹来了,快来瞅瞅,你要选哪一个屋子?”   贾璐问道,“你们可选定了?”   探春回应道,“没呢,你最小,我们想着让你先选呢!”   这有贾敬和没贾敬真的是两个样子啊,在书中可没听闻说是见她年纪小让她先选的!   “长幼有序,只有你们姐姐们先选的,哪里有我先选的道理?况且大嫂子还在,要不大嫂子先选?”   众姐妹想着也是这个道理,便道,“大嫂子先选吧!”   李纨见将这话说到自个儿身上了,忙摇手推辞道,“我是做嫂子的,哪里有抢你们小姑子先的打理。”   她打眼一瞧,史湘云和薛宝钗在,便道,“我们这儿还有课,要不然让史大姑娘和薛姑娘先选?”   史湘云和薛宝钗原是外客,也不敢抢主人家的先,忙推辞道,“我们不急,还是让你们先吧!”   贾母在上头瞧着她们姐妹间互相谦让,欣慰高兴,对着王夫人说,   “瞧瞧我们家的孩子,这般懂事的孩子有谁不爱的呢!”   王夫人笑着说,“这还不是老太太教导得好。”   又瞧着她们姐妹间谦让来谦让去,一时半会想来也出不了个主意,便道,   “老太太瞧瞧她们,您老人家再不出个主意,怕是她们到天黑都商量不出个所以然呢!”   老太太也笑了,对着他们道,   “你们也不必谦虚了,可还听我一句?”   众人见老太太发话了,自然齐声称是。   “我知道你们姐妹间好,这让来让去的,照我说,你们四妹妹最小,又是东府的大姑娘,我想着便让她来选,可好?”   众人齐声称是,“自然是好的。”   “老太太想得周到等。”   “然后你们湘云丫头和宝丫头,是外客,理应该尊贵些,便让他们再选。”史湘云和薛宝钗面面相视,只能道是。   “然后便是二丫头和三丫头,宝玉你是个男人,便让着点她们姑娘家的。”   宝玉听了抚掌称好,“姐姐妹妹们原先就比我尊贵些,自然是她们先选的。”   贾母对着李纨道,“你是做嫂子的,倒是我这个做老太婆的偏心了,且让让他们小孩子吧!”   李纨身为孙媳妇哪里敢应,笑着答道,“原是这个理儿。”   贾璐见先选的权利在她身上,想着再过半年黛玉就要来了,便想着为她挣上一挣,道。   “林姐姐呢是否要和我们一起住呢?”   贾母一拍脑袋,“倒是我忘了你们林姐姐了。好孩子还是你想着他。”   宝玉也拍了拍脑袋,“该死该死,我竟然忘了林妹妹了,可不就是该死!我瞧着那一处潇湘馆千竿翠竹遮映,品格高洁,和林妹妹格外相似,不若让林妹妹去那边住吧!”   贾璐听着便道,   “当日娘娘省亲的时候我也去看过潇湘馆,确实是一处格外雅致的去处,只是却不适合林姐姐居住。   一来林姐姐身子弱,自幼有些咳疾,潇湘馆虽好,却太过清冷了些,恐怕不便林姐姐休养身子。   二来林姐姐回京居住,总归要和林睿表弟一处居住,潇湘馆虽精致但太过小巧了些。”   顿了顿,对老太太行礼,又道,   “林姐姐刚刚失了父亲,我又失了母亲,全凭老祖宗的慈爱,才能承欢老祖宗膝下,只是我们两个不详之人,都在孝期,原不该搬入大观园玷污娘娘下榻之所,娘娘豁达大度,能让我们前往居住。只是,我们。”   说着哽咽了起来,便是贾母想到自己可怜的外孙女儿,早逝的女儿以及那个得意的侄儿媳妇韩氏也不禁眯了眼。   不仅是她们,其他的姐妹们想到自己的难处也一一沉默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选宅子(二)   史湘云想着自己也是父母双亡的,况且在襁褓之中便是如此,比他们两个更为可怜一些,情绪也低落了下来。   迎春一向是温柔和煦的,陈氏当着大房的家,虽然为人还算宽厚,但一心想着的不是生养一个自己的孩子和照料贾琮,虽不苛刻,却也没多厚待,想着自己早逝的生母,若是她还活着自己会不会有个依靠。   探春虽然父母俱全,但生母被禁闭念佛,贾政自上回之事之后一直视自己为无物,至于王夫人,就更别说了,自己也就看着好些,实际上还不如黛玉等人呢。   一时间气氛沉浸下来,无人说话。   薛宝钗轻轻搂住了贾璐道,“好妹妹,我也失了父亲的,但无论如何都得往前头看去,这样咱么逝去的亲人才能放心呢!”   贾璐抹开眼角的泪珠子,道,   “倒是我的不是,竟然惹得姐姐妹妹这般了,老太太,我的意思是我和林姐姐一向交好,我们又是要守孝的,少不得供奉什么的,加上林姐姐又带着一个弟弟,老太太既然给我了先选的权利,我想着和林姐姐他们一处住,选一个最大屋子,可好?”   “这恐不大好吧,这林家小子虽然小,到底是外姓的男子,你和他们一起居住有损闺誉吧!”   贾母一开始确实是忘了黛玉,毕竟年纪大了,有些事情记不大住了,但既然想到了,她还是想让两个玉儿住得近一些,这贾璐要是和黛玉住一起,这不就不大方便了吗?   贾璐在心中一万匹马儿沸腾咆哮,这林睿对她是外姓男子,这贾宝玉对林黛玉、史湘云、薛宝钗就不是外姓男子了?   这王夫人和贾母做了半辈子的婆媳了,自然知道贾母她打的什么注意,不就是想把他的宝玉和那个黛玉凑一对吗?   要是黛玉父亲还在,身子好些的话,或许还有些可能性,如今,她既没了父亲,万贯的家产都给了朝廷,得了轻飘飘的几句称赞和虚名,她自己又是个病秧子,自己的宝玉不说是个聪明伶俐百十个比不上的,更何况还有他姐姐在呢!贾琏不过是个隔房的兄长,他都能借着元春的光得一实缺,更别说宝玉了。   如此一来,王夫人更瞧不起黛玉,自然不会让黛玉靠近了宝玉住的,在她看来,这贾璐的主意是再好不过的了,便帮衬道。   “老太太,这璐姐儿的话倒是不差的,林姑娘一向孝顺,便是单留她一个便是应下了,心里恐怕也是不开怀的。   至于林家侄儿,珠儿媳妇进去照顾姐妹们,她必然是不会放下兰儿的,兰儿和睿哥儿年岁差不多,到是可以一处去,便是他们年纪大了,自然可以移出外院,这倒是无妨的。”   贾母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基于多年的婆婆威势,王夫人心中一抖,但想着自己姑娘,顿时有了底气了,含笑看着贾母。   不聋不哑不做家翁,这王氏胆子越发大了。   “都听你的便是。”   贾璐、薛宝钗、探春三人对贾母和王夫人的机锋似有所感,旁个不过懵懵懂懂,宝玉、史湘云两人知道事情按着贾璐的意思定下了,宝玉还有感自己最后一个选,怕是要离四妹妹和林妹妹远了去。   史湘云则是万分焦急,催促道,“四妹妹,你快选吧!你选了我们才好选呢!”   贾璐笑着说,“既然我和林姐姐还有林表弟一处居住,我们人多,又要守孝,自然需要选一个最大且安静的去处,不知道这大观园里哪一出可以?”   李纨想了回应道,“若说最大的必然是怡红院了,但这一处繁花绿柳,四处通达,倒是不算清静。”   这怡红院乃怡红公子的去处,她还不想去抢呢!   “这个罢了,还有其他的吗?”   “其他的倒也说不上多大,只有一处或许能用,暖香坞不算大,但胜在和榆荫堂、红香圃连在一处,三处建筑正好围了一个小院子,朝北处紫菱洲的角门开口,一边是小山坡的稻香村,另一面正好对着荷花池子,是再清静不过的了。”   贾璐拍手称赞,“正好,这一处好,正好我们有三个人,便得三处屋子,这一处我们便占了,不知姐姐们可依?”   其他姐妹们自然都道,“都依你!”   接下来便是史湘云和薛宝钗,两人相让了一番,便有史湘云先选了,史湘云考虑半晌,她虽然也想要个大屋子,但又放不下潇湘馆难得的江南风景,最终还是选了潇湘馆。   薛宝钗倒是没多久,选了蘅芜苑,这一处清静又方便出园子,她娘和哥哥都在外头,常要隔三差五出去一趟,便选了这一处。   接下来便是迎春和探春两姐妹,迎春在温柔低调,在姐妹间向来不敢争先,便选了紫菱洲之上的缀锦楼,至于探春,她也喜欢怡红院的漂亮,但心知道这一处是宝玉内定了的,所以选了秋爽斋。   最后选择权利给了宝玉,宝玉瞧着这大观园中最好的一处怡红院还在,这也是他原先看重的,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又感念姐姐妹妹们手下留情,一一鞠躬表示感谢。   宝玉自选了怡红院,虽大观园中还有几处去处,但多为赏景之用,并不合适李纨带着小子住,只剩下稻香村了,李纨守寡之人,不像他们年轻爱俏,最后便定下了这一处。   住处定下了,自然要商量搬进去的时候了,因为这大观园原是给婕妤娘娘省亲赏景之所,很多瞧着漂亮但不怎么适住,王熙凤又派了人重新装修一番,然后将众人的随身的行李、惯用的家十什么的都搬了进来。   贾璐人小但住的地方却多,一处是贾府中的黛璐院,当年和黛玉一起居住的地方,不过后来贾璐回了府,多数东西都搬了回去,便是墨染也一并过去了。这里只剩下一下黛玉常用之物了。   还有一处是会芳园中的圆中园,当日修建大观园的时候因为太过吵闹,便搬了出来,如今住在了东北角一处僻静的小院子里,既然打算在大观园里常住,黛璐园的东西是第一个要收拾干净的,圆中园和现居小院子中什么该带走,什么该留下来备着姐儿回家居住都是要准备妥当的。   这样一来二去,等众姐妹搬进去的第二个月,贾璐才搬进了暖香坞中的廖风轩中,只待三四个月之后黛玉的到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黛玉归来   搬进大观园后,贾璐似如鱼得水一般,大观园风景秀丽,更有一步一景的特点,客先生也不是迂腐的,见她如此,暂停了课程,贾璐每日早起之后就便是让人抱着她的一堆画具寻个角落,细细磨上一整日,每隔一个月将作品给客先生看,客先生在进行点评等。   贾璐入住大观园的日子非常充实,宝玉每日和姐妹们斗花捻草,轻盈浅唱,过得也是十分得悠闲舒适,但没有林妹妹在,不过半月便觉得失了兴趣,催促这贾母赶紧将林妹妹叫回来。   贾母也担心黛玉一个小人儿在林家宗族会不会被受欺负,便也打算让她早些回来,奈何贾琏有了职儿,不好再随意出远门了,贾赦是当家人,贾政也是要点卯的,下一辈中贾琮、宝玉、贾环都还小,荣国府虽人丁兴旺,一时竟然都没了可以拿得出手的人物了。   若是叫个奴仆过去,不说会不会被林家族人说成目中无人,便是老太太也不放心他们家的这群下人们。   好在东府蓉蔷两个哥儿都没入仕,贾蔷在军营冯将军麾下学习,贾蓉去年参加会试名落孙山,如今不过在家中苦读罢了,贾敬正好听着说老太太缺个主子要去接人,想着贾蓉平日里扭扭捏捏的样,想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一脚就将贾蓉给踹了出来,让他去接林家姐弟回来。   摸约过了两个月,到了秋风萧瑟的时候,贾蓉、黛玉、林睿终于一路风尘仆仆赶了回来了。   贾母唤姐妹们都去荣禧堂迎接,贾璐跟着姐姐们穿戴整齐早早过去了。   等了一会,就见贾蓉领着黛玉并一小男孩儿过来请安了。   三人齐齐下跪,“给老祖宗请安。”   贾母赶紧让人搀扶起来,“快些起来,不用跪了!”   之后对着贾蓉道,“你出门这么久,你娘必然想你了,你且过去吧!”   贾璐瞧着贾蓉独自出门一趟,感觉成熟了一些,没个呆头呆脑的感觉了,贾蓉见自己小姑姑还在,又向贾璐请安后,匆匆离去了。   这时众人才将视线都转向了黛玉姐弟,在南边这一年多的时间,黛玉也是袅袅豆蔻的年纪,江南温润的水气更是将她洗脱得出尘秀丽,年纪虽小,却有着南边独有的风流婉转,若是旁个受不住这般的风流,或是流于媚俗或是过于纤弱,但她一身的书卷之气,透出铮铮傲骨,让人瞧了不禁赞叹,不愧是文肃公之女。   另一个男童,瞧着不过八九岁的年纪,长相自然是粉雕玉琢的,可能是自小的苦楚显示出了他非一般的成熟稳重。   贾母搂住了黛玉,哭道,“我可怜的儿啊,你爹怎狠心抛下你们孤儿寡女地走了呢!”   便是过去了一年,黛玉听到她的爹爹还是有些受不住,眼眶儿瞬间红了起来。只是她不是年幼的儿童了,父母均丧,又在陌生的林家宗族呆了大半年的生活,学了不少人情世故,忍下自己的酸楚,安慰道,   “外祖母不必伤怀,玉儿虽然没了父亲,却还有弟弟,还有外祖母,玉儿并不可怜。”   贾母听着她这般懂事,心中欣慰感慨。   待众人坐定,贾母拉着黛玉在自己身边坐着,唤林睿到跟前来细细瞧了,道,   “还是你们父亲想得周到,睿哥儿瞧着是个好的,玉儿将来也好有个依靠,不知如今是多大年纪了?”   林睿回应道,“小子是康盛三十三年出生,如今十岁了。”   “哦,倒是和我们璐姐儿一年生的。”   贾璐上前见礼,问了月份,两人是外姓关系,不好详问生辰,好在从月份知道了林睿大些,便唤了声哥哥。   贾母又赐了座,对他们道,   “向来你们也是知道的,年初的时候你们大姐姐归家省亲,建了省亲别墅,她又让你们众姐妹们进去居住,因着你们不在,璐姐儿便为你们选了。”   黛玉与贾璐相视一笑。   “是暖香坞并榆荫堂、红香圃三处去除,不知你意下如何?”   黛玉回道,“是娘娘省亲下榻之处,又是璐姐儿给我们选的,自然是好的。”   正说着呢,王熙凤笑着就来了。   “哎呦喂老祖宗,我来迟了,您恕罪!”   贾母本就疼爱她,哪里会真生气,装着道,“你去哪儿了,还不快给你林妹妹道个歉!”   王熙凤说着便要想黛玉行礼,黛玉赶忙让开了,道使不得使不得,王熙凤也就罢了。   “老祖宗,你道我为何现在才来,还不是为了林妹妹的行礼,好家伙一大船都是装的书,蓉哥儿唤了四五辆马车来装,我还道是什么宝贝物什呢!   蓉哥儿急着回家,我挥挥手就让他走了,可他一走,我翻开箱子一瞧全是书!都是它们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的,急得满头大汗,还是没弄好,可不来求救老太太了吗!”   贾母听着她噼里啪啦的一长串,笑道,“你当你是和你一般的铜臭味儿,你林姑父将家产都捐了,唯有这些个书本子都留下来了,那些可都是你林妹妹的宝贝,你好生看护着。”   王熙凤回应道,“正要请老太太示下呢,这林妹妹的行礼实在是多,我是统共都送去园子里呢,还是让老爷叫了识字的帮林妹妹帮忙摆好了。”   黛玉忙道,“这倒是不必了,你们把东西送过去便是,我们自会整理的。”   “这是再好不过的了,也省了我的功夫了。”   这是黛玉想到一事,让王嬷嬷取了匣子上来。   拉着林睿对老太太道,“玉儿和睿哥儿没了父母,之后便是要在外祖母家中常住了,这些便当是我们的孝顺了。”   贾母拉了起来,“快些收起来,我是你外祖母,这又是你嫡亲的外家,你拿这些出来可不就是打我老婆子的脸了吗?”   王熙凤帮衬道,“是啊!当年你们琏二哥哥回来的时候就带回了林姑老爷的三十万两银子,不需你这些的。”   这贾琏自从黛玉要回来了,就每日都要叮嘱她好生照料林妹妹,林妹妹不说得老太太的欢喜,便是为了贾琏的意思,也要帮衬一二,不过是说一两句嘴的意思。   却不想旁人被她三十万两给震惊到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听课   贾母听了还是点点头,虽然疑惑王熙凤为什么将这个说出来了,横竖都是事实,也没差。   再一个贾家现在虽然艰难些,但元春当了娘娘,日后总有人回来投献,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况且她也不差这些。   贾璐心知林如海定然是有奉上银子的,只是没想到有这么多,看来这大观园还是林家出的大头啊!   迎春、宝玉万事不管,虽然知道三十万两数额不少,但没个概数。   薛宝钗自小跟着她爹爹,看着他爹爹理事,心中默默算了一下,这三十万两在她爹在的时候,薛家全盛之时,薛家一年的利息是十万两,相当于三年的收益,但薛家自从她父亲去了,一年比一年不好,如今一年能有三四万两算是不错了,这还得保证薛蟠别闯祸了。   李纨身为二房长子媳妇,当年贾珠在的时候,她也是帮着王夫人管过家的,要不然能在之后向王熙凤讨要社费的时候,噼里啪啦算个分明?她这些年来省吃俭用,还没个零头呢!往日里想着这荣国府的人都是一双富贵眼,连这么一个大富豪都看不见,可见是睁眼瞎的。   陈氏小户出身,虽出身仕宦,但自小贫寒,作为大太太也掌过家,听着这一数字,想着的却和李纨一样,当年只管捧着薛家姑娘却将这么一个大财主给放过了!   只有王夫人心生不满,这凤丫头真的是越来越不听话了,说出这些是想让我还她请安还是怎的。   之后这数字传了出去之后,便是众人在黛玉那边得不了好,说她尖酸刻薄小气的都有,但唯独没人敢说她一针一线都是用的贾府的了,这倒是后话了。   因着黛玉两人一路奔波而来,行李什么的还未收拾妥当,贾母不便多留她们,早早让她们回去了。   差不多时隔一年的时间,黛玉没有经历过元妃省亲,对大观园并不认识,宝玉热心一路跟随,一路介绍,这是怎么起的名儿,他从哪里瞧来的缘故等等,到了暖香坞,因着贾璐先占了蓼凤轩,黛玉便和贾璐一起住在暖香坞中的暖沁阁,这一处最是冬暖夏凉,适宜她的身子。   林睿到底是外姓男子,便单独一人居住在了榆荫堂,红香圃原是三大两小一齐排的小矮屋子,当初贾璐便让人全部打通了,原只是见它低矮,想着打通后敞亮些,如今黛玉书籍甚多,正好让人打了五个停顶的大翅木的书架,放置黛玉带来的书,旁边收拾出两处小书房,供林睿和贾璐黛玉姐妹两读书之用。   黛玉这次带着弟弟在林家的日子,让她学会了不少人情世故,带了些江南的小礼物送给姐妹们,第二日便派紫鹃一一送了过去。   宝玉收到黛玉的礼物很是高兴,特意送来了一串红麝香玛瑙珠串,说是北静王送给他的,他特意留给黛玉的。   这北静王自从揭露了义忠亲王意图谋逆的事情,又因为年纪尚小,就在京都赤手火热起来,这即使是没了秦可卿的丧事,他们还是结交起来。   黛玉收着串珠打量了一下,又退还给了宝玉,道   “亏你平日里还道多么体恤女儿家,如今怎么不知道这红麝香对我们女子的伤害呢?”   宝玉也年轻,能懂一些医理便是好的了,纵使他再体贴姐姐妹妹们也不可能知道这么细致的东西,不过既然黛玉这么说了,想来这确实不是什么好物,当下就从窗口扔了出去,道   “不管是再名贵的东西,既然对女孩儿们不好,那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吓得袭人赶紧拦了,还是没及他手快,就被他甩了出去,推搡着道,   “我的好哥儿,你这痴性什么时候能改去,以前扔你的命根子,现在又来扔北静王给你的贵重东西,你是要气死我不是?”   宝玉只憨憨笑着。   姐妹们在一旁看着都笑了,探春在一旁道,“宝哥哥的这个脾性怕是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贾璐在一边也笑,这宝哥哥的性子会不会改她是不知道,不过这黛玉的性子却是改了很多了呢!   这一幕如此熟悉,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黛玉的回应应该是臭男人的东西她不要,如今委婉多了,可见成长不少。   原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谁都在成长呢!   袭人无奈摇摇头,唤了几个小丫头出门寻了,花丛掩映遮挡之下真是难寻,好在没甩到旁边的湖里,如今又是初冬,万物凋零,这红麝香玛瑙珠串颜色艳丽,差不多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寻到了。   只是往日里很是宝贝宝玉不再欢喜它了,袭人只能收起来了。   此后,贾璐继续她的绘画大观园的事业,黛玉也忙着收拾她的书籍。   同时林睿也不小了,虽然开蒙了,但科举之事从来不是简单的,贾家族学自上次宝玉等人大闹家学之后,便从不许外姓之人进入读书,便是贾璐去求情也不能破例。   便是宝玉,上次之事后宝玉便不再去了学里,贾政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缘故,或许是羞愧或许是其他,也没催逼于他,至于贾母王夫人两人从来都只有纵着他的,他不爱读书,不去学里,也没请个先生过来。   宝玉都没请先生,林睿更不好请了,但这读书的事情不能耽搁,无奈,黛玉只能自己拾起四书五经的书籍,苦心研读起来,好讲给林睿听。   好在林如海本是科举之身,对于这些经典藏录众多,各种版本案卷,黛玉都留了下来,黛玉年幼之时也是当男儿教养的,她又聪慧多智,重新拾起来也是可以的。   至于贾璐,在大观园逛了一圈,各色美景看尽,会集了一整套的大观园景色图,让人送回宁国府,让她嫂子找人装裱起来,这般一年的激情才算结束。   俗话说动极思静、静极思动,画了差不多一年的画了,没动力再画了,瞧着黛玉教课,想着自己的客先生是个极为多才博学之人,便想着请客先生前来讲讲科举之事。   隔了一处山坳的稻香村,李纨既然担了教导姑娘们的责任,对于园子中的事情也是格外注意了些,听闻客先生要讲讲科举之事,她的兰儿比林睿还大一岁,也是立志科举的人,只是他在族里上着学,不好过来,想着自己来了解一下内容,平日里在照料他的时候也好有个方向。   如此李纨也约了要一起过来听听。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争论   这日正是晴冬暖阳,客先生是女眷,往日里也常和贾璐一起在园子里逛逛画画的,众人对她也非常熟悉,趁着天好,贾璐就唤梨子去家里请客先生了。   贾璐和黛玉将书房布置成了一间小小的学堂的模样,接来了珠大嫂子,唤来了林睿便正式上课了。   从暖香坞坐船一路沿河往北边去,便是薛宝钗的蘅芜苑,这日薛宝钗乘船顺流而下,经过暖香坞的时候,想着来和黛玉说说话,刚进屋便不见人,向人打听之后才知道在红香圃的书房里,瞧着他们一本正经的样子也着实可乐,悄悄从后门进了,想听听他们在讲些什么。   客先生倒是看到了她,只是她做了个噤声,便当不知道了。   这客先生原是迁居外来之姓,不同于皇家从北边关外进来,他们是西南外族移服易俗的一支,历史悠久,是从前朝便进来的一支,因着是外族之人,变成汉姓多年仍感到居客地疏离,家中先辈便唤了姓氏叫客,原先的姓氏早已不可考了。   自称为汉人以来,这一支客姓族人深羡慕汉家文化,多年钻研之下,汉学底蕴不输于积年的书本网之家,作为外族移民能取得这般的能耐,对于皇家来说无疑就是教化外族的榜样,前朝之时便被封赏为上善之家,移族之范,到了本朝,与他们更盛的名气相对的是单薄的人丁,到了客先生这一辈,只剩下她这么一介女流了。   因着这一家的特殊性,难得传承了两个朝代,数百年的历史,客先生受困家境贫寒,自守寡之后自梳为先生之后,更是受到了内宅后人的追捧,不说是内宅后人,便是有些个家主都想请来为自己的子嗣教学,只客先生只答应教授女眷,只能罢了。   在之前是在郡主家教学,后来被韩氏请了过来,后来即使一一打发了其他的先生,还是留下了她一人。   客先生是对女孩儿们讲惯了课的,语气温柔和顺,条理清晰,潺潺道来之际,引人入胜。   “这科举原是起源于隋唐,当时世家门阀垄断朝纲,唐李一族自然不甘于此,欲取仕与天下,从此,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便不是梦了。   ......   这科举取仕常设的科目有秀才、明经、进士、俊士、明法、明字、明算等五十多种,明经、进士两科为主要科目。   ......   进士考时务策和诗赋、文章,明经考时务策与经义,前者相对更难,后者相对交易,公子们一般参加科举考试的便是前者。”   讲了如此诸多,众人皆聚精会神,不敢耽搁一刻,便是年幼的林睿,拿了纸笔在认真记录,便是来旁听的薛宝钗也认真听着,他们家哥哥是不可能科举了的,但保不定她的侄儿或者她的儿子会用得上呢!   要说这一众中唯一不认真的也就只有贾璐了,只见她托着腮帮子,有一搭没一搭得听着,先生摇摇头,这个璐姐儿,为人虽然聪明,但对自己不感兴趣的是半点坚持的毅力都没有,想想之前被打发的先生暴殄天物的表情,先生就觉得无奈。   林睿趁着客先生停下的空挡,挥挥手,客先生示意之后,林睿起身先对客先生行了礼,客先生满意点点头。   “先生,不知科举为何?”   客先生倒是诧异,众人皆道科举是正统大道,倒是从来未有人提到过科举是为了什么,看着他年幼澄澈的目光,客先生也不好说科举是为做官。   沉默片刻道,“那么你想要做什么呢?”   林睿一愣,但自他出生以来,不是在林家家族,便是在林如海家中,所受教育也是作为正统的,脱口而出便是,   “自然是修身治国平天下了!”   客先生又道,“你若想要修身,自然做自己就好,林家虽然不是大富之家,但也养得起你修身,但你要治国和平天下,你不通过科举入官,做什么能达到目的呢?是商人?农户?”   林睿了然点点头。   客先生又道,“除了科举,你们豪门世族之家,同样可以通过蒙荫、赂官等种种手段获得官职,但这样的职位儿也不过是糊弄人的虚名罢了,朝廷如何敢让你们做事?”   “那么做官又是为了什么呢?”林睿又问。   客先生回应道,   “这官呢,可不只是一种,若你是亲民官,自然是抚民、催科、听讼、劝农等等;若你是御史官儿,自然是要专纠劾百司,辨明冤枉,提督各道及一应不公不法等事;若你是谏官,就要时时规劝陛下,以亲近贤臣,勤俭爱民为要......”   正说着呢,就见大门被猛然推开,一道红白衣衫的华服公子逆光而来,嘴里喊着,   “了不得了,国贼禄鬼之流到了我家了,还不快打出去!”   来人正是宝玉,这日宝玉正是闲暇的时候,便打算来找黛玉消磨时光,正见暖香坞大门紧闭,透过雕空的窗户,看到客先生正在讲课。   他原先就听闻客先生是个难得的才华横溢的女眷先生,心中钦佩万分,他们已经开始讲了,想着这个时候进去,必然扰了她们的兴致,还不如自己悄悄贴着墙角根儿偷听去,就这么着,宝玉就与众人隔着墙听了起来。   听着是他不甚感兴趣的科举之事,浑身不耐,已是难以忍耐了,待到林睿提问,客先生一一回应,惹得林睿更加在意这些为官之事,便更忍不下去了。   林家表弟他是见到的,难得清澈透析之人,还有林妹妹,去南边之前还是个干干净净的女孩儿,从南方回来之后,不再手捧诗卷,反而拿着那些铜臭满满的四书五经看个不停。   想来就是他们这些人挑拨带偏的,也想不到客先生原不过是第一回 给黛玉等人讲课,当下就推门进去了。   客先生是年长女眷,宝玉又与她不熟稔,还没那个胆子推搡她,拉着黛玉和林睿就要出门去。   黛玉见他失礼,赶紧推开去,道,   “宝玉,你这是闹什么呢!客先生讲得仕途经济原是正理儿,你赶紧道歉去!”   宝玉见黛玉不仅不认同他,还要让他道歉,声音也高了八度,   “我的好妹妹,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怎么也学了得这样沽名钓誉,入了国贼禄蠹之流了!   这四书五经有那一本是先贤人亲自撰写的,不过是前人无故生事,立言竖辞,为导后世的须眉浊物。” 第一百一十七章 后续(一)   宝玉这样的话儿,客先生自然不敢应的,特别是沽名钓誉之类的,当即回驳道:   “你道这些事沽名钓誉、国贼禄蠹之流,那你岂不闻历朝历代那些文死谏、武死战的人物!”   “客先生你莫要说这些,那些个须眉浊物,只知道文死谏,武死战,当是大丈夫死名死节。   照我看来,还不如不谏得好,必定有昏君他方谏,他只顾邀名,猛拚一死,将来弃君于何地!必定有刀兵他方战,猛拚一死,他只顾图汗马之名,将来弃国于何地!所以这皆非正死。”   客先生道:“忠臣良将,出于不得已他才死,况敢死之人总胜于苟且偷生之人!”   宝玉又道,   “那武将不过仗血气之勇,疏谋少略,他自己无能,送了性命,若是他居尊位,他自己死了倒是好,但万一领着众多兵士,便是下了地狱也逃脱不了他的罪责。   那文官更不可比武官了,他念两句书污在心里,若朝廷少有疵瑕,他就胡谈乱劝,只顾他邀忠烈之名,自己没什么能耐,一条贱命不值为提,倒是死了还能留个虚名,给子孙后辈图些利益,这难道也是不得已?!”   客先生拿手指着宝玉,气得直发抖,宝玉说的有些道理,客先生愣是想不出个理儿驳斥回去。   宝玉既然赢了客先生,也不想和她这种沽名钓誉之流多说话,当下就要拉着黛玉离开,黛玉牵扯不下,她为人机灵不失宝玉,听着他这般歪理,心中不忿,道,   “宝玉你这般说忠诚良将,我爹爹就是为朝廷而死,你也是这般认为的吗!不说我爹爹,便是你家中长辈,荣宁二公也是在战场上死战而亡的,他们难道就是这般只仗血气之勇的人,你如今这吃的穿的,都是祖上奋斗而来,你又有什么资格说他们去!”   宝玉原先就是为了黛玉好,但黛玉不仅不知他的心,反而帮着旁人说教与他,宝玉心中气愤,当即红了眼,气得一甩手,踢翻了一旁的桌凳,跑了出去。   李纨瞧着不好,这黛玉等人还在生气,自己不好离开,正好瞧见一边的宝钗,想着宝钗一向沉稳,便赶紧喊着宝钗去看着点宝玉,宝钗也担忧他,当即跟着出去了。   黛玉还在呜咽着,宝玉如此辱及她的父亲,她父亲新丧,如何忍得了,林睿在一旁轻声宽慰着。   客先生也在生气,这边只有李纨一个可以主事之人,李纨也在那边宽慰着呢!   贾璐瞧着这热热闹闹的一场,心中却是难得有一丝清明平静,这一番变化还真不是一般得大啊!   在红楼中,袭人、史湘云、薛宝钗都曾劝着宝玉走仕途经济之学,唯有黛玉未曾言语,由此宝玉以她为知心之人,深敬她,两人才渐渐暗生情愫。   这一世儿,黛玉有了林睿这个弟弟,不同于红楼中的默默无闻,她的父亲更是被封为了文肃公,深受朝廷上下的尊重。不说自己喜欢与否,为了林家家族传承,为了她的父亲和弟弟,她便是再清高一些,也得钻入这世俗之中。   黛玉为了林睿,不再当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草了,宝玉却在贾母众人的宠溺下,远离了尘世烟火,这样的两人还能撰写那般可歌可怜的爱情吗?   之后,贾璐代宝玉像客先生请罪,然后送客先生回去,客先生一门虽然只剩下这么一个孤女了,但名声还在,便是贾敬听说来了,也不得不宽慰两句。   贾璐身为主持主办这次课的人,就是她年纪小,也将她训了一顿,身为客先生如今的弟子,也被留在宁国府,好生哄劝着客先生。   要是让客先生这般离开了,让外头的人知道了,不仅是贾府的姑娘们,便是少爷们都没了名声,尤其是宁国府蓉蔷两个兄弟,正好是要到了说亲的年纪,因着韩氏的丧事,已经耽搁了,要是名声坏了,就别想成亲了。   这一边,宝玉跑了出去,好在宝钗及时追到了,只是宝玉不想听她说话,不停摇着手,试图挣脱,宝钗死死抓住衣袖。   宝钗心知不能从仕途之事来劝他,便是不知道,经过刚刚的事情也不敢多言了,她只拿黛玉来激他。   “宝玉,你就这般跑了出来,可把林妹妹放在心里了?可想过林妹妹心中多么难过?”   宝玉想着被她抛在身后的黛玉,才算停了下来。   “林妹妹才没了父亲,又没了母亲了,若不是她父亲去世之前给她过继了林家表弟,如今她便是孤苦无依的一人了,你便是再不喜欢她的话,你只想想她如今的处境,你便是这般照顾她的?”   听着这话,宝玉怒气稍减。   宝钗见着他总算听得进去话了,拉着宝玉在路边的大石头上坐下了,道,   “林家与你们贾家不同,你便是不走科举的路,上头有着老太太、老爷、太太,中间有和善的琏二哥哥,下头再不济还有兰儿呢,你是可以安安稳稳地当你的富贵闲人。   但林家只剩下林妹妹和睿哥儿两人了,我说句大不敬的话来,将来老太太千秋之后,便是两家人了,你宝玉是可以靠着琏二哥哥、兰儿的,他睿哥儿若是自己不努力,没个立身的本事,你让他靠谁去,靠你这个闲人吗?”   宝钗说这话,实际上也有着点醒宝玉的想法。   宝玉想着确实是这个道理,心中愧疚,就如之前一般不管不顾一般,道,   “那可真是我的过错,我原就该好生跟林妹妹说说的,我这就去跟林妹妹道歉去!”   说着也不管宝钗在一旁,急急忙忙跑了回去。   宝钗看着他急行的背影,心中叹口气,摇了摇头,暗自思忖起来。   照着妈妈的意思,她的终身想来是要挂在宝玉身上的,只是宝玉出生是好,只是对仕途经济、做官做宰的没有半分兴趣,想来若是嫁给他,自己也是得不到凤冠霞帔的。   再一个他待黛玉也太看重了些,莫非?   但转念一想,太太一样只是五品的宜人,有一个当娘娘的女儿,可不比大太太一品的诰命来得风光些?这诰命又不只是靠丈夫,还可以靠子女的。   宝玉想来还小,不能理解这些权势名利,待他大些应该就会好些。   黛玉原本就是个可人儿,便是隔壁的贾璐莫名也是最喜欢她的,她如今父母均亡,少不得多疼惜一二,更何况是宝玉这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呢,这正是他的赤子之心啊!   虽说心中是这般想的,还是留下了一丝阴影在心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后续(二)   林睿虽然小,但比林黛玉更早的寄人篱下的生活,让他格外坚毅一些,这时候轻声安慰这黛玉。   “姐姐不必哭泣,宝哥哥想来并没有冒犯爹爹的意思,他说的话原本有些道理,只是过于偏颇了点。   你且想想,这国有战事需要将士,国有大事需要文臣,本是需要他们来解决问题的,若是他们只追求虚名,便是死了也于国无利,于国有害的,姐姐想想可是这个理儿?”   “我如何不知道这些,只是他当着嫂子和先生的面上,这般说话,又有辱及爹爹之意,我如何能忍得?”   正巧这个时候宝玉气喘吁吁跑了过来,正好听着了这句话,心头一暖,当下对黛玉一个鞠躬大礼,   “原是我误会了妹妹,真是对不住妹妹了!”   黛玉瞧着他这大冬日的跑得满头的大汗,也是心软半分,自己侧身推开,赶紧让林睿拉他起来。   “你的心我是知道的,只是你这话太过偏颇了些,不说这仕途经济本是有人要走的,我知你向来厌恶这等士大夫,我只问你,若是睿哥儿长大了,不走这一道,你让他做什么去?”黛玉问他。   宝玉先是经过宝钗、又是黛玉,心中虽然清楚,但还是不肯认下。   瞧着林睿稚嫩的肩膀,清澈的眼神,道,   “便是睿哥儿不去上学,咱们家里还有琏二哥哥他们呢,怎么也短不了我们去!”   黛玉瞧着他还是这般懵懂的样子,又道,   “那么,现在你去问问,不管是老太太、老爷、太太、琏二哥哥,凤姐姐,无论你去问哪一个,只要有一个人回了说能长长久久养着睿哥儿和我,还有我们的子孙后辈,我便能做这个主,让睿哥儿不读书了,专心陪着你。”   林睿一惊,扯了扯黛玉的衣袖,黛玉背着宝玉给他使了个眼色,不过是知道他不会去,哄他罢了。   果然宝玉愣住了,不敢前去。   黛玉见他沉默,又道,   “你往日里看老庄,岂能没学到老庄中的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声音相和,前后相随?   凡是有好的便有坏的,有坏的便有好的,你只看到了坏的一处,那你可想想好的一处?   我爹爹为了江南局势稳固呕心沥血,即使是在最后一程的时候也是亲力亲为,不肯轻易放松,这样的人你说他不配得到文肃公的称谓吗?”   宝玉想着前年过年之时看到的风姿卓越的林家姑父,想着不过转瞬姑父便去了,这般仙人之姿的林姑父原该畅游于群山峻林之中,怀抱诗书礼乐,而不是在世俗官宦中沉浮,只是这样的话他是再也不敢说的,只能沉默以对。   黛玉见他如此,心知他还未回过弯来,想着她年幼来京,除了贾璐便是宝玉待她最是贴心体贴,贾璐还需要时常归家,宝玉每日厮磨,也想着提点他一二。   “你只道人臣将士是追名逐利之人,但守家卫国总要人做的吧?君上犯错总不可能明知而不拦的吧?况且不为名总得为民吧?”   黛玉在两个名上着重音,宝玉聪慧,转念就想到了。   “想要做事,若是一昧得迎奉权贵,自然没什么名声,但这般尸位素餐之人,就是你认为好的吗?若是真心想为百姓做些实事,那么就会和权贵起矛盾。   你要知道这世上之人十全十美的难,有人有为百姓做事的心,有人能做事的能力,有人圆滑能应对权贵,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些的,若是有人能耐不足决心为民慷慨赴死,你难道还要骂他们追求名利不成?”   宝玉听着也想自己恐怕是真的想岔了。   “你道我是喜欢这些东西的吗?若是有的选择,我也想要每日吟诗作画,岂不乐哉?”   宝玉一听,知道她的本意,原来黛玉一直未变,她还是那般的人。   宝玉是个痴心痴性之人,他原不管那些事情,不然他的大姐姐入宫当娘娘,他的大哥哥为科举劳累而死,他们更是赤裸裸地追逐名利,要是真一一计较,整个家中便没个能看的人了。   他在意的只有林妹妹的心是否真的变了,听到林妹妹的回答她也不喜欢这些,当即便高兴起来,其他的他也不在意了。   “好妹妹,我知道你的心还是和原来的一样了,你放心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说那些混账话了,睿哥儿要科举那便去吧,我记得大哥哥当年留下不少科考的书籍,太太给了我,我找来了送过来!你们且等着!”   说着又高高兴兴回去了,林睿看得目瞪口呆,   “这宝哥哥就这么被说服了?他不是说是混世魔王吗?”   黛玉没说话,她知道宝玉并没有被说服,只不过他面上不再说了,只不过这样也好,他有老太太、太太在背后,原本就不必沾惹这俗事的烦忧,只要别再说这些混账违逆之话,惹舅舅不开心便好。   稻香村中,李纨送了贾璐和客先生回去,担忧宝玉,宝玉可是老太太和太太的宝贝蛋儿,老太太既然将这园子里的事情交给了她,若是宝玉有个不好的,太太不得吃了她不可。   “奶奶,炒豆儿回来了!”素云拉开门帘喊道。   “嘶!”李纨手中正拿着针线,不妨被扎了一针,随意擦了一下,忙道,   “快说,宝玉去哪儿了?”   炒豆儿忙道,   “奶奶别急,宝二爷从暖香坞跑了出去,在藕香榭那边被宝姑娘追到了,宝姑娘一阵劝,宝二爷又回了暖香坞,后来不知道林姑娘说了什么,有人瞧着宝二爷又高高兴兴回去了!”   李纨这才放心下来,素云扶着李纨坐下了,瞧着手指上的一处伤口,赶紧拿了药膏,细细涂了起来。   “奶奶,这原本就是宝二爷的不是,便是闹到老太太、太太那边,也说不到您的错去,您又何需为了他伤了您自个儿呢!”   “傻丫头,这世上又不是道理能都说明白的了。咱们这个宝玉啊,就是这个家中最不讲道理的人了。”   正巧,兰儿下学回来了,李纨赶紧让人取过捂手来,将他手中已冷的手炉取了放到一边,   “你这孩子,手炉冷了,便让小子们加些炭,你这么一路拿着冷炉子,冻着了可如何是好呢?”   兰儿笑着说,   “我无妨,我在屋子里呆着,敬老太爷不允许家下人进去,他们只在外头冻着,也难,这一时半点伤不到我。”   李纨摇摇头,“你这傻小子,净想着他们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给睿哥儿了   兰儿取过热辣汤,喝了一口,瞬间觉得身子都暖了起来了。   “听闻二叔叔和四姑姑的师傅吵了起来,是怎么回事啊?”   李纨一顿,“怎么连你都听说了?”   兰儿道,“这宅子里的事情有什么事能瞒得住,更何况还是二叔叔的事情,我回来的时候就听着二门的小厮在说了。”   李纨焦急地转起弯来,这可真是糟糕了呀,这事竟然都传了出去了,忽然手中一阵暖意,低头一看,兰儿握住了她的手,和他父亲长得一模一样的眼睛专注看着她,   “妈妈别焦急,不管怎么样还有兰儿呢!”   李纨心头一暖,她想起早年被太太刁难的时候,贾珠也是这般看着自己的。旁人都说兰儿是个牛心古怪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兰儿最是个孝顺重情的。   拍拍他的手,道,   “你别担心,你二叔叔好着呢,只是出了这样子的事情,我总得给太太汇报一二,你且自己看书吧,等到了晚间,厨房送了吃食来,你也别等我,自己先吃了便是。”   兰儿知道他母亲的不易,懂事得点点头。   李兰留下了素云,自己带着银蝶出园子往王夫人处去了。   进了门,见王夫人正和薛宝钗说着话,薛宝钗也是住在园子里的,她是难得四角俱全的稳妥人物,又参与了宝玉之事,想着必然会帮衬一二,稍稍放下心来。   “给太太请安。”   王夫人温和让人扶她起来,“快起来吧!兰儿下学了吧?你这个时候不在家照顾兰儿来我这里做什么?”   “太太,宝玉今日园子里出了一件事,儿媳觉得应该告知太太一声。”   王夫人笑了,示意让她过来,拍拍她的手背,道,   “你呀你就是太过小心了些,不就是些小拌嘴的事情,宝钗跟我说过了。   宝玉那孩子别的都好,就是性子太痴了一些,我们都宠着他,让他在姐妹们跟前吃吃亏也好,省得他不知道天高地厚!   呵呵呵!”   宝钗和李纨都陪笑起来。   “大嫂子不必忧心,宝玉他吃了这次的亏,反而不再说那些混账话了,听袭人说,他连珠大哥哥的旧书都翻了出来呢!可见是长大了的。”   “这是好事,好事。”   李纨面上笑着,心里却笑不出来,当日贾珠去后,她只顾着悲伤,等回过神来收拾贾珠遗物,打算寻些有用的给兰儿用,都说没了,原来都给了宝玉压箱子了,现在兰儿要读书,连个能用的都没有。   李纨念头一转,又道,“旁人倒也罢了,只是这四妹妹的客先生哪里可是要赔个礼?”   王夫人一怔,她倒是没想到还要给客先生赔礼,一直以来,她在贾府都是备受尊崇的,还没有给一个先生陪过礼,转念又一想,这客先生名声不小,万一在外头道了宝玉的不是,反而是宝玉的罪过了,便道,   “我年纪大了,不好走动,那就让凤丫头过去陪个礼吧!”   “是。”明明自己才是她正经的儿媳妇,太太却总是使唤这王熙凤,索性不是什么好事,由着她去吧!   李纨正要退下,王夫人吩咐道,“这件小事无需担忧,只是这府里的风风雨雨的到底不好,园子里你且管束一些,要是让哪个传到老爷耳里,就不好了。”   李纨心知王夫人是在警醒自己,若只是园子里的话,倒也还好管,便也应下了。   薛宝钗又道,“我在这儿也不早了,嫂子我便和你一块回去好了。”   一路上,李纨感谢宝钗,宝钗推辞道,   “嫂子说笑了,我哪里有这个本事儿,我不过是起了个话头子,事情还周大娘来回的。”   李纨点点头,这样才是正理儿。   听着太太所言,竟然比她知道得还多一些,这薛宝钗也只是个姑娘家,若真能消息灵通至此,那才是要关注的了。   不过原以为进了园子远离了太太还能松快一二,太太对园子里的事情关注着呢,自己还是要小心些才是。   “还是要多谢你一边帮衬才是。”   两人就这般说说笑笑回去了。   老爷、老太太等人未曾闻一言,众人只当这事就这样结束了。   王夫人那边,李纨和薛宝钗相携离开,王夫人心情不错得在品茶,正好这时周瑞家的来了。   王夫人笑着说,“宝玉这会子将他哥哥的东西翻出来,难不成还想夜里苦读不成?”   周瑞家的脸色为难,迟疑道,“太太,宝二爷翻出东西不是为了自个儿用的,而是都送去了林家少爷那里!”   周瑞家的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王夫人重重将茶碗扣在案几上,怒道,   “原想着林丫头回了南方一回之后长进了不少,没想到反而越发不知进退了!”难得的好感都消失殆尽了。   这读书难,不仅仅是平民百姓难,就算是他们这般富贵人家,若是没个机缘巧合,也别想有什么好书!   当年贾珠渐渐长成,聪慧过人,靠着先生所教的,早早就不满足了,便是专门去了国子监,里头大师虽有,但风气不好,贾珠自己心中有成算,早早下来了。之后请了名师教导,但名师不缺黄白之物,最爱那些不能吃不能喝的书本子。   贾家荣国公几代戎马粗人出身,当年抢的就是金银财宝,要说古董玩物倒是多着呢,要说书本子,那就不多了。   没办法,先是搭上李纨娘家,拜了他爹国子监祭酒为师,只是这书本网说着好听,不过都是些吝啬小气之人。不说当师傅的赏些徒儿什么,反而要做徒弟的孝敬一二,贾珠勤勉,既然先生不给,他便自己听,自己默背,一一誊录上去的。   也不怪她不喜欢李纨,自己克人不说,娘家也不会做人。   还有一些是从贾敬、贾赦前夫人娘家、林如海处得来的,都是众人科考的经验所得,便是贾兰她都舍不得给,都留着给宝玉的。   只是宝玉那个实心眼儿的人,被林家丫头哄着竟然都给了她去!   “你们林姑娘当日上京既然带了一个小子,咱们家中可又多添上一些人。”   周瑞家的有些迟疑,这个她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现在容不得她回不知道,模棱两可道,   “当日林姑娘回来似乎带了几个林家的老仆,但是咱们这儿只是按理给了四个粗使丫鬟外加四个粗实婆子罢了。” 第一百二十章 去问太太去   王夫人不需要知道实情,又道,   “这睿哥儿是南边的人,一直在南边长大,不比咱们北方的人,胡打海摔惯了的,他们这样的南方人读书最是讲究一个,叫什么红袖添香的,你去找几个好的婢子送过去,这样想来睿哥儿能安心读书吧!”   周瑞家的也是经历过当年珠大爷的,知道这读书最忌讳女色打扰,听着王夫人的话,便知道了意思,只是这,   “这林家少爷也太小了些吧?”   王夫人横了她一眼,“我又不要做什么,管他大还是小呢!”   周瑞家的不敢多问,下去安排了。   “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   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   “你来背一遍。”黛玉手持《中庸》道。   “夫妇之愚,可以...”   “真的吗!哈哈哈,那我可要晚间也要去瞧瞧。”   “这是我的糕点,你不准拿!”   “我就拿就拿!嘻嘻嘻!”一阵嬉闹声音传来。   黛玉重重放下书卷,紫鹃知趣,大开窗户,对着窗外嬉闹的丫鬟骂道   “没有眼色的小蹄子们,没见着少爷在读书吗!也不安静些!”   一个红袄的俏丽丫鬟顶嘴道,“他算哪门子少爷啊,是琏二爷还是宝二爷啊?哈!”   黛玉这边向来清净,紫鹃自过来之后,雪雁便退居一射,还没见过这般骄横的丫头,骂道,   “你们既然是太太派来伺候林家少爷的,便是林少爷的人,便能由着处置,你们现在给我到外头跪着去!”   俏丽丫鬟瞧着外头冰天雪地的,哪里愿意,她本身就是骄纵之人,讽刺道,   “哟,来之前还道,林姑娘这边的紫鹃姐姐最是个聪明和善的,能让我们小丫头去门口跪着,还真不是一般得和善啊!是吗?姐妹们?”   旁边几个一道的丫头纷纷帮衬道,“就是说嘛!”   紫鹃气得直发抖,俏丽丫头似乎嫌还不过火,又道,   “你说我们是去伺候林少爷的,那为何我们连林少爷半根毫毛都没见着,紫鹃姐姐你若可怜我们,便让我们见见少爷吧!”说着还做出一番风流浪样来。   “紫鹃说不过你们,我让你们去外头跪着你们可答应啊?”   “你又是那个?”丫头一转身就见贾璐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进了暖香阁。   “给四姑娘请安。”众丫头赶紧上来请安。   里间黛玉听着是贾璐回来了,领着林睿出了门,帮她取下外头的厚重青鸟大披风,道,   “妹妹回来了。”   贾璐握住黛玉的手,斜视了一众跪在地上的丫头,   “姐姐什么时候这么好性了,女婢不禁用,直接打发给琏二嫂子,我还就不信琏二嫂子有胆子亏待了林姐姐去!”   小丫鬟们听着王熙凤的名,身子一抖,颤颤道,“女婢是太太派来的。”   “哟,这会子会说话了,刚才你啊我啊的,我还以为你没学过规矩呢!   现在拿太太来堵我,我正要去问问太太呢,我如今在守母孝,却派来一个花枝招展的丫头来我的院子,她老人家是对我母亲,她的嫂子有什么不满还是如何?”   众人将视线转到这个丫鬟身上,再过些日子就要过年了,所以府中下人穿戴艳丽些也是常有的,这个小丫头爱俏,也早早换起了一身红袄。   若是在暖香坞外头,这一身自然没什么问题,可关键是这暖香坞里头的三个主子都在守孝,尤其是贾璐守的是韩氏的孝,韩氏可是宗妇,王夫人的嫂子,贾家宗族名正言顺的主母,这丫头虽然是来找黛玉和林睿忌讳的,但若是以冒犯了韩氏的罪名来看,不说王夫人要保她,第一个要处理她的就是王夫人,省得她自己不敬亡嫂的名声成立。   小丫头赶紧磕起了头,道,“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的错,奴婢罪该万死,奴婢罪该万死!”   贾璐不再说话了,手上牵着黛玉的手往屋里去了,李嬷嬷在外头吩咐了将她的红袄子扒了,到门口跪着,其他人穿着艳丽的也一并如此!   到了屋子里,贾璐还未曾说话,就见林睿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自己,   “四妹妹好生厉害,都堵的她们不会说话了!”   贾璐一噎,不知道该所些什么,正好这个时候李嬷嬷进来了,听着林睿的话,道,   “林少爷说得正是呢,当年我们老太太在的时候还总担心我们姑娘太过胆小心软了呢,如今姑娘大了,越发有大家子的气度了。”   贾璐被两人夸得小脸一红,想想自己刚才的行为与年幼之时似乎真的有了很大的变化,想着当初她挑选个丫头都战战兢兢的,现在得罪王夫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处罚她在冰天雪地里跪着也脸不红心不跳的,虽然不是她下的令,却也是她默认的。   贾璐心头一凛,她这是被封建给同化了吗?她也成了随便惩罚下人的黄世仁了吗?   仔细审视了自身,她确实心狠了些,但便是现代员工招聘,做错了事情都是要惩罚的,只不过当时只有罚钱一点手段,更何况是身家都卖了的奴仆呢?   若是自己心慈手软了,到时候纷争不休的是林家姐弟,便是自己视她艳丽的穿着不见,也会被扣上不孝的名声,将来相看什么的毁了的将是自己的一生。   黛玉瞧着她脸色不大好,以为是害羞的,帮衬一二道,   “你们都莫要说了。”   随后又担忧道,“这次还多亏了妹妹在,只是不知道之后怎么处置他们?”   贾璐回神过来,疑惑问道,   “太太她向来不管园子里面的事情,怎么现在竟然派来丫头来了?”   黛玉也不知,摇摇头,“除了前些日子宝玉那一回事儿,我是再没发生过其他事情的了。”   “那便是为了宝哥哥喽?那个时候我回去得早,宝哥哥又发了什么痴性了?”   黛玉道,“并无,后来我把他给劝了回去,并没有不高兴,还送来了不少书本子呢,都是睿哥儿当用的,看着有些年头了。”   黛玉虽然这样说着,却没把这个当回事儿,她们家里别的都缺就是不缺书,她回南边之后带回来的最多的就是书,便是宝玉送来的那些东西还不及自己带的呢!   贾璐也想不到是为了什么,几人一头雾水。 第一百二十一章 睡不着   “若是太太出的手,那必然是为了宝玉,算了也别多想了,日后让着点宝玉便是了。只是这几个丫头,林姐姐你打算怎么处置?”   “她们哪里来的便让她们回哪里去呗!”林睿直接道。   黛玉摇摇头,“不妥,不妥,这几个丫头如今被璐姐儿给治住了,以后想来也会收敛一点,若是将她们打发了去,又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三妹妹可是前车之鉴啊!”   说到探春,贾璐疑惑,“这三姐姐怎么了?”   “当年伯母病重,你侍奉伯母病床之前,所以并不知道。只道老爷忽然看重了环儿,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似乎听说是赵姨娘冲撞了前院的清客相公,惹得老爷大怒,后来不仅赵姨娘被关押起来了,连环儿都吃了挂,三丫头最是可怜,惹得太太看不上,好在她聪明会说话,能讨老太太喜欢方罢了。”   贾璐确实瞧着王夫人和探春之间母慈女孝瞧着有些不对劲儿,后来也成熟了不少,没相当这中间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那难道就留着这几个祸根吗?从来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贾璐道。   几人沉默。   这时候林睿却道,“常听你们说老爷、太太的,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是赦舅舅和舅母,后来进了府里,才知道府上还有大老爷大太太,这老爷和太太说的是二老爷和二太太,这是为何?”   黛玉、贾璐一愣,倒是从未想过这些,只有林睿是刚刚才进来的,他察觉到了不妥才问的。   黛玉摇摇头,“我原本是外来的,自然是姐妹们怎么叫,我就跟着怎么叫了。”说着看向一边贾璐。   贾璐也摇摇头,“我是姐妹中最小的,自然是姐姐们怎么叫我就就跟着叫的。”之后又转向了李嬷嬷。   李嬷嬷无奈笑了,   “我的姑娘们哟,老奴还是外头来的,还是个奴仆,主要是在宁国府里当差,老奴又怎么会知道呢?   不过按照规矩,确实不该这么叫,大老爷和大太太是名正言顺的当家人,他们才应该是老爷和太太,政老爷和王夫人身为二房的人,荣国公老爷去后,他们如今算是依附于兄长居住,理该被称为二老爷和二太太的。”   随后看到一边伺候的紫鹃,又道,“紫鹃姑娘自小在老太太身边长大,可是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紫鹃出来道,“奴婢年纪小,有的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当年奴婢进府的时候,大老爷,哦不,是老爷。”   贾璐笑了,“你还是就叫大老爷吧,虽然规矩如此,但众人皆浊我独清反而被浊人所扰。”   紫鹃跟着黛玉也读了一些书,知道了贾璐的意思,笑笑又道,   “当年奴婢进府的时候,大老爷的原配夫人病重,是太太管的家,大房的二姑娘、琏二爷,二房的大姑娘、大少爷还有年幼的宝二爷都在太太膝下养着,大姑娘和大少爷年纪居长,他们自然唤自己的父母是老爷和太太的,然后琏二爷和二姑娘可能也跟着喊了,之后不知不觉连家下人都是这般叫了的。   便是后来二姑娘、琏二爷大了都改了,其他人说顺嘴了也没变了。”   “这还真的是。”李嬷嬷未曾言尽,但众人都知道她的想法。   这主子说错了话,认错了人,没人跟着指点,反而阖府都跟着糊涂,这是怎么样的规矩,由此可见当年的大夫人处境是如何了!当时她还没死呢,儿子女儿就认了别人为父母了!   “罢了,罢了,我是隔了房的同族姑娘,你们是外姓的人,这府里的事情远与我们不相干的,别去多想了便是。”贾璐道。   “我想着山不就我我就山,既然那群丫鬟赶不出去,那么睿哥儿出门便是,我听着大嫂子那边的兰儿正在读书,大嫂子和兰儿两个人住,最是清净的,又在咱们隔壁,也近些,不若让睿哥儿去大嫂子那边读书去?”贾璐想了个折儿。   黛玉又道,“这也不大妥当,这大嫂子原是太太的媳妇,本在太太手底下做事,不得太太喜欢,本就拘禁艰难了,我们又何必去打扰她,让她做难呢?”   “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那可如何是好呢?”   众人皆叹息。   林睿见着姐姐妹妹为着自个儿的事情为难,心里愧疚万分,便也出了一个主意道,   “当日上京之前,琏二哥哥对我们很是照顾,又对父亲说过会好生照顾我等,不若我们去请教他一下吧?”   贾璐黛玉相视一眼,只能这样了。   如此,黛玉年岁渐长,不好直接去成年的表兄哪里,所以贾璐带着李嬷嬷往贾琏、王熙凤院子里去了。   正巧这日贾琏沐休在家,听说了她的来意,也很是麻烦,但既然答应了林姑父要好生照顾弟弟妹妹,自然不能推辞的,只说让贾璐好生回去,自己想个法子,明日再回她们。   可是太太自从大姐姐当了娘娘之后,在家中威势渐长,便是老太太也从不当面驳她的话,自己又有什么法子好对上她呢?   这般想着,便是到了晚间也没个主意,熄灯休息之后,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倒是把王熙凤给吵醒了。   因着贾琏撤了手上的庶务,荣国府上上下下近千人全是她一人掌管,她虽然欢喜,每日兴致勃勃,但这么多的人,一天事情少说也有几十件的,到了晚间早就累坏了,偏偏贾琏还不睡,在一旁折腾个不停,当即踹了一脚过去。   “大晚上的,扯什么呢,还不早些睡了!”   贾琏叹气,不仅没睡还坐了起来,连带着将两人的被子也掀开来了一角,一股凉意瞬间钻了进来,将王熙凤的睡意也给冻醒了。   “要死了,你做甚呢!”   贾琏将王熙凤抱进了怀里,道,   “你脑子聪明帮我想个折儿?”   王熙凤疑惑,贾琏虽然性格温和,但也不是个没本事的人,怎么如今有事来问她了呢?   “什么事情,你先说了再说。”   贾琏这般就将黛玉等人的事给说了出来。   王熙凤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姑妈盯上了林睿了,或者说是林妹妹,只是她姑妈威势甚重,她如今讨好她姑妈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为了林家姐弟来得罪姑妈呢。   手指卷着垂下的秀发,眼珠子一转,道,   “往日我倒是不知道你这么关心林妹妹和林表弟,这如今倒是为着他们的事情睡不着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这等人物   “当日林姑父去世前我答应了林姑父会好生照应林妹妹和林表弟的,”   王熙凤听着翻了个白眼,林姑父去世前答应的事情就记得这么牢了,当年和自己成婚时的甜言蜜语怕是都抛到脑后了吧?为了一个死人来找活人太太的事儿,林姑父还能从地下爬出来感谢你不成?   “况且若是没有林姑老爷便没有如今的我。”   王熙凤手上的动作一顿,当即离了他身,问道,“什么叫做没了林姑父就没了如今的你?”   贾琏心知自己说漏了嘴,不肯多说。   王熙凤凤眉一竖,威严立现,“你且跟我说明白,林姑老爷给你做了什么了!”   贾琏想着王熙凤到底是自己的妻子,夫妻一体,这事也不可能隐瞒一辈子,犹豫片刻,道,   “你当我这吏部的小主事是从哪儿来的,当日我在江南的时候,答应林姑父帮他整合家产,捐献朝廷,然后林姑父将我举荐给当时的四皇子,如今的圣人,这才有了这个小官儿。”   王熙凤一喜,“这么说,你认识当今了?”   贾琏苦笑,“哪有这么简单的,不过是见上了一面,留个印象罢了,圣上赐我主事之职,之后便不再管我了。”   王熙凤听罢,有些失落,“这也好了,有了这一份交情,将来若是做出了什么来也好升迁,怪道。”   怪道当日贾琏送林黛玉回南实际上是有着任务的,虽然未曾明示,但老太太、太太都是默认的让他将黛玉的家产带回来,别被林家家族的人给占去了。   这贾琏却宁可得罪了老太太和太太去,也要讲林如海的遗嘱完成,多百万两的银子说捐就捐了的。   “那么你这官职是圣上念着林姑老爷给的,那与大姐姐无关吗?”王熙凤焦急问道。   “这是自然,大姐姐有着自己的兄弟,再不济还有她父亲在呢,若是她真有能耐惠及家族,怎么不见她提携提携她的父亲,老爷如今在工部这个不上不下的衙门里当着他的点卯员外郎?”贾琏颇为不屑地说道。   虽然贾琏和贾政同为五品官职,但贾琏在的是炽手可热的吏部,贾政却是在忙碌又没什么功绩的工部,贾琏年轻有圣眷,而贾政呢?当了近二十年的员外郎都没动个屁股,尤其是他每日只知点卯,在同僚之中还有一个点卯员外郎的名声。   贾琏确实有这个资本瞧不上贾政。   倒是王熙凤听了恨得牙齿痒痒,这太太每个月都有一次机会进宫见娘娘,她不可能不知道贾琏的官职不是娘娘说动的,竟然藏得密不透风,安安心心受着她的讨好。   “太太竟敢如此欺我,可恨我那两万两银子!”   “什么两万两银子?”贾琏问。   王熙凤想着她的银钱就心疼,急红了眼道,   “当日建省亲别墅的时候,太太手底下松泛,被地下的人不知道骗了多少,以致后手不接起来,我当你的官职是娘娘给的,心中感念,便拿出两万两体己银子送了过去,不想太太竟然心安理得的受了!”   贾琏听着王熙凤为着自个儿的事情竟然拿出了两万两银子,一时间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都有。   既感念她心中有自己,又悔恨没能及时跟她说明白,还心疼那个白白丢掉了的两万两银子。   王熙凤比她更心疼,自己心惊胆战做着要命的买卖,从那些个穷鬼手拿银子,也不过是千儿百两的,自己管家还不停往里头贴补银子,若是不知道贾琏这事还好,知道了,这两万两就是在她心头挖肉啊!   贾琏见她越发不对劲,生怕她气急之下做什么,赶紧安抚道,   “别生气,你如今斗不过太太的,老太太也时常往宫里去,老太太想来也是知道的,她都未曾说话,想来是默认的,想要我感激娘娘的,你便是闹起来了,除了失了老太太的喜爱,没别的好处!”   说到王熙凤最大的靠山贾母,王熙凤便是再疯魔也冷静下来了。   但是她可不是吃闷亏的人,又想到之前周瑞家女婿的案子,原为着大姐姐的荣宠圣眷迷了眼,如今新仇加旧恨,大王氏和小王氏之间或主动或被动得,终于划开了一条界限。   “好凤儿,若是你不满意,快些帮我想想怎么帮衬林家姐弟才是。”绕了一圈还是放心不下林家的事情。   既然王熙凤对王夫人起了嫌隙了,自然愿意给她添个堵,细细思忖,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她娇媚一笑。   “太太在府上恩威甚重,长辈中,贾母疼爱老爷和宝玉,加上娘娘,对于太太也是忍耐迁让居多的,我等小辈就是这辈分在这儿,也不敢轻易跟她对上,唯有一人,既不怕她也敢跟她对上。”   “是谁?咱们府里何时还有这等人物?”   “自然是你的母亲大人了。”   “我的母亲,我母亲不是,啊!”贾琏一愣,后来大笑起来,   “妙啊!妙啊!凤儿不亏是我的贤内助啊!”   贾琏如今的母亲不就是陈氏吗?陈氏是王夫人的嫂子,天生的妯娌,天生的冤家,可不是最好的人选吗?   “你如今不常在家,你不大清楚大太太的事儿,大太太原先一直想得一个自己的孩子,但她本身没有十分的美貌,留不住大老爷这般的人,大太太自己年纪也渐长了,对生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也不抱希望了,便把琮哥儿抱了过去,如今养在身边,读书学字的,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赶,想来大太太不会推辞的。明儿我去趟大太太那里,铁定给你讲这事儿给办妥了。”   “那在下这就多谢二奶奶了。”   解决了这件事儿,心头没了烦忧,困意席卷而来,两人便睡下了,一夜无话。   第二天,王熙凤早早来到了贾赦院中,陈氏刚刚起身,正在吃早饭呢,王熙凤给陈氏请安过后,又伺候着陈氏用了膳食。   老太太那边请安还早,便坐着歇一歇,问王熙凤来意。   王熙凤道,   “太太,是林家哥儿的事情,这林家哥儿一日比一日大了,这园子里女眷多,睿哥儿不能安心读书,昨儿求到了我这儿来了,我想着太太如今教导着琮哥儿,这边又清净些,便想让睿哥儿到太太这边读书,不知太太示下?” 第一百二十三章 恐考   陈氏轻咳一声,拿起锦帕轻轻合在唇前,心道,   前些日子,王夫人送了几个妖娆跳脱的丫鬟进去她也是知道的,这几个丫头分到暖香坞林姑娘那里,她还道过这林姑娘也不知是怎么惹到了她的菩萨太太,竟让她亲自出手了,只不管她的事情,况且暖香坞还有四姑娘这个佛爷在呢,怎么也翻不了天。   不想这隔了两天,这王熙凤竟然求到她这不边来。按照她一向的性子,能两相旁观是好的了,瞧着她前些日子以来对王氏的巴结,就怕她倒时候反而帮着王氏推上一把。   不料这小王氏竟然是完全的大转弯了,这两个姓王的是发生了什么龌龊了?   不过什么事情与她无关,反正对她有利便是了,况且文肃公的儿子,文肃公想来也会留下不少遗泽,不知道自己的琮儿能不能沾沾福气了。   “这不过是小事罢了,我这儿原有琮哥儿在读书,你把他叫过来一起读就是了。”   王熙凤笑着感谢道,“那就多谢太太慈悲恩德了。”   陈氏笑着说,“你不必感谢我,我还得谢谢你呢,翻了年,就连琮哥儿都要上学去了,我便是只有一个人了,难得你想着让睿哥儿陪着我,倒是你的孝顺。”   王熙凤听着她这般说话心中也熨帖。   就这样,林睿定下了每日去陈氏那边读书,虽然路远了一些,但既能锻炼身体又能免了骚扰,便是林睿自己也是同意的。   王夫人虽然心中不满意,但一则陈氏是她嫂子,她总不见得照顾人照顾到她嫂子身上去吧。   二则,林黛玉是老太太的心肝儿肉,她还没那个胆子直接将手伸到她身上去。   三则,园子里的消息传出来,说是自己送的丫鬟竟然当着贾璐的面穿起了红衣,这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差点让她平白担了不敬亡嫂的帽子,她可是再不敢乱动了。   这样一路到了年,热热闹闹过完年,宁国府那边忙碌起来。   原来今年新开会试,贾蓉正要参加,一家子又为着他忙碌起来。   虽然如今还在韩氏孝期之中,但贾蓉是孙子辈的人,不需要像贾璐和他父亲那般守上足足三年的孝期,如今两年过去了,况且他的年纪不小了,趁着这次会试考了,若是能中,便好想看起来,若是不中,也再耽搁不下去了。   幸而贾蓉在康盛四十一年的时候参加过一回,虽然名落孙山,但一回生二回熟,一一备置妥当。   唯有一处不好的,便是越接近考试,贾蓉越发得紧张不安,以至于夜里时常惊醒,白日里神思不定,瞧着脸色一日一日憔悴下去,还每日攻读到三更天,章氏瞧着心疼,一罐一罐的安神药熬了灌了下去,但安神倒没有安好,反而喝倒了胃口,连饭都吃不下去了,吃什么吐什么可急坏了众人。   宁府中唯有贾敬当年科考过,他心知贾蓉这是畏惧科举,尤其是他之前还失败过一回,他身为宁国府唯一的嫡出长孙,肩上担职宁国府的兴衰未来,心中的压力可想而知。   这种事情旁人也帮不了他,只能靠他自己调节走出来,但瞧着他的这个模样也知道他自己是走不出来了。   贾敬便想着让他去庄子上放松一二,章氏是文人出身,也见到过有能耐的族人就是因为可科考前的恐惧多年不能成事,反而蹉跎了年岁的,虽然担心成绩还是儿子的身子重要,于是应下了。   不过只有贾蓉一个人过去,没人看着,恐怕他只是换个地方重新读书罢了。只是这贾珍、章氏两人,前者从小都没管过贾蓉,便是跟去了,也不知道是谁管谁,后者正好是二月庄子春种的时候,上上下下的活计全靠着她,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也是脱不开身。   至于贾敬,他是贾蓉的祖父,但同样是家族中的族长,这一次科举不仅仅是贾蓉一人参加,这么多年来贾家族学的改造终于有了成效了,有七八名族人读出了名堂,都要参加会试,他得每一家都走到了,一一慰问。   贾蔷得了一个九城司差事,会试期间,大量读书人涌入京城,若是只是读书人倒罢了,这些读得起书的人家境都是有产有业的,他们不差钱,连带着带起来了京城的第三产业,大量闲杂人等涌入,京都治安受到挑战。如今军中没什么战事,贾蔷就跟着维护京都的治安,这些日子以来也都忙着呢。   最后还是贾璐听说了这个事情,自告奋勇,要陪着贾蓉侄儿去庄子上。   几日后,贾璐整装,拉着好不容易被劝出来的贾蓉,身边陪着李嬷嬷等人上了前往庄子的马车。   贾璐等人出了府,沿着大道像城外走去。   之前有说过,本朝比前朝开放很多,贾璐也曾在父兄的带领下出过门,只可惜年纪小,父兄都不放心,怕被拍花子给拍去了,每次出门都被丫鬟婆子小厮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着,她个子又小,除了听听声音,竟什么都看不到了。   后来渐渐大了,韩氏就不好了,这一次也是难得几年才出的门。   长辈们都不在,贾蓉是晚辈,贾璐好奇心兴起来,她得将头探了出去,发现今年气候虽还不是丰年,但京都里头繁华依旧,叫卖的买卖的络绎不绝,市容整洁,连个乞讨的都没有,好一派富贵繁华气象。   出了城门,越往外走,人迹越发稀疏起来,庄稼一片连一片,贾璐前世今生两辈子都没近距离接触过庄稼,也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田地里这一根根矮小的杆子是好是坏。   看了好一会,景色千篇一律,在李嬷嬷的万般催促唠叨下,贾璐没了耐心,缩回马车,一晃一晃的,见贾蓉捧着书,瞄上一两眼,迅速合上,嘴里还在碎碎念。   贾璐也是看得傻了眼了,这么熟悉的场景让她想到了自己高考前争分夺秒背书的场景,虽然这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但记忆犹新,只要一想到贾璐就不禁头皮发麻。   贾蓉生的好,但不够英朗,颇有现代韩娱男明星的感觉,无论在哪里,凭他这相貌,稳妥妥的男一男二!   可在这科举上,完全没有男一男二少则探花榜眼,重则三元及第的好运气,上一回科考众人都道他必然是过的,结果却是名落孙山。 第一百二十四章 赖家   贾蓉在这一辈的年轻子孙之中算是坐得住,能读书的,被称为贾珠之后第二个能从科举出身的,这样的追捧给了他无限的骄矜与自持,但也是这份骄傲让他在一次失败之后有些承受不住了。   贾璐无奈叹息,她这个侄儿的心理素质也太不过关了吧?   贾璐瞧准时机,见他再一次闭上眼睛,猛地上前一扑,贾蓉闭着眼嘴里正碎碎念着,被贾璐一吓,顿时愣住。   贾璐趁他愣神的时候,一把抽出书,在贾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脚利索得将书本往坐蓐下面的柜子里一塞,再往上一坐,得意洋洋得笑说,   “嫂子和父亲可特意说了,不让你看书,让我看着你,好侄儿,你偷带着这书出来,姑姑见你是首犯,饶你一次,要是再犯,可不帮你藏着了。”   贾蓉看着这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贾璐乐的很,她往日里随着长辈一起叫自己蓉哥儿,只有这么难得的时候才会撑起长辈的架子,叫自己“侄儿”。   只得将看向李嬷嬷,李嬷嬷也知道贾敬等人的打算,撇过头,不打算帮他。   虽然还是想再看会,不过贾璐两只脚死死地挡在屁股下面的柜子,罢了,她既是姑娘家又是姑姑,他可做不出扒腿找书的事。   李嬷嬷在一旁看着,见蓉哥儿果然消停,和姑娘两人安心说话,不由感叹这蓉哥儿沉迷书卷,老爷太太奶奶是重不得也轻不得,还是要“没皮没脸”的姑娘出手,才能成事。   就这样,一路无事,到了庄子。   一庄头领着众人过来请安,“小子赖尚恩给姑娘、蓉大爷请安。”   姓赖,贾璐将疑惑看向李嬷嬷,李嬷嬷在一旁轻声道,“正是隔壁赖嬷嬷的孙儿,赖大的侄子。”   庄园的庄头正是赖二家的小儿子和他媳妇,赖二在红楼中只出现过一回,众人对他怕是不是很熟悉,但他的哥哥和母亲,却耳熟能详。   他母亲是赖嬷嬷,贾母的心腹,就算早已除了府,还常常会荣府陪贾母打牌说话,最是一等一的得意人。   而他的大哥叫赖大的,是荣国府的大管家,就是贾宝玉马上见了也得下马,恭恭敬敬问候一声“赖爷爷”,更不要提那些个落魄的族人了。   其中赖大的儿子后来还凭着主家的威势,脱了奴籍,当上了一方县令。   赖二在红楼中也是宁府的主子之下奴才之上的大管家,唯一一次出现还是在焦大的口中,就是焦大吃了酒道出宁府猫腻的时候,骂赖二偏心的:   “有了好差事就派别人,像这样黑更半夜送人的事,就派我。没良心的王八羔子!瞎充管家!“   真是风水轮流转,这焦大如今是宁国府的大管家,宁府中的大姑娘贾璐都得叫他一声焦爷爷,而红楼中偏心的赖二却不见了踪影,不知上哪当差了。   要是赖二还在,又岂会让自己的儿子在这庄子上做活,这庄子虽好,到底比不上在主子面前伺候来得体面油水多。   要说这背景深厚后台大的赖二怎的就会在主子面前失了影呢?羊毛出在羊身上,赖二怎么起来的,他就是怎么下去的。   当初贾母史家嫡出大姑娘嫁入贾家的时候,还只是个重孙媳妇,上面两三层婆婆,要想最快融入贾家,也就是将自己身边的丫鬟嫁给贾家的积年的世仆,当初贾母千挑万选,选了贾家家生奴才中的二等人家,虽不是贾家最有权势的,但在贾家奴才中关系遍布。遂将自己精心**,几个大丫鬟中最是拔尖的丫头嫁给了那户家。   要说贾母也是个精明人,那出头的世仆人家,大都是她的太老婆婆、太婆婆、婆婆的心腹,这一朝天子一朝臣,一层层下来,这些个人家还不知道能剩下多少。选了这二等人家,自己上面几层婆婆也可以放心不少。   果不其然,上面的婆婆见她没有肆意搂权,只是一关系较多的普通人家,还当她是个轻权的,对她更加放心些。到了贾母婆婆当家那会,之前在众仆面前趾高气昂的人家,经过内宅变革,都去了十之八九了。   正巧,那个时候贾家文字辈的爷们要选随从,赖家关系广,人员多,加之当初荣宁二府虽已分府却亲密更似一家,很多时候,奴仆都是合着用的。   这赖家,赖嬷嬷的几个儿子都在,赖二被贾敬选上了,从小伺候的奴才可不得比之前在长辈面前得意的焦大来得亲密些,贾敬之父贾代化早逝,自己身边的赖大也就自然而然成了宁府的实际大管家。   荣府贾代善活得久,他的妻子贾母作为身份最高、掌家时间最久的女性长辈,自然也能够推自己心腹赖嬷嬷的儿子赖大当荣府大管家。   这也就出现了令蛮京都大户人家鄙夷好奇的两户公爵人家的大管家是一户奴才家出来的奇葩现象,如果两家主人家糊涂些,这样这两家公爵府都得姓赖了不成?   刚重生的贾敬也是出于这个想法将赖二给换了的。   要说他们这些陪老皇帝打仗出息的人家,底蕴什么的可能比不上别的书香人家,可最不缺的就是金银财宝了,当初为了安抚或者拉拢自己手下的将领,除了国库和不得动寻常百姓家,康世祖可是允了他们随便抢的,那些个皇宫,大臣,宦官家里,一箱箱的财宝被抬了回去,堆了好几库房的。   宁府后代就是再怎样的奢侈无度,**无度,也不至于将这些全败光吧,况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贾敬知道贾珍等人就是个平庸**的,但在这世道,若是年景好些,买个人或许贵些,若是年景不好,二十两银子购买好几个长相体面的姑娘了,想来除了掺和进皇家那些事,贾珍等人再怎的何至于到最后那个地步。   再说皇家的事,宁府一向少闺女,自己去后,一代不如一代,朝中也没什么力量,一般情况下谁会理你这样的有名无势的落魄爵家。   而荣国府一向心大,贾元春入了宫当上了皇妃,荣国府一不想失去这个靠山还想得个皇子,只能不停往里头塞钱,那个时候元春虽没孩子但还年轻,又颇得盛宠,荣府就不止一次和在道观里修行的自己商量为贾家的未来,两府共同出资资助贤德妃娘娘,自己当时一心沉醉在修行道法中,并没有理睬,宁府加入不多。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冻疮   但在贾敬死后,贾珍又不是个聪明的,少不得被荣府以贾家未来荣华富贵**,加之,贾妃年纪渐长,圣宠渐失,膝下无一子嗣,要想获得那几位龙子的青睐,朝中无势的贾家除了金钱还有什么可以献上的呢?   就算如此,贾珍等人还不至于蠢到将整个家私奉上的地步,又不是自家的闺女,那会真伤筋动骨,可抄家后,家中无一横财,只能寄宿荣府,想来,当时权掌宁府的赖二怕是没少欺上瞒下转移宁府家私。   贾敬甫一重生,细细思量宁府灭家之疑后,悄然调查起深受自己信赖的赖二赖大管家,赖二果有私心,他虽没直接动宁府财产,但不停地提高与赖家相关的人在宁府担当库房等处重任。   而赖家主脉在荣府,贾敬不由心惊,自己去后这么十几二十年,赖二可是一直都在宁府大管家的位子上,多年下来,凭着贾珍那小门小户的妻子尤氏,家里搬光了,成了荣府的附庸她都不晓得。   就这样,贾敬将赖二给捋了下来,赖家其他人,没了这支撑,在宁府的势力一日不如一日,大多沦落到庄子里,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是在庄子里也是京郊的大庄子,主子有可能来游玩的庄子。   赖家还想着趁着主子来游玩的时候,能捧着主子高兴,然后风风光光回京去呢!只是这宁国府事多,主子又不爱出门玩耍,等了这么十多年的时间,才等到了贾璐和贾蓉的到来,自然是殷切万分的。   赖庄头的婆娘是个识趣的,知道贾璐和贾蓉是下来游玩的,便领着两人四处游乐。   这庄子大,不仅有着数百亩的田地,一处不大不小的马场,养着一二十匹的小马,一座栽种果树的小山,还有一处小小的温泉眼儿,赖庄头机灵,让人凿出了一处温泉池子,不大,贾璐迷上了这个,正好如今刚过了残冬,春寒料峭,泡泡池子正舒坦。   贾蓉没好意思和贾璐这个做姑姑的抢,池子又小,便往别处去了。   赖庄头带着贾蓉骑了马,贾蓉皮薄娇嫩,骑了一天便磨破了皮,不愿意再骑了。   赖庄头又哄着他去山上打猎玩,因着春日里动物少,赖庄头还狠下心买了不少野鸡野兔的,放在山上,让他猎着玩儿,只是贾蓉又不是贾蔷这个粗人,对打猎并不感兴趣,不过虚应了两回就罢了,可把赖庄头心疼得够呛。   后来在闲逛的时候,瞧着那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拿着锄头狠狠敲击这硬邦邦的土地,这春日严寒,冬日又未曾下什么大雨、大雪的,土地结成了块,一锄子下去生生震了回来,只见他们的手红肿干裂,每一次的锤下,手上的裂缝就深一两分,微微渗出血来,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又凝结成了血块。   贾蓉富贵出身,虽然自认为不是纨绔膏粱子弟,但每一日的吃食穿用也是再三挑选的,出则手炉暖炉备着,在家里,暖阁里日日烧着火,从来没有想到有人会在这么一个天气手都冻裂了还在干活。   一瞬间,贾蓉觉得手中的手炉都烫得拿不起来来了,随即下了田垄,叫停了那个汉子。   汉子见这个锦衣白皙的公子,知道他是主家的少爷,就要跪下来请安,贾蓉哪里忍心让他再跪在冰冷坚硬的土地上呢,当即将他扶住了。   “大叔不必如此,快拿着捂捂手吧!”说着递出了手炉。   汉子瞧着这个精致得像女人的东西,笑着说,   “少爷快收了回去吧!你这东西太热,我这手再一碰可就要烂了,便是不烂,手热了就又是痒又是疼的,也做不了活了。”   贾蓉还未曾听说捂烂的手,只当他是推辞,道,“那么你这手不用手炉,那可如何处理呢?”   汉子看了一眼自己红肿龟裂的手,满不在乎笑道,“那辣椒水擦擦就好了!”   “辣,辣椒水!”贾蓉听着瞠目结舌,险些被自己呛到。   他是知道朝廷之中有一处刑罚,是拿辣椒水泡伤口,他瞧着汉子手上的沟沟壑壑,这还有主动受刑罚的?   汉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手上的伤口,知道他想差了,便道,   “这些口子自然是不能泡辣椒水的,不然那个疼啊,绝对是要生不得要死不能的,只是让家中婆娘去了辣椒水将没有伤口的地方反复擦拭,这样才能好了。我们这样的冻伤是最忌讳拿火烤,拿热水泡,或者冷不丁接触热的东西的。”   贾蓉听着他说得偷偷是道,也不敢再坚持给汉子手炉了,他涉猎广泛,对于《齐民要术》之类的偏僻书籍也看过不少,但书中可没交过他百姓是怎样的,种什么田,种多少亩,怎么栽种,怎么收割,家中饭食如何,好奇之下,一一问了起来。   听着百姓之疾苦,贾蓉也不禁羞愧起来。   当自己在为参加会试时伤怀紧张的时候,庄子里的奴才们正在为骤降的气温而担忧着,这一季的庄稼可能收不回来了;   当自己正在看“刻苦读书”而没胃口吃饭的时候,这里像贾璐这么大的孩子正在为一口吃食争抢,自己这么大的“孩子”则地里为抢救庄稼而努力着,这个庄子还是有主家的庇护,可想而知那些别的庄子,那些没有主家庇护又只有那么一亩两亩的地的平民又如何?   如果贾蓉之前还有几分读书人的酸腐气的话,现在都被这些所见所闻给磨掉了。   或许自己还会为了家族的荣光而继续科举,为官,卖货与帝王家,但至少,知道自己这些膏粱子弟的“膏粱”出自何方了,而承担这些“膏粱”的人又在吃什么,喝什么,做什么。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也明了了祖父等人安排这些事为了什么,为了让自己放下书,放松放松,但这绝不是祖父想法,他或许更想让自己体会到这些书本上没有的,为官之人最易被忽视的,但却最不能忽视的。   虽然如此,贾蓉还是觉得非常沮丧,羞愧之余,让赖庄头去取了锄头过来自己跟着汉子尝试耕种起来。   赖庄头心中嫌弃他不知好事,净干些泥腿子的活,但他要的讨好贾蓉而不是忤逆他,自然样样顺着他了。   等到贾璐舒舒服服玩到无聊之后去找贾蓉,被贾蓉吓了一跳。 第一百二十六章 赖大   之前说过,贾蓉**俊美,颇有几分女气,闭门守孝过后,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出他那个小书房的次数一只手可以数的过来,刻苦程度比秋闱之前更甚,他又不比贾蔷好武,身体素质也就比贾宝玉好上那么一点,在来庄子之前,贾蓉那白皙的脸蛋有些憔悴,看起来比女人还要楚楚可怜些。   瞧瞧,现在的贾蓉,平时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凌乱,白皙憔悴的脸上好像黑了不少,还粗糙了,他一向服饰整洁华贵,现在他身上穿的是什么,好像是普通的棉布衣裳,看着还干净,边角有些卷起乌黑。贾蓉看到贾璐过来瞧自己,灿烂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贾璐捂脸,哦,我绝对不承认这是我家那白白嫩嫩的蓉哥儿,这是哪来的农家的小子吧!   从来没想到贾蓉还有种田的爱好,还算庆幸的是,这几日是暖日,气温上升了不少,贾蓉还算有分寸,还知道自己是要科举的人,对手保护得还好,没出什么冻疮之类的,要不然,不仅是贾蓉自己,恐怕就连贾璐和一众跟来的奴仆和庄子中的人都要吃挂了。   贾璐见他在农田里干得起劲儿,虽然瘦削一点了,但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深思不定了,身子骨瞧着也结实不少,便对李嬷嬷道,   “嬷嬷,瞧着蓉哥儿这样的,想来我们不就就可以回去了吧?”   李嬷嬷自然也瞧见了,笑着道,“可不是,既然蓉大爷调适过来了,可不就得回去了,这科考可是耽搁不得的。”   说着,贾璐朝贾蓉挥了挥手,带着李嬷嬷往回走去,收拾东西便要家去了。   正巧这个时候瞧着赖庄头领着一个略有眼熟的人往庄子里来,贾璐眼尖,瞧着这人像是隔壁荣国府中的赖大来着的,指着那边说,   “那是赖大吗?”   李嬷嬷年纪大了些,瞧不真切,但看着身形倒是像。   这赖大是荣国府的奴才,在西府的时候那叫个养尊处优,不是个体面的主子还都入不了他的眼,这庄子虽然不算偏僻,到底是出了京的,做个马车也需要半个时辰,他怎么会来这儿呢?   贾璐便想去听听,悄悄跟着他们走了过去。   李嬷嬷赶紧招呼一起跟来的好手,小心护着,这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统共十来个汉子,都是老兵调教出来的好手,这次出来的人,一个是府中唯一的姑娘,一个是即将科考的少爷,可不得好生保护着。   走到了庄内靠近后门一处厢房处。贾璐还没来过这里,遂问,   “这是哪?谁住的地方?”   李嬷嬷虽然没有经历过,但经验多些瞧着,这边的厢房比不上贾家主子住的屋子,但比别的又干净敞亮不少,靠近后门,门前空地不少,便于整个庄子里的人的问话、翻晒粮食以及出门前物资的清点。   “如果老奴没有想错的话,这应该是管事的屋子......”   贾璐小心翼翼得走进院子,猫在窗户下,用手指捅破窗纸,凑上去偷看起来!   且看屋内赖大就算不在自己的地盘,依然居高临下,   “怎么回事,不就是多送了几千两吗?怎么会引来宁府的主子!”   贾璐惊疑,宁府的主子说得是自己和贾蓉吗?只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们可不是为了什么几千两银子二来的,那么那个银子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难道父亲让她和蓉哥儿过来是有别的事?看向李嬷嬷,李嬷嬷也一脸茫然得摇摇头,出门前纵然有吩咐也是吩咐的贾蓉的事儿,从未提到过银子。   赖庄头听着他的话,内里也翻了白眼,什么叫不就是几千两,要不是这两年年成不好,自己夸大了事实,账面上做得干净,还没有这几千两银子呢!   就算自己这么想着,他面上也不敢流露出半分,他的父亲不知为什么突然得罪了贾敬,如今没了实权,赖家大本营又不在宁府,自己等人要想再起复还得靠他们。   于是讨好笑,   “哪里能引起了主子的注意,咱这庄子本就受主子的喜欢,不说每年都来,两三年内总会来个那么一两次,只不过凑巧罢了。   况来的哪里是正经的当家人,不过一个黄毛丫头,一个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哪里需要注意,听着是蓉大爷快要科举了,让他出来松快一二的   ......”   赖大怒斥,   “什么话!账本子和货物刚送上去才这么几天,就有主子下来,别的庄子还不挑,还偏偏挑了有你的庄子,哪有这么巧的事,就算是巧事,你也不能将他当做巧事!   况且从来没有听说过科举前需要松快的,我们珠大爷当日这般聪慧也是每日苦读到深夜的,更别说是哪个小蓉大爷了,是不是你偷偷又多截下了银子才引出来的!”   贾璐听着他这般说话,分明觉得蓉哥儿比不上珠大哥哥,不禁撇了撇嘴,所以珠大哥哥才会早早去了的!   赖庄头听着内里不停地暗骂,他算个什么,要不是荣府的主子糊涂,贾母积威胜重,祖母是她心腹,他又如何能做到这样有权,让你来跟着敬老爷试试,看你成不成!   又想到自己那个不学无术的堂弟身边奴婢丫鬟伺候着,听说祖母打算求着府里给捐个官做做,自己同为赖家的子孙,为奴为仆,还要被同样是奴才的大伯骂的狗血领头,赖管事顿时嫉妒得红了眼,凭什么他们吃香的喝辣的,自己偷藏点银子还要担惊受怕!   赖管事忍了又忍,终强压下怒气,   “侄儿哪里没注意,这小的整日里都泡着温泉,这个大的不知怎么迷上了泥腿子的活计,每日下田耕种,全然不顾体面!”   赖大摆摆手,不再听了,他本就自负,自认为贾赦贾政这两兄弟尚且如此,自然不会把两个小辈主子放在眼里,这次来也不过是应母亲的要求,要说母亲年纪越大,越是胆小多疑了。   赖管事善于察言观色,见他这么一摆手就知道事情过去了。   试探问“也不知道祖母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多银子?”   赖大面上喜色一闪,将手往上一指。   “宫里头咱家大小姐备受宠爱,当今这个年纪了也还没个子嗣,你说要是,呵呵,育有一子,那么......” 第一百二十七章 殿试   赖管事虽然也惊喜,但就算生了又如何,就算儿子登上了那位子,得意的也只是贾府里的主子,与自己又有何干,凭什么要让自己冒险拿出银子来,   “大伯父的意思是这银子是给娘娘用的,可是这娘娘既然圣眷隆中,还要那么多银子作甚?”   赖大被扫了兴致,不满又不屑得道,   “你个眼皮子浅的,你也不想想,便是咱们家里,若是没个打赏的银子,又有谁愿意奔波劳碌?更别说是人精子聚集的宫中了!”   “那么,既然是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是我们这边主子出的?反而要小侄偷偷从账上截下来,再一个祖母大人这是有门路直接通宫里不成?”   赖管家最庄头的还是自己切身的利益,要不是赖家长辈包括自己的父亲在内,都一力要求自己听从赖大的话,他也不会趟这个浑水,出了岔子,最后还都怪罪到自己身上。   要是能回到府中自然是好的,但若是自身有危险,还不如安安分分的,截取一点小利息,他的这个庄子是宁府数一数二的,见到主子的机会也有,加上每隔几年府上会选一批年幼的家生子入府参选,回府的机会也不是没有。   赖大脸上傲慢似嘲讽般的笑意,只剩下唇角被肉毒杆菌固定的一点弧度,而他的尴尬、惊慌和提防毫不掩饰地从眼神中散发出来,语气也平和下来,带了一点安抚的意味。   “怎会没有呢!咱们这银子是交给太太的,太太是娘娘的生母,况且又一贯慈悲菩萨心,必然不会忘了我们的!   至于你们府上的主子,非得说什么为人臣忠其君,君赏君罚都是君恩什么的迂腐话,还让咱们府里不要做多余的事,好好听从圣上安排就是。   油泼不进,这等好事又怎么会让他们家来做。   这么古板不知变通,外人夸得再好,能有个什么用!”   赖庄头问,“祖母大人不是老太太的人吗?怎么和太太有了交情了?”   “这又有什么,太太是娘娘的嫡亲母亲,她的儿子宝玉又是老太太的心肝儿,这将来荣国公府到底是谁的都说不准呢,和太太交好有什么不好的!”   这赖家一开始确实是打算死死靠着贾母的,但前些年因为赖嬷嬷想要讨好老太太,揭开了林姑娘流言的事情,一下子得罪了当家的大小王氏,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赖嬷嬷虽然出府了,她的祖孙还在那府里,很是吃了不少亏。   吃一堑长一智,赖嬷嬷心道不好,又瞧着元妃省亲的热闹富贵,这才想着交好王夫人的。   这一番对话下来,赖庄头也是知道赖大等人的打算了,原来他们是想插手荣国府上大房和二房之间的争斗了啊,他们站在了二房身后,自然想为自己的新主子谋取一些好处,在宁国府主子这边讨不了好,便想着从自己身上下手了啊!   这荣国府的管家好糊弄,以至于这赖大便以为全天下的人是好糊弄的了,这荣国府里的事情怎么也跟他这个宁国府的奴才无关,没见之前他们主子都奈何不了自己主子吗?   这般想着赖庄头内心的惶恐紧张谦卑仿佛去了一层,内心起了一点敷衍的意味。   便是赖大也不大想待下去了,便道,   “这一季的既然出了问题便罢了,之后可得当心谨慎一些知道吗?”   赖庄头想着哪里还有第二回 ,不过赖大到底是长辈,庄子里还有两名主子在,他也不想闹大了去,打哈哈道,   “这是自然,请大伯父放心,小侄绝对当心。”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赖庄头就要将赖大送出去,一开门,就见门口被五六个汉子围住了,赖庄头认出他们是从府里出来的,吓软了腿,一下子跪到了地上。   赖大虽然也被吓得够呛,但他毕竟是多年荣国府的大管事,见过的世面多,还能撑得出,当下拿出他大管事的威势来,   “你们做甚围在这儿,你们是谁!呜呜呜!”   赖大还想说着被堵了嘴捆了起来,连带的还有赖庄头,两人都被一起打晕了,关进了屋里。   贾璐瞧着他们打开门,这惊讶到恐惧再到强作镇定的表情,啧啧啧,看看看,这说悄悄话就不能关着门,外头看不到里面,里面也看不到外面,这一脸懵逼的。   既然出了这样的内贼,加上来庄子的目的基本上达成了,贾璐等人也不多留了,第二日收拾行李便要回去,赖大、赖庄头也跟着一起回去了。   回到家,贾敬接手了赖家的两个人,并没多说什么,只吩咐贾璐早些回大观园去吧,家中可能有一些要忙了。   贾璐想着不过是两个小贼,她爹定然是能搞定的,加上章氏忙活她儿子的事情,她是小姑子,她留下来的话,章氏还要分出心神来照顾自己,得不偿失,便先回了大观园中。   在大观园,只听得说是赖大被放回来了,为人低调了不少,看见贾璐或者宁国府的主子们恭恭敬敬的,倒是让别人怀疑贾敬做了什么?   后来宁国府又抓了不少老人,说是贪污主子家中的东西,念在贾蓉科举在即,网开一面,都放了身契打发了出去,只身上一丝一毫属于宁国府的东西都不能带走。   转眼便道了会试,贾蓉本来本事在身上,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砺,文章写得虽然不甚华丽及锋芒毕露,胜在四平八稳,获得了八十八名,虽然不是很好,但也可以参加殿试了,众人皆喜,章氏一度要摆宴庆贺,被贾敬及时拦住了。   到了殿试,贾蓉随众人进入保和殿,纵然他也是勋贵出身,但家中无圣人心腹,从未入过宫,旁边站着带翎的官身,胸口之中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腿脚都有些发软。   贾蓉表现得算是好的了,至少表面上是镇定的,还有人吓晕、殿前失仪的,这些都被人拖了出去。   一旁看惯了的大臣们心里摇摇头,真是可惜了,进了殿试,是如何都不会刷下去的,前途一切光明,但有了这个殿前失仪的污点,一辈子都要被毁了,便是重新考都无用了。奈何知道归知道,每次殿试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如此的。   分发了考卷,贾蓉见了考题,顿时心不慌腿不抖了,考得正是前年山西大旱,贾蓉是官宦出身,家中长辈官职不一定做得多好,但朝中邸报是少不了的,这就比平民出身的贡士多了一层底细。   月前他又去了庄子上,跟种地的庄稼人聊了不少,自己还亲自种过,当时场景还历历在目。   便是贾蓉也不得不感慨上天的恩厚啊!   只是他也不想想,其他有庄子有邸报的人也有,他们怎不会想到看看邸报,和庄稼人聊一聊呢?   只能说种花得花种果得果,便是老天爷给了机会也要自己抓住才行啊! 第一百二十八章 “咕”   小黄门将主考官选出的二十份考卷呈了上来,圣人取过,先看了主考官推出的排名,是一些眼熟的人名,他们倒是中规中矩,就选了久负盛名的几人,然后又翻了考卷,或有高谈论阔,或有侃侃而谈,或言辞锋利,但更多的不过空中楼阁罢了。   不过这也无妨,年轻人嘛!喜欢写就去翰林院,锋芒利就去当御史,文字质朴、心思细腻也可以培养着当亲民官。   去年秋天他开的恩科,今年是第一年会试,作为他继任之后第一次恩科大典,他也是非常在意的。   再者这朝中上下多是上皇旧臣,自己虽然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但上皇对他心思难测,加上他那几个兄弟在其中搅局,朝中众人更是人心浮动,自己便是想要做些什么,都是受到各种限制。   他如今继续在朝堂之上有自己的力量,而进士是最好的选择了,由此,他上心非常。   单单这二十份,他还是不放心,担心有些有才的被故意刷了下来,命小黄门又去将剩下的再取过来。   主考官听此,心中满是不忿,历来圣上只需要看前二十名,对名次做一些调整表明自己看过了就是,从来没有再看二十名开外之人,这摆明了是不信任自己等人,这对他在朝中立足很是不利。   但他是皇上,主考官也只能笑脸奉上,只想着之后再告知上皇便是。   圣人可不知道他挑的主考官是这样的想法,但他看着小黄门出去,便也想到了这般举动的不妥之处,但人也召不会来了,只能罢了。   随后看到三十六名的时候,大喊一声   “好!”这篇文章文字立意暂且不说,不过寻常,但胜在言辞恳切,对农家之事一一道来,又瞧他对山西之事也不陌生,猜测该是关心朝政的农家子弟吧!   对于皇上而言,有时候身份反而是累赘,有家族培养的士子反而不及贫苦人家出身的人更加受他眷顾,毕竟家族出身之人立场总是站在他们家族之上的,反而不及他人能全心全意为自己办事。   然而余光瞧见贾蓉二字,便在心中摇了摇头,叹了句   “倒是可惜了!”   虽然宁国府比较低调,但作为四王八公中的一员,圣人还不知于连他的长孙继承人都没印象,旁边履历上也写明了出身宁国公府。   宁国公府是上皇旧臣,上皇的势力够大了,他还不想再增添他的势力,又实在放不下他的才学,犹豫片刻又放到了一边。   一个时辰之后,考生百无聊赖坐在小黄门安排给他们的宫殿侧殿,饿得肚子咕咕直叫,如今天色已经全黑了,相互之间接头接耳,这自本朝建立以来还未曾有过这么长时间的审批,这宫中按规矩也没有准备他们的晚食,只是成绩不出他们也不敢离去。   不仅是他们,便是皇宫侍卫也在暗中骂娘,这都要落锁了,这群读书人还不出去,到时候他们是赶还是不赶?   贾蓉按了按自己饿到没知觉的肚子,听着耳边叽叽喳喳,差点就要忍不住暴怒了,想想现在所处的地方,只能强压了下去,偏头一瞧,是几个士子为着一个中等身量,体形微胖的中年人奉承着。   那种中年人瞧见他看了过来,拱拱手,笑着说,“贾世弟这是如何了?”   贾蓉看着他脸上油腻腻的泛光,明明饿着的肚子反而有了一丝反胃,挤出一丝笑意,   “甄世兄无需担忧,小弟只是饿了起来走走罢了!”   没错,一个“真”一个“假”,两年前他们甄家犯了错,连带着义德王爷和甄贵太妃都没了脸,自去年老圣人身子逐渐康健起来,加上怀念旧情,对甄贵太妃又垂怜了些,他们甄家也跟着抖落起来。   偏偏贾家和甄家乃是百年的世交了,就是他祖父来了也得笑脸问好,别说是他了,只能忍了。   一旁沈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咱们去门口透透气吧!”   贾蓉瞧着是他的同窗兼好友,笑意真诚了些,点点头应下了,向甄世兄到了别,便来到了门口。   夜色渐浓,一阵阵冷风拂面吹来,这风对于身娇体弱的读书人来说过于寒了些,所以周围并无他人,没了不绝于耳的交谈声,便是吃冷风也舒坦些。   沈云拢了拢自己的披风,他有一个自小的妹子,贤良淑德,尤善女红,早上出门前她非得让自己将披风带着,他还笑这春末之际还要什么披风,没想到最后还是她考虑得周到。   贾蓉瞧着他的披风都转不开眼神,沈云瞧见了笑了笑,问道,   “贾弟考得如何?”   贾蓉对自己的答卷很是满意,嘴里却谦虚着,“一般一般,能不落后就好了,不及沈兄才思敏捷。”   沈云笑了笑,他对自己的文章倒是有些不满意,他一来不了解山西旱情,不好多说,二来他家境虽一般,但也轮不到他去种田去,所以虽说不是五谷不分,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他不大担忧,自己文采不错,又拜了好座师,早就有了去处,便是考得不好了也无碍。   只是这就不必跟他说了。   还要接着说话,保和殿大门打开,一黄门大喊,“请众生入殿!”   一道道声音依次传来,众生收衣敛容,依次入殿。   宁国府,荣安堂正厅,一桌子饭菜摆得好好的,贾敬端坐于上位,贾珍、章氏、贾璐依次在下处坐着,贾蔷在门槛前绕着圈圈。   贾珍摸摸自己丰满的肚子,“咕!”   看向他老爹,贾敬正闭目养神,贾珍张张嘴,还是不敢唤醒他爹,瞧着贾蔷精力旺盛得转悠,更是心烦,骂道,   “蔷哥儿,你转什么转,转得我头都晕了!”   贾蔷是个胆子大的,向来受贾珍的宠爱,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听着贾珍说他,焦急问道,   “我都回来了这么久了,怎么蓉哥还不回来!不是说早些必回的吗?如今宫里都要落锁了,他们不会要在宫里过夜吧!”   “我怎么知道!爷又没科举过!”   贾珍自出生以来还没尝过饿肚子是什么滋味,饿了这么半日了,什么好脾气都没了,为了儿子饿了老子,这蓉哥儿要折寿不成?   “咳!”贾敬轻轻咳嗽一声,贾珍瞬间禁了声。   一片沉默之时,“咕噜!”贾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   “爹,我饿了,咱们吃饭不?”   贾珍似乎看到了希望,着急道,   “听听听听,璐姐儿都饿了,咱们还是先吃饭吧?璐姐儿年纪小经不起饿,是吧,爹?” 第一百二十九章 相亲宴   贾珍一脸讨好看着他爹,贾敬瞧着看着他一脸狗腿样,瞧着贾璐也是饿得皱眉,点了点头。   贾珍见此,拿起筷子就要夹菜,却被章氏拦住了,   “爷,这菜冷了,咱还是热热再吃吧?”   贾珍哪里还顾得了这个,“别了,爷不在乎!”   又要下筷子,就听着外头有小厮来报,“出来了!少爷出来了!”   章氏赶紧走了出去,问“蓉哥儿怎么了?可是要回家了?”   小厮吞了口水,急着道,   “少爷出了宫门,被焦大管事带的人带上了马车,如今正在回来的路上,焦大管事吩咐小的先回来禀报!”   “那成绩如何,蓉哥儿考得怎样?”贾蔷问道。   “小的并不清楚,小的瞧着大爷上了马车便赶回来了!”   章氏摆摆手,让他下去了,她也是坐不下去了,倚着门口往外头瞧。   贾璐瞧着她也是着急过头没了章法了,贾蓉这个时候回来也不知道吃没吃过饭,赶紧让人将冷菜撤下去,下几碗热乎乎的面,至于贾珍,又让人那些糕点来,先垫垫。   摸约半柱香的时间,又有人来报说是贾蓉回来了,果然见着贾蓉在众小厮的陪伴下回来了。   只见他笑脸盈盈,走到院子中间的时候,“噗!”一声跪在了地上。   “蓉儿请老太爷、老爷、太太、姑姑安,蓉儿幸不辱命,获殿试第五名,同进士第二名的成绩!”   “好好好!好孩子!”便是贾敬也眯起了眼,他也想不到贾蓉竟然能考得如此之好,章氏更是笑眯了眼,赶紧将他拉了起来。   “好孩子,吃饭了没?”   贾蓉摸摸了肚子,不说还感觉不到,这一说这饿意又上来了,“早就饿了,也不知为何到如今才好,正想着家里的饭菜呢!”   “那咱快吃饭吧!”说着章氏变了变脸色,这饭菜是冷的,贾蓉又是饿了许久,如何吃得下。   转身就见贾璐带着众丫鬟婆子上来了,手里捧着各色面食,有汤面有拌面,还有各色小菜,唯一一样的就是都是冒着热腾腾热气的。   章氏投去了感激的眼神,赶紧招呼众人坐下,伺候大家吃了热面,众人都是饿了许久的,很是吃了不少方好些。   待众人饭毕,章氏就要吩咐人出去放炮仗,喜庆喜庆,被贾敬拦下了,   “如今天色也黑下来了,放鞭炮之类的容易吵着别人,便是等明日朝廷下了告示再说吧!”   章氏点头,“很是,很是,还是老太爷沉稳些,就听太爷的!”   说完,招呼众人睡下了。   只有贾敬深夜的灯亮了一宿,他既是开怀贾家后继有人,心中又担忧是否会有什么变故,毕竟圣旨告示未下一切都有可能,再一个也是疑虑,这当今一向不喜欢上皇旧臣,他们宁国府是低调,但还带着旧臣的帽子,当今怎么会让蓉哥儿这么高的名次呢?   怀揣着激动、欢喜与忧虑,贾敬一夜未眠,直到第二日告示下达之后,名次已定,对外公布,这才安定下来。   之后听说甄家一个学子闹出大笑话来,他原先说自己必中榜首的,结果出来却在末尾,在殿试前他大把撒了银子的,结果相反,很是闹了一场,不过这与宁国府无关。   宁国府全府上下沸腾一片,哪怕还不大好张灯结彩,也是喜庆洋洋,倒是贾蓉可能在宫里吹了冷风,第二日起来有些不适,如今卧床在身。   便是贾蓉生病在床,也阻挡不了热情,贾蓉已经二十二岁了,婚事耽搁不起了,章氏便张罗着要办个小宴,好为他相看一二。   春末夏初,正是百花盛开的季节,会芳园中众花绽放,暗香扑鼻,也是一景,章氏便以赏花为名,办了一场小宴,虽是小宴,但下帖子请的除了亲近人家,多是家中有适龄女子的人家,旁人想着贾蓉的年纪,也是了然了,因着贾蓉世家出身,又年少有为,大多数主母都是满意的,所以十有八九都来了。   宴席开始,便是贾蓉身子不适还被她娘来着出来转了一圈才回去歇息的,贾蔷则跟着父亲贾珍、祖父贾敬在外面招待男客。   因为宁国府人少,就章氏一个后宅女眷,面对这样的宴席,有些忙活不开了,幸而贾璐也大了,也可以帮衬一二了,章氏请她待在招待过来的女眷,贾璐自然是应下的。   贾母等人来得不晚,宗族老亲史家、薛家、王家来了,其他客人没来。   贾母到了,章氏请她入了上座。因着待会要有人来见礼,贾宝玉也不好多留,跟着贾琏等人出去了。   此后陆陆续续有人来了,这也不是什么正规的大宴,长辈一一招待,晚辈章氏等人无法一一邀见,不过见了几个要紧的姑娘,也是章氏重点观察的女孩儿,分别是:   礼部侍郎的夫人的两个女儿王梦婷、王梦雨,景田侯夫人的孙女裘琴芷,理国公世子夫人的女儿柳珊珊,平原侯夫人的继女蒋伊雪,太常寺少卿夫人的女儿李小婉,翰林院学士夫人的女儿田甜。   当然还有章氏娘家大嫂带的女儿章燕菡,侄女儿章青菡等等,这也是要见的,其他的庶女旁支还有不相熟的姑娘留在花厅喝茶。   长辈们在一旁聊着天说这话,章氏吩咐年轻姑娘们不必跟着她们这些有些年纪的人了,让贾璐领着那些姑娘去会芳园梅园去玩,等会唱戏用膳的时候会派人来请的。   贾璐先去了花厅,将那里的姑娘都叫了过来,一起带到梅园。   贾璐在贾家是最小的姑娘,也是头一回做这个主,便是章氏也放心她不下,派了身边的丫鬟峨蕊、茗眉帮衬一二,会芳园里早备着姑娘们喜欢玩的各色物十,主家姑娘还小,不能组织大家做一些活动比赛什么的,到地方之后就三三两两散开,自己玩去了。   这宴说着是赏花宴,谁人不知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身份高一些的还矜持一些,一身想要攀上宁国府的则是纷纷为了上来讨好了她去。   贾璐本着来着是客的想法,不管是谁都好好招待着。   峨蕊、茗眉两个丫鬟见贾璐和众人聊得开心,恭顺地站在一边,余光不停打量之前见过礼的几位姑娘。 第一百三十章 宴中   王梦婷长相平凡,但胜在皮肤白皙,气质端庄大气,她的妹妹身材娇小,看着娇憨可爱,不过好像太小了些吧?瞧着和大姑娘差不多。   裘琴芷长相艳丽,下颔微抬,眉尖蹙起,看着倒像是傲气的;   柳珊珊像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温温柔柔,笑不露齿,待人亲和;   李小婉婉约动人,只身形有些瘦削,看着倒有几分楚楚可怜;   田甜人如其名,笑容甜美,长相可爱;   至于蒋伊雪,她是圣上外家唯一的姑娘,圣人继位之后,就封了她为县主,可以说是最尊贵的姑娘了,可见她一人躲在垂花帘子下头,便是旁人跟她打招呼也不理会,早就听闻她性子孤僻,原以为不过是众人嫉妒之语,瞧着不像是空穴来风。   至于其他的姑娘,贾史薛王四大家族关系紧密,贾迎春等人同史湘云、薛宝钗,还有王家姑娘在一起玩着。   王梦婷、柳姗姗一起下着棋,王梦雨当着秋千,田甜踢着毽子,李小婉在一旁数着,章燕菡和堂姐章青菡坐在一旁聊着天,其他姑娘三三两两在一起玩着。   这边贾璐被人围着,她们也都是小女孩儿,奉承讨好的本事没学来多少,那些个话倒是学得快,贾璐被她们直白的夸赞夸得满头黑线,匆匆告了饶,突出重围了。   宴席还没开始,贾璐也不好离开,想了想,先去和迎春等人打了招呼,说了几句,就走向章燕菡姐妹,而其他人她都不熟,贸贸然上前也加不进圈子,还是先去和熟人的人打声招呼。   此时章燕菡等人正抿嘴笑着,贾璐凑上前去问道,   “燕姐姐,你们在笑什么?”   论理章燕菡是贾璐嫂子嫡亲兄长的女儿,贾璐随她嫂子的话,章燕菡就是她的侄女儿。   不过章家统共三个女孩儿,章燕菡排行第二,嫡长孙女儿是二房的章青涵,从小就是个老成的,惯会说教与她,下面二房虽还有一个妹妹章玉涵,但章燕菡与她玩不来。   当初贾璐第一次随嫂子去章家做客的时候,章燕菡见她长得可爱,拉着贾璐,让她喊自己姐姐,贾璐也不想被人喊婶子,不待旁人指正,张口一句“燕姐姐”,再转头对其他两人叫“青姐姐”“玉姐姐”,这姐妹关系就定下来了。   大人虽觉得辈分不对,有些不妥,但在京都,各家各户姻亲连着姻亲,真要算辈分,这都岔得跟蜘蛛网似得,哪里分得清楚,也就随她们去了。   章燕菡并不多说话,只觑着眼,让她瞅一旁蹦蹦跳跳的田甜。   贾璐看了眼,也笑了起来,田甜不善踢毽子,每次只那么一下,毽子不是得老远踢,就是掉到后头了,来来回回找毽子,可怜的毽子都被踩折了毽子毛。   章青菡到底年长老成些,停了笑,招了田甜来,道“你也不必折腾这毽子了,快来见见贾家妹妹。”   回头又指着章燕菡说,“你也别作怪,你上去还不定比得上人家呢!”   章燕菡撅嘴嘟囔“你还不是笑了,凭什么就说我啊!”   章青菡在给跳得满头大汗的田甜擦着汗,没注意到章燕菡说些什么,就站在章燕菡旁边的贾璐倒听得清清楚楚,不小心咳嗽一声,就见章燕菡不好意思吐吐舌头,贾璐也不禁笑了起来。   章青菡拉着田甜对贾璐说   “这是田甜,翰林院学士的女儿,闺名田甜的。别看她长得娇小,比我还大了两岁呢!”   又对田甜说“这是主家贾家的姑娘,想来你也知道,她闺名叫贾璐,叫她璐妹妹就好。”   贾璐行礼道,“田家姐姐好!”   贾璐余光打量着田甜,之前离得远,只觉得田甜是个甜美可人的,没想到比章青菡还大两岁,不过章青菡身材高挑,而她则不知是还没发育还是怎的,两人竟一样的身高,田甜爱笑爱闹的性子,章青菡更加端庄些,两人站在一起,竟看着田甜年纪小些。   贾璐还在愣着神,田甜就上前一把搂住贾璐,对着贾璐的粉嘟嘟的脸蛋儿又是掐又是揉的,直言   “叫什么田家姐姐呀!直接叫田姐姐就好了!哎呦你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可爱呢!比我哥送我的泥塑娃娃还可爱!刚刚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抱抱了!”   贾璐埋胸,小姑娘手上力道不小还没个感觉,不一会就感觉脸上有点辣辣的疼,   “唔,方,方开哦,放开我!”贾璐不停地挣扎。   章燕菡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贾璐挣扎,才后知后觉上前,将两人分开,站在贾璐面前,对田甜斥道   “好好说话,又是揉又是掐的成何体统!”   贾璐躲在她的身后,用手揉脸,一边揉一边龇牙,这是翰林院学士的女儿吗?该不会是从哪个武将家抱养回来的吧,这手劲儿,撕!   田甜见玉人般的妹妹,被拉到章燕菡身后,被遮得严严实实,“我又没做什么!你这个什么劲呀!”   “还没做什么呢!”   章燕菡将贾璐从身后拉出来,拉下她的手,指着红的跟苹果似的脸蛋,“还好意思说,瞧瞧,这是怎么回事!”   田甜见此,脸一红,诺诺道,“我不是故意的......”   贾璐等人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娇娇柔柔的声音传来,   “田妹妹看着娇娇小小的,但这力气着实不小,这贾家妹妹看着也是娇弱的,怎敌你这般搓揉?”说话的是站在一旁的李小婉,见众人看向于她,婉转一笑。   田甜似乎极听这女子的话的,这不,之前还有些狡辩呢,李小婉一开口,就对贾璐低声道歉,“对不起。”   李小婉又上前为田甜说话,   “田妹妹虽为人粗心些,心底确实极好的,且饶她这么一回吧!”   田甜见此,对她露出感激的笑。   章燕菡“哼”的一声,似是颇为不屑,倒也没再说什么。贾璐一个打眼,见章青菡似乎也有些不悦。   贾璐暗道,这田甜看着是个骄傲的,怎会这么听从这位李姑娘的话?这李姑娘倒是个聪明的,这么几句话,既显示了她的大体,又得了田甜的感激,还展示两人关系的亲密。   看得出来,章家姐妹和田甜吵吵闹闹,实则关系更为亲密,突然间,贾璐想到章家已退的太老爷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兼太子太傅,田甜的父亲之前就在老爷子手下做事,这么看来她们关系亲密倒也正常。   反观这李姑娘,一开始没被和田甜一起被介绍,想是关系更为疏远些。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初见   贾璐如是想着,不过一瞬。上前一步,并未行礼,歪着头,问“这位姐姐如何称呼?”   “闺名李小婉,叫我婉姐姐。”语气轻声柔和,面带微笑,却未行礼。   贾璐眸光一闪,“李姐姐好。”   并未听她的话叫婉姐姐,不过乖乖行礼了,李小婉脸上似乎闪过不悦,动作不慢,身子避开,待贾璐起身后,行一礼。   看着温温柔柔,性子却颇为要强,心思也很重啊!   贾璐还想多聊几句,不过脸上热的紧,伸手一摸,果然热辣辣的,原来贾璐皮肤天生细嫩,揉搓几下就红得不像样子了,章青菡见此,也只叫她赶紧回去,这大红的脸,也没法接客。   贾璐道了声抱歉,悄悄从旁边走了出去。   峨蕊、茗眉两人将这些姑娘的行为都看在眼里,这些姑娘们的举动都是要一一汇报给太太听的。   贾璐红了脸不好招待客人,就请二姐姐的人帮忙照看一二,峨蕊、茗眉想要跟着,被贾璐拒绝了,有焦茜陪着,况在自个儿家里也出不了什么事儿。   贾璐本也没什么大事儿,让人拿了帕子绞了冷水,敷了脸,不过片刻便好些了,想着开宴还早,便带着焦茜慢慢走了回去。   会芳园西北面一处被划分给了大观园,倒是失了不少美景,但胜在地大,原先也是按着南边的景致修的,南边最讲究一步一景,倒也看不出少了什么。   正要绕过一处假山,就听着旁边有男声,贾璐一顿,今天是赏花宴,不管男眷还是女眷都会在会芳园中,况且这本来就是为了贾蓉的亲事而来,有一些人也不一定是为了他而来,这两年朝廷动荡,被耽搁的男女也不止是贾蓉一人,他们也想借着这场宴会相看一二,所以这次宴席的男女的界限也没那么明晰。   自己这一条路也是直通女眷的,再退回去或者重新找路也麻烦,索性便打算出门见礼,打声招呼便是。   却听着里头的对话越发激烈起来。   “蒋子宁,你给我跪下!”一声骄纵的声音传来。   蒋子宁?这名字有些熟悉。   却听着温润澄澈的声音传来,“蒋子安,我是你的嫡兄呢,你敢让我跪下吗?”   贾璐的耳朵有些微微泛红,这声音真迷人。   又听着原先那一道骄纵的声音,“你算哪门子我的兄长,谁知道你是谁的种,你娘是个贱人,明知道爹他不喜欢还贴着,你和你娘一样是个贱人。”   蒋子宁笑意沉了下来,藏在衣袖中握成拳头的手咯吱咯吱得响,辱他便罢了,竟然还敢欺辱她的娘亲,蒋子宁四处打量一番,这蒋子安是自己一个人来堵他的,四周都没人,若是自己揍了也无妨,只要揍的地方不显眼,大夫查不出来就好。   眼神锐利,正要动手之余,突然听得一声女眷的声音。   “咳咳。”   从假山后头转出一主一仆两名女眷,蒋子宁第一时间认出来了,那个人便是宁国府的大姑娘,小姑娘长大不少啊!   蒋子安正骂得高兴,就听被一个小姑娘给打断了,心中很是不满,转头一瞧不过是个十岁上下的小姑娘,他向来性子骄纵,便骂道,   “你又是哪来的丫头片子,竟然敢挡你爷爷的事?”   随机又瞧了瞧蒋子宁俊俏的脸蛋,戏谑道,“难不成又是一个被他样貌迷倒的,哟,蒋子宁我看你要是活不下去了,去当个倌倌或许是个发财的注意。”   焦茜瞧着那个被称作是蒋子宁的家伙身子越发紧绷起来,她虽然不是什么高手,但跟着她的祖父,眼力见儿还是有的,这人给她感觉就像是饿久了的狼一般,让她心惊胆战,微微侧身,挡在了贾璐身前。   贾璐可不知道她的想法,听着那个叫做蒋子安的人的话,都快气乐了,自己还没怎么瞧那个人的长相呢?想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什么小鲜肉没见过了,还有人能迷了自己的眼?   往旁边一打眼,便挪不开眼了,乌黑的长发没有冠紧,光滑垂顺如上好的丝缎,徒有几绺调皮的发丝顺着风意划过比豆蔻年华的少女还要光洁白皙几分的脸蛋,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平添几分英俊,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勾勒出温和得笑意。   春末的金色的阳光带着别样的暖意,洒在他的身上。见她瞧着自己,也将一双深邃的眼睛看向她,“噗”得一声,脸骤红了起来。   不过贾璐也不亏是久经世面的人,转瞬便回过神来,这红彤彤的脸蛋就跟气得一般。   贾璐略略平静一些,道,   “这里是我家,你又是谁?竟然敢在我家大放厥词?”   哦,这就是宁国府大姑娘,蒋子安上上下下扫视一番,邪肆的眼神在贾璐的脖颈之下流连着,贾璐如今抽条了些,也有了少女的风姿。   “啧,长得还行,只是这身材就......”母亲竟然还想让自己和她结亲,这干煸豆的样子自己怎么会看得上眼。   其实这蒋子安年纪也不大,只是这勋贵早早开始堕落了起来,他年纪虽不大,但早早就有了女人,少年爱熟女,蒋子安的母亲为了不让他被丫头勾搭了,特意安排了年长的妇人,谁知道竟然就满足了他的意愿,贾璐虽然漂亮到底还小,前面后面都是一样的。   主辱臣死,焦茜哪里听得了,当即堵在贾璐的身前,道,“再看,当心我挖了你的眼。”   这蒋子安哪里又怕的,他是皇帝的表弟,在家里又备受平原侯府夫妇的喜爱,不管是家里还是外头都是别人追捧的,不屑道,   “来啊,我等着你挖我的眼睛呢?”   “你!”焦茜气得直发抖,只是她心知能来的主子都是非富即贵,远不是自己能收拾的,只能气着了。   蒋子安嘚瑟之余,只觉得后脖子一酸,一瞬间便没了意识。   焦茜一惊,却见蒋子宁拖着昏迷到地上的蒋子安的衣领子,随意扔到一边去了草丛之中去了。   焦茜从来没想到还能有这般得处理方式,还是贾璐镇定一些,这人到她家里来做客,如何也不能出事,当即立断吩咐焦茜道,   “焦茜,你去喊几个人过来,把这个,”贾璐指了指这昏睡的人,“把他送到客房去,然后通知爹爹去!”   “可是。”焦茜挪不动他,心知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还是要早些处理得好,只是这里还留着一个危险人物,焦茜不敢离去。   “你去吧,我相信蒋公子不会伤害我的,是吗?”贾璐瞧出了她的担忧,朝着问道。   蒋子宁笑着点点头,事从权急,焦茜也只能相信这个长得过分好看的男子了,遂行礼离开。 第一百三十二章 贾蓉出事儿   焦茜走后,只剩下贾璐和这个蒋公子两个人了,哦,还有一个昏迷了的人。   贾璐行礼道,“小女是贾家贾敬之女,见过蒋公子。”   蒋子宁回礼道,“姑娘安好,在下乃是平原侯府长子蒋子宁,还要多谢姑娘帮助了。”   平原侯府?怪道听着他的名字这么耳熟,这平原侯府在京都久负盛名,一来,他们家早逝的姑奶奶,蒋昭仪娘娘正是当今圣上生母,这一向在京都平平的蒋家也一跃成为皇上外家,自然显赫;   与这显赫的地位相对的是他们家糟糕的家风和名声,这继夫人与原配夫人是嫡庶姐妹,这原配夫人的小女与继夫人的长子同岁,加上贾璐刚刚听了一耳朵的内容,想想里面就有着不少故事。   当日自己还听她嫂子说了一肚子的蒋家的八卦,没想到今日碰到真人了,贾璐斜斜瞄了一眼,见他回望过来,赶紧又低下了头。   这蒋子宁瞧着年长一些,那个叫做蒋子安的年幼一些,这蒋子安又是这般骄横之人,想来蒋子宁是原配所出嫡长子,而这蒋子安想必是继室夫人所出子了吧?   蒋子宁五感敏锐,第一时间察觉了贾璐的注视,回望过去的时候,又见她猛然低下了头,脑袋上高高翘起的一缕小杂毛迎风飘扬,动了动手指,觉得手指痒痒。   “咳,不知姑娘打算如何处置我这个年幼无知的弟弟?”   贾璐愤恨瞧了一眼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蒋子安,这辈子她还没有被人这般过调戏过呢,他还是王孙公子呢,和当年的贾瑞是一个德行!   “这人虽是平原侯府的公子,但既然在我们贾家了,自然要按着我们贾家的规矩办!”   蒋子宁扬眉,语气轻柔似水,“哦,贵府的规矩又是如何呢?”   “道歉!赔礼!”贾璐咬牙,这样的恶客,她恨不得拿鞭子抽出去,然后在门口挂了牌子,某某某禁止入内!   只是他们家是圣上外家,不能轻易动弹,具体的家族结交也轮不到她来做主,只能让他赔礼道歉了。   蒋子宁笑了,又道,“愚弟莽撞冒犯了贾家姑娘,自然任由贵府处置了。”   贾璐听着他就这样将事全部推给了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就冒犯了她?没冒犯他自己,但想到他的处境,也心软一二。   “自然是我们贾家的事情,你那个弟弟对我无礼,被我们贾家的暗卫打晕了,全然与你无关。”   蒋子宁似乎见她好说话,颇有些得寸进尺的意味,道,   “还有一事,要请姑娘帮衬一二。”   贾璐虽然不满他得寸进尺,但这么一个俊美的男子低声求她,她也不好即刻拒绝,便道,   “什么事情,你先说来再说。”   蒋子宁似乎未曾听出什么,讨好得笑着说,“小子的妹妹也在贵府,她从小性子孤僻,并无交好之人,她又是女眷,我不好照应,还望姑娘看顾一些。”   贾璐听着他的话,明明是一个风姿卓越的贵公子,平原侯府的嫡长公子,偏偏被内宅之事给拖累至此,又想到之前匆匆瞧见的蒋伊雪,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躲在垂花帘下发呆,身为皇上唯一的表妹,又是县主之尊,却还不及一个普通闺秀来得欢乐,更是心疼这个两个了。   她又是主家,照顾客人本是她的职责便又应下了。   蒋子宁似乎还想说什么,就见焦茜领着三五个粗壮的婆子和一顶常用的家中小轿子过来了,一众婆子七手八脚将混倒在地上的蒋子安给抱了起来,往轿子里一塞,然后行礼便离开了。   贾璐瞧着时间也不早了,便要请离,却被蒋子宁喊住了,贾璐旋即回头。   “今日多谢姑娘相助,贵府大哥儿的婚事还是顺其自然得好。”   贾璐点点头,急着离开了。   只这一路山越发疑惑起来,这贾蓉爹娘俱在,他的亲事便是他自个儿都做不了主,跟自己说这个干甚么呢?他这样说想是知道些什么,他知道什么呢?   这般想着便会了宴席,正好赶上开宴,贾璐虽小,招待起客人来也算是游刃有余,面面俱到,只是有一点,她原想着帮衬蒋伊雪一二的,但反而热脸贴了冷屁股,白白被人看了笑话,只能摸摸鼻子作罢了。   一番热热闹闹之后,终于结束了宴席,贾璐跟着章氏等人送走一众客人,托着疲惫的身子便会去休息了,正好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却被焦茜给摇醒了,听得她急急忙忙叫道,   “姑娘不好了,大爷正在被老爷打呢,您快起瞧瞧去!”   贾璐睡得正迷糊呢,半天也反应不过来,什么大爷、老爷的,大爷是贾蓉,他不是正好春风得意的时候,老爷是她哥,贾蓉正在被贾珍打?   一瞬间贾璐清醒过来,掀了被子就要出门。   “等等,姑娘,唤了衣裳和鞋子再去啊!”焦茜急忙喊道。   半个时辰之前,荣安堂。   荣安堂原本是韩氏所住的地方,韩氏早逝,贾敬又搬到了前院大书房,空了一年半载之后,贾珍夫妇便搬了过来。   章氏正听着峨蕊、茗眉两个人汇报那些她看上的姑娘今日的行为呢,白日里她和她们的母亲聊了挺久,这群长满心眼子的人一个个一改以往的高傲,以往还瞧不起她一个读书人家的姑娘怎嫁到了武夫之家,现在她儿子二甲前列,一个个都笑脸相逢了。   正巧这个时候贾珍喝得满身酒气回来了,章氏倒是稀奇,这贾珍早八百年都不到自己这边来了,怎么?   心中疑惑归疑惑,赶紧上前将人扶着坐下了,解了他的外头的衣裳,亲自给他净了面,然后奉上解救汤。   贾珍接了过去,章氏一边给他扇扇子一边抱怨道,   “老爷也不少喝点,便是再高兴也不能这般呀!”   贾珍道,“我可没醉,不信你瞧!”   随即将脸凑了上来,章氏瞧着他虽然酒气冲天,但眼神清明,也是干净,心知他未曾喝醉。   要说这贾珍,拿不起弓箭,跑不了马,便是读书也不在行,却难得得遗传了老祖宗的好酒量,便是十个汉子也喝不过他去。   “便是老爷酒量再好也要注意些才是。”章氏正说着,却被贾珍一把抓住了手。   章氏不妨,被他一抓,旁边又有别的丫鬟在,顿时红了脸。她原是个美人,岁年纪大了些,但富贵人家的太太,年纪大了也不显,反而越发有了韵味。 第一百三十三章 心仪   贾珍瞧直了眼,他往日只喜欢那些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没想到这上了年纪的妇人也别有一番韵味,心里想着,嘴里却说,   “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我们贾家本都是粗人,难为你肯下嫁,蓉儿能有这般本事也多亏了你的教导啊!”   章氏谦虚道,“我们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来下嫁不下嫁一说,况且这蓉儿有了番本事还要多亏老太爷呢,他本事科举出身,对蓉儿又一向照顾,要感谢还是感谢他去吧!”   贾珍点点头,“父亲确实有一番能耐,只可惜我当年资质有限,只能全靠蓉哥儿和蔷哥儿了。今日天色已晚,怕是不好耽搁,明日一早我们再去向老太爷请安吧。”   “原是这个理儿。”   贾珍又问道,“这蓉哥儿如今都二十二了,当年我这个时候都是由他了,不知道你今日瞧着如何?”   章氏心中叹气,这世人成亲皆早,不见得当年王熙凤十五六岁就成亲了,这贾蓉拖到二十二还真是难了,原先不过是想着先科举有个名声,更好寻亲,可就是这一茬子,之后又是韩氏去世守孝,又是朝中动荡的,生生推到现在,好在因为朝堂之事耽搁的不止蓉儿一个人,   “我看中王梦婷和柳珊珊,可王梦婷长相平凡怕是不得蓉哥儿欢喜,虽娶妻当娶贤,纳妾才纳色,但夫妻间还是和乐些好。   柳珊珊长得好,也大气,但蓉哥儿是学文的,儿媳想着如果可以还是从那清流书香人家里选的好。   裘芷晴看着傲气了些,李小婉身子看着不是很好,都看着当不起宗妇的身份,至于其他的丫头看着一团孩子气,蒋伊雪倒是身份尊贵,只是家里头复杂了些,性子似乎也不大好。”   贾珍哪里知道谁是谁的,大事儿贾敬做主,内里他又不好见人家姑娘,但想着这些人的父亲亲族,想来也是不差的,便道   “不急,慢慢挑,反正蓉哥儿还小,又是长子嫡孙,他又是个有本事的,不怕挑不到好孩子。咱们家子嗣不丰,不拘什么人家,家私如何,只要人品当得上宗妇,又好生养的最好。”   “老爷说得正是呢!”   正这两人说着悄悄话呢,外间就传说是蓉大爷来了,章氏坐不住了,迎了上来。   贾蓉进了屋子,磕头问安,“请老爷太太安。”   章氏赶紧将人扶起来,瞧着他面色还是有些不好,便问,   “好孩子,你不是身子不适吗?怎么不早些歇息,便跑了过来呢?”   贾珍也非常骄傲于这个儿子,跟着附和道,   “是啊,你既然身子不适,便早些歇息才好。”   贾蓉没有听两人的话,问道,   “父亲,母亲,今日宴席可是为我相看举办的?”贾蓉语气很是着急,一缕红丝更是上了脸。   贾珍和章氏以为他害羞了,相识一笑。   贾珍久经风月,更是调侃道,“你都二十多了,还不成婚,我们在不给你挑个好的,你还不成打算光棍一辈子?”   章氏听他说得荒唐,斜了他一眼,对贾蓉劝道   “别听你爹胡扯,你劳累了这么久,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听着章氏这般言语,贾蓉眼神一亮,“真的没有给我相看!”   贾蓉语气急促,略带喜意,章氏渐渐瞧出了不对劲儿,这贾蓉这般年纪了,之前因为他要科举的事情,不想让女色所惑,便是连房里人都没给他安排,这在一众权贵豪强之家可以算是奇葩一个了,论理谈到说亲本该是羞涩高兴的,怎么自己说不是相看反而高兴了呢?   章氏想到那些膏梁纨袴们某些见不得人的喜好,难不成蓉儿也?   章氏心头一抖,只是她是母亲,贾珍还在,不好明言,但不问又心中忧愁万分,只能小心试探问,   “转眼间,蓉儿便长得这么大了,前些年不是科举就是故去老太太还有朝廷的事情,将你耽搁至此,倒是为娘的不是。”   说着越发觉得是自己不好,将好好的儿子耽搁至此,心头酸楚,摸了摸眼角。   贾蓉赶忙劝导,“这与太太有何相干的,全是造化弄人罢了。”   “今日为娘瞧了好些个姑娘,都是好孩子,一个个知书识礼,家世、人品、相貌都是拔尖的,刚刚你爹还跟我说了,咱们家不看重家世什么的,只要孩子好就可以了,今日我让你过去请安,可曾看上那个姑娘?”   贾蓉原先听着章氏还是为自己先看,只道不好,又听着她道不看重家世什么的,又兴起一股希望来,想着自己也不好瞒着了,当即一咬牙便又跪了下来。   “老爷、太太,儿子心中有了心仪之人,还望老爷太太成全。”   章氏听着他道自己有了心意之人,苦涩酸胀一起涌来,自己千幸万苦、小心翼翼捧到大的儿子有了喜欢的人了,好似把她的心给挖了去。但理智想来,有欢喜之人总比真的迷上龙阳之好来得好些,一时间,五味俱存,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来了。   贾珍没有章氏这般细腻的想法,听着儿子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倒是起了兴趣,他还当自己这个儿子读书读傻了去,没想到还会有喜欢的人。   调笑道,“是哪家的孩子呀?说出来听听,若是好了,我就亲自上门提亲去。”   “是沈家的姑娘。”贾蓉回应道。   贾珍和章氏两人绞劲脑汁想着这京都那户人家是姓沈的,贾珍想来交好一些纨绔子弟三教九流之辈,却对京都个官宦人家并不多知情,想了片刻想不到便算了。   倒是章氏身为宗府,又是掌管家中礼节往来之人,不管是勋贵还是清流都有些了解。   “是礼部侍郎沈大人家的姑娘吗?”   这沈大人家的姑娘与他们家从未有过交际,所以今日不曾请过来,不过既然贾蓉喜欢,她厚着脸皮也是可以上门商讨一二的,章氏酸酸得想。   贾蓉摇了摇头,“并不是。”   贾珍可没心思猜测,直接问道,“那是谁家得孩子?”   “是我同窗沈兄得家妹,他与我同届,也是同进士出身。”   贾珍点点头,这还不错。   “他们家是做什么?”章氏问道。   “沈兄是城东藏书斋主人养子。”   藏书斋主人善藏书,辨明书,也乐于向众贫穷书生分享,因此虽无半点官身,但民间犹有盛名,这样得人家,纵使身份低些也是可以得,贾珍并无反对之意。   只章氏心细一些,听着贾蓉推三阻四,只不提姑娘原家,心忧便问,   “那他们家亲生父母可是做什么得?”   贾蓉见瞒不过去,只能一一道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瞒着   “他们家原先是藏书斋主人家下人,后来因为沈兄天资聪颖,加上藏书斋主人并无后人,便认了沈兄为养子,将沈兄一家人放了出来,如今是平民百姓了,沈兄如今还认了......”   贾蓉还未说完,一只茶碗便甩了过来,贾珍气恼道,   “你想让别人家笑话咱们有一个当下人得亲戚吗?我告诉你,没门!你好生在家里呆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子会给你找个好媳妇的。”   贾蓉见事情不可为,“咚咚咚”磕起头来。   “老爷,儿子是真心心仪沈姑娘的,请老爷成全啊!便是老爷给儿子娶了其他的姑娘,儿子也是不应的。”   此刻便是章氏也不满了,这样勾得蓉哥儿忤逆父母得女子,想来也不是什么规矩女孩儿,只自己管得严,倒是让她给摘了果子了。   贾珍原是个自大的人,只平日里贾敬在上头压着,才好些,但此刻一来没有贾敬在,二来是儿子忤逆老子,大不孝,三来贾珍喝了点酒,当下拿起门口抵门的棍子,举起来就要揍。   章氏再不满贾蓉心仪的女子,贾蓉也是她的心头肉,赶紧拦了,只贾珍不是个听得进话的人,章氏阻拦不得,赶紧让人去请贾敬、贾璐前来,只有这两人还拦的住一点。   贾璐原住在宁国府东北角,离着荣安堂甚远,等她匆匆赶来之时早已消停了,贾敬正在训斥贾珍呢!   贾璐是姑娘,又是做女儿和妹子的,父亲在教训年长的哥哥,旁边还有嫂子和侄儿看着,不好直接进去,反而失了他们的脸面,所以只悄悄在门口守着,偷偷听着。   “你叫贾珍,便要和你那个同音的叔叔贾政做一样的人吗?平日里不见你这个当老子的来教蓉儿什么,如今吃了点马尿就来充老子了!啊!”   贾珍垂着头跪在一边,满脸的忏悔,但心里却埋怨着,平日里还不是他不让自己管教孩子,现在又来说他的事了。   贾敬虽然不比那些老狐狸,但经历久了,心机什么的高出贾珍不止一筹,又是他生的小子,哪里不知道他面上恭敬,心里却不满呢!   原先消停的怒气更加高涨起来,   “你瞧瞧,蓉哥儿被你打成什么样了,还有你媳妇,为了拦你竟然也被你打了几下,你胆子够大的啊,打了儿子打媳妇,是不是还要打老子了!啊!”   这样的话贾珍如何消受得了,以头抢地,   “儿子不敢!儿子不敢!”   一直以来,贾璐不怎么在内宅见到贾珍,只是在外头倒是常见的,他是贾家族长后继之人,上头有着贾敬,下头又贾蓉贾蔷,自己为人又懂世故,在外头可是威风凛凛呢,现在被贾敬骂得跟什么似的。   贾璐瞧着可笑,捂嘴笑了笑,然而有听着贾蓉、章氏竟然都被他给打了,赶紧   瞧了一眼。   果见贾蓉被打了好几下,身上衣着凌乱,更些许血迹,跪在地上摇摇晃晃的,瞧着便要昏睡过去一般。   此时贾敬正在教训贾珍,章氏跪在一旁担忧看着,无一人注意到贾蓉的状况。   贾璐也藏不住了,赶在贾蓉昏倒的前一刻扶住了他,只贾蓉是个成年的男子了,又失去知觉,全身都压在贾璐身上,贾璐撑了一会也没撑下去,侧倒到地上。   贾璐猛然冲了进来,众人一愣,直到看着她搀扶贾蓉还被带到地上,章氏第一个反应过来,当下就去将压在贾璐身上的贾蓉要扶起来,但她只是一介弱女子,又在护着贾蓉的时候不小心挨了几下,手里也没力气,急得发颤。贾珍还跪着不管。   贾敬见不像话,赶紧让人进来将贾蓉给抬到床上去,去请太医过来,然后又让章氏也回去歇一歇,章氏放不下儿子,自然不愿意。   看着一旁跪着碍手碍脚贾珍,贾敬踹了他一脚,“没用的东西,还不快出去!”   贾珍只得踉跄而出,至于贾璐也让贾珍给赶了回去。   焦茜在外头候着,见贾璐出来,迎了上去。   “姑娘,咱们回去吗?”   贾璐担忧瞧着里间,摇摇头,问道,   “你可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为何大哥哥会打蓉哥儿,今日还是蓉哥儿的好日子呢!”   焦茜在外头也不是白呆的,早早和旁人打探了,回应道,   “听峨蕊姐姐说,是大爷自己看上了一个姑娘,只是他们家似乎不大好,然后老爷不满意,大爷坚决要娶那个姑娘,然后老爷大怒,才打了大爷的。”   “可是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听说是大爷同窗家的妹子,姓沈。”   贾璐倒是听说过贾蓉有一个交好的兄弟,姓沈,倒是不知道他们家还有一个妹子,家里有什么不好的。   照理说,这古代科举要求严苛,囚犯、僧人、道士、商人、犯讳的人、娼、优、隶、皂这类人不可以参加,这些人就大致上将家世不好的人给去掉了的,那么是怎样的人家还能惹得贾珍大怒呢?是太穷了呢还是名声不好呢?   “那么是怎样的人家呢?”   焦茜摇摇头,这是她也不知道。   “姑娘,奴婢说句不敬的话,大爷的事情也轮不到姑娘做主,姑娘还是早些回去歇息歇息吧!”   “那你当初为何要把我喊来?”贾璐指着她问。   焦茜也是着急,道   “姑娘还是别说奴婢了吧,奴婢知道自己错了,回去之后定然是要挨李嬷嬷罚的,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   贾璐笑了笑,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事,只能现行离开了,回头瞧着这院子里的事情,想着早上还是一众欢乐呢,转瞬便是悲了,不管贾蓉喜欢的是哪个姑娘,经过母亲之事之后,贾璐倒希望一切平平安安的,带着忧愁离开了。   一夜辗转反侧,贾璐还是放心不下,第二日早早醒了过来,打听了贾蓉如今尚好,只是仍然坚持那个沈姑娘,贾珍似乎和他犟上了,坚持不同意那个沈姑娘,可怜章氏夹在在其中,不好做人。   贾璐思虑再三,还是去了贾敬的院子,一路通畅,来到贾敬日常起卧的书房,上前请安,贾敬见自己女儿过来了,唤了她过来。   “最近家里事儿可能多了些,你还是早日会大观园里去吧!”   贾璐俯卧在贾敬膝上,道,“爹爹,我不小了,你不能什么事都瞒着我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沈姑娘   贾敬摸了摸她顺滑的秀发,道,“是啊,是不小了,都是大姑娘了,再过两年都要说亲事了。”说到亲事,贾敬又想到了贾珍两父子的争执,无奈叹气。   “爹爹,那家沈姑娘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那姑娘听着倒是好的,只是他们家原先是当过家下人,有些说不过去。具体的我已派人出去打听了。”   正说着就有人来回,说是打听清楚了,贾敬原想让贾璐先行回去,贾璐坚决不肯,贾敬拗不过她,只能应下来了,自己也忧心忙唤人上前回应。   之后边有一个青衣小子上来回话,   “回老太爷的话,打听清楚了,这沈家公子名唤沈云,父亲早逝,只有一名寡母和妹子,这沈云是个有本事的,早年在藏书斋主人膝下长大,因藏书斋主人膝下荒凉,念他聪明伶俐,又失了父亲,认了他做养子。   在一个,他们家并不是藏书斋主人的家下人,因感念他们家的恩德,沈家那位寡母不愿意平白受别人家的恩惠,便自作主投身做沈家绣娘,那位沈家姑娘就在他们家老太太处伺候着,别人说起也只说是家下人,后来因为那位沈公子要科考,不好再有一个当下人的生母和妹妹,虽然只是名声上的,所以便有了放出来的名声。”   贾敬才放下些心,若是一直没有签身契就好,虽然不影响科举,但却是有过当下人的名声在的话,便是他也不大愿意那位姑娘的。   贾璐问道,   “这藏书斋主人既然认了沈公子做义子,怎又传出来曾经做他们家家下人的消息,若是真认了养子,便是打算让他养老送终的,应该好生拉拢才是,怎么反而传出这样的名声来,这不是将沈公子往外面推吗?”   小厮回道,   “是那个沈家寡母传出来的,奴才打听了周围邻居和藏书斋主人其他家下人后,听闻原先她还想签了身契的,但被主家坚决阻止了,后来也是她自己做主传出来的,似乎生怕别人说他们不懂知恩回报似的。”   “那么那位姑娘为人品行又如何?”   小厮回,“这沈姑娘久居内宅,倒是打探不出来什么,只听说是个和善友爱的。”   贾璐还需再问,却见贾敬挥了挥手,小厮便退下了。   贾璐拉着贾敬的胳膊道,“爹爹怎么又不让我问了呢?”   贾敬勾了一下她的鼻子,道,“你侄儿媳妇的事情,你要打听这么清楚做什么?”   贾璐一喜,“那爹爹你是同意了?”   要知道这贾敬是宁国府最大的BOSS,只要他同意了,贾珍便是再有意见也不敢说什么的。   贾敬摇摇头,   “这我可没说,只是这沈家寡母瞧着有些不靠谱,但还算是纯良,他们家又没有真的签过身契,若是但从家境来看,倒是无妨的。   不过还需要看看那位沈公子和他们家姑娘的人品能耐,若是都像他们母亲那样的话,不说贾珍,便是我也不同意的。”   贾璐点点头,“是呢,这报恩用什么方式不好,偏偏传出这样的名声来,反而连累了自己子女的名声来。”   “正是呢,璐姐儿心善,将来也得注意些。”   贾璐黑线,怎么又说到她来了呢,“我自然不会这般。”   贾敬瞧出了她那娇气的不满,笑了,   “现在可以回去了吧,之后我会找个机会见见那个沈云的,若是没什么问题,你那个大哥这么多年没做主,这次轮到蓉哥儿大事的时候也不会让他做这个主!”   说话间,贾敬透露出一丝强硬来,这不仅是对贾珍的,也是对贾蓉的。   对于他这个儿子,调教这么多年都没什么本事,他是放弃了的,只是这个孙子是他的希望,这沈云前世倒是有一些耳闻,时间久远有些想不出来了,待他查清楚之后,若是个好的,自然可以应下,若是个不好的,贾蓉也不可能娶她,只是这样的事情不便告诉贾璐了。   贾璐倒是欢喜,暗道,这贾蓉性子虽然软和一些,但也是从小作为宁府继承人来培养的,眼力什么的还是有一些的,想来他瞧上的人想来也是个好的,后头又有贾敬支持,想来贾蓉能够得偿所愿了。   这样,贾璐便也能欢欢喜喜回大观园了,她临走还带走了李嬷嬷,她要走,李嬷嬷和焦茜都要跟着收拾东西在一旁伺候,焦茜的惩罚便顺其自然结束了。   只是离家之前,贾璐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忘记了一番。   贾蓉这边,原是气火攻心多一些才昏倒过去的,他年轻,身子健壮,加上贾珍又被贾敬给拦了下来,不过两三日便好得差不多了,不过贾珍坚决不允许,贾敬态度暧昧,连章氏都悄悄让他算了,又被下了令不得出门,心中忧愁,逐渐颓唐起来。   章氏瞧着心疼,但这边贾珍还要她照顾,便是不让他喝酒,瞧着他每日忧愁不思的样子也难受,无奈两头奔走,越发消瘦了下来。   这贾家从来没有什么秘事可言的,宁府原先有着韩氏、章氏两婆媳的管教,上下还算严谨,便是韩氏去了之后,章氏勉强能支撑,但这会子章氏正是忧愁忙碌的时候,这两府的奴才你连着我我连着你的,这一个消息就这么传到了荣府。   贾琏听闻之后不过是一叹,他不得闲空,也就抛到脑后了,倒是宝玉知道了担忧万分,前来探望贾蓉。   贾蓉虽不许出门,但并不是禁止见客,章氏也希望宝玉能劝他一劝,也没拦着,就这样让宝玉见了贾蓉。   宝玉进了门,首先看到的便是颓唐的贾蓉,一个明明是最贾府里最春分得意之人,谁知竟然这般颓废。   “蓉哥儿,你这是怎么了?”宝玉搀他坐了起来。   “宝叔叔来了。”一见宝玉来了,贾蓉眼前一亮,赶紧请他坐了下来。   “宝叔叔您是从外边进来的,侄儿求您一件事。”   “你说便是。”宝玉素来心软,见他如此不问缘由便应了下来。   贾蓉从腰际取下他随身携带的私章,交给贾宝玉,道,   “劳烦叔叔道城东藏书斋主人家中,寻一名唤沈云之人,对他说我的心意是不会变的。”   宝玉取过私章,小心翼翼放入怀中,问道,   “蓉哥儿,这沈姑娘是怎样曼妙出尘的人物,让你这么念念不忘的呢?”   一直以来,宝玉以为世间最为出众的女儿们都在她们家中了,但贾蓉这般思念爱重这位沈姑娘,便是宝玉也好奇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忘了什么   贾蓉渐渐进入了某种美好的回忆之中,道   “灵修是一个温婉羞涩的女子,当日我去拜访藏书斋老人,就见她在灿烂的梅花之下折枝,一下子见我瞧着她,不敢逃走,低着头装作是在赏梅的样子,殊不知她的耳根都红了。我心知自己冒犯了,忙掉头走开,听着后头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回头一瞧,她提着裙子一路匆忙往内院去了。”   宝玉听着入神,轻声道,“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正是呢,易安居士的这首词就是为她写的一般,她便是这般羞涩可爱。”   说着贾蓉突然脸色一变,一拍脑门,急急拉着宝玉的手,道,   “宝叔叔,你是如何知道灵修的事情的?”   “我并不知道沈姑娘唤作灵修,只听着你为了沈姑娘的事情说是和珍大哥哥有些不好,被大哥哥打了几下,我心中挂怀才来瞧瞧你的。”   “这可如何是好?”贾蓉听着越发焦急起来,来回转起了圈。   宝玉不知他在焦急什么,忙问,   “蓉哥儿莫急,你且说说,或许我可以帮上一些忙呢?”   “宝叔叔不知道,她原先就因着她母亲说她们曾经当过家下人的事情名声受损,她生性羞涩内敛之人,我这般莽撞行事,世上闲人不知真假,只会将一切罪责都推到女子身上,说是她风流等语,必然损了她的名声,不知道她那边怎样煎熬呢!”   贾蓉本事聪明不过之人,原先是情迷了心窍,不想父母为他相中旁人,所以行事莽撞,似丢了脑子一般,这才想起来。   宝玉也跟着急了起来,他本是豆腐做的心,想到听道此事时家下人对沈姑娘的隐含的鄙夷,想到贾蓉所说的这般美好的女子受到世人的偏颇流言,便是从未见过面也觉得心痛起来。   “正是呢!这凡俗之人最是可恨,若是那清白女儿和熏臭的男人有了交集,从来不说那男人的错处,只将一切都推给女儿家,那女儿原是水做的,花肚月肠的人物,怎经得起半点摧残呢?”   若是平常,宝玉说出这般话来,贾蓉定是批驳不屑的,但将她的灵修代入宝玉口中的女儿家,便觉得再正确不过了,连连点头称是。   宝玉这番话,一直以来就也就姐姐妹妹们听听,老太太太太当笑话,若是个爷们听到了都是批评责骂的,贾蓉身为一个众人眼中“有出息”的代表,他同意了自己的观念,一个纨绔子弟,一个家族新秀,两人此刻的心走到了一起,越发同仇敌忾起来。   宝玉道,“不若你写一封信,我送去藏书斋主人家里去,好叫沈姑娘知道你的心意想法?”   贾蓉摇摇头,“不妥不妥,宝叔叔,众人都知道你是贾家的人,若是你去送信,那岂不是坐定了我和她私相授受的事情!”   “那么我不送,我让我的小厮来送?”   “这也不妥,小厮每个正紧身份,怕是到了他们家,再门房处就会被拦下来,这一层接一层,知道的人更多了。”   宝玉急了,“这样不妥,那样不妥,那可如何是好呢?”   贾蓉转了半天才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道,   “我那个兄弟沈云是个机谨之人,他没隔两日便要出门拜访座师,宝叔叔或许可以寻个这样的机会,见了他,然后帮我说一声抱歉,说明我的心意,我定然会娶沈家妹妹为妻。”   说到娶妻的事情,贾蓉越发坚定起来,女子本就艰难一些,他虽是无心之失损害了她的名声,那么就得负起责任来,便是老爷太太说得再多他也是不认的。   “宝叔叔,我这就些一份信去,你拿着交给沈兄,切记你千万别给人瞧见了。”   贾宝玉慎重点了点头,待贾蓉写完信,去过之后便离开了。   这事事关一名女子的名声,贾宝玉不敢诉诸于旁人,自己又不能整日再外头,只能派自己的心腹小厮,茗烟去藏书斋主人家门口守着,只要沈云出了门,便把他唤过来。   只是这边沈云出了门,宝玉在府里耽搁了一会,又不能实时联系,等到宝玉和茗烟会了面,才知道沈云去了宁国府,紧赶慢赶赶了过去,然而还是最后一刻还是眼睁睁看着沈云的背影进入了宁府,手里攥紧了蓉哥儿给的书信。   回头就是给茗烟脑袋一记,“瞧瞧你干的好事?你不晓得上去先拦一拦?”   茗烟委屈得都要哭了,“爷,不是您说不能暴露身份的吗?这沈大爷不认识小的,但陪在沈大爷旁边的焦爷爷还能不认识小的?小的哪敢随意露脸出来?”   宝玉惊讶得长大了嘴,“焦爷爷!”   这焦大是贾敬身边得红人,等闲人不好指支使他,既然是焦爷爷出面了,想来只能是敬大伯父插收了,宝玉只能在一边祈祷贾敬站在贾蓉一边,贾蓉能够情人终成眷属了。   这边贾璐回了暖香坞,想了半日也想不出自己忘了什么,便将之抛之脑后了,几日过后宝玉去了趟宁国府,回来说到贾蓉为着此事烦忧憔悴,贾璐恍然,自己没有给贾蓉通知了,告诉他贾敬并不介意沈姑娘的家世,让他安心了。   真是糟糕,贾璐便赶紧让焦茜回去,告知贾蓉,让他安心便是,有了贾敬在,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了,所以她也就不回去了。   这日,林睿早早从陈氏那边回来了,黛玉迎了上来,接过他的书本,问道,   “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往日不是都要夜深了才回来的吗?”   林睿摇头,无奈叹息道,“往常我都要等琮哥儿回来之后问他一些问题,这才晚些回来,今日琮哥儿病了,没有上学,那边闹闹腾腾得我也不好多呆,还是早些回来了。”   林黛玉瞧着他人小鬼大的样,笑着摸了摸他的额头,道,   “你有什么问我便是了,琮哥儿也刚入学,哪里教得了你。”   说着便领着林睿去了红香圃的书房之内。   几年前,黛玉的父亲林如海突然染疾去了,黛玉送灵去姑苏老家守孝回来后,也不知林如海对她说了什么,还是父亲的去世对她打击太大,这么些年来,一直呆在自己的院子里,等闲不出院门,精心教养弟弟,日子过得跟李纨有的一拼。 第一百三十七章 图书整理   贾府的尤其是荣府的下人素来是捧高踩低,跟红顶白的,见她失了父亲,虽然有那万两银子的抚养费,知道黛玉不是那个穷酸破落户,但黛玉低调,有眼睛的人都去捧着那个薛家的姑娘了,那姑娘有钱深受二太太的宠爱,二太太是哪个,那可是宫里头娘娘的母亲,府中宝贝疙瘩蛋的母亲,听说,还有可能是未来的宝**奶呢!   暖香坞与蘅芜苑相隔不远,那边的热闹更显得这边的冷清,好在暖香坞还有一个贾璐在呢,贾璐身份贵重,虽然也不是这边府里的,旁人也不敢轻视了。   贾璐虽说被老太太强行拉过来的,当初说好的是老太太教养的,这大观园一起建,也不过将她往大观园里一扔罢了,索性贾敬也不在意这些,只不过是想要沾沾教养教养的名声,贾璐也不在意,所以虽说是荣府养着常住的,但隔三差五还是要回家住一住的。   两人又都是在守孝之中,不好多热闹,所以并没有多添人,原先黛玉院子里王夫人送来的几个惹祸精也不允许在屋里头伺候,那几个丫头见占不了便宜,也懒得伺候人,一天到晚在园子里玩耍,半夜才回来睡觉。   所以暖香坞挂了一个“暖”字,冬暖夏凉,但也不算是一个暖处。   黛玉拉着林睿进了红香圃,四下安静,以为无人,却见听得贾璐一声“哎哟”,穿过一书架,就见贾璐捂着头叫疼,脚边还放着一本画册子,显然是被这画册子打了,黛玉和林睿两人偷偷捂嘴笑了。   这房内书架甚高,贾璐身子又娇小,站在书架下,抬起头来,只觉得脖子酸胀,都瞧不清最顶上的是什么书。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些经史等书,贾璐随意抽了一本出来,是论语,书上密密麻麻填满了标注,边角也有轻微得皱起,可见主人时常翻阅。   黛玉涉猎广泛,诗词歌赋,医书,花卉,乐理,饮食游记,史书等等,但这些偏正式的大学、中庸、论语之类的,她虽然也会看,但却不会这么费心费力得标注,想也知道,这是为她那个弟弟准备的。   她原想找本顾恺之的论画,只是这里的东西似乎都被黛玉重新整理过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自己的东西,这里书籍名贵,有些甚至是林家留下的孤本,并不允许旁人进来,焦茜被她打发回家了,墨染跟着李嬷嬷在屋里收拾东西,所以这一处只有她一人,好不容易瞧到一处相像的,从上头取了下来,却不防被砸了脑袋,还被黛玉等人瞧着笑话了。   贾璐恼了,“林姐姐既然重新整理了书籍,何不早些通知我,现在瞧着我被书砸了脑袋,可是高兴了?”   黛玉安慰道,   “哪里是特意整理的,不过是过了残冬,见天气尚暖,趁着夏日雨季来之前翻晒一二,前两日你为着蓉哥儿的事情不在家,所以我就自作主张都拿出去翻晒了,正头疼这么多书怎么收拾呢,这几个书架都是我常用的,其他不过乱放的,你在这里找你的东西,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贾璐低头瞧了一眼她脚下以为是画册子的书,这原来只刺绣用的花样子,果然不是她的东西,怪道这一处都是经史类的书呢?   随后黛玉又拉着她穿过两三个书架,见这里好几个香樟木做的大箱子凌乱摆放着,里头不仅有着贾璐她的书,还有黛玉曾经爱看的诗集册子等,上头还有刚刚晒过的阳光的味道,果然不错的。   黛玉皱眉瞧着这一堆的书,难得为着书多烦忧,道,   “这里的书太多了些,若只是书多还好些,最重要的是这书的类别还多,祖上偏好广泛,只要是书,别说是诸子百家了,便是些农耕、阴阳、鬼神、小说都收集了来,有些还不是一本,彩绘本、重刻本、评注本、修补本零零碎碎便更多了,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收拾了,索性就将自己常用的找了出来,其他的只能先放着,或收入库房之中了。”   贾璐听着眼前一亮,这事她知道这么做呀,这不就是图书管理吗?她虽然没有做过图书馆里,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林姐姐,这事你就交给我吧,我保证可以给你办得妥妥贴贴的。”   黛玉瞧着她一脸兴奋的样,颇为怀疑,“你?你行吗?”   贾璐起了兴致,见她怀疑,反而被激起了好强来,道   “这有什么不行的,想给这些书分类,按照经史子集,然后每一类再细分,每本书上都写好编码,比如子类,首字便是字,然后若是墨家言论,第二个字再写个墨字,然后按照再编上号,同一本书的不同版本最后再加个标注,哦不对,有些薄本小册子还得提前提前分出来,应该是这样的......”   黛玉见着她疯魔的样子,无奈笑着摇摇头,反正都是一堆乱放书籍,再乱还能乱成什么样子,便有着她自己去弄好了。   “这些随你怎么收拾,只是我那个书架上的东西你不准乱动,这是我好不容易收拾出来的。”   贾璐听闻拉着黛玉的衣袖不撒手,“好姐姐你的那些书不能动,我这个图书馆可不就不完整了吗?好姐姐,你就放手让我收拾吧!”   黛玉还是摇摇头,   “图书馆倒是个好名,将来你收拾好了咱们这红香圃便就改名成图书馆好了,只是这书说你不能碰,就不能动,你这还没学会走呢,就要跑了,现将这凌乱的书籍收拾好了再来动我的书吧!”   贾璐听着就知道黛玉没听明白自己的设想,又是一番解释和撒娇,黛玉还是不同意,不过也听明白了她的想法,觉得可能能行得通,便道,   “你不是要每本书都编上号码吗?你可以在这些书上编码,但不能让他们离开我的书架知道吗?”   贾璐想着这大概是黛玉的底线了,也不再多说了。   随后,黛玉不仅喊了自己的墨染、橘子、桃子、橙子、梨子等人,更把李嬷嬷、孙嬷嬷给唤了过来,这样还不算,连黛玉身边的紫鹃、雪雁也拉了过来,凡是暖香阁里能识字的人都被她叫过来帮忙登记分类书籍了。   黛玉瞧着难得的这番热闹,自己也不好和林睿解读了,于是取了中庸的几本书,带着林睿出来了,幸而与红香圃隔了一个小花园的榆荫堂还算清净,这里是林睿日常起居之所,也有一处小书房,不过是日常完成课业的地方,便在这里收拾了作讲课的地方。 第一百三十八章 书院   果然就像是黛玉说的,还没学会走路呢就要跑了,一群人轰轰烈烈的反而越弄越糟,最后还是李默默做主,其他人都退出去,只留贾璐、李嬷嬷本人、墨染还有原先对书有些熟悉的紫鹃再一个干苦力的粗使婆子,贾璐说想法,李嬷嬷统筹,紫鹃带着婆子找书,墨染负责记录,这样才渐渐顺利下来。   到了夜里,细数来也不过收拾了一大箱子的书,贾璐叹任重而道远啊!   贾璐收工回来,就见黛玉在灯下发着呆,连她回来都不曾注意到,轻拍了她肩膀一下,黛玉回过神来,牵强笑着,   “璐姐儿,你回来了!”   贾璐瞧出她的勉强,以为她身子不适,问道,“林姐姐,你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黛玉心中烦忧,也是笑不出来,再一次沉默了,渐渐眼角滑落水晶来。   自从黛玉回了京都,日夜教养林睿,已经很少哭泣了,至少贾璐是没有看到过,顿时急了,忙问,   “林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为难之事你说出来,我虽不聪明,但一人计短二人计长的,总会有个法子的。”   在贾璐的再三劝说之下,黛玉才张了口,原来刚刚林睿将自己不懂的地方向她一一询问,原先还好些,后来涉及到了时事政事,这哪里是她能回应的?   若是此前,黛玉还能自认才学不比男儿差,男儿所学的四书五经也难不到自己,可真正开始了解才发现,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本朝先祖从关内逃亡关外,又从关外进京,一路所见所闻,所感所受,远不是那些关内世家大族出身的皇室可比的,自康世祖重启科举制以来,从来没有只考书籍上的知识过,而是更多的谈及时政实事等。   由于会试之前的考试都是在户籍所在地考,考的也多是当地的相关时事,所以更多人偏向于在家乡书院读书,再在京城读上三年,再参加会试,而这些时事政事,远非风花雪月可以相提并论的。   外头不仅很难买不到,就算买得到,黛玉还在孝期,也不好常出门。   起初自己教的还算游刃有余,但最近越发有些捉襟见肘了,睿儿是如此的聪慧,见到她难以回答的问题,十分懂事得不问了,她又如何能够耽误他呢?   这也是黛玉忧愁之事,整个林家只剩下她和林睿两个人了,若是林睿本身不聪慧也就罢了,当个富贵闲人也是好的,但从林睿平日里的行为看来,他也是有心要创出一番事业来的,他又是这么聪明伶俐之人,有这本事有这能耐,倒是自己无法给他提供想要的。   贾璐听闻之后也是无奈,这两年贾家族学越办越好,尤其是今年这一届和贾蓉共同参加考试的一众族人,包括贾珩、贾珖、贾琛等人虽然没有贾蓉那般优异,也算是从科举出身,靠着国公府邸,将来的前程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贾家宗族的名声也渐渐传了出去,旁系外姓姻亲交好世家纷纷希望能够附学,即使花费再多的银两也在所不惜,只是贾璐从贾敬那儿探得的消息来看,贾敬坚持不乐意旁人的附学,这一条路子只能断掉了。   “林姐姐,你爹爹既然被封了文肃公,想来同僚交好者甚多,不若在其中选一个德才皆备的人做老师可好?”贾璐想了半日,想到了这个主意。   黛玉低头沉思,缓缓摇头,   “不妥,父亲已然去世,人走茶凉,况且当日父亲去得急,我又是早年就在京都的,却是不知父亲与谁交好。”   “便是人走茶凉,难道就没有一两个能托付联系的吗?”贾璐问道,若真是这样那么也太过世故了吧,或许说林如海做人太失败了?   黛玉解释道,   “自然并不都是这样的,在江南林家的时候是还有一些父亲交好的人来送礼,那个时候我还能做主,也是有联系的,只是回京之后,我们既在贾家做客,又是守孝之人,这些人情往来也就交给琏二哥哥和凤嫂子了,后来琏二哥哥有了差事,将这些杂事庶务交给了凤嫂子之后,凤嫂子忙碌,况且父亲交好的都是读书人家,与咱们家的规矩不同,多少有些怠慢,适才渐渐不怎么联系了。”   贾璐听闻倒是十分怜惜她,大康王朝是一个人情的王朝,这些多年结交下来的人脉可是比任何金银都来得珍贵得多。   王家当年为什么愿意出嫁两个姑奶奶到贾家,还是两个嫡出的姑娘?这是咬定了贾家不放?   为的就是贾代善去世之后的军中人脉,王子腾能在军中爬这么高。这么快,当年贾代善去世之后,荣国府两个当家人,一个被养废在家中,一个彻底转了文职,这贾家的人脉他们王家不得,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当年他们王家祖上只是一个小小的伯爵,要不是凭着贾代善遗留下来的人脉,他王子腾便是再有能耐也只能从底下往上爬。   这贾家的人脉能将王子腾推上京营节度使,如今更是九省都检点的位置,这林家多年留下来的人脉,未必不能讲林睿推上大臣阁老的位置,只是这关系是需要细心维护的,只是这贾家向来是富贵眼,凤姐未必有心,这林睿年纪又小,这人脉渐渐丧失了,待到林睿长大之后,未必能有多少遗德了,真是太过可惜了些。   既然这样,这一条路子也只能作罢了。比起黛玉,贾璐胜在家中有两个适龄的男孩儿,尤其是贾蓉,当年贾蓉开始读书的时候,一众家人可是对比了又对比,将各条路子都商量了来,转眼贾璐又提出一个主意来。   “林姐姐,可以将弟睿送去书院啊!江南的金陵书院,茅山书院都是好的,若是你不放心,完全可以送到就近的太极书院、谏议书院,文靖书院等等。”当年贾蓉去江南,曾经就在金陵书院附学过,听着书院风气还算不错,由此推荐了来。   黛玉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璐姐儿,我虽听说过这书院之名,不晓得这是怎样入学的方式来?”   贾璐其实也不清楚,绞尽脑汁回想之前贾蓉去金陵书院时的回信来,   “这书院好似也是和科举一般,要通过考试才能进入的,然后奉上束脩礼,只是这学子入了书院,便不得轻易回家,便是连奴仆从者也不可跟着进去,一月或一季才能回家一趟,好些个平民百姓都是入书院学习的,至于教什么还需要看各个书院的本事了。   若是林姐姐打算让睿哥儿去书院,咱么可以请琏二哥哥,我也可以去教蓉哥儿和蔷哥儿去打探一二,绝对可以给睿哥儿找到一个最合适的书院。”   自入京以来,这林睿每日都在黛玉的眼皮子底下,黛玉看重林睿更甚于自己,听着一月或一季才能回家一趟,便犹豫了起来,只是这读书的事情耽搁不来,况且这事还得问问林睿他的意思,不晓得他是否愿意为了学习离家而去。   犹豫之下,越发愁情转于胸中,一夜都未曾睡好。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下帖子   第二日,贾璐早起接着整理书籍,黛玉迟疑着将林睿送出了门。   午间,宁国府那边来人传话来,说是让贾璐回家一趟,贾敬有事寻她,贾璐收拾了一下,便要家去了,走之前还道自己回让贾蓉和贾蔷打探的,望黛玉放宽心等等。   回了家,见家中众人都在等着她了,贾敬居上位,神情安稳,贾珍夫妇坐在端坐一边,贾珍还是不大满意的样子,这也是正常的了,倒是章氏面色不好,贾蓉一脸乞求得看着她,贾蔷被针扎了似的,坐不住,见到她来了,眼睛一亮,挤鼻子弄眼睛得给贾璐使眼色。   贾璐恭敬得一一请安,贾敬等人唤他起来,之后贾蓉、贾蔷起身给她请安,贾璐又让他们起来,贾璐开口问道,   “不知爹爹唤我回来可有何事?”   贾敬瞧了一眼贾珍夫妇,道,   “之前我见了那个沈云,倒是个不错的孩子,也听闻他说,若是她妹妹将来若是要出嫁,也会被过继到藏书斋主人的名下,这家世倒是无妨,你哥哥也同意了,只是你嫂子不放心那姑娘的人品,想要见一见那家姑娘。”   贾珍听着有些愤愤不平,我是同意了吗,还不是被你逼的?也不知道这沈家是得了什么福气,竟然入了老爷子的眼?   贾璐也从短短几句话中听出了几个意思,第一,显然她老爹是同意这门婚事的,显然还是有些乐见其成的,联想到她老爹的来历,莫非这沈家有什么能耐的?第二,她大哥被搞定了,她就说她大哥绝对拗不过他老子的吧!第三,虽然老爹、老哥都同意了,但是大嫂不同意,所以找她来了,只是找她又有什么用呢?   这沈家确实有些不凡之处,这沈云,原先贾敬听着只是有些耳熟,但反复思量之余,这一届虽然出众的人不少,更有一个最年轻的阁老在,但从未听过有一个叫沈云的人在官场上闹出过什么来,不管是失败者还是成功者,但这名字又确实耳熟。   幸而贾敬见了他之后,探得他如今拜得潘水明老先生名下,才知道他是何人,潘水明老先生是工部大佬,尤其擅水利,不是尚书却胜似尚书,曾经主持过京都三线护城河的修缮,从此解决了京都位于北方到了冬季便缺水的问题。   沈云如今是没有什么名声,将来在官场上也没多大的能耐,至少他回来的时候也不过是侍中,他最大的名声和他座师一般在于治水。   过些年,他成功预言了渭河将在陕西渭南改道,渭河虽大,但温顺,不及黄河奔腾桀骜,那个时候没有人相信他,唯有潘水明老一力支持,皇上也不相信,但碍于对潘老先生的信任,吩咐了撤离当地群众,也是承担了不少的压力,没曾想,到了雨季之后,果真如他所说变了道,由此他的名字火了一阵,后来又提出植树治黄河的理论,黄河一直都是历代王朝心头的痛,既然他提出了这么一个办法,又有成功预言的例子在前,所以圣人将他派去治理黄河。   他回来的时候听闻治理得不错,若是真能成功,这千古的名声就要落在他身上了,跟他结亲,这笔买卖也是值得的。   因此,贾敬倒是挺赞成这门婚事的,贾珍历来都是在贾敬的压制之下,贾珍无奈同意了。   以为一切都可以顺利了,却不想在章氏那边出了岔子,她心气高,一心找个高门大户的媳妇,之前那些尊贵的姑娘还挑三拣四的,活泼的嫌不够稳重,娴静的嫌太过寡淡,貌美的嫌勾坏了自己的儿子,平常的嫌委屈了他,如何能看得上她这个名声有瑕又勾引她儿子的人呢?   之前是有贾珍挡在前头,她倒是不显,只在后头劝诫贾蓉,就连贾蓉也以为她是为了贾珍当的说客。   但这贾珍已被压制,章氏纵然不想直接反对贾敬,但为了她这么一个独生的儿子,只能自己上了,家世的问题贾敬既然说了也不好反驳,只能拿人品为人来说了,反正她是不相信一个被自己母亲当做丫鬟养大的女子有能耐当好贾家宗妇,俗话说一个好媳妇能旺家三代,一个搅家媳妇也能毁了家中三代。   贾敬原先还真没想到,但章氏的言论也有些道理,这沈云有名声也是之后的事情了,纵使留了名也是为了沈家,他们贾家纵然挂了个姻亲的名声也沾不得多少光,若是那姑娘真的不好,反而得不偿失。   贾璐自然不知道这在座众人为着一门婚事反复思量、考虑、计较了这么多,既然想要见那位沈家姑娘那就见呗,喊她做什么?莫非要让她出头?   “爹爹,莫非是想让我下帖子去请沈姑娘?”   贾敬点了点头,他不好直说是章氏瞧不上人家,便道,   “确实如此,咱们两家之前都没有什么交集,仅有你侄儿和那沈公子有同窗关系,若是你嫂子出面那就太过张扬了些,所以就想着便由你来下帖子见见他们家姑娘,明白了吗?”   贾璐应下了,“自然可以,不若我下个帖子,咱们家荷花将开,也有些美景,就以此请沈公子和沈姑娘过来瞧一瞧。”   单单请了人家姑娘确实不大好,还是连人家哥哥一起叫过来好了。   贾敬赞道,“还是你想得周到些。”   既然商量妥当了,贾璐便要回去写帖子了,贾蓉寻了个空,匆匆赶了上来,道   “姑姑,你等等!”   贾璐停了下来,看向贾蓉。   “姑姑,将灵,将沈家姑娘请来之后,还望姑姑多加照应。”   贾璐瞧着他媳妇还没定下呢,就这样心疼了,默默为她嫂子点了蜡,俗话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还没娶呢就忘了娘了。   哦不对,还得那个沈姑娘点蜡,碰上这个不知道如何处理婆媳关系的男人,想来嫂子是恨透了那个沈姑娘了,有心提点一两句,但到底八字还没一撇呢,只能咽下想说的话来。   见他科举之后越发憔悴了,有心安慰道,   “你放心,有我呢,我会照顾好她的!若是成功了,我还想请你帮个忙呢!”   贾蓉想到日前焦茜曾回来告知贾敬的态度,心知贾璐是站在他这边的,又听她说这般吉利话,便是上刀山下火海都应下了。   “姑姑只管吩咐便是,不管是什么我都能给姑姑办成了!”   贾璐张张嘴,犹豫了一下,调侃道   “至于是什么事,现在保密!”   原想着直接将黛玉需要打探学院的事情跟他说了,但想着贾蓉和沈姑娘的事情如果成了便好,如果不成反而不大好,横竖还有贾蔷在呢,她又不是只有一个侄子可以指使的,索性就没说。 第一百四十章 反差   当日,贾璐便写了一封帖子发于藏书斋主人家,他们家似乎早有预料,并无推脱,当下便应下了。   贾璐一边吩咐着让贾蔷出去打听书院的事情,一边让人打扫花园,那日沈家兄妹到来,吃的喝的用的,都要一一精心了来,这可是贾璐正经得第一次招待来客。表面上不过是招待贾蓉的同窗和他的妹妹,但若是这门亲事成的话,那么便是第一次招待宁国府下一代女主人的事情了,便是再精心也不过的了。   到了那一日,沈公子携妹妹来到了宁国府,两人先去给贾敬请了安,贾珍也在此,贾敬父子留了沈云说话,让人将沈灵修带去了后院。   贾璐早已等候多时了,前一刻正好下了雨,这一刻太阳正好出来了,隐隐约约似有朦胧的蒸汽,沈灵修踏着这蒸腾之气而来,袅袅娉婷,贾璐不妨看呆了眼。   “小女沈灵修,见过姑娘。”明明是清脆的声音,在她羞涩的面庞下,似乎也带出了一些软糯来。   贾璐赶紧将人扶了起来,“沈姐姐赶紧起来吧,我如何能担当沈姐姐的大礼呢?”   沈灵修原是忐忑非常,早就听闻贾蓉家中唯一的姑娘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她又是这样的人家出身,生怕是个骄纵的,见她如何温和,也悄悄放下了心,只是,她的称呼。   “贾姑娘还是唤我灵修便是。”   贾璐听此,还以为她是害羞了,便想要客气一二,转念一想,倒是自己尴尬了,这沈灵修原是和贾蓉是一对,这要是成了,贾蓉是她侄儿,她又叫沈灵修姐姐可不就乱了辈分了吗?   贾璐拉了沈灵修的手,道,   “既然如此,我就托大喊你一声灵修了,我的闺名唤作是贾璐,你直接唤我的名字就是了,旁人也有叫我璐姐儿的,随你怎么叫便是了。”   沈灵修温柔道,“璐姐儿。”温柔缱绻倒让贾璐一抖,这耳朵都要怀孕了。   沈灵修还以为她是身子不适了,忙问道“璐姐儿可是有什么不适的?”   贾璐摇摇头,道,“嫂子已经在等我们了,我们不若早些去给她请安,如何?”   沈灵修似乎有些害怕,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道,“嗯。”提脚便要走。   贾璐深怕她走错了路,赶紧追了上去,又瞧她可怜,边走边道,   “你别担心,嫂子为人和善,不是个难相处的人,嫂子她为人最重规矩,你只要好好注意规矩礼节,她也挑不出你的错来,再一个嫂子喜欢稍微放得开一点的人,你到时候记得说话大声一点,然后表现得坚定一点就好了......”   在紧张的人面前越是安慰她越会不安,只有转移她的注意力,才会好些,便是胡扯一些也是好的,贾璐不大清楚她嫂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当日为贾蓉相看的时候也是这个不满意那个不满意的,她也没个标准来看,只是这沈灵修太过胆小内敛了点,这对于当家宗妇来说不免有些不合,贾璐只能劝着她放开一些,胆子大一些便是了。   到了荣安堂,两边丫鬟肃立站着,众多丫鬟婆子,禁言庄重,不见一丝笑意,便连一声咳嗽都不曾闻,一派侯门公府,深闺大院的景象。   贾璐是常来的,她心知她们宁国府虽然规矩相对荣国府严谨一些,但还没有不让人说笑的程度,这般反常定是要给沈灵修一个下马威罢了,只是她也不好多加提点,上前拉了她的手,果然摸着手里一片湿腻,她紧张了。   待丫鬟禀告之后,贾璐带着沈灵修进了屋子,章氏端坐于正厅之中。   贾璐松开手,站在沈灵修之前半步,屈膝请安,   “给嫂子请安。”   有了贾璐的带领,沈灵修跟着屈膝,道,   “给太太请安。”   贾璐是姑子,又是未出门的娇客,让她给章氏请安虽然于礼相合,但于情不符,有着贾璐领头,便是再不满意沈灵修,想要给她一个教训,也不会傻到再这个时候动手,赶紧将人叫了起来。   贾璐见着气氛尴尬,凑趣道,“嫂子,当沈姑娘朝我走来的时候,你当我如何,我竟是看呆了去,还以为是那个仙女儿来了呢。   呵呵呵呵呵!”   笑得贼尴尬的贾璐不知道该说什么,渐渐停了声音。   半响,章氏似乎才回过神来,慢条斯理道,“真的这般漂亮,那过来让我瞧瞧。”   沈灵修上前两步,微微将自己的头抬了起来,视线放到章氏的脖颈之处,既能让章氏看清楚自己,又能够不直视章氏显得无礼。   章氏细细打量了,也不是多么美艳的样貌,不过清清秀秀,身段较好,一身气质干干净净,若是两相不认识,章氏未必不会喜欢她.   如今有了之前不好的印象,左看右看还是愣是看不顺眼了,觉得长相寡淡了些,为人又不大气,难当贾家宗妇,也就不愿意再看了,挥挥手道,   “既然人也见过了,你们也约好了要赏荷花的,就过去吧!”   贾璐一惊,这不合剧本啊,照理儿,应该是章氏要考校了解沈灵修的,怎么就这么见一面就让离开了呢?这是什么道理,瞧着也不像是满意的。   贾璐脑子不够用,转眼看向沈灵修,只见她早就煞白了脸,一颗泪珠悬挂于眼眶之中,倔强不肯落下,这是?   这章氏看不中她,连个过场都不愿意走,沈灵修傻楞傻楞得看着章氏,章氏只管喝茶,装作看不见得样子,这么沉默这也不像话,贾璐便要告辞,或许之后可以找着机会让章氏改变看法,现在两人互瞪反而不是个事儿。   贾璐拉着失魂落魄的沈灵修便要离开,才走两步,却见沈灵修甩下了她的手,狠狠抹了抹眼泪,转头“噗通”一声,朝着章氏跪倒了地上。   “太太,灵修心知自身名声有瑕,配不上贵府的少爷,但灵修自认为品行无碍,又,又与蓉少爷两情相悦,灵修不求太太接受灵修,只希望太太给灵修一个机会,不管太太让灵修做什么,灵修都是愿意的,也定然能够完成的。”   贾璐惊愕地注视着她,自从她来到这个含蓄古代世界,便从未听到过这般露骨的言语,这般强烈的感情了,尤其这不是出自浪荡子,而是出自一个害羞内敛的女孩儿,这样的反差更是让人猝不及防。 第一百四十一章 告辞   “啪!”章氏听了她这么不知羞耻的话,当下一巴掌就拍了过去。   贾璐看着更是目瞪口呆了,这章氏再她心中一直都是贵妇人的形象,尤其是在她母亲面前,更是温婉可亲,对她这个小姑子也是轻声细语,再小心不过的,别说是她这么亲自下手打人了,便是平日里都没怎么见她教训过下人,贾璐觉得有些被刷新了以往的观念了。   其实,贾璐哪里知道,她虽然再这封建的社会待了十来年,但她起初认识世界,她的三观却是在不现代塑造的,在她看来,灵修只是表达出了自己的感情而已,虽然和她平时的表现不符,瞧着震撼了些,但贾蓉、灵修两个人男未婚,女未嫁,互有好感,勇敢表达出来,虽然不符合社情,但符合人情。   只是章氏这个土生土长的人面前,沈灵修这一番大胆的言论,是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挑衅,想到贾蓉对她的痴情,想到一向乖巧懂事的贾蓉竟然为了她忤逆了贾珍,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贾蓉是她的儿子,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对贾蓉还有一两分的容忍,对于这个外人来说,刚刚没有直接将她赶出去已经是好的了,她竟然还敢顶嘴狡辩!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们蓉儿出身国公府邸,年纪轻轻又是二甲科举出身,将来前程似锦,不说公主县主,就是那些个阁老世家的公子都能娶得?怎么会要你一个丫头出身的人呢?”   沈灵修捂住了一边的脸,似乎被打得不轻,跪在地上的身子摇摇欲坠,原先那段话已经是透支了她所有的勇气了,在章氏这般讽刺下来有些支撑不下去了。   贾璐有些瞧不下去了,她还从来都不知道章氏是这么一个心气之高的人,论理这不是她一个姑娘家该管的事情,但章氏也太过了一些了。   当即便要将沈灵修给扶了起来,对章氏道,   “嫂子,你的话说得也太过了些吧?蓉哥儿确实优秀,大康王朝承平百年,你这口中的阁老世家,往上数个五代,有哪个不是地里刨土的,便是咱们家,当年也不过是金陵的土财主罢了,如今富贵了,你倒是瞧不起旁人来了!”   李嬷嬷原是跟着贾璐进来的,听着贾璐这话,脸色一变,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这样的场合还轮不到她一个下人说话,只瞪着眼,试图示意贾璐什么。   章氏被贾璐说中了自己心中隐隐的念头,涨红了脸。   章氏出身的章家是学士府邸,当年是贾敬亲自派人再三求娶而来的,一嫁进来就得了公婆喜爱,便是贾珍好色庸碌,对她也是十分尊敬的,年纪轻轻又生下了贾蓉,该是生活美满了。   但她总有一两分的不忿,她自认才情学识并不差,年轻的时候对于心目中的良人也有过一两分的幻想,应该是个风度翩翩的读书人,但自己的父亲出于家族长远的发展,将自己嫁入了宁国府,不说贾珍为人臃肿好色,完全不是她心目中的人物。   她是读书人家出来的姑娘,而贾家呢?就像贾璐所说,往上数个几辈还是金陵的土财主,与之世代交好王家,到了如今,年轻的姑奶奶王熙凤还大字不识一箩筐呢?她与贾家和贾家的世交姻亲格格不入,即使是数十年之后,韩氏去世的时候还需要求助年轻王熙凤的帮助,单单这一件事情对于她这个贾家宗妇,板上钉听的下一任族长夫人的威望有着很大的损伤。   再一个,当年贾家名声不大好,当年的小姐妹们不是嘲讽她嫁入了这样一个武夫人家,就是碍于名声与她渐渐疏远开来,那个时候章氏便暗下决心要比她们任何人都要过的好,贾珍她是放弃了,她在乎得唯有贾蓉了,可惜贾蓉天资有限,又时运不济,要不是他在科考前特意去了庄子,知道些农事,加上有个甄家的小子挡在他前头,他还不一定能取得这般的好成绩呢!   扯远了,总之贾家逐渐摆脱了青黄不接和不好的名声,加上贾蓉又取得这般的成就,章氏更加心高气傲了些,对于自己的儿媳妇千挑万选的,可不是公主县主都有嫌弃的了。   贾璐的一番话似乎是打在了她的脸上,强忍着怒气,心中不停告诫自己,她是小姑子,她是娇客,还有贾敬在呢,这样才稍稍平和下来,劝道,   “璐姐儿,你还小,有些事情原不是你该说的,再过两年你就要出去走动了,也是要说人家的人了,那个时候你就知道,若是你被人说你的侄子娶了一个当丫鬟的人,你又该如何?”   贾璐搀着沈灵修的手一紧,就见沈灵修抬起头,直直看向章氏,道,   “太太,灵修从来没有当过奴婢,也不是个丫鬟。”   章氏不屑,道,“可是你娘在外头说的就是你们母女两都给藏书斋主人当了家人了啊!”   沈灵修身子一抖,知道这是实情,母亲年轻守寡,早年吃过不少苦,受到了藏书斋主人的关心,便感恩戴德,做了些不大妥当的事情来,但子不嫌母丑,母亲也是为了感恩来的,她并不觉得羞耻,一个字一个字地郑重道来,   “我的母亲原是感恩藏书斋主人,我们家当年身无长物,唯有自卖自身以报其恩情,灵修也是自愿伺候照顾老夫人的,藏书斋主人心善,不曾接受我们的卖身契,母亲虽然做事有些不妥当,但灵修并不觉得有什么过错,将来便是出嫁也是以沈家的孩子,母亲的女儿的身份!”   “好!”只见贾敬带着贾珍等人大步跨来,脸上还挂着满意的笑容,显然对沈灵修的一番话十分满意。   章氏、贾璐赶紧上前请安,众人之中突然跑出来一个年亲的公子哥儿,瞧着陌生,却与沈灵修有两分相似,他上前扶着沈灵修,瞧见她的模样十分心疼,轻声安慰,又对贾敬等人道,   “贾公府邸自然高贵非常,但学生自认不是没有能耐之人,也并不认为学生妹妹是个嫁不出去的,今日此事就当做是学生不自量力。   贾弟如今正在相看,吾妹年纪也不小了,只希望我们两府谨言慎行,在下就此告辞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值得吗?   谁都想不到沈云就这样要离开了,便是贾敬也没想到,原以为他是赞同这门婚事并一力促成的,没想到见到沈灵修受了委屈之后如此决绝。   沈云是贾蓉的兄弟,沈灵修更是他心爱之人,他听到着话,第一个跳了出来,赶紧阻拦道,   “沈兄,莫要走!”   贾敬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笑着道,“沈公子也太心急了些,沈姑娘天生纯孝,又与我孙儿两情相悦,我们做长辈的,只希望他们一辈子顺利开心,怎么会阻止了他们呢?”   沈灵修知道这个老人是宁国府的当家人,听她这么一说,眼前一亮,拉住了即将要离去的沈云,沈云原先见这个老者还磨棱两可,如今倒是同意了,不经投向质疑的眼神。   “贾公说的可是真的?”   贾敬点点头,“自然是真的。”   章氏忍不住惊呼,“老太爷!”   贾敬看向章氏,章氏在家这么多年,她的心思贾敬也是有所了解的,只是她平日里孝顺知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这沈家姑娘原先瞧着有些太过胆小羞涩了些,这样的人一开始他是不同意的,单单一个宁国府上下主仆加上来就数百人了,加上跟着京都的八房族人和留守金陵老家的族人,若是细数来有上千人之多了,她又不是要嫁给贾蔷这般的旁支,贾蓉身为宁国国府的长子嫡孙,这些人可是挣脱不开的,要是真的这么一直胆小可不好。   但刚刚听着她的话,倒是有两分骨气,想来也能改造得过来,想当初贾珍这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人都能改成个人样,更别说是她了,加上眼馋沈云未来的名声,想着贾蓉对她的痴情,不过转瞬便也同意了。   这章氏倒是要提点一二。   “珍儿媳妇,当初你也道不在乎身份的,只要说这沈家姑娘人品好就好,可是你?”   贾敬积威甚重,章氏不敢和对贾璐一般直言辩驳,道,   “确实是如此,只是当初......”   “那么刚刚小姑娘将的话你也听到了,孝顺母亲,知恩回报,这样的姑娘难道人品有问题?”   孝和知恩图报这是社会价值观的问题,便是章氏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这样的人有品格上的问题,“她人品上自然没甚么问题,只是......”   “蓉哥儿和她两情相悦,你若是棒打了鸳鸯,可真的是为了蓉哥儿好?”   斜了贾蓉一眼,贾蓉开了灵窍一般,上前抱着章氏的大腿,   “母亲,您便成全我吧,便是您让我娶了别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开心的!”   贾敬见他绊住了章氏,利索得下了决定,   “好了就这样吧,璐姐儿你不是和沈姑娘约了看荷花吗?还不快去,天都要黑了!沈家小子,我对你治水能耐很感兴趣,不若我们去书房详谈,珍儿,蔷儿你们也一起来!”   三两下便将人都打发了出去,章氏有心挽留却被贾蓉死死抱住求情,章氏无力叹天,这个坑娘的儿子!   贾璐听着贾敬打发了,当下拉着沈灵修出门了,跑了一段才停下来。   想拍了拍沈灵修的肩旁,但太矮了,只能拍拍手臂,笑着道,   “这下可以放心了!咱们府里的事情是要是我爹爹出面了,没有做不好的,不说是嫂子,便是大哥都阻拦不得,你放心好了!”   沈灵修听着她说“咱们府”,心中一暖,又知道自己婚事有望,也抿嘴笑了。   因着她刚刚在章氏那里又是哭又是挨打的,妆容不整,贾璐先带着她回了自己的屋子休整一二。既然顶了个赏荷花的名头,又领着她四处逛了逛,晚些时候送了沈家兄妹出了门。   送走两人,吃了饭,李嬷嬷打发了其他人,只留下贾璐一人,面容严肃道,   “姑娘,你今日可觉得自己做得很好?”   贾璐有些迟疑,她却是觉得自己今日威武能耐,保护了芊芊弱女子,是做的很好,但瞧着李嬷嬷的话,难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嘛?   李嬷嬷瞧着她一脸茫然,想着自己白日里抛了白眼给瞎子看,不觉有些心累,提醒道,   “俗话说长嫂如母,您今日这般顶撞太太,可是该有的闺秀做法?”   贾璐沉默,搂住了李嬷嬷的腰,半响都没说话。   李嬷嬷叹气,狠了狠心,将她给拉了出来,道,“姑娘还没回答老奴的话呢!”   “我知道,自从母亲去世之后,我就和原来的处境不一样了,我的前程婚事有一半都掌握在嫂子手里,我应该和她交好关系,我应该讨好她,但是,但是......”   李嬷嬷觉得手里有一些湿润,摸着下巴将抬起了贾璐的头,只见一道道泪痕划过她的面庞,如刀一般割在她的心上。   宁国府的荣安堂对应荣国府的荣禧堂,都是贾家最为尊贵最有权势的地方,荣国府贾母死死占着荣禧堂不肯让出,还拉着贾政夫妇一道住着,让原该搬进去的贾赦一房蜗居在马棚旁边的东大院里。   而宁国府这边,章氏去年就和贾珍一起搬进了荣安堂,原先属于韩氏的气息一一消失,韩氏也是勋贵出身,平日里也喜欢一些奢华尊贵的东西,宁国府又不差钱,往来海外的商船也做了很多年了,在她的布置下,西域的毛毯,印度的香料,红毛的钟摆,各色奇异的植卉,唐朝的古玩,前朝的瓷器,应有尽有,这里也是贾璐最喜欢探索的地方。   但在章氏的布置之下,一概奢华的东西都被收到了库房里,摆上了书,就连摆设都不是玉的就是木的,一点一点,将韩氏的气息消除。   就连府中的下人们,原先是讨好韩氏的,韩氏最宠的又是她,当日对她百依百顺,现在却一个个奔向了章氏,贾璐不大在意这些,只是感叹人情冷暖,就连焦爷爷也让自己好好和章氏相处。   怪道贾母和贾政夫妇怎么样都不愿意离开荣禧堂,因为那里象征这权力啊!   “姑娘,并不是老奴要您去讨好太太。”李嬷嬷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湿润,道,   “自古以来,从来都是做媳妇的要讨好婆婆,伺候小姑子的,老奴又怎么舍得让您去讨好太太呢?只是,这沈姑娘与您无缘无故的,便是她和蓉大爷不成了,这也于您无关,您牵扯进去,值得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 荣府反应   值得吗?贾璐也在心里问自己,为了一个无缘无故的人来得罪于自己有着重大利益关系的人,这值得吗?   “嬷嬷,您只说我得罪了嫂子,但您却没说我交好了灵修,您今日也看到了,灵修是个知恩图报之人,我今日对她这般恩情,将来她又会怎样回报我呢?   我知道,我们女儿家娘家势力是非常重要的,也是势必要交好的,那么嫂子也是要老的,我既然知道了父亲站在灵修这一边,我为什么不赌一赌呢?得了蓉哥儿和灵修的好感,凭着今日的恩情,或许我下半辈子若是犯了什么错,也能回家的。瞧瞧,今日我赌赢了,不是吗?”   李嬷嬷深深看向贾璐的眼睛,贾璐与其对视了一会,转移了视线。   “老奴不知道姑娘是真的这样心中有成算的,还是为自己找的借口,若是前者,老奴只心疼姑娘长大了,若是后者,姑娘也不必费心思找这样的借口来塘塞老奴,您想怎样做便去做吧,横竖老奴还在呢,老太爷还在呢,还能给姑娘收拾残局,姑娘好生做自己便是了。”   说着,转过身便要离去了,贾璐狠狠捂住了自己的嘴,回身趴到了床上,将头埋在枕头下面,呜咽起来。   李嬷嬷虽然年老,但耳朵却还灵活,听着声音,脚下一顿,还是离开了。   第二日,贾蓉红肿着眼便来到了贾璐院子里,还让人拿着各色玩物,说是来感谢贾璐的。   贾璐为了他的请求也算是尽心尽力了,让人心安理得得收下了,还提到自己得要求,让贾蓉出去打探书院去,贾蓉正是感激之情无处发泄得时候,推拒了贾璐所说让贾蔷帮衬的话,知道贾蔷一个习武之人能知道什么书院的,自己一定给姑姑办得妥妥当当的之类。   当日,贾蓉便出了门,正值科考结束,贾蓉的同年中了的不说,被贾蓉给一一请了来,没中的留在京都也有心攀上一些权贵,听说贾蓉有请,更是不请自来,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贾蓉很是搜集了一大串关于书院的消息。   不过两日,便完满完成了贾璐交托的任务,此时府内,章氏对这门婚事还是不满意,她不敢降气撒在做主的贾敬那里,只能洒在贾珍等人身上,贾珍等人对她多有忍让,府中还是乱糟糟,贾璐也不愿意多留,既然资料都收集到了,索性就回大观园里去了。   大观园里,黛玉早就便跟林睿商量了,林睿早年也是吃过苦的,他不怕独自一人在外头读书,他身上既肩负这他亲身父母的期望,又有着林如海的恩情,记得林如海的遗嘱要照顾林黛玉的,若是深陷内宅后院,谈何照顾林黛玉之说。   再一个,就像是在客先生的课上所说的那样,他们林家人骨子里就修身治国平天下的野心,他也不想白白浪费在内宅后院之中,所以对于出门去书院读书的建议十分认同。   黛玉虽然非常不舍,且担忧,但雏鹰长大了总要飞翔,他们林家姐弟两寄人篱下,没有做富贵闲人的资本,只能含泪应下了。   贾璐所得的一堆资料正好合适,千挑万选之下,两人选中了文靖书院,这一处书院离得近,名气也好,其实林睿更希望到另外一处去,只黛玉看重这文靖书院只收有本地户籍之人,瞧着比其他有教无类的书院来得安全得多。   林睿虽然聪慧,到底年纪小了些,还是不放心他去其他得书院去,不过黛玉与他有了约定,等过三年他还是想要换书院得话,那便随他选择,林睿纵然有些不满意,但身家财产都在林黛玉那里,只能应下了。   既然定下了书院,黛玉又去请了贾琏帮忙,涉及林家后人,贾琏也愿意做这个主,他又是做惯庶务得,当年年纪轻轻一个人来往苏州扬州也是顺顺当当的,近年来在吏部历练这么久也有些本事了,也不张扬,不过半个月,也不知他怎么弄的,连考试都不用,直接让林睿插班进去读书了。   直到林睿要离开了,来向贾母请安,贾府众人才知道林睿要离家读书的事情,林家终究还是外姓之家,林睿说着是贾家的外孙,其实没有一丝血缘关系,用的又是他们林家的钱财,于他们贾家并不相干。   林睿久居暖香坞,并不怎么和人交际,离开之余唯有贾琮这个小伙伴表示了羡慕和祝福。李纨也是羡慕也一阵,只是贾兰说到他们贾家族学也不差,若是外姓之人不能进族学,林睿也不必小小年纪离家读书去了,李纨想想也是,也就撒开了手。   唯有王夫人,有些不满贾琏的自作主张,但贾琏是隔房的侄子,又父母俱全,还轮不到她这个婶娘来管,只能将王熙凤拉过来警告了一番,王熙凤托说自己全然不知道,还在王夫人面前道苦,说是不知为何贾琏恼了她等等的,这般,王夫人暗中欣喜这大房贾琏夫妇感情不和,对于林睿的事情反而不在意了,反过来好生安慰王熙凤。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随后王熙凤回去之后,悄悄命人好生备了酒席,晚上更是好好款待了贾琏一回。   倒是贾政感慨,林睿不愧是林如海收养的孩子,即使是寄居在他府,也不忘读书,感叹他的坚毅勤奋,对于宝玉更是看不上眼了,拉着他狠狠教育了两回,因着王夫人多少也受了林睿的影响,松了松对宝玉的保护。   所以这两日宝玉倒是安分许多,园中难得清静了些。   后来宁国府传来消息说贾蓉的婚事定下了,只是如今贾璐和贾珍兄妹两还在孝中,不好公布,如今在过礼,只说孝后再成亲。   听说宁府这个前程可期的蓉大爷竟然定了一破落户人家,那家姑娘还当过丫鬟,宁府竟然同意了,这荣府下人可就炸开了锅了。   这贾代善还在的时候,这荣国府可以说是狠狠压在了宁国府身上,纵然宁府是族长一支又如何,还不是唯荣府马首是瞻的,只可惜贾代善去世之后,荣府一年不比一年,如今也不过是一个娘娘再撑着,但是宁府这边熬过了青黄不接的时候,两个哥儿都不是一般得有出息,靠女人总归没有靠着子孙有底气。   便是家下人,一向趾高气昂得荣府下人在宁府下人面前都有一点直不起腰得感觉,尤其是之前赖大被宁府抓住私通宁府奴仆,贪污宁府财产的名声之后,纵然赖嬷嬷凭着老太太的恩典,将赖大赎了回来,也是丢了面,更是不敢小视宁府了。   这让一向眼高于顶的荣府众人如何不难受,如今难得有了一个可以消遣的话题来,这荣府便像是爆发了全部的热情来,一个个的不是说可惜了蓉大爷,便是满含鄙夷得说这姑娘本事大,或是这宁府可是出什么事儿了,连这样人家的姑娘家都娶?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出好戏   荣宁二府连气同支,又是只隔了一堵墙,这样得谣言也渐渐传到了宁国府里,章氏作为管家第一人自然也是第一个知道的,对于在这样的流言也是愤恨不已的,荣国府的奴才她管不着,但凡是宁国府的奴才,有一个算一个,只要谁说了这件事,都从重处理。   在这样的高压下面,明明是一件欢喜的亲事,却没有半点高兴的味道,对于这个引起风波的准儿媳妇更是看不上眼了。   这样的事情如何也瞒不过贾敬的眼,贾敬自然也知道了这些,荣国府的那帮奴才的德行他是知道的,上上下下都是一双富贵眼一颗攀比心,沈氏身份是低了些,但难道当年的秦可卿身份就高了?   当年秦可卿不过是养生堂的弃女,侥幸被营缮郎秦业给抱了回去,虽然因着她特殊的家世被选为贾蓉的媳妇,但荣府这些下人又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秦家家中又拘谨,秦钟更是穷得连书都上不起,只能附学于贾家族学之中,但那些个下人们还不是一个个夸的天花乱坠,不就是因为贾母曾经说过她是重孙媳妇中的第一人。   所以这一波一波又一波的流言之中,没有荣府主子的掺和,他是第一个不信的,看来荣府真的是越来越堕落了,外头都还没说什么,倒是自己人杀起自己人来了,同是贾家一族,便是自己等人丢了脸面,难道他们就好看了?   只是这样的事情也不好直接管教,流言堵不如疏,只是沈氏既然定下了是他们贾家的媳妇,更是未来的宗妇,名声也不能随意让人给毁了。   贾敬眯着眼盘算了起来。   过几日,潘水明老先生自认年老体弱,欲告老还乡,奏折刚上去,不仅是当今,便连上皇都惊到了,两位更是发帖子一再挽留。   这两年上皇身子逐渐健全,但于逐渐向好的身体状况来说,上皇和当今的关系却每况愈下,当今原不是上皇最喜欢的儿子,虽然年长,但一直可有可无,当上皇身子不适,考虑到大康王朝绵延继承,当今出众的能力才让他脱颖而出,但当初因为能力而让他登上皇位,如今也应为能力让日渐康健的上皇心生抵触与忌惮。   所以上皇又重新宠幸起了他的老情人,甄贵太妃,毕竟甄贵太妃没有犯什么错,她不过是被娘家给拉了后腿了,甄家老太太也还在,甄贵太妃又有本事,自然拉拢了上皇的心。   甄家经历了一番变动,想也知道一心在江南当土皇帝不是什么好事了,便是有贾家这个同盟也靠不住,没瞧见贾家大姑娘反而成了婕妤娘娘了吗?   或许是受了朝中无人的苦楚,甄家生生折了好几个年轻有为的后辈,事件平息之后,甄家便想着自己也培养出一个朝堂的势力来,只是甄家久居江南,无人能挡,早就习惯了当土财主了,家中族人一个个论起吃喝玩乐来是样样精通,但论起科举考试来是一窍不通,好不容易从家中巴拉出来一个还算有些学识的,沟通了甄贵太妃,联系上了上皇,想让他走个后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不过可惜的是撞上了贾蓉这个怪胎,当日当今在反复检查之时,也看到了甄家学子那个人的考卷,不过那人的卷子可以说是平平常常,老生常谈,一看就知道是走后门进来的,远不如贾蓉的卷子,况且相对与一向张扬与他作对的甄家,还是安分低调的贾家看得顺眼一点,于是点了贾蓉,虽不是一甲,但也是一个相对较高的名次了。   至于上皇来说,甄家和贾家都是他的心腹,选哪个都一样,这贾家的却是比甄家的有些本事,名次也不算丢了他老臣的面子,也就随皇上处置了。   当然这偏题了,总之上皇和当今可以说是面和心不和,而且也在往越来越不和的方向走去,作为打工的大臣们,最怕的就是上头领导意见不和了,有那八面玲珑手段圆滑之人自然能在两者的矛盾只见找好处往上爬,但更多的人则是小心谨慎,可以说是提着脑袋在上朝。   可以说是极为难得的一次两人意见统一了,不禁让人好奇起来这潘水明老先生是何人了?   这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老先生是主持京都龙河渠开凿的总设计大臣,早些年这京都的日子可没那么好过,地处北方,又冷又干,离着黄河又远,百姓粮食全看老天爷,京都人口有多,粮食缺口又大,多是通过京杭大运河从南边运来得多,若是个年节不好得,这么多人别说是吃粮困难,就是喝水都紧巴巴的。   这潘老先生一出手,便开挖了三条护城河,被称为龙河渠,这才解决了京都百姓吃水又可能困难的危险了,不过这事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当年这盘老先生的名声可以说是响彻京都啊,恨不得每户人家都给他立上个长生牌位。   只可惜的是,老先生自从修建完龙河渠之后便一直修养在家,便是同为工部的同僚都难得一见。   可惜潘先生功名显赫,然而到了这个繁华浮躁的京都,如今却还不如一个戏子的名声来得大一些。   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下,潘老先生的名声时隔多年再一次响彻了京都,不管是谁都在夸赞盘老先生的功德,挽留潘老先生在朝,哪怕他们在日前根本不知道这个老先生的名声,不过这个时候挽留和赞美是最为政治正确的事情了。   纵使上皇和当今极力挽留,潘老先生还是想要退隐归田,不过在退隐之前将自己的徒弟引荐给了当今与上皇,就这样这个年轻的,今年的恩科学生,原本默默无闻被安排到工部的小人物走进了当朝众人的眼中。   随后趁热打铁,热情的京都人民挖掘出了他的身世,发现他早年丧父,但却自强不息,发奋用功,自小聪慧过人,被年长无子的藏书斋主人发现,惊为天人,收为养子,他的寡母更是感激涕零,自愿为子卖身为奴,藏书斋主人自然不会应允,你让我我让你的,他的妹妹也是感激老夫人的恩情,愿意在老夫人身边伺候,老夫人也不愿意使唤她,也是一番你让我我让你的,最后只拿她当自己的孙女看。   这样一个跌宕起伏,又大圆满的情节可以说是满足了广大京都人民娱乐热情,有一些说书人更是将这个故事编成了书,专门说给那些富贵人家的太太们听。   藏书斋主人原本就名声不错,他常年为年轻贫穷的读书人提供有限却免费的书,而沈家母子三人的名声更是高涨,什么知恩图报啦,什么善良有孝心啦不要命往他们头上丢。   就在荣国府众人的目瞪口呆之中,原本一个身份底下可以随意欺侮的破落户竟然名声冠京都了。   就在这个时候,宁国府又爆出来他们长子嫡孙的继承人,今年二甲进士的贾蓉大爷与沈家姑娘的婚事,京都的吃瓜群众更是鼓掌喝彩,这一出戏既有伯乐、报恩的传统剧情,还有穷小子出人头地和灰姑娘嫁豪门的狗血剧情,可以说是燃爆了整个夏季,没人敢再说贾蓉和沈家姑娘门不当户不对!   就连章氏日常交际,都有人不停得羡慕她找了一个孝顺知恩的好儿媳啊,章氏还能怎样?只能面上笑着说,   “是啊,是我的福气啊!”   至于内里,一把心酸泪。 第一百四十五章 小冻猫子   轰轰烈烈的贾蓉和沈姑娘的事情逐渐平静下来,大观园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安宁。   某日,是王子腾夫人寿宴,王夫人与薛姨妈是嫡亲的妹妹自然要回去的,王子腾如今官位显赫,便是千忙万忙的王熙凤也特意空出了一天的时间,将内宅之事交托给了陈氏,带着大姐儿回去庆贺王子腾夫人生诞,此外,宝玉、宝钗、薛蟠也都一起跟了过去。   园子中少了些人也清静不少。   暖香坞内,林睿去了外头读书,黛玉不需要每日苦读四书五经,也空闲了下来,只是平日里忙碌惯了,突然空了下来反而浑身不自在起来,贾璐在一旁嘲笑她什么时候成了劳碌命了?   笑归笑,既然黛玉觉得不舒坦,那就出门去逛逛好了,反正宝玉又不在,黛玉也不需要可以躲他了。   事实上,自从上次客先生上课和太太送丫鬟的事情之后,贾璐看出了黛玉有些躲着宝玉了,某日晚上,悄悄问了黛玉,黛玉也不否认,直言道,   “我如今确实是在躲着他,宝玉为人单纯体贴,只是我早就不是和他一路的人了,况且太太摆明了不喜欢我,我若是不躲着他,万一太太又对睿哥儿做了什么事情怎么办,如今对在我心中,睿哥儿事最重要的了,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为了睿哥儿,我便是做什么都乐意。”   难道红楼中最经典的一对西皮就这样子要拆散了吗?没有了林妹妹和宝哥哥的旷古爱情,这还是红楼吗?贾璐迟疑问道,   “宝哥哥自小就待你体贴入微,你能舍得甩开他去?”   黛玉沉默了半日,喉咙有些发痒,咳嗽了一声,道,   “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要说真舍不得,我只舍不得我的爹娘,但他们不还是舍我而去了,就连最亲的爹娘都不能守在自己身边,何况其他人呢,我的舍得舍不得又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好生守着身边的,就是到了来日需要分别的时候,也无需为舍得不舍得烦忧了。”   一番话下来,贾璐也是懂了,黛玉还是那个黛玉,那个灵气的悲观的林妹妹,只是林睿的存在给了这个飘飘欲仙的仙人以凡人的枷锁,让她多了责任,让她懂得了低头。   就这样,黛玉往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呆在暖香坞里看书写字,宝玉是个坐不住的,坐一会便要走,便是来了,黛玉也是推脱得多的。   难得宝玉不在园子里晃悠,贾璐千磨万磨之下,终于让黛玉挪了步,走出暖香坞,穿过藕香榭,在这百花盛开,万紫千红的季节里,又是这般开阔的景象,整个人的心胸都放开了许多。   暖香坞说好的是冬暖夏凉,冬暖是因为各种垂花帘门挡住了寒风,夏凉也是各色浓郁树荫遮盖阴凉,在视线上还是遮挡了许多,呆久了难免有些抑郁狭窄。   心情舒畅,两人也不在意去哪里,顺着脚步,随意走着,正要穿过一处月门洞,不妨洞内窜出一个人来,贾璐避之不急,生生被撞到了地上。   黛玉和焦茜两人赶紧将人给扶了起来,贾璐一手撑着腰,这旁边一处是花坛,这一摔倒,这个腰就撞上了花坛的路牙上了,疼得贾璐龇牙咧嘴,对于那个敢撞了她的人更是恨得不行,当下就骂道,   “那个不长眼得撞了我!”   那人呜呜咽咽得半天不说话,贾璐更加生气了,就在这时黛玉拉了拉她得袖子,让她注意着点。   贾璐看向了来人,是一个脏兮兮的小子,园子里是姑娘们日常起居的地方,姑娘们都是爱干净的,在园子里当差的人也都个个尽量保持了干净整洁,这个脏兮兮的人又是谁?竟然还是的小子?二门里的人没拦着?   贾璐就和怀了孕的妇人一般,扶着她撞上的小腰,一撇一撇挪到了这个人身前,道,   “你是哪里的小子,怎么进来的园子?抬起头来我瞧瞧?”   那小子听了就当没听到,贾璐火了,这个小子,闯了园子,撞了她,还不把她的话当话,示意了焦茜,焦茜练过武,一把上去抓着那个小子的下巴抬了上来。   只听旁边一声惊呼“天哪!”   这是黛玉的声音,便是贾璐瞧着也想不到,原来这人是贾环。   贾环和贾探春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早年贾璐和黛玉还是见到过他的,他的一双眼睛原本和探春极为相像,顾盼生辉,如今着邋里邋遢的样子,细眯起来的小眼睛闪烁着畏惧而倔强的光,肩膀收缩着,双手怀抱着,死死抱着什么东西。   “小冻猫子!”还真是小冻猫子,贾环这个可怜兮兮的样子可不就像是一只小冻猫子吗?   瞧着这样的贾环,便是贾璐声音也放低了些,问道,   “环儿,你怎么进来的园子里?”   这大观园里虽说是姑娘们住的,但也有三个爷们在住着,一个是百花丛中的贾宝玉了,一个是随着母亲居住的贾兰,还有一个便是出府外头读书的林睿了。   这园子原本就是给娘娘省亲观赏歇脚的去处,不是专门用来住人的,贾璐、黛玉、林睿三人想要住个一起的地方都磕磕绊绊的,拿三个近的屋子改造的一处院子了。   就连王熙凤的大姐儿都没住进来,更别说是不受宠的贾环、贾琮了,贾琮原先的日子也不怎么样,不过陈氏生不出孩子,早早将他接到了身边居住,安排吃住,安排上学,过得不比旁人差。   唯有贾环,当年赵姨娘惹恼了贾政之后,赵姨娘被禁足礼佛,贾环似乎就开始一个人过活了,似乎听着贾探春在私底下照应一二,众人都知道贾探春自己的日子也不大好过,便是知道她在接应贾环也就当没看见,没听说的样子,但现在瞧着贾环,这难道就是贾探春接应之后的样子?   黛玉眼尖,瞧着贾环手里紧紧抱着的东西,在他的紧搂之下,有些碎屑掉落出来,道,   “环儿,你的东西掉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贾环扯开了焦茜的手,忙忙看向手里的东西,只是这一松手之后,东西掉落得更快了,这个时候贾璐等人才看清楚,这原来是一碟子得桂花软糕,见糕点掉落到了地上,贾环急得蹲到地上都要捡起来,这样脏了的东西如何吃得,贾璐赶紧让焦茜拦住他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这手   贾环和焦茜相争之下,糕点掉得更多了,糕点掉得越多,贾环就越发激烈起来,因着贾璐正撑着腰站在边上,也不晓得什么情况,焦茜担心两人的争执会撞到贾璐,造成她的再一次的伤害,一掌切在了贾环的后脖颈,让他昏迷了过去。   贾璐也无奈,对着焦茜骂道,“他是主子!你这么打晕了他有你好果子吃!”   焦茜年纪大些,身形也高挑,贾环年纪小,本身男孩子早年就不比女孩儿在身形上有优势,他瞧着又不大像是吃得饱饭的,焦茜一把拉着他后脖子的衣服就将他给提了起来,道,   “姑娘,万一他伤了你怎么办!”   贾璐瞧着女汉子的贾璐就跟领着死鱼一般得贾环,满脸黑线,就她这样,还有人能伤着她?   贾璐保持着一个姿势很久了,渐渐腰上的痛感也消失了,便试探性地抻了抻腰,“咔擦”一声,一阵剧痛透过脊椎骨,传到她的中枢神经,只把她痛得眼泪汪汪。   那一声“卡擦”声,便是黛玉和焦茜也听到了,黛玉赶紧让人去取了软轿过来,自己和紫鹃扶着贾璐在一旁小心翼翼做在一边石机上。   “咕咚!”一声,焦茜放下了手中的累赘,就要大步跨来,贾璐见着脸面朝地的贾环,只觉得脸上鼻子眼睛都疼得厉害,赶紧喊停了她,   “焦茜,你别过来,你在看着环哥儿,一会你带着他跟着一起回去,嘶!”不小心又扯到了腰,真痛!   紫鹃让人叫了两顶软轿过来,正好是两个姑娘,旁人也没有多怀疑,黛玉扶着贾璐上了其中一顶,焦茜又将昏睡的贾环塞进了一顶,一众人匆匆忙忙回了暖香坞,真的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暖香坞内大门打开,孙嬷嬷在就听闻了贾璐受伤的事情,在门口焦急等着,来来回回张望,瞧着软轿过来了,赶紧迎了上来。?   摸准了贾璐常坐的软轿,上前就将贾璐一把横抱给抱了起来,然后送往屋里。孙嬷嬷虽胖,身子却灵巧,手底下也有分寸,贾璐虽然一路心惊胆战担心三次伤害,但直到自己安安嗡嗡躺在了床上也没有受到什么波折伤害。?   孙嬷嬷将贾璐趴在了软塌之上,上手小心摸了摸,然后问道,   “姑娘,您出个门怎么就能撞到了腰呢?”   贾璐道,“还能怎样,还不是嗷嗷嗷!”   突然一阵酸酸的剧痛感传到脑门中,忍不住一声嚎叫出来。   ?一阵鬼哭狼嚎叫醒了贾环,瞧着眼前一片陌生,贾环团缩着直往角落了靠,身体微微发颤,躲到了炕里边去了,好奇又害怕得看向身影发出得地方。   贾璐这边孙嬷嬷很是下了一番重手之后,拍了拍还在鬼嚎的贾璐的脑袋,道,   “好了,起来扭扭腰看。”   贾璐哭声瞬间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动了动腰,果然不疼了,下了床,扭扭腰,果然好了,蹦跶两下,兴奋道,   “孙嬷嬷这手艺还真是绝活了!堪比孙神医了!”   孙嬷嬷一边收拾这自己的药箱子,笑着道,   “老奴哪里比得了义父他老人家,姑娘原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要是他老人家知道我因这点子小问题就能比得上他了,非得笑掉大牙不可。”   贾璐眨了眨眼,笑着说,“那可不一定,说不准不是笑掉的而是他老人家到了年纪自然掉的,非得要怪到我的头上来,可见也不是个宽宏大量的。”   众人听着她这般促狭的话来,纷纷笑了开来,黛玉更是指着她道,   “人家孙神医不知道哪里惹到你了,好好在山野修行,反而被你这个野丫头咬舌头!”   墨染在一边送孙嬷嬷出去,问道,“嬷嬷不必开些药吗?”   孙嬷嬷摇摇头,“不用,是药三分毒,姑娘身子好不吃药反而好,只是你们在身边贴身伺候的千万注意了,别让她在撞着腰了,等我晚上再过来给她推拿一二就好了。”   “是。”墨染送孙嬷嬷自是不提。   既然贾璐无事,那么众人便将视线转到了暖香坞的稀客,贾环身上来,贾环见众人都瞧向了他,反而躲得更加深了些。   黛玉想着刚刚贾环手里紧紧搂着的糕点,暗中思忖,这环哥儿平日里想来在吃食上有所不妥当的,便让紫鹃从一边案几上取来几碟子的瓜果点心,一碟子的蜜枣,一碟子豌豆黄,一碟子的开心果,还有一叠子的熏脯肉,放到了贾环跟前,轻声劝道,   “环哥儿,如今还不到饭点,厨房里头也不开饭,你先拿这些垫垫肚子可好?”   黛玉是有弟弟的人,和贾环轻声细语下来,软话贴心,贾环瞧着她和善,瞧瞧伸出了手,一把把东西夺了过来,捡起熏脯肉就往嘴里塞。   不仅是黛玉瞧着心疼,便是刚刚乐得跟什么似的众人也沉默了许多,只默默瞧着贾环狼吞虎咽。   突然贾璐惊呼一声,指着贾环的手说不出话来,这,这,不仅是贾璐旁人也都瞧见了,都是震惊万分。   如今气候正暖,夹袄早就不便穿了,这衣裳轻薄了,贾环吃食的时候,两只手都暴露了出来,这手乌黑肮脏,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明明天气暖和,这手依然是肿胀充血的,弯曲挪动之时更是有着微微的颤抖,在这颤抖之下,不少零碎的吃食从手中滑落下来。   “孙嬷嬷!孙嬷嬷!还不快去请孙嬷嬷过来!”贾璐一声大叫,焦茜第一个回过神来,奔着往门外跑去。   孙嬷嬷本就没走多远,就被焦茜给拉了过来,焦茜没有说明情况,这一脸得焦急让孙嬷嬷还以为是璐姐儿又折了腰了,紧赶慢赶跑了回来,嘴里还不停地嘟囔,   “让你们看好姑娘的,怎么又将她给摔了?”   正说着走进屋门,冷不丁就被贾璐抓了个正着,被她拉着往里头去,   “嬷嬷,你快去看看环哥儿,他,他.....”贾璐急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孙嬷嬷心中疑惑,相对于一直跟在贾璐身边的李嬷嬷,她一向是宅在院子里很少出门的,贾环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个陌生的符号罢了,即便是这样,她也知道贾环与他们家姑娘没什么交情,这环哥儿是怎么了?   进了屋子,在贾璐的带领下才瞧见了躲在一角猛吃的贾环,之前孙嬷嬷一心关注贾璐,加上贾环是后头进来的,醒过来之后就团缩在一处,并未瞧见,这还是孙嬷嬷第一次见到贾环呢!   才一照面,孙嬷嬷脸色大变。 第一百四十七章 毁了   孙嬷嬷自小和孙神医长大,孙神医一直都是不修边幅的乞丐样,孙嬷嬷习惯了她干爹的邋遢样子,对于贾环的长相倒是没有什么在意的。   中医上最注重的就是望闻问切,第一个就是望,孙嬷嬷也是第一眼便注意到了他不自然的手,大步跨了过去,拉着贾环的手便要细看。   这贾环也不知道是饿了多久了,难得有个能吃饱的,就见这个老婆子上来就是拉他的手,阻止他吃东西,这哪里能人,用力一拔,恶狠狠得看向孙嬷嬷,这眼神让孙嬷嬷一紧,真的像极了她儿时跟着孙神医在山林中看到的恶狼。   孙嬷嬷举起双手,缓缓后退了几步,贾环见她不像是那些看到他偷吃东西便要打的老婆子,渐渐放松下来,接着吃起了他的东西来。   刚刚孙嬷嬷和贾环的对峙,众人也是看在眼里的,任谁都没有想到畏畏缩缩的贾环竟然会有这么凶恶的眼神,原先的可怜同情渐渐被提防警惕给替代,只是黛玉和贾璐两个主子不说话,众人也不敢多有动,就这样暖香坞内又是一片安静。   “嗝!”贾环深深大了个嗝,贾璐和黛玉如今是长身体的时候,两人的饭量都长了不少,加上之前还有一个林睿,所以暖香坞内的碟子零食素来不像其他的地方,深口的碟子能盛下成年女子两三个拳头的东西,?这四碟子东西下来就是个成年的大肚男人也该饱了。   孙嬷嬷从一边取来一茶壶,正要倒入杯中,又被贾环给抢了过去,深深灌了好几口,拿脏兮兮的衣袖一抹嘴巴,挺着小肚子往后头的墙上一靠,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孙嬷嬷小心翼翼托起他的手,贾环如今吃饱喝足正是放松舒坦的时候也不管孙嬷嬷想要做什么,便是任打任骂都随意了。   孙嬷嬷捏了捏他肿胀的手背,又捏了捏刚刚不停颤抖的手指,细细瞧了他的脸色变化,然后为他把了脉,半响才放了下来,只脸色还是有些不好看。   随后孙嬷嬷示意贾璐等人去外间说话,贾璐和黛玉相视一眼,便打算出去了,这个时候却听着贾环嘶哑的声音传来,这也是贾环在众人面前第一次开口,   “林姐姐,四妹妹,有什么话你们就在这里说吧,我也想听听我的手到底怎么了?”   黛玉和贾璐纷纷停下了脚步,明明是和贾璐一般的年纪,但他的声音却显得格外得沧桑心酸一些。   这样得事情孙嬷嬷也做不得主,便看向了贾璐。   贾璐停了片刻,便道,“其他人都出去吧,孙嬷嬷留下来。”   李嬷嬷、焦茜、墨染对于自家姑娘得吩咐自然无有不应的,纷纷退了下去,紫鹃瞧瞧看向黛玉,黛玉点了点头,紫鹃也领着黛玉的丫鬟都出去了。   整个屋子里只剩下贾璐、黛玉、孙嬷嬷和贾璐四人了。   “环三爷的手似乎是受暴力击打所致,后来虽然补救及时,但是后续保养不利,如今才表现出这般充血的症状,只是这充血之症不是什么大问题,老奴便可以为三爷放血,加上服用些活血化瘀的药,便能消肿了,只是,”孙嬷嬷的声音低沉了些。   “只是当日的暴力击打似乎伤及了经脉,导致三爷有轻微的颤抖,若是还是像这般一样不能好生调理,这颤抖之症只会越来越严重。”   “那若是好生调理呢?”贾璐急急问道。   孙嬷嬷微微摇头,道“若是好生调理,日常起居并不会受其影响,但是若是写字之类的精细活计,只怕是不能了。”   “那岂不是将来不能参加科考了?”黛玉惊呼。   “恐怕是了。”孙嬷嬷遗憾道。   这贾环在贾家处境艰难哪怕是没有见到过他真人之前,贾璐和黛玉就有所耳闻了,王夫人是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他死了去,便是连他亲爹贾政也是因为赵姨娘的所阻所为迁怒于他。   但想着贾环到底是个主子爷们,便是再怎么想也不会想到他竟然被人生生废了双手,像贾环这般的公府公子,便是再穷也不可能去从事一些贱籍的,那么他能走的路不是从文就是从武,从文这条路子已经被生生斩断了,但若是从武那更是艰难了,俗话说穷文富武,像是贾蔷从小习武,那人参鹿茸之类的药材是紧着他用的,这么多年下来,那花去的银两就如同是花花的流水一般,只是瞧着贾环这个饿得穷酸样儿,也知道这是不可能得了。   贾环半声不响,微微眯着眼,似乎都腰睡着了。   贾环虽然与贾璐并不亲近,但终归两人都姓贾,是同一族的兄妹,在这个宗族权力可以和国家律法相提并论的年代里,家族族人之间相互扶持是贾璐在这学到的最大的东西,自己的同族血亲在家中受到这样的待遇,不说贾璐是一族之长的女儿,便是个旁个族人也不能见而不管。   “这凤姐姐当着家,竟然就能让堂堂的主子爷们给饿着,我倒是要去问问她去,她是如何当的这个家,若是这荣国府养不起自己的子孙了,哪还有我们宁国府呢,我们可不会让血脉相亲的族人饿着肚子!”   越说越生气,贾璐兴冲冲的便要出门去,黛玉赶紧拦住了她,   “我的好妹妹,你且冷静些,别这么一惊一乍的!”   “松开林姐姐,今日这事我非得问问清楚不可,便是闹到老太太那边我也站着理,便是一家子穷人便是自己喝着粥,也不会少自己亲人那口吃的,我倒要去问问凤姐姐,问问太太去,她们自己吃着山珍海味的时候,可曾想着环儿还在饿着肚子,可曾想到环儿的手还受着伤!”   黛玉原本就不是多么健壮之人,在贾璐的推搡之下,渐渐有些拉住不住她了,孙嬷嬷也怕贾璐闹事,也顾不得上下尊卑了,上前也帮着拉了贾璐,只是贾璐情绪激动,黛玉没力气,孙嬷嬷顾及身份,三人就这样僵持着。   就在这个时候,贾环下了床,来到贾璐身前,对贾璐拱手作揖,道,   “环儿多谢四妹妹的好意,若环儿只是一个人,便是闹个天翻地覆也是再所不惜的,只是环儿还有一个被禁闭佛堂的母亲和步履薄冰的姐姐,便是四妹妹都身不由己,在守孝期间来了大观园,也还请四妹妹多多体贴哥哥一趟,哥哥只希望四妹妹就算是不看在哥哥的面子上,便是看在三姐姐的面上也多担待一二。”   贾璐听着他将自己的苦衷一一道来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忽听得有争执声音传来,正打算出去瞧瞧,却见屋门被猛然打开。 第一百四十八章 跪   却见一女子推开焦茜,匆匆赶了进来,一眼瞧见了贾环,上上下下打量了之后,才放下心来,来人正是贾探春。   只见她朝向黛玉行礼道,“见过林姐姐。”   黛玉同样回礼。   平常姐妹之间关系甚好,见了面少有行礼的,但既然探春行礼了,贾璐身为妹妹也得给她行礼。   “见过三姐姐。”   还未等她弯下腰身去,贾探春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道,   “如何敢当妹妹大礼,环儿自小顽皮,不知可有惊扰到姐妹们?”   “环哥儿性子极好,况且都是自家兄妹,哪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贾璐回应道。   性子极好?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贾环有过这样的评价,探春疑窦看了一眼贾环,贾环见她瞧了过来,道了声“姐姐”,探春拉过他的手,细细按捏着,道,   “如今冬日过了,你这肿胀竟还未好些,怕不止是冻着的,那些防冻消肿的药先停一停,恐怕有些药不对症,不若我去请了大夫过来,好生为你瞧一瞧?”   贾环摇了摇头,“不必了,你日子过得也不大好,我不过肿胀一点,等到了夏日,天热一些了自然就会好了。”   两人心平气和得聊着,黛玉和贾璐两人瞧着稀奇,要说这贾家各房都有兄妹,但每一房兄妹关系都不大好,像是大房,贾琏是个好脾气的,贾迎春也是个温和礼让的,但不知为何两人就是疏远许多,至于贾璐和她的兄长贾珍,贾珍年纪都可以当他父亲的人了,往常贾敬夫妇嫌弃他,怕他带坏了贾璐,两人也不过是比陌生人熟悉一些。   至于二房的探春和贾环两姐弟,探春年幼之时就被抱到贾母那里过活,锦衣玉食,吃穿不愁的,而贾环跟着赵姨娘,虽也能吃饱穿暖,但和探春相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探春又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便是和贾璐都能对上的,贾环生性不及宝玉聪慧,自然不大喜欢他,贾环在赵姨娘的挑拨下也和她的姐姐不大对付,两人针尖对麦芒的。   这是这一两年里,黛玉在南边,贾璐在家里,便是在院子里也是闭门守孝的,倒是不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这么好了?   不比贾璐还要偶尔回家,黛玉长住园子里,知道的也稍微多一些,这表面上探春还是和以前一样亲近,但似乎从几年前贾环和赵姨娘闹出来那一出之后有些不一样了,她又想了刚刚贾环拿的桂花糕,似乎是平日里探春爱吃的?   黛玉如是想着,贾璐却道,   “三姐姐怕是不知道,环哥儿这手上的肿胀并不是什么大碍,只是他伤及了静脉,若不好好保养,手抖个不停,恐怕以后都不能读书写字了!”   贾探春大惊失色,“什么,这可是真的!”   贾环将手往身后藏了藏,探春硬生生拉了出来,细细打量了,确实有些不自然。   要说这探春明明是贾环的亲姐姐,见两人关系也不错,怎么反而只知肿胀而不闻颤抖的,原来探春虽然有心帮扶贾环,但碍于王夫人威势,平日里也不敢多亲近,便是偶尔相遇,也是急急忙忙的,贾环有心遮掩,所以探春一直未有听闻。   “这!这!”探春猛然听闻这样的事情,脚底一软便是踉跄了一回。   贾璐瞧着,赶紧扶了一边,又让侍书赶紧扶着另一边将她做到软炕上。   这探春却似三魂丢了七魄,对外间的事情全然不管了,任凭旁人怎么摆弄,嘴里还嘟嘟囔囔的。   贾璐凑近了一听,“完了!完了!”   这贾璐和黛玉都知道的事情,探春如何不知道,如今她全然依附着老太太,又招了太太的眼,自己本过得艰难,还要暗中帮衬贾环,这是为何?   一则,老太太还在呢,贾环怎么也留着老太太的血脉,若是老太太一时瞧见了贾环的窘迫的样子,太太还好些,又宝玉,有娘娘,顶多暗中训斥两句罢了,只是她这个当姐姐的恐怕就要失去唯一的靠山了,这也是她不得不保的缘故了。   二则,当日宝玉在暖香坞闹得那一场她也是早早耳闻的,知道宝玉不爱名利,不讲仕途经济,便是再聪慧也不过是依附于老爷和太太,他还要依附旁人,自己又如何能将自己依附于他之上的,相比较蜜罐子里长大的宝玉,贾环自小胡打海摔的,也知道读书,当日便是被打得再疼些也咬牙忍着,便是探春也暗中敬佩他的为人,想着他纵使不大聪明,但能学能坚持,加上族学盛名,将来便是不靠着府里头,读书也未必不能读出名堂来!   三则,赵姨娘被拘禁以来,贾环受她影响小些,不管是为人处世还是和她这个当姐姐的相处,都成熟懂事了不少,将来未必不能成为她的倚靠来。   但这一切都是寄托于贾环将来能读书科考的前提之下的,贾璐刚刚一番言论,直接打碎了探春一直以来坚持的信仰,这对探春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贾璐瞧着探春这般也是害怕,怕她迷糊了心窍,忙叫孙嬷嬷来瞧一瞧。   孙嬷嬷从袖子里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来,来不及过过火,直接往她脑门上扎了几针。   随着探春的脑袋成了刺猬,她的眼神渐渐凝聚起来,渐渐有神起来。   贾环靠着探春坐在一边,拉着她的手,道,   “姐姐无需担忧,我本来就不聪明,也不擅长读书识字,便是不能从文,也未必不能从武,咱们老祖宗既然能在乱世之中打下这般基业下来,身为老祖宗的子孙,我将来未必不能给你和姨娘挣个诰命回来!”   探春见最该伤怀的贾环反而没有灰心丧气,主动给自己再找了个出处,自己又怎么能这般失了希望呢!   于是探春强打起了精神来,恢复了几分顾盼神飞、神采奕奕的刺玫瑰的风采来,顺着贾环的思路细细思量了起来。   半晌,顶着一脑门的针站了起来,环顾四周,最终将视线聚到贾璐这边,缓缓走了过啦,到了贾璐面前。   “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论身份嫡女出身的贾璐自然是比婢出女的贾探春高得多,但这又不是在前朝排官位,在家族中,“长幼尊卑”,虽重尊卑,还有长幼之分呢,更何况是这般跪叩大礼,贾璐赶紧侧过身子躲过了这一礼,拉着她赶紧起身。   却被探春阻止了,探春道,   “四妹妹,我有一事儿要恳请你,我知道我年幼的时候有些冒犯你,看在咱们多年的姐妹情分上,定要应了我,不应我就不起了。”   贾环见此,心知大半是为了自己的事情,又念及刚刚的一饭之恩,也跟着跪在了一边。 第一百四十九章 偏颇   “四妹妹,咱们荣宁二府通气连枝,只是我们荣国府早早转了文,如今连个会武的都没有了,蔷哥儿现在都在习武,我想着,是否能让环儿去你们府上学武,学些本事,将来就是从武参军,也好过白白丢了性命。”   探春说得情真意切,她虽然不知道学武需要怎样大的代价,但她也知道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若是身上没个本事,那不过是白白送人头罢了。   虽是这样说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早年年幼的时候她看不惯贾璐的受宠,自持老太太、太太的宠爱,跟贾璐有过苗头,再也想不到不过几年,自己竟然要跪着求她的时候。   贾环在一边,听着她这般为自己考虑周到,想到这两年探春的暗中照顾,满怀感激,想着将来定然不负她今日的恩情。   贾璐听完她的一番怜爱幼弟的话,也是十分感动,不管是什么缘故,让这个原本在红楼中宁可踩着嫡亲的生母和亲弟弟也要攀着宝玉和王夫人的三姑娘,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但这总是在向好,不是吗?   “三姐姐,你快起来吧,环哥儿既然姓贾,那便是贾家的人,不说我,便是我父亲也不会随意让族中有心向好的,你且放心,定然不会放着他不管的。”   一边黛玉和孙嬷嬷等人也好生相劝着,才将探春给劝了起来。   “不知道三姐姐和环哥儿是怎样打算的?是要去我们府里呢?还是和蔷哥儿一般直接进军营帐下学习?”   探春摇摇头,“我们老爷向来文雅,不爱那些舞刀弄枪的活,若是直接让环儿去军营,想来老爷是第一个不同意的。”   “那么便让环儿到我们家里去,我们家里虽然没个正经的武官,但当年跟着老祖宗打天下的大头兵还有几个,想来教导环儿也是足够了的。”   贾环眼前一亮,“这倒是好事,我也不求学个武林大侠的能耐,只想着学些战场上的本事,这些老兵的经验最是要紧的。”   单单贾环一人,他是做不得主的,便有看向了探春,探春紧蹙眉头,   “只是太太那里?”   想到还有一个太太,贾环眼中的光渐渐暗淡下来。   便是黛玉也吃过王夫人的亏,心有余悸,也沉默了起来。   在坐的也就是贾璐被王夫人针对过,所以并不害怕她去,也是唯一一个还算是不畏惧她的,见三人受制于王夫人眉头不展,劝慰道,   “太太一向是有活菩萨之称,在我们年幼的时候,太太对我们不都是很好的吗?怎么如今一个个提到太太便成了锯嘴的葫芦了?”   探春以为贾璐是太过年幼的缘故,并不知道王夫人的能耐,道,   “那个时候我们小,太太也不是如今的太太,那些年大哥哥早夭,太太丧失了这个最有出息的儿子,宝玉又年幼,需要靠着老太太的宠爱,而大姐姐又在宫里了无音讯,太太诰命太低,不好进宫探望,也得靠着老太太,自然一切以老太太为先,老太太疼爱我们,她,她也如亲母一般疼爱我们。   只是现在,宝玉大了,宠了那么多年,只要一日不见宝玉,老太太便饭也吃不香了,更何况宫里头大姐姐当了娘娘了,如今连老太太都不会当着面驳斥她了。”   贾璐一一听着,又道,“三姐姐所说之话自然有礼,只是有些偏颇了,你们也别当我是为太太说话,我只站在一个旁人的角度,跟你们说说我对太太的看法。   太太出身显赫,宫里头有娘娘,家里头有宝玉,外头还有个六省都检点的王子腾大人,在咱们家里确实是无人能挡其锋芒。但在我看来,太太还不至于十恶不赦之人。”   黛玉念及离家读书的林睿,探春念及无法再读书识字的环儿,都对贾璐的话有些不满,认为她才是偏颇的,但黛玉与她好,探春还求着她,没有插话,还是让她说了下去。   贾璐自然也瞧出了他们三人的不平,道,   “对于太太来说,她最宝贝的不是宝玉就是宫里的大姐姐,大哥哥位高又离着咱们远,咱们再怎样也碍不到大姐姐去,剩下一个便是宝玉。睿哥儿和环哥儿的事情瞧着都不与宝玉相关,但却都是因为宝玉所致。   客先生时候正是惹恼了宝玉,宝玉年幼不知事儿,顶撞了客先生,更是说什么国贼禄鬼什么的,后来又和了林姐姐闹了别扭,太太向来疼爱宝玉为心肝儿,想来便是为了这个迁怒了林姐姐和睿哥儿。”   贾璐再也想不到的是林睿的事情不单单是宝玉,更多的是贾珠,在王夫人心中最宝贝的也不是宝玉,而是年少有为的贾珠,就想她在红楼中说的那样,若是贾珠还活着,便是死一百个宝玉她也不管的。   不然从小到大,宝玉和黛玉两个玉儿吵了多少次嘴了,要真的只是为了两人吵嘴而迁怒,还不知道要迁怒多少次呢!只是贾珠去的早,哪怕是从小就有记忆的贾璐都没见到过她,探春就更没印象了,谁都想不到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早早就去世的人,他的几本存留下来的书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太太迁怒派了几个丫鬟过来,之后不管是环儿去大太太那边还是出门读书,太太都没有阻拦过,要说太太是因为忌惮大太太或者管不着睿哥儿,但林姐姐还在呢,她不也没对林姐姐做些什么?”   黛玉若有所思,探春却还是不信太太能有什么好的,   “若说是睿哥儿的事情是小打小闹,那么环儿这手可是小事情?”   贾璐反问道,“这环儿这手可是太太吩咐打坏的?”   “这,这,”探春楞住了。   “明明是老爷让那个清客相公狠狠打的,为什么三姐姐只记着太太不记着老爷呢?”   贾环听着想到那个可以说是毁了他一生的夜里,眼里闪过一丝戾气。   探春抿了抿,道,   “环儿是老爷的亲子,虎毒不食子,老爷定然不是故意的,只有太太,环儿得了老爷的眼,就像你说的,占了宝玉的道了,太太定然是不满意的,也只有她才下的来决心,更何况她从来都不喜欢环儿,怎么就想着日日送糕点了。还有,还有老太太,那个时候老太太怎么就赐下秀娟姨娘呢,老爷可是多年没有收受姨奶奶了,可见是为了警告太太呢!”   探春一一细数着疑点,既是为了说服贾璐也是为了说服自己,老爷还是疼爱他们的,太太才是罪魁祸首。 第一百五十章 办法   贾璐惊叹于探春不亏是精明能干,富有心机,能决断的美名,明明没有任何证据来,还是能讲出这么多个疑点来,贾家几个女孩,怪不得就她最有能耐。   ?心里是赞叹着,嘴上却没有想让,道,   “这些都是你说的,你想的,你可有什么证据呢?太太是不喜欢环儿,但环儿与宝玉想比,这聪明才智相差不是一点半点,为什么就认定了环儿能占得了宝玉的道呢??   太太在大家面前一直都是慈悲菩萨的形象,之前修建大观园还被哭穷的奴才们哄去了不少银钱,这样慈悲的人,便是关心庶子送了糕点又有什么不妥的??   至于老太太,老爷身边只有赵姨娘和周姨娘两个姨奶奶,一个被禁闭念佛,一个年老又不受宠,连个能贴身伺候的人都没有了,老太太赐下娟秀姨娘也是合乎情理的。”?   探春被贾璐这一连串的质问弄昏了头,渐渐沉默了下去,就连贾环也若有所思低下了头。?   之前贾璐还在赞叹别人,这边就有人在赞她来了。?   黛玉原先还在一旁想着自个儿的事,后来见两人越说越激动,贾璐更是有能耐了,能说得探春还不了嘴了,颇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这璐姐儿年幼冲动,平日里又懒懒散散的,不想有这样的急智?   “难不成真的就不是太太所为了?”这么长时间来她一直忌惮着太太,难不成真的是她相差了。?   “并不是,就像你说的,太太有着很大的嫌疑,只是还有一种可能,三姐姐还是要清楚的,便是这一切都是巧合,环哥儿的手是老爷让打的,但是你看看,老爷之后可有什么作为,可有见过环哥儿,可有关心环哥儿的伤势,可有担忧过?可有命人请了大夫来?”?   探春转头看向了贾环,贾环抿着唇,眼里渗着泪,见探春瞧来,狠狠摇了摇头。?   事实上,相对于探春这样的旁观者,贾环心中的伤痛更甚,明明早上他还是备受老爷看重的儿子,被叫到书房之中悉心教导,但到了晚上自己昏迷不醒之后便再也没有见到过父亲了,这般打击对贾环的伤害更深一些,之前还能和探春一般将一切归咎于王夫人身上,但这样被贾璐唤醒之后,对于贾政更加失望了。   贾璐又道,   “事情也不是全都糟糕的,宝玉是如何都不会从武的,加上世人重文轻武,想来环儿从武,若是太太知道了,想来不会反对才是,就像三姐姐说的,老爷怕是不会同意,好在他不管内宅之事,只要事情不闹到他面前,便是天塌了也不关他的事情,所以环儿学武的事情只要世人皆知唯老爷不知就可以了。”   “如何能世人皆知而唯老爷不知呢?”   “索性环哥儿不大受人重视,我回去和爹爹说了你每日只管去我们府上学习就是了。”   贾环插话道,“我平日里呆在宅子里,这大门二门往日里都有人守着的,我若是每日来来往往,那不是人尽皆知了吗?”   “那你又是怎么进的园子里的?”贾璐反问道,大观园相当于是内宅中的内宅,园子里住的都是年轻的女眷,门口也是都有看门的,林之孝家的隔三差五的也会带着丫鬟婆子们在园子里巡夜,可以说是戒备森严了,这贾环又是怎么进来的?   贾环摸了摸后脑勺,难得流露出他这个年纪的羞涩来,   “在园子西南边一角有一处假山,当日修建园子的时候不知道是银钱不充裕还是匠人偷工减料,靠着假山那处的园墙缺了一角,我便是从那边进来的。”   “以后你照常这样进来好了,然后直接通过园子去我们府里,不必出了荣府的二门大门什么的,你应该知道,这园子原本占了一处我家会芳园的一处地,因着我时常要回家,便在东边我们家那里开了一处角门,平日都是我家的人看着的,你直接从那边过去就是了。   既方便又清静,便是被人瞧见了,也别怕,就说是进园子来玩的,这里的下人我是知道的,人虽然多却也懒,口也杂,不会有人来细究你是怎么进来的,若真有人问了,就说是我找你来的。   至于太太,她可不会管你偷鸡盗狗的事情。”   众人又商量了一会,想周全了,贾环和探春就要告辞,贾璐拉住了两人,让孙嬷嬷给贾环开了药,又和黛玉两人各凑了两百两银子过来,探春姐弟哪里能要她们的银子,就见贾璐刷刷刷写了两份借条,和银子塞了过来,美名其曰,看在姐妹和姐弟的情分上,就不收利息了。   两人哭笑不得,偏生又却银子,探春自己一个人住着秋爽斋,凡是出门人情往来还有打赏之类的,单单那点月钱银子就过得紧巴巴的了。   至于贾环更是缺钱了,他还要照顾被软禁的姨娘,这贾府的下人们看人做事,看钱做事的本事是刻在骨子里的,赵姨娘遭了府上主子的厌弃,眼看着是翻不了身的了,哪里还有人愿意看顾她,便是贾环也遭了殃,现在连吃个饭都成问题了。   别以为这只是夸张,举个例子尤二姐,和赵姨娘一样坏了名声遭了主子所厌弃的人,她日常所食也是也不堪之物,逼得她更是自尽了,那个时候她还是住在园子里的,而贾环和赵姨娘日常所居还在王夫人的眼皮子底下,便是王夫人不管,那些个为了讨好王夫人的下人们也乐得作践她们母子好讨王夫人欢心。   这两百两银子正是及时雨,那些人爱权,却也不会跟银子过不去,有了这钱他也好好生保养一二,也能少吃些苦楚。   然后又包了一些小吃食,让贾环带回去给赵姨娘尝尝鲜。   出了门,因着时候不早了,探春又硬塞了一百两银子给他,贾环不要,好说歹说才收下的。   今日,太太等人出了门,大厨房里的人也乐得清闲,懒得给她们母子两做吃食了,随意收拾了一些给他们送了过来。   赵姨娘虽然软禁许久,脾气却没大改,见他们送来这般不堪之物,当下闹腾起来,厨房的人不想招惹这个疯婆子,忙乱之中掀了饭盒,就逃了出来。   赵姨娘有心追出去,只是贾政下了令,不许她出小院子,赵姨娘想着那晚上撕心裂肺的一顿杖责,就不敢违逆了他的令,只能一瘸一拐倚在门口骂人。   赵姨娘有骂饮水饱,可贾环一个正在成长中的男孩子饿的受不了,这才偷偷进了园子里,去找探春打秋风来了,探春不敢多留他,塞给了他一些糕点,便催着他赶紧离开了,这样是贾环撞上贾璐的前因了。   探春不放心贾环,悄悄命人小心翼翼在后面跟着,这才知道贾环被贾璐和黛玉带回了暖香坞,探春怕他们闹大了不好看,这才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委屈   从一小包的桂花糕换成的三百两银子和一大包各色吃食的贾环,小心翼翼得抱着他今日得来得东西,他是再也不敢奔跑的了,就怕再撞到一个人,一路小心,终于回到了他和赵姨娘的小院子。   ?   贾环走了一个多时辰,赵姨娘倚在门口骂了半个时辰,后来实在是饿的不行,屋里的丫鬟又都被她给骂了出去,只能自己一瘸一拐得进了屋,狠狠灌了两口凉茶,就再床榻上躺尸了。   ?   待到贾环回来得时候,见到他一向精神抖擞,哪怕是在病重也是骂人不断的姨娘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下了一个激灵,连东西都没来得及放下,连人带物得扑到了赵姨娘床前,拉扯着,死命嚎道,   ?   “姨娘啊!姨娘!你是咋拉!”   ?   被贾环这么死命拉扯,加上在耳边得嚎丧,就是个死人也得给他唤醒了,赵姨娘闻着鼻尖得肉香味,耳边是贾环的哭丧声,一巴掌拍了过去!   ?   “你个灌了黄汤的混账!老娘好不容易梦着肉了,就被你给嚎没了,你天生就来讨债的!”   ?   肉?贾环扯了扯手上还挂着的包袱,脸上还挂着泪就笑开来了。   “姨娘,你醒醒,真有肉,不信你瞧瞧!”   ?   赵姨娘一听真有肉,跟本不想是一个没吃饱的人,利利索索爬了起来,鼻子一缩一缩,瞄准贾环手中的包袱,一把抢了过来,里头正好是贾璐等人包的小吃食,又是一包的猪脯肉和肉松,还有各色干果点心,赵姨娘抓了一把就往嘴里塞,不比乞丐好多少。   ?   贾环怕她噎着,赶紧倒了杯水送了过去,“姨娘,您慢点吃,喝点水别噎着!”   ?   说别噎着就噎着了,赵姨娘抢过水壶对着嘴喝,还不忘朝贾环翻了个白眼。   ?   摸约半柱香的时间,赵姨娘将贾环带回来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打了个饱嗝儿,半靠在床沿边上,一边剔着牙,一边有了精神问,   ?   “你这又是从哪里寻摸来的,凭你姐姐那个穷抠的,可没这些个好东西。”   ?   贾环脸色一正,“姨娘,三姐姐那里自己也过得紧凑着,可不是她穷抠的,你不要乱说话了。”   ?   赵姨娘斜视了他一眼,“你这个姐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这么为她说话。她是不抠搜,但那是对宝玉来着的,对你,不过是点糕点子的事情!”   ?   贾环涨红了脸,急急将今日探春为了他跪地向贾璐请求,和自己打算学武进军的事情一一跟赵姨娘说了。   ?   赵姨娘听着他说自己要从军,又打了他一巴掌,骂他是不知道享福的糊涂东西,后来听他说自己的手伤了不能再写字了,又搂着他大骂那胆大包天的请客相公,听着可以去宁府学武,又感激贾敬为人公允,其颠三倒四,糊涂至极的话也是不说了。   后来贾环小心翼翼从衣袖中拿出三百两银子,赵姨娘眼前一亮,伸手就抢了过来,才薄薄的三张纸,赵姨娘舔着手指,愣是反反复复数了十来遍。   笑眯眯道,“倒是想不到你那两个克亲的姐妹倒是有钱大方啊!”   贾环听她越说越不像话了,   “姨娘你可住嘴吧!你也是越发不会说话了,林姐姐和璐姐儿好心帮衬咱们,怎么在你嘴里就不能说句好的呢?”   “咦?你竟然敢教训你娘来了啊,老娘今日不教训教训你,你是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说着揪着贾环的腮帮子就要转,贾环知道她的能耐,纵身往后头一跳,嚷嚷道,   “我还能有说错了,这银子还不能堵住你的嘴,这家里我看没一个能得你几句好的!”   赵姨娘被他说得有些恼羞成怒了,偏生之前被打的有些残疾,身子不大灵活了,只能在床上骂道,   “难道老娘还说错了,你那个林姐姐亲爹亲妈都死绝了,之前的小儿子也死了,可不就是个克亲的,你那个四妹妹不也是刚死了亲娘,难道还要老娘昧着良心夸她们是难得五福俱全的福气人吗?”   贾环听她说得越来越不像话了,道,“那你把银子还回来,有本事别用克亲人的银子,你也不怕克着你,俗话说吃人最短拿人手短,在你看来那拿了还要啐上两句就是好的!”   提到银子,赵姨娘的气焰便瞬间被浇灭了,眼珠子一转,道,   “你先过来,我问你个事!”   贾环踌躇着不敢上前,“你别哄我,我就在这边呆着,还有你先说刚刚事你错了不成?”   赵姨娘不耐烦道,“得得得,我错了我错了,你那个林姐姐是仙女儿下凡,你那个四妹妹是菩萨投胎,行了吧!你过来呗,我是你亲娘,我还能害你不成!”   贾环犹犹豫豫挪了过去。   赵姨娘一把拉着贾环,不让这个猴儿再逃了,   “你刚刚说你那有钱的姐妹给了四百两,怎么你手里只有这三百两?”   “姨娘,那个时候四百两是给我和姐姐没人两百两,三姐姐说我这儿还有姨娘在,所以又将她手里的一百两给了我的。”贾环解释了一下。   “你那个姐姐平日里吃喝都是随老太太的,她要什么银子,你去把她手里的那个一百两银子再要回来,就说是孝敬她亲娘的。”   贾环哪有这个脸,抽了抽手,被赵姨娘紧紧抓着,逃不开,偏着身子,   “我不去,三姐姐的日子也不好过,这银子本来就是姐妹们看在三姐姐的面子上给的,我算是哪个牌坊上的人,要不是靠着三姐姐,林姐姐和四妹妹还不一定认我呢!”   赵姨娘凤眉一竖,尖尖得指甲狠狠掐了贾环几把,骂道,   “你个没出息的,就你这个熊样,别说是比宝玉了,也别去学什么武,当什么兵了,去了也是凑人头的,反而啊,让那些人瞧了笑话去!”   贾环心头一酸,旁人怎么样不去说他,可是姨娘可是他的亲姨娘,从不会想着他,反倒只会骂了他,哭腔便起来了,   “你管会说我的,我是比不上宝玉,他是嫡,我是庶,有本事当年你去当一个正头娘子去,我也好挣个干干净净的正经人出身!呜呜!”   贾环随手抹了一把鼻涕眼泪,   “有本事你自己去找三姐姐要去,去找老爷、太太去!只会差使我,我没本事,你再去生一个有本事的人去!”   说完,哭着就往外头跑了出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是好物   可怜贾环原本知道自己手好不了了就委屈着,这是一等;   这太太怎么样也就算了,横竖不是他亲娘,又有宝玉在那边杵着,本就不喜欢自己,可是老爷也不喜欢自己,从来没有对他有过一丝父子之情,这又是一等;   再暖香坞里,当着一众姐妹们的面,他是个男人,再怎么样也不会丢了面子去,强忍着回来了,得了钱得了吃食,想着姨娘平日嘴上说得不好,到底是疼他的,屁颠屁颠赶回来,谁知道回来反而是一连串的骂,别提多委屈了!   贾环跑了出去,赵姨娘见他似乎真气上头了,反而焉了下来,嘴里嘟囔着,“这小子火气也太大了吧!”   摸了摸手里的银子,再数了一遍,笑眯了眼,转头就将她儿子忘到脑后了,乐颠颠得将手里得银票藏了起来。   贾环离开之后所受得委屈,贾璐等人自然是不知道,到了晚间,太太等人尽兴而归,宝玉更是喝酒喝多了红了脸,放不下林妹妹,一回来就不知道捧着什么东西跑了过来。   袭人跟在后头喊着,“宝玉,别跑,你还醉着呢,仔细别摔了!”   宝玉哪里听得这个,回过身子,倒退着走,还对身后袭人挥挥手,   “放心吧,我没喝醉,我好着呢!”   说嘴打嘴,话还没说完呢,就不小心被暖香坞的门坎子给搬到了,一旁的丫鬟瞧见了,赶紧扶了起来。   袭人好不容易追上了,就见他摔了一跤,跟着扶起宝玉来,左瞧瞧还看看的,还上下摸了摸,道,“瞧你,说让你小心着点就是不听,可不就摔了吧!”   宝玉半点没在意袭人说了什么,只宝贝了自己怀里的东西,仔细吹了吹灰,见没事才放下心来,就听着旁边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宝玉,你手上拿的到底是什么宝贝,连你自己摔了也不顾?”   扭头一瞧,就见黛玉站在灯光下头,昏黄的光影从她身后穿过,朦胧之间,既是圣洁又是温柔,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样,心不受控制一般砰砰跳了起来。   贾璐瞧着他一脸呆鹅的样子,上前一把将他手上的盒子抢了过来,宝玉就是发着呆也忘不了他的宝贝,向上凭空抓了几下,才反应过来被贾璐给抢走了,尴尬笑了一下。   贾璐将盒子带到黛玉身边,打开一瞧,竟然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和田玉镯子,黑白分明,两色首尾相接,就像是道教的阴阳五行图一般神秘玄幻。   黛玉最好玉,身边收藏着不少美玉,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奇特的,原以为是能工巧匠将两块碎玉镶嵌而成的,上了手,才发现接口出圆润自然,竟是一体雕琢而成的,更兼这玉质厚温润、脉理坚密,照着灯光,微微透光,当时难得的好玉,一时爱不释手起来。   “这又是从哪儿来的,这般珍贵的东西你怎么就拿到这儿来了?”   宝玉一向是喜姐妹之喜,见黛玉喜欢,更是高兴起来,道,   “这是我去舅母那里,别人送给舅母的生辰礼,舅母见我喜欢,就给了我。”   黛玉一听,便觉得手上的东西烫手起来,往宝玉手里头一塞,道,   “这既然是你舅母给你的,你好生自己收着便是,也不必拿来给我的。”   宝玉愣是将镯子套在了黛玉的手环上,扯了扯脖子上了通灵宝玉,道,   “我有这个呢,老太太、太太们从不让它离我身,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这也是一块好玉,两块好玉在一块便不是好事,到了我手里便明珠暗投了不是?再一个你见过哪个男人手上戴镯子的?舅母既然将这镯子给了我,便是我的了,我想给谁便给谁!”   黛玉强不过他,又实在欢喜这镯子,反复摸索着,心里接受了,嘴里却不肯想让。   “别的男人带不带镯子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反正你可是会带的。”   “为何?”宝玉问道。   “你平日里不是最爱姐姐妹妹的吗,恨不得自己就是个女儿身,戴个镯子算什么,外头是瞧不出,我可知道你现在还在穿兜兜呢!”   说着捂嘴笑了起来。   “羞羞羞,宝哥哥这么大了还穿兜兜呢!”贾璐在一边凑趣道。   这便是事实,被这两人一哄笑,宝玉也觉得有些丢了脸面了,恼羞成怒便要去打贾璐,贾璐早早躲到了黛玉身后,道,   “宝哥哥出去玩一趟,只知道给林姐姐带了东西来,没有带东西给妹妹便是了,还要打人,你还有做一个哥哥的样吗?”   “你拿哥哥说笑,你还有一个当妹妹的样吗?”宝玉绕过黛玉便要抓她,贾璐转身一低头,就从钻到了宝玉身后去了。   “上梁不正下梁弯,我这是跟你学的,略略略!”贾璐朝着宝玉吐吐舌头。   “好啊你,我要告诉敬大伯父去,我要告诉他你说他是不正的上梁!”   “你被断章取义,我明明说得是你!”   “我不是你的上梁!”   “就是!”   “不是!”   ......   两人就这样傻傻得吵起嘴来了,袭人瞧着不像话,咳嗽了一声,将不停蹦跶得宝玉给抓住了,给他擦擦脑门上得汗,道,   “瞧你,都热出了一身的喊,四姑娘是妹妹,你便是让她一让又如何?”   “就是!”贾璐一旁点头称是。   袭人接着说,“这本来就是你考虑不周到,知道的人是道,自从林姑娘刚来的时候你就问了她有没有玉,如今送上一块玉,正好满足了儿时的想法,不知道的人,见你单单给林姑娘送礼,可不就是厚此薄彼了,怪道四姑娘说你!”   宝玉听着也有礼,想着自己确实不曾想到四妹妹他们,心虚之下只憨憨傻笑。袭人摸了摸宝玉的后颈,见竟然都湿透了,心里道不好,再次劝了起来,“宝玉,你身子都湿透了,还是快些回去吧!”   说着就扯着宝玉往外头走去,礼也送完了,宝玉也不强求,一边走一边朝里头挥手,“那我先回去啦!”   贾璐送了送,回到屋子,就见黛玉傻傻站着发愣,轻轻推了一把,道,   “林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黛玉回过神来,将手肘上的镯子一把取了下来,塞给了贾璐,道,   “我不喜欢这玉,你拿着便是了,我累了先回去歇息了。”   贾璐二丈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好好地怎么又生气了。   横竖她们关系好,经常互换东西什么的,黛玉也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或许真没看上呢,也没在意。稀罕摸了摸手上的玉镯子,还真没见过这个样子的镯子。   黛玉回了自己的屋子,爬上了床,一丝晶莹的泪珠转瞬而逝,想到刚刚进府时的摔玉,想到王夫人说的混世魔王,想到年幼离家的睿哥儿。   罢了,这玉果然不是什么好物。 第一百五十三章 马道婆   第二日,宝玉的干娘马道婆来请安,哄着贾母为宝玉每日点五斤香油,点个大海灯的,既得了供奉,也不着急,只在各院子闲逛,她是外来的人,不好进大观园里头,也没什么好逛的,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赵姨娘的院子。   赵姨娘正吃着饭呢,也不安生,靠着窗台子吃着,从窗外见着有人影过来了,赶紧将手里一海碗的板鸭给塞到柜子里,装模做样吃起饭来。   马道婆一进门就闻着着肉香了,刚想说,你在这儿偷吃什么好东西呢,就见到了桌子上摆着的几碟子菜,一愣。   这是一碟子杂粮馒头,一碟子咸菜,一碟子清澈的白菜汤,再没有其他的了,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上前细细瞧了,还是那三个菜,又嗅了嗅鼻子,她确实闻着了一股子的鸭肉味啊?   赵姨娘将她瞧着仔细,又将面前的三碟子菜往前头推了推,道,   “你要吃?那就拿去吃吧!”   马道婆讪讪摇了摇头,这东西便是给她家的狗都不吃的。   “你这,你好歹也算是半个主子,怎么就让你吃这个东西?”   “这个东西?”赵姨娘撇了撇嘴,“有得吃就算是好了,还挑东西!”   马道婆凑近了问,“这是你们太太的意思还是你们那个,”马道婆努了努嘴,“那位的意思?”   赵姨娘现在有着几百两银子吃好的喝好的,可是她不会忘记之前一两年里过得是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想想就气红了眼,掀开帘子瞧着外头没人,怒气冲冲道,   “你道那个琏二奶奶是个好的,她恨不得连一分家私都要搬到王家去,那些受宠的什么宝玉、宝钗、林姑娘的,她是万分不敢克扣的,只有啊,像我们这些不受宠又没个盼头的人,死命得克扣,恨不得什么都不要吃,成仙去才好!”   “啧啧啧,你们太太就不管管?”   赵姨娘想到那晚上王夫人的冷酷旁观,不知为何怂得很,缩了缩脑袋还是不敢说她什么。   “我们那个太太身子不好,管不了那么多!”   赵姨娘抻了抻身子,露出一截子金手镯来,马道婆瞧着眼神一亮,又想着刚才进来闻到的一阵子鸭肉味,暗道,这赵姨娘倒是有那么几分积蓄,倒是可以榨一榨。   “你也别恼,这些都是小人得志,你放心,等熬到将来环哥儿大了,得个一官半职的,你就是享不尽的福气了!”   “你还别说这个,说到这我就来气,这环儿的手被那个清客相公给打坏了,想来之后写不得字,考不了试了!”   马道婆一噎,就是她也想不到赵姨娘竟然混到了这么一个地步了!   她马道婆一向再后宅子里捞钱,虽然正房太太的钱好捞,但不好多捞,走的是细水长流的路线,像是刚刚哄得贾母点大海等,别的不说,为了长久的活计,一次也不过是五斤,便是自己也挣不了几个钱,谁知道还会不会到点了多久就不点了。再一个正室夫人也不是板上钉钉的胜利者,这镇国公和平原侯的太太们可都是实例呢。   像是赵姨娘这样的人,能在主子眼皮子底下身下一男一女的,她一开始还以为是个能人呢,纵然她平日里表现不三不四的,但谁知道这是不是装傻充楞呢,没见她将老爷贾政笼络得好好得,这一类人也是她拉拢的对象。   只是她也没想到赵姨娘手里头有着这么多的好牌,还能混成什么样,这儿子手残了,又失了男人的宠爱,这赵姨娘的将来的日子她也是看得到的了。   不过马道婆不仅没有疏远冷待赵姨娘,反而更加热情了起来。她不会招惹一开始不受宠的,一直受宠的也不大好伺候,只有这一种原先受宠,有些权势的,后来一落千丈的人最好伺候了,她们往往有着赌博一样的心里,手里头又不缺那些个金银之类的,抓到一个,便可以饱餐一顿了!   “不是我说句造孽的话,你们也太老实了些,明里不敢也就罢了,暗里也不算计,不然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自从赵姨娘被软禁了,还没有哪个可以来跟她说话了,马道婆又句句说到她心坎里了,还能不高兴,道,   “怎么算计?人家哪个心眼子还比马蜂窝还多,我哪里算得过人家去!”   马道婆知道她上钩了,反而拿话绕一绕,“你别问我,我可不知道这些的,罪过罪过!”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马道婆还假意推辞,赵姨娘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拦着,我知道你们出家人最是扶危济贫的,我和环儿都要被这群人给算计死了,你还不帮帮我,只要你帮了我,我还能不谢你?”   说着从后头柜子里那东西,马道婆伸着脖子瞧了瞧,果然见里面有一只肥硕的板鸭,心里有了底,这次怕是油水不少。   果然见赵姨娘取出一个匣子来,里面不过一些金簪银子,瞧着也有些年头了,应该是赵姨娘早年得宠的时候贾政赏的,难为她藏到了现在。   然后又取出一叠的衣裳,虽然也是精缎丝绸的,但都是穿过的,也买不了几个钱,马道婆暗道一声晦气,竟然只有这些个玩意儿。   赵姨娘不知道马道婆的心思,又从贴身的衣服里取出一个小锦囊来,道,“只要你帮我想个折儿,好让家私让我们环儿得了,这可都是你的了。”   说着将锦囊在马道婆面前转悠了一圈,马道婆伸手摸了一回,就被赵姨娘给夺了回去。   “若是得不到这个家私,这银子你也别想得了!”   马道婆在心中暗自呸了一声,这家私上头有贾琏、贾兰、贾宝玉,这些人死绝了才有可能道贾环身上,这就想要家私,可不就是白日做梦吗?   手指头相互揉搓了一会,这锦囊虽小,摸着也是薄薄一层,但凭借着她多年的本事,这怕是真的银票呢,没人会跟银子过不去,笑着对赵姨娘道,   “等你继承了家私,那可是千把万两的银子供你们使唤,还能在意这些来?便是事情妥当了,你又将我抛掷脑后又如何?”   赵姨娘正被这家私搓出火来了,又是迷了眼,撕了锦囊,拿出来三百两银子,正好是之前贾环留下的,都塞给了马道婆,道“这些银子都给了你了,还有这些服装首饰,你也拿回去,快把主意说出来,若是灵了我自然还有赏的,若是不行。”   赵姨娘横了她一眼,“若是不行,那可就别怪我了,我便是告到衙门去,也是在所不惜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主意   马道婆被她这么一说,心头一凛,这心里的小九九也缩了缩,她原先也只是想做一个一次性的买卖,随意敷衍一二,将赵姨娘榨干了了事的,横竖瞧着这个赵姨娘也翻不出什么大风浪了,只是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自己做的事情本来就是见不得人的,她一抖楼出来,自己也就全完了,左右还是给她好好做才好。   随后问赵姨娘要了张纸,拿剪子绞了两个纸人,再问了一遍赵姨娘想要做什么人的法事吗,赵姨娘脱口而出的王熙凤和宝玉,马道婆可不管她还是宝玉干娘的身份,问清了两人的生辰,毫不客气下在了纸上,又找了一张蓝纸,绞了五个青面鬼,叫她并在一处,拿针顶了,说是带她回去做法便可了。   随后赵姨娘急着见到效果,马道婆也急着挣这一笔银子,免得夜长梦多,便早早回去了。   第二日,贾璐和黛玉两人懒得出门,便都留在了家中,并向贾母告了假,连吃饭都不过去了,两人在家中一个画画,一个看书,正是悠闲自在的时候,,却听比外面一阵吵闹声,就有丫鬟来报,说是宝玉拿刀发杖,寻死觅活的,闹得天翻地覆,老太太正慌了脚的时候,凤姐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刀杀进园子来,见鸡杀鸡,见狗杀狗,见了人就瞪眼还要杀人呢,外头正闹得不可开交呢!   黛玉听闻吓得腿软,一颗心仿佛不是自个儿的一样,跳到嗓子眼上了!   至于贾璐更是一愣,怎么?怎么这事还发生了?赵姨娘被软禁了还能出幺蛾子?这宝玉不是没被贾环用蜡油烫着吗?怎么,怎么还会惹上这大霉?   黛玉颤颤道,“快,我要去瞧瞧宝玉和凤姐姐!”   说着便要出门,贾璐也一心想要过去瞧一瞧虚实,和黛玉相互搀扶这便要过去。   两人过去的时候正好慌乱着,贾赦、陈氏、贾政、王夫人、贾珍、章氏并贾琏、贾蓉、贾蔷、薛姨妈、薛蟠一等主子,还有周瑞家、林之孝家的一干家中下人丫鬟媳妇都进园子来探望,男男女女,你推我嚷的,越发成了集市一般了。   奈何贾母年迈,陈氏威望不够,就是管得了家下人也管不了家中亲属,王夫人更是恨不得哭死在宝玉身上了。   无奈只有匆忙从衙门里回来的贾琏重操旧业,重新收拾起来,只是多年不曾碰庶务了,便是之前他也是管着外头,从不管里头的,忙得昏天黑地,也忙不过来。   家中那些少有些脸面的更是七言八语,你提一个主意我提一个主意,正经一点的说赶紧请太医去,或有些名望的京中大夫,有人瞧着宝玉和王熙凤像是中了邪的,恐怕平常医师不得用,有说送崇的,有说跳神的,有说请玉皇阁张道士来捉怪的,还有说请马道婆来做法的,一桩桩一件件的。   贾母等人早已慌忙没了头脑,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赶紧让贾琏找了这个找了那个去,贾琏也不过是一个人两只手、两条腿,哪里忙得过来,再一个想这些个名人匆忙之间也不好请,更是急得他满头大汗。   闹了半日,求医祷告的,百般医治也不见得好,到了晚间,各亲属一一回去了。   众人渐渐散去,贾母年迈,一日下来也是筋疲力尽了,被贾赦贾政兄弟两好生给劝了回去,便是王夫人哭了一日,眼睛也睁不开来了,也被架了回去,众姐妹也一一抹着泪告辞了,好在宝玉虽寻死觅活,或是身子弱,不大闹腾,怡红院才渐渐安静下来。   袭人又瞧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宝玉,见他还在说着胡话,抹了抹眼泪,帮她掖了掖被子,吩咐晴雯麝月好生看护着,自己到了外间,这个时候贾璐和黛玉还在着,强笑着道,   “姑娘们也劳累了这么久了,何不回去好生歇息一二,宝玉他最是爱护姐妹的,若是让宝玉好了,你们反而倒了,只怕他更是不好了。”   黛玉抽噎了一声,她本不是什么身子强健的,撑了一日下来也有些受不住了,听着袭人的劝,也打算回去了。   这时贾璐却道,“白日里,宝哥哥这边忙忙碌碌,人来人往的,他们又是长辈,我们虽跟着瞧了宝哥哥,却没细看看,如今趁着没人了,我想再看一看。”   袭人虽疑,但也没拦着,领着她们进去了,屋子里,晴雯和麝月两人都在床沿上守着,见两人进来,虚虚见了礼。   贾璐和黛玉两人凑近了瞧,贾璐还好些,黛玉又有哭腔出来了。   “这宝哥哥这儿,往日可曾有过什么人来过不曾?或者宝哥哥出去见了什么人了?”   袭人声音有些沙哑,却也熟练,恐怕这样的话她也不是第一次回了。   “宝玉自从去王家参加了王家舅妈的生辰宴,晚间又去了你们暖香坞,他又喝得有点多了,晚上早早睡了,第二日早上起来便喊头疼,懒懒的不想出门,便在家里呆了两日,今日还好些,还说要去见姑娘们呢,正说笑着忽然就要死要活了。期间除了宝姑娘来过一回,旁的并无人来,只是宝玉是个散漫的,又纵着那些小丫头们,或是有其他院子里的丫鬟们过来玩耍也未可知。”   贾璐沉思片刻,道,   “宝哥哥这病症倒是不像病,仿佛是被人使了肮脏手段一般,只是咱们府里日常供着各色菩萨娘娘,又有祖宗先辈保佑,等闲手段不会是到我们身上,便要借个东西来挡一挡,或是人偶,或是剪成人形的纸,然后或写上生辰八字,或附上一些当事之人的身上东西,或小衣、或头发、或指甲的,你们或许可以仔细瞧一瞧,家里可曾多了或者少了什么的?”   这宝玉一病,最担忧的莫过于王夫人,但最害怕的却是袭人等一众贴身伺候的下人了,之前可人不过打翻了茶碗就被王夫人给赶了出去,要是宝玉有个三长两短的,她们都不一定能全须全尾得出去了。   这袭人等人这一日担惊受怕,哭肿了眼,如今宝玉还需要他们,太太等人也顾不上她们,一些小丫鬟们更是吓得开始敲钟念佛了,便是袭人这等沉稳的人物,也吓得不轻。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可怜可恨   听得贾璐提得主意有些道理的样子,急脾气的晴雯第一个没忍住,当下站了起来,四处寻搜起来了。   袭人瞧着她没头没脑的样子,赶紧拉住了她,道,   “晴雯你先等一等,便是要找你一个人这么乱翻也不是个事儿,何况宝玉还睡着呢,你将他吵醒了可如何是好?”   晴雯两只眼肿成了核桃,声音却依然高挑,“这不行那不行的,宝玉还要不要好了,我心里头慌得很,难得有个主意,听着靠谱些,便是让我找找又如何!”   麝月也赶紧拦了,道:“袭人姐姐的意思不是不让你找,只不能没个头绪,咱们这屋子多,让小丫鬟们分了人,然后逐个房间寻去,宝玉这边离不开人,我们还是在这边好生守着。”   晴雯可没这个耐心,让麝月和袭人在屋里守着,自己风风火火出门安排去了。   袭人麝月向贾璐黛玉歉意一笑。   贾璐心知这应该还是马道婆的手段,书中曾经写过是她拿小鬼纸做得法,只是不知道这纸是不是放在宝玉这边,若是找着了那有如何处理?总不见得烧了吧?万一再把宝玉给烧死了,那可如何是好?   贾璐心中思绪万千,旁人并不知道的,黛玉瞧着他们忙乱,自己拉着贾璐寻了一处坐了下来,黛玉虽然也伤心,但有了时间缓和,又不比袭人等人没了理智,倒是有心思好奇看了一眼贾璐,这样隐晦的脏事情,她这个深居内宅闺秀怎么会知道的?   自她从南边回来,见到这个璐姐儿变化也太大了些,不管是之前帮衬睿哥儿找书院,还是对环哥儿的提点,还是现在给出的主意,都是有理有据,稳妥体贴的,母亲的去世对她的打击和成长有这么大的影响吗?不尤多了几分心疼。   半个时辰过去了,怡红院的众人恨不得将整个院子都翻了过来,还是没寻着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便是连宝玉都被翻了过去,寻摸了一便床褥,众人又是累,又是心灰意冷,个个坐在地上大喘气了。   贾璐见着众人不好意思,白白忙活了这么半天,也不好意思,便告辞离开了。   贾璐黛玉两人并肩回家,贾璐沉默不语,她暗自思量,这肮脏东西既然不在院子了,那又去了哪儿呢?   “璐姐儿可是还要去琏二嫂子院子里去瞧瞧。”黛玉见她神思不定,问。   贾璐摇摇头,“不去了,宝玉这边查不出什么,到了二嫂子那边恐怕也查不出什么,况且也不合适。”   现在深更半夜了,王熙凤和贾琏又是年轻夫妻,两人同居一处,这贾璐,便是同族的兄妹过去也有些不合时宜了,更别说是黛玉这个外姓的表妹了。   两人无话,一路回了家。   第二日,史家、陈家各处亲眷也一一来瞧了,将前一日所述的主意也都一一试了还是没用,这两人越发糊涂了,身子发热,不省人事,在床上乱说,到了夜里更严重,下人不敢多碰,只能将二人都搬到了王夫人上房里,贾母、王夫人等人围着哭,寸步不离,上下都不安。   贾赦还在寻医觅药的,贾政倒是先放弃了,说是儿女之命全是天数,随他们去吧,贾母听闻之后,给了他一杖,骂了他没良心不知亲缘的东西。   几日下来,宝玉和凤姐越发不成样子了,下人们更是议论纷纷,说了不得得准备后事了。   某日过了午后,贾璐寻了个空档走了出来,深深吸了口气,她已经在里头呆了几日了,里头众人云集,又是哭又是闹的,气味着实难闻了些。   这贾府的规矩,若是主子病了,尤其是那些个要紧的主子,便是不能进去瞧上一两眼,也得在外头守着,好表一表自己的心,所以这阖府的下人,只要没有正紧事儿的都去王夫人院子里候着了,乌压压的一群人,连带着有活的人都跟着没了心思,人心浮动。   贾璐年纪小,那边人又多,瞧着王熙凤和宝玉这一对叔嫂真的不大好了,她虽然知道还有那个一僧一道,只是将命运寄托于他人,尤其是知道这一僧一道可是“偏心”的人,便想着自己去查一下。   这两日她已经让墨染打听了,墨染是荣府的家生子,人脉广,她探得几日前马道婆确实去了赵姨娘的院子,还呆了一会儿了,贾璐心中便有了几分底了。   如今正是午后,闲人又多数聚集在王夫人的院子里,所以一路顺畅,都没碰到人,便来到了赵姨娘的院子里,还没走近,就听着有争吵声传来,贾璐脚步一顿,擦着墙角悄悄听着。   “姨娘,你为何要做这般手段?这宝玉和琏二嫂子可惹你了?”这是贾环的声音,怪道刚才没有见着他,贾环不受宠,他随意走了也没人在意。   “我为了谁!你说老娘费这么多银子是为了谁,还不是你这个小兔崽子!”赵姨娘高亢尖锐。   “什么!你哪来的银子?”贾环一惊,他是知道的,赵姨娘自己的体己银子已经全部都花掉了,只有一些陈旧的衣裳首饰,值不了几个钱,荣府主子豪庶,看不上这个,要不然他们也不会饿得要去探春哪里打秋风了。   说到银子,赵姨娘气焰消了点,但又想着宝玉和王熙凤两个如今半死不活的,这银子花得值,反而昂头挺胸,道   “那银子不就是你带回来的,这银子留着也是白留着,现在瞧瞧那两个人的倒霉样,这银子花得不亏吧!哈哈!”   什么!原来这里头还有她的事情,贾璐大惊失色,怪道,怪道,赵姨娘被软禁这些年,哪有什么银子去让马道婆干活,竟然自己和黛玉才是罪魁祸首!她原想着是好心,却再一次让已经偏离的剧情回归了原位!   贾璐脚底下一软,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为什么?为什么!   里头还在争吵着,“姨娘,这是给咱们生活的银子,你将这都花掉了,咱们吃啥喝啥呀!”   赵姨娘哈哈笑了起来,“你还在意这点子银子,等你那个好嫂子好哥哥去了之后,这整个荣国府都是你的了,这金山银山的银子随你使唤!”   贾环气红了脸,“放你的屁,谁跟你说的这家私是我的,这家是赦大伯父的,赦大伯父有儿子,这荣府家私是琏二哥哥的,便是咱们这一房,没了宝玉还有兰儿呢!他才是正经的二房长子长孙,比宝玉还要尊贵些!”   赵姨娘瞠目结舌,“这,这,不可能!不都说是这荣府是宝玉的吗?宝玉没了可不就是你的了!怎么还有贾琏,还有兰儿?”   贾环见她实在说不通,一挥袖子,大步走出了院子。   只留赵姨娘在院子里自言自语,“不可能啊!不是说荣府都是宝玉的吗?除了宝玉,就是环儿的吗?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贾璐爬了起来,在院门口往里头瞧了一眼,赵姨娘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贾璐,似乎有了疯魔之症,摇摇头,一样离开了,心里叹道,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一僧一道   事情也算是明白了,宝玉和凤姐确实是赵姨娘让人做的,这人不用人说,定然是马道婆,甚至是自己和黛玉也在其中推了一把,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黛玉知道,不然她恐怕更受不住,还不能让王夫人知道,索性赵姨娘现在被软禁起来了,出不了门,也不会露馅了。   对于赵姨娘认为的除掉王熙凤和宝玉,家私就是贾环的,贾璐不由嗤笑一声。事实上,在贾家,或者说是在荣国府,像她一样想法的人并不少,阖府对于身份尊卑就没有过清醒的认识,积年的老奴才可以爬到主子头上作威作福,这主子之间,谁最受宠,谁最有能耐,就是府里金字塔顶端的人物,而这一切都来源于贾母。   或许贾母是一个疼爱子女的老母亲,老祖母,但她的任性偏心无疑给了一些野心家蠢蠢欲动的希望。   要不是贾母一味压制着贾赦,只管捧着贾政和宝玉,知道的人,道是因为贾赦贾琏扶不起来,所以荣国府未来的兴盛全看贾宝玉,所以贾母看重他,不知道的、糊涂的人还道是贾宝玉就是荣府的继承人呢!   有因就有果,如果不是贾母偏心妄为,宝玉只是一个二房的次子罢了,他的身份也就比贾环高一节,还不一定能和贾琮相比呢,这样的人又有谁会去算计?真的是一报还一报!   想到自己的好心白白办了坏事,贾璐也迁怒起贾环来,明明知道赵姨娘不是稳妥之人,还将银子给她,罢了横竖不管她的事情,她也已经通知了父亲了,尽了族人的提携之情了,其他的就看他自己的本事吧,反正她不会再多管他的事情了!   只是要救宝玉还有王熙凤,要么等一僧一道过来,要么就是抓了马道婆,让她自己解开这个邪术,否则别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是这一僧一道来无影去无踪的,当年他们没救成贾瑞,还被他们贾府报了官,通缉了这么久也没见个踪影,她可不认为自己的本事比官府还大些。   至于马道婆,她倒是可以找得到,只是马道婆向来在高门后宅里吃得开,手里掌握着不少后宅秘事,一来,自己没有证据就说是马道婆干得脏活,二来若是将马道婆掀开来,谁知道会闹出个怎样的满城风雨,如今贾家还在低调做人的时候,谁知道会不会惹上什么风波,到底值不值?   这样想着,贾璐慢慢走了回去,就见前头王夫人的院子里一片喧闹,听着有人喊“神仙啊!真神仙啊!”   难不成是那一僧一道来了,贾璐向前跑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这一僧一道人品如何暂且不论,但从他们的处事来看,确实是个有本事的,自己本来就不是红楼中人,要是被他们瞧见了,说不准就会被人道毁灭。   自己还是不要凑上去的好。   这般想着往旁边站了站,躲到了人群之中。   听着里头有人在喊,“好了!好了!”   贾璐心下一松,果然救了回来,突然头皮发麻,整个人似乎都被什么盯上了一般,猛然一抬头,见那瘦高个脏兮兮的道士目不转睛瞧着自己。   贾璐浑身的肌肉都紧张了起来,旁边热闹喧闹的声音渐渐远去,她只能听到自己胸腔中不停跳动的声音,脑海中似乎闪过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贾璐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两人早就已经离开了,贾璐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自己后背都已经湿透了。   这个时候焦茜找了过来,瞧着贾璐满头的大汗,拿手帕擦了擦,“姑娘,你这是去哪了,出门也不晓得和我们说一说,你都不知道,我们找你都快找得急死了!”   “没什么,里头发生了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不在里头,听着说是那一僧一道拿着宝二爷的玉嘀嘀咕咕不晓得念了什么,然后宝二爷和琏二奶奶原本亏损的身子瞧着好了许多,只是还没醒,说着要让太太在里头照顾,别的人一概不能入内,然后嗖的一声就没了踪影,老太太认为他们是神仙,吩咐着让太太照着办,然后让我们都散了。”   贾璐搀扶着焦茜,她现在还有些腿软。   “咱们回去吧!”   之后,贾璐回了暖香坞自是不提。   之前那一僧一道,来去自如,镇住了众人,只是这到底事关宝玉和王熙凤的性命,不好不重视,加上这两人衣着褴褛,担心会是江湖骗子,所以贾母还是让人去打听了,这两人别的不好打听,但是那个道士曾经在贾家出现过的,据说还害死了贾瑞,留下了案底了,这还是好打听的。   这一件事查出来之后,贾家众人更是闹了一场,各人都意见不一,有人说他们两人害命在前,还是一条贾家人的性命,谁知道会不会再害了宝玉和王熙凤。但又有人说,这宝玉和王熙凤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他们不来了,也只是准备后事了,这一僧一道,没要钱没要权,就这么对着宝玉的那块玉念了法,两人脸色都好多了,也不闹腾了,可见是个有本事的,何不听他们一听?   王夫人没了主意,一个是她唯一的儿子,命根子,一个是她嫡亲的侄女儿,两人都是她的至亲,如何能下得了决定,原该做主的贾赦和贾政两人,一个说好一个说不好,更是吵吵得厉害,到最后还是贾母她老人家做的主,就按了这两人说的做,死马当活马医了!   这边吵吵嚷嚷的,这一僧一道倒是跑了一两百里路了,那道士对和尚道,   “你怎么不让我把那个妖孽给抓了回去!你被瞧见这贾府众人的命格都有了更改了吗,若是不解决了她,说不准就完不成警幻仙子的任务了。”   那和尚胖乎乎的,又是一脸的笑意,瞧着就比那个拐杖破道士瞧着可亲一些,道,   “你道她这么一个小姑娘能做多大的事情?”   道士一惊,掐指算了起来,“这还真是,这贾家明明该是破家之象,怎么反而有嫁到中兴的迹象了?”   又细细算来,“这贾敬没出家?贾家的改变都有他的手脚,这贾敬也是个妖孽不成?”   胖和尚笑得跟弥勒佛似的,“这贾家一连出了两个妖孽,你难道还看不出什么吗?警幻仙姑也太自大了些,以为这小千界任她玩弄了?”   道士看向了天际,“莫非是这一界的天道?”   “快走吧,横竖我们做我们的事情,跟天道对上还是让警幻上吧!”   随后两人加快了步伐,转瞬就不见了踪影。   本书不带玄幻啊,这里一僧一道就是顺便解释一下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如何是好   过了些时日,荣府众人提着心,直到王夫人出来说是两人大好了,众人才放下心来,贾母等人更是欢天喜地,让人摆了酒,去去晦气。   贾母正要让人去请宁府的人过来吃酒,就听着贾璐来请辞,说是家里要除服了,所以要家去了,贾母才想到这韩氏去了也有三年了,这本是人伦大礼,贾母也不好相拦,便让她回去了,只道了声可惜。   这日,朝廷之中再起了风波了,当今和上皇再一次争吵了起来,当今和上皇的关系如今越加激烈对抗了,朝中每一个人都绷紧了身上的弦,哪怕是游离于权力之外的贾家也是一样,因为这次这事多少与他们贾家有关。   还是在那个荣禧堂,这次没有别个旁支,只有荣、宁二府当家人,贾敬带着贾珍和贾蓉来了,荣国府中贾母、贾赦、贾政在,其他便是章氏、王氏、陈氏都不在这儿。   荣禧堂正厅内一片压抑的安静。   “叩叩叩”清脆的敲门声格外清晰。   “进来吧!”贾母喊道。   “吱呀!”一声,门开的声音格外刺耳。   从外头进来一个年轻公子,来人正是贾琏,贾琏似乎并不意外荣禧堂内长辈聚集,上前一一请了安,只是她如今面如土色,连请个安都差点摔了。   贾母急着了解真相,道,“你别跪了,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琏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发颤,“是,是那位秦姑娘。”   “说完整点。”就连贾敬此刻也藏不住得焦急了,忙道。   贾蓉渐渐起来了,贾蔷也有了能耐,贾敬为了避嫌给子孙让路,加上年纪大了,早在年前就告老还乡了,原想着只要在后头把握家族全局就好,谁知道临了了了,反而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奈何自己就这么退了下来,早知道再撑上一两年的。   让贾珍出去打听,贾珍虽然交际广泛,但都是些狐朋狗友,况且他只是捐的官,消息也没灵通多少,打听了半天也不过是些表面的消息,贾敬糊了他一巴掌,算是放弃了他了。   贾蓉刚刚受了官,在翰林院当差,连身边的人还没认清呢,也不敢让他打听。   至于荣府的两位老爷,一个是万年老宅男,一个是出了名的点卯相公,别指望着他们了。   没办法,只能讲贾琏拉了出来,贾琏在吏部考功清吏司主事,这个职位虽然不高,但油水足,接触的人又多,贾琏本就八面玲珑,在这里更是混得风生水起,听说吏部侍郎对他很是看重,有心提拔一二。   他也就是最好打听的人了,要他打听,贾母等人也担心他不知道分寸,将一些家族中的往事酌情告知了点他,要是以前,贾琏能参与进这样的事关家族前程的会议中来,恨不得跳到天上去,但今日才一听贾家先辈的丰功伟绩,差点吓掉了半条命了。   “这,秦姑娘正是当年那个秦业的养女,也就是咱们府上有意结亲的姑娘,当年宝玉曾经和她兄弟交好过,不过后来没了联系。   这秦姑娘这两年越发美貌了,招惹了不少肖小,加上秦家这两年失了咱们家的帮衬,这过得越发窘困了,然后,这个秦家姑娘便去投靠了镇国府的年轻诰命夫人,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被义德亲王瞧上了,然后镇国公太太,便将这秦姑娘配给了,配给了义德亲王,义德,义德亲王打算以侧妃相娶,皇上震怒,勒令义德亲王不得迎娶,命他闭门反思,但是上皇支持义德亲王,强势下了旨,让义德亲王迎娶,哦不,是纳了那位秦姑娘。”   “嘭!”一声,贾蓉摔碎了手里的茶杯。   和贾琏一样,贾蓉也是刚刚得知秦可卿身份的,更是知道,当年贾母等人有心要让他娶这位活菩萨的,吓得手都软了,拿都拿不住手中的茶杯。   众人都震惊于他们所听到的,半天都没人说话。   皇天菩萨哟!这秦可卿是义忠亲王的女儿啊,义忠亲王是义德亲王的嫡亲兄长啊,这秦姑娘可是义德亲王的亲侄女儿啊,这,这,这不是活生生的乱,那啥吗?   “咳,当年这秦姑娘的事情可有谁知道?”贾敬问道。   贾母抚着额头,这样的状况便是连她这个积年的老人家都没听说过,单单听着就觉得躁得慌。   “当年那群劫匪是死绝了的,我们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得知的,又过去这么多年了,想来没什么人不知道了吧?”贾母略显迟疑,她也不敢保证无人得知。   “那皇上为何如此暴怒呢?”贾蓉插话道。   可不是,若秦可卿只是普通的姑娘家,便是让义德王爷娶了那就娶了呗,徒有美貌而无势力,反而对圣上有好处,这应该是乐得同意才是,为何回如此反对,甚至对抗上皇。   “这镇国公府也不知是否知道?这镇国公府可是老牌子的国公府啊!”贾赦又问道。   是啊,还有这个镇国公府,当年贾代善新丧,贾家还算是顶尖的权贵,这镇国公府势力却从未有过损伤,当年老一代镇国公在的时候,虽然低调,但实力可不小,现在他还是义礼亲王的外家,当初圣上登基前也是野心勃勃的,他又会不会知道这事而故意为之?瞧这镇国公对自己原配嫡长子的,就知道他们没什么道德底线的。   “绝对要阻止义德亲王纳秦姑娘,这事当年咱们贾家牵扯太深,别人不知道可圣上恐怕知道一星半点,更何况还有个镇国公府,要是他们二位真结了亲,若是皇室察觉了,倒时候牵扯出来,咱么这一知情之人,恐怕上上下下全无活口了。”贾敬斩钉截铁道。   便是贾母也点了点头,当年的事情确实是他们做得太粗糙了,才遗留下这样子的祸根来,她还想着让荣国府好好得交给宝玉,让宝玉带领荣国府走向他爷爷在世时得风光,绝对不能让荣国府毁在她手里。   “这样的事情,咱们不可能直接反对,想皇上这么反对也没用,还被上皇直接下了旨意,不若我们让将消息透露给上皇?”贾母提议。   贾敬摇头,“不成,不成,这上皇最是好面子,若是让他知道了也不会收回成命,更何况他和当今如今正是矛盾激烈得时候,更加不可能向当今低头,最有可能直接赐死秦姑娘,然后掘地三尺将事情查个清楚,我们挡不了上皇的查证。”   “那该如何是好呢?” 第一百五十八章 贾蔷的本事   一边沉默半日的贾珍来了精神,他没什么本事,歪点子还是有一两点的,见长辈们为此事眉头紧蹙,心道彰显他能耐的时候了,道,   “老太太,父亲,这上皇不喜欢当今,但上皇喜欢义忠、义德两位亲王千岁啊,这秦姑娘又是义忠亲王的亲闺女,若是让义忠亲王知道了,这两位干上了,这上皇手心手背都是肉,那这秦姑娘算是过了皇家半个明路了,有着她亲爹护着,想死也死不了了,这秦姑娘一在,上皇就不可能大有动作,他只可能更深得将这事藏起来。”   贾敬听闻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起身走了两步,细细筹谋开来,这也不是没危险,万一上皇为了保住秘密就将贾家给灭了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勋贵向来互为姻亲,相互交好,又多是上皇他老人家的旧臣,一旦灭了贾家,其他家不说会有所忌惮,可能会在这紧张的时刻投向当今,只能盼着上皇投鼠忌器了。   可恨,当年自己回来得晚了一些,荣国府早就沾染了这麻烦,就是在走钢丝了,如今也只能赌上一赌了。   贾家几个当家之人在屋里商量着,外头宁国府里带来的护卫往屋子上头瞧了瞧,一只漆黑的乌鸦扑棱棱飞过,随后收回了目光。   半个时辰之后,在离荣国府不远处得一处豪门深宅里,这宅子高门深井大院子,从规格来看小了荣宁二府一等,但也瞧得出是一处勋贵人家得府邸。   如今正是午后,天气晴好,池中残荷,河边垂柳,这一处院子似乎许久没人清理了,杂草丛生,便是再美的景色也多了分凄凉萧瑟。   一座横亘在水面上的亭子中,一跪一坐有两个人。   坐着的正在独自下棋,根骨分明,洁白纤长的手指时而夹着黑子,时而夹着白子,端得是赏心悦目,却不见指尖下棋盘的纵横捭阖。   跪在他身边的黑衣人跪的挺直的身子微微颤抖,不敢动一下。   “说吧?”   “属下探得秦姑娘的事情确实是由贾家插手,如今他们商议这将秦姑娘的身世透露给义忠亲王,以中断义德亲王娶亲之事。”   “哦?”男子将乌黑的棋子轻轻捏起。   “既然他们有了注意,那么就助他们一臂之力好了,左右皇家不能出这样的名声。”   此人正是蒋子宁,他原是金吾卫的人,可以算是上皇的人,但是金吾卫如今处境尴尬,照理儿金吾卫早该在当今登基之时就将转交给当今,可是上皇不知为什么把这个自己选出来的儿子当作是贼一般,半点都不曾透露金吾卫的存在。   若是当今并不知道倒也罢了,可当今早已知道它的存在,在江南之时,甚至借助了它的力量,反而登基之后半点都不能碰了,偏生当今根基薄弱,在面对上皇重重打压之下,纵使名正言顺还是吃了不少得亏,好在这样的日子过不了多久了。   三月二十八,铁网山上打围,上皇精神奕奕,让人将义忠亲王从平安州请了过来,又汗了义德亲王等一众子孙后辈,兴致高昂,便是连贾敬这样的老臣遗孤都叫了过去,还命他们带上家属,贾璐刚刚出了孝,对这样的活动很是好奇,磨得贾敬同意了。   都是一些老臣权贵,安全变得格外重要,因为冯紫英去了南边,京都大营便由冯唐带着贾蔷前去铁网山上清理危险动物,以及围住猎场,保卫贵人得安全。   这贾蔷是勋贵出生,有得是钱,又会说话,加上贾代善、贾代化带得还有一些老兵在军营,多少受了照拂,在军营里可以说是风生水起。   但贾蔷一开始也是不顺利的,之前说过这贾蔷长得和贾璐相似,还更像那位老祖宗一些,他的长相在女子身上自然是倾国倾城的,但若是在男子身上就有一些男生女相了,当初刚来军营的时候被不少人瞧不起,贾蔷虽然长着一张好欺负的脸,内里却是一个暴脾气,撸起袖子握着拳头上去就跟人干了起来!   一开始被揍得满地找牙,后来渐渐的,家族的优势显现出来了,宁国府荣养着众多的老兵,还是上过战场的老兵,虽然现在缺胳膊断腿了,但经验还在,还都是杀人的经验,下起手来黑得很,贾蔷在他们得教导下进步神速,还有各色药材补品不要钱似得往他肚子里塞,便是个蠢材也能学成了,更何况贾蔷了。   贾蔷正经的老师是冯唐冯老将军,后来推荐他参与了京都科举之时的日夜巡查安保工作,这工作看着简单,但一需要吃苦,日夜换班,贾蔷可以说是国公府里的公子爷,谁也没想到他竟然忍了下来,没有喊一声苦。   二则京都科考人才聚集,更是鱼龙混杂,自认有些能耐的人都来京都混一笔,这些人脑子活,有本事,不比愚民好糊弄,又不好随意将人赶出去,就需要一个手段高超的人来压制他们,这贾蔷面上笑得跟花似的,底下的手段是一点都不漏,任务完成得圆圆满满。   就这样,贾蔷渐渐进入了有心人的眼,这一处围猎,来得不是皇孙贵族就是朝廷重臣,就算是贾蔷,一个边缘化的宁国公府的旁系公子哥儿,都不曾见到的大人物,军营中为了这点子能够在贵人面前露面的机会可以说是快要打成狗脑子了。   谁也想不到这么重要的任务竟然就落到了这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身上,但打又打不过这个美人疯子,比背景,人有冯将军,又国公府作靠山,谁也不敢说这靠山不够硬的。   贾蔷既然得了这么好的差事,又是高兴又是兴奋,下定决心好好干,前些日子瞧着贾蓉的风光都瞧够了,谁说从武没有从文好了,像是王子腾大人就是他们一群从武的勋贵们的榜样,如今勋贵没落,不是转外戚就是转文职,只有这王子腾反其道而行之,追寻先辈的脚步,练武从军,如今越发显赫了。   这样想着,贾蔷一个栏杆一个军营得检查了过来。   来到前头一处小树林,这种林子的围栏最是难弄,原些就是草木丛生的,围栏爷是草木制成的,有些个大兵为了省事,不过随意扎了扎,若是自己不好好瞧着,什么时候从外头丛林中跑进来一个黑瞎子,那可就成笑话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贾敬烦恼      顺着栏杆细细检查,忽然眼前一亮,这一处高大的树木逐渐稀少,手中摸了空,这一处围栏在这里就断掉了。   “这是怎么回事!在这一处空旷地带反而没有了围栏,你当我是傻子哄呢!”贾蔷回过头对这么一粗布短打的大兵骂道。   大兵并不是单纯的大兵,他只是后勤维修的匠人,并不参与军营训练和演习,匠人本就身份低下,知道这一位年轻小将不仅家世出众,更是得了上头的看重,诚惶诚恐讨好道,   “爷,您是不知道,这一处虽然开阔,却不是人能走动的,你瞧那一处。”   贾琏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正是那一片空旷地带。   “您瞧,那一处是不是比别的地方绿一些,还有有一些水潭?”   贾琏瞧着确实如此,他在军营中经常听老兵说过个处地形皆有所差异,只是他从未听见过,还当是老兵瞎吹牛,莫非这一处有什么说法不成?   “这是为何?”问着贾琏便凑近了一些,想要仔细瞧一瞧,被匠兵一把给拉了回来。   “爷,您可千万当心着点,这一处可是沼泽地,传闻沼泽之中有水鬼,一但落入其中,就会被水鬼拉进这泥里。”匠兵一脸后怕。   贾琏最不信这些牛鬼蛇神的,不过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往后头退了退,对他的亲兵道,   “你去猎一兔子来。”   这铁网山上别的不多,这些小兔、小鹿之类的多的是,还笨,都是特意养着的,一个冬天下来又肥又壮,还跑不快,专门给那些养尊处优的贵人打着玩的。   如今正是春末夏初,现在正好是那些动物们繁衍生息的时候,按照老人们的说法,这个时候最忌讳打猎的,但贵人们起了心思,没条件也得创造条件。   铁网上不大不小,不高不低,也没什么特色的地方,唯一的好处是离京都近,占地广,经常有一些闲的蛋疼的纨绔子弟来这里打猎,他们可不管什么繁衍不繁衍的,只知道没猎物了,不高兴,所以铁网山干起了这个冬天养畜的勾当了!   这次只不过是多了些客人,索性将所有养的都发了出去。   不一会一只肥硕的兔子就被抓了回来了,贾蔷拎着耳朵往那一处空地扔了过去,那兔子蹦跶了两下,渐渐陷了下去,越是挣扎越是陷得深,真的就像是有水鬼在扯它一样,贾蔷又退了两步,想到身边还有下属跟着,强制停止了。   “咳,既然如此危险,不拦就不拦吧,不过记得回去做个标志,每隔十米竖上一个,我们知道这一处危险,但其他贵人可不知道,要是他们陷下去了,可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觉了。”   “是。”那人应下了。   贾蔷随后又去了其他的地方巡查去了,那个匠兵留了下来,随后一个徒弟模样的人凑了过来,道,   “师傅,咱们真竖个牌子?”   “废话,他都说了还能不竖!”   “可,可是爷的计划咋办啊?”小徒弟焦急问道。   匠兵不复在贾蔷面前的卑躬屈膝,一脸暴躁,   “老子咋知道怎么办,通知主子去呗!”   “你说这个公子也是吃饱了撑的吧?一处一处来查,也忒显得慌!”小徒弟抱怨道。   匠兵踹了他一脚,“还啰嗦!还不干活去!”   小徒弟被匠兵踹了个踉跄,不敢啰嗦了,手脚利索得往那沼泽地跑了过去,若是贾蔷还在,非得目瞪口呆不可,只见这小徒弟一蹦一跳,跟个猴子似的灵活利索,左一步右两步,就这么顺顺利利通过了令人闻之色变的沼泽地。   匠兵并不意外,回身朝着贾蔷那边跑了过去。   京营的兵将一直都受着朝廷最好的供奉,受着最严苛的训练,要不是这次狩猎的人身份一个比一个高,甚至两代皇帝都在,也轮不到他们出手,不过两日,就都清场完毕了,围栏也都设置好了。   这日,晴朗而开阔,万里而无云,一辆接着一辆的马车浩浩荡荡从京都大门朝郊外开去。   荣宁二府都属于上皇旧臣,也都被好兴致的上皇喊了出来,宁府贾敬高老在家,他是推脱不了的,至于贾珍夫妇和贾蓉都留下了家里,铁网山鱼龙混杂,宁府还是离远一点好了,只带了贾璐一个人,哦还有贾蔷,不过他要值班定是要去的。   荣国府人多了些,贾母身为贾代善遗孀,贾代善又是上皇心腹旧臣,上皇千叮咛万嘱咐若是老人家身子还好,就出来透透气,荣国府自从贾代善死后还没有这么风光的时候呢,谁说老太太不爱出门的,要不是家中两个儿子都没什么出息,她嫌弃丢人,不然出门出得肯定比一般太太还利索些。   这不,上皇给足了她面子,带着孙子孙女就应下了,所以荣府去了贾母、贾迎春、贾探春还有宝玉,贾赦不愿意出门,贾政、贾琏说有公事,两人都不去,黛玉还在守孝也不出门。薛家是紫薇舍人之后,也算是旧臣之后,薛姨妈母子三人也算是打了个擦边球,也跟着一块去了,因着两府去的人少,索性就安排了两辆,一道走了。   说起来,这荣宁二府这些年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贾敬原想着和荣国府撕掳开来,塞进去一个媳妇算是尽了他宁府的情了,但有的时候真的是造化弄人,越是想离远着些越是不能离开,反而还得凑上去。   他原先只道是这荣府女人会惹事,这男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原先这一府踩四条船的事情就不必说了,这皇家的事情是好惹的吗?自己躲得远远的还来不及,又怕他们惹事,只能死死盯着。   璐姐儿她娘去了,贾母借着教养问题将璐姐儿给带了过去,关键是有教养之名却无教养之实,不过往大观园里随意一塞,能学到什么东西!   这也倒罢了,横竖璐姐儿也不需要从她那里学些什么,瞧瞧她瞧出来的几个子女,没一个有什么出息的。   最令贾敬麻烦头大的就是那个秦可卿了,可恨他当年回来晚了,没能阻止,自己也没当个回事儿,当今登基之后便是荣府也与秦家断了联系,谁能想到这个姑娘还能闹出这么大的风波来,想到前世她陷入了爬灰的丑闻之中,这一世也是差点就要和她的亲叔叔,那啥了,就连贾敬都觉得无语,这姑娘怎么就和这档子事情撕不开呢?   可偏生之前荣府做事大大咧咧,连个首尾都不知道收拾,现在惹出事情来,自己还得跟在后头给他们擦屁股!   “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一句没头没脑的诗突然出现在贾敬脑海里,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首诗,不知诗名,却莫名得觉得熟悉。   这前者说得怕就是那位秦姑娘了,贾敬也是见过她的,不过是在前世,她和贾蓉成亲的时候来拜见过他,就是隔了几十年了,他还是记得这个秦姑娘出众的样貌,就是他这样一心侍奉祖师爷的人都看愣神了,怪道是,红颜啊!   后面两句莫不说的是荣府和宁府?   “不肖?”想想荣府的几个男人,是挺没用的。   “造衅?”那个姑娘吗? 第一百六十章 娘娘来了   车多缓行,明明半个时辰的路硬生生走了一个多时辰,等待缓缓停了车,贾璐掀开门帘就跳了下来。   这开阔的草原,这朵朵的白云,这一碧如洗的蓝天,这远处连绵的山脊和葱翠的丛林,这,咳,五颜六色的帐篷是怎么回事啊!   开阔平坦的平地上扎起了摸约数十个帐篷,边上靠着一处活水溪流,有大有小,往里头眺望,最中间是两顶黄色的巨大帐篷,这两顶帐篷有规则地周围着一顶顶规格各不相同的帐篷,这些帐篷奢侈华丽,风格迥异,到了外圈,帐篷扎得没有什么规则了,零零总总的,有的靠的近,有的靠的远,大大小小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璐姐儿,你在瞧什么呢?”   贾璐回过头,见贾母搀着鸳鸯的手,踩着脚下的人肉凳子,缓缓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贾璐看着眼皮抽抽,不仅是她,整个宁府都没有人踩人肉凳子了,贾母养尊处优,心宽体胖,得有百十来斤了吧,这跪在地上的小厮瞧着年纪也不大,也瘦削,这样的场景让她瞧着有些头皮发麻。   赶紧凑到了另一边,搀着贾母赶紧下来了,道,   “祖母,这下人摇摇晃晃的,别把您老人家给摔着了,我刚刚瞧着都害怕,您还是踩着凳子下来吧,这凳子四条腿稳固不是?”   贾母似乎心情不错,道,“我还以为你要我老人家和你一样跳着下来呢!”   贾璐撒娇道,“怎么可能呢老祖宗!我便是把自己当凳子也不能让您跳下来啊!您可别冤枉了我。”   “好啦,当时谁不知道是你心疼那小子了,鸳鸯,你去拿个凳子去,让姑娘们踩着凳子下来,省得她们妹妹说她们狠心!”   “老祖宗,分明是您老人家怜老惜弱的,我只关心您摔着了,您自个儿想到那个小子身上去了,哪有我什么事儿!”   随后转头对那个当凳子的小厮说,“你说是不是?”   那个小厮也是机灵的,连忙磕头道,“正是呢,小人多谢老太太关心,老太太慈悲心肠,长命百岁!”   贾母被这两人哄得笑得合不拢嘴。   这一边姐妹们踩着凳子,一手微微提着裙摆,一手被自己的丫鬟搀着下了车,端庄大方,仪态万千,倒是不愧是侯门公府的女儿。   贾母指了指迎春、探春两姐妹,对贾璐道,   “你瞧一瞧你的两个姐姐,是怎样走路的,你在瞧一瞧你,你也不小了,这里贵人聚集,说不准将来就会有你的夫家呢,以后可要庄重点知道吗!”   后头一辆马车坐着薛家母女三人,薛姨妈带着宝钗走了过来,正好听着贾母再教训小孙女,薛姨妈帮衬了一把,   “老太太,这璐姐儿还小呢,不在乎这个,再一个我听说这京都的贵女们不像是我们南边来的丫头,拘禁得很,骑马打猎什么的也都是有的。”   “亲家太太哪里知道,这姑娘家在家的时候自然随她们玩去,我也不在意这些,便是上房揭瓦也随她们去,只是她们一个个年纪都大了,这在外头好歹装出一个乖巧的模样来,也好哄哄人!”   又对贾璐道,“你们在家里怎么玩我可曾管过你,像你这样的门第这样的出身,还有哪个像你一样在外头都不注意仪态的。”   贾璐正被贾母训得脑袋都抬不起啦,打眼一瞧远处一个火红的身影跑了过来,咧嘴一笑。   贾母原本被她哄得开心,也没多生气,不过随口一说,后来薛家姨妈来了,碍于有外人在,不好自己打嘴,又多说了两句,贾璐求个饶便完了,可是这贾璐不仅不求饶,反而笑了起来,贾母真有两分生气了。   “老祖宗,我可不是唯一一个,您老人家也别急着训我,还有一个呢,你等她来了再一起训,也省了您的口舌了不是!”   贾璐正说着,那边一个火红的影子就一路奔跑来到了众人身边,一把抱住了贾母,   “老太太,您可算来了,我可等你好久了!”   贾母被她一撞硬生生后退了几步,还好她减了速,后头还有鸳鸯扶着,没有摔着。只是刚刚还说不会有人像贾璐一般的不端庄了,转眼就来了一个疯丫头。   来人正是史湘云,她长得英气,不似一般女儿家娇弱,又蜂腰猿背,鹤势螂形,楚腰纤细,宽肩膀,修长体型,往常最爱穿男装,大声说笑,这也是贾母往常最爱的,又因着她不是长住贾府的,平日里疼她跟什么似的,这会子可算是打脸了。   薛姨妈并着姐妹们一哄而笑起来。   史湘云被她们笑得莫名其妙,“你们在笑什么呢?”   贾璐也笑,拽着她的胳膊,“没笑什么,好姐姐你可算来了,老太太也想你了,刚刚还说到你了呢!”   众人又笑,可不是说到她了,顺便在训一顿!   史湘云可不知道她们打的机锋,听着老太太想她了,又凑了上去,搂着贾母的胳膊不松手,“我也想老太太了!”   薛宝钗笑着,手肘轻轻锤了一记贾璐,道,   “璐姐儿如今跟着林妹妹住,现在倒是越发学会了她的贫嘴了!”   众人正说笑着,那边贾敬带着宝玉和薛蟠过来了,他们没有坐马车,都是在前头骑马的,三个男人正好代表三家,他们在前头安排好了帐篷才过来的。   贾敬拱手向贾母请安,一众女眷纷纷侧身让开。   “老太太,咱们都安排好了,行礼什么的也都送过去了,咱们三家住一起,因着人少就分了两顶帐篷,正好男的一顶,你们女眷一顶,只是委屈了老太太和薛家姨妈了。”   贾母看向薛姨妈,她是客,还得看她的主意。   薛姨妈摇摇头,道,“我们都不是挑剔的人,能和老太太居住也是我们的福气。”   贾母听着薛姨妈没有意见,便道,“既然姨妈没意见,那就这样办吧!”   “你们是在哪儿,我们在那儿,可是住在一处?”史湘云指着中间一圈的地方。   史家一门双侯,又正当职,住得离两位圣人近一些,只是贾家已经离开中心权力圈子很多年了,这怕是不一定能在那边住着,贾母忧心想着。   “咱们与史家本是姻亲,离得也不远,隔了三个帐篷,咱们刚靠近当今的帐篷一点,听说是娘娘特意吩咐离得近一点。”   贾母一喜,“娘娘也来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奇葩史家   “正是,娘娘今日也是伴驾过来了。”贾敬回道。   贾母长舒了一口气,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祖宗保佑,娘娘平平安安!”   听闻贾元春伴驾,众人都是一松,贾元春既然能伴驾,可见她在宫中还算受宠,贾家受邀前来,心里却没什么底气,其他人家都有伴驾的大臣,贾家几个当值的男人,没有一个满足伴驾要求的,都在京都守着呢,三户人家,不是老的就是小的,他们又算计着一些事情,没个撑场面的人,便是贾母心里也是慌慌的,好在娘娘在,也好帮衬一二。   薛姨妈在一边凑趣道,“还是老太太有福气,出门来玩玩还能见到孙女去!只是不知道咱们可有机会拜见娘娘?”   贾敬回,“不在宫里,在这外头,规矩不是很多,想来是可以见到的,只是现在个帐篷都在忙着收拾呢,娘娘也没时间来见人的。”   薛姨妈忙道,“这倒是无妨的,这舟车劳顿的,娘娘也该是好好休息的。”   贾母听着点了点头,又问,“那我们可是能去帐篷了?”   “这是自然,侄儿先吩咐人将你们的帐篷收拾干净了,只是家下人还在收拾行李,有一些忙乱,恐怕会冲撞了老太太。”   贾母理解道,“出门在外,总有不方便的时候,这没什么的。”   一边史湘云听着他们帐篷还没收拾好,眼前一亮,“老太太,我们家的帐篷收拾好了,咱们可以去我们那里!”   史家是贾母的娘家,贾母嫁入贾家得有六七十年了,年轻的时候还会回娘家几趟,后来她兄长没了,只剩下三个侄儿,她又没了丈夫,懒怠出门,之后年岁更长辈分更高,一向都是史家三兄弟来见她的,她倒是许久没有去见见他们了。   这样想着也心动了,道,“横竖帐篷还得收拾,去见见你叔叔和婶婶也好。”   又对薛姨妈道,“姨妈便也和我们一起去吧,就当是去见一见亲戚。”   薛姨妈自然是愿意的,贾、史、薛、王四家多年的世交老亲了,以前是贾家领头,现在是王家和史家领头,薛家这个商户人家从来都是用金钱和姻亲交好另外三家的,同时贾、史、王早早就搬到了京都,唯有薛家居守在金陵多年,和其他三家不是很亲近,尤其是史家,在薛姨妈这一代就断了姻亲了,相互之间更是疏远了很多,能得这么一个亲近的机会,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早在来京的时候就想去拜访史家老爷和太太的,可惜一直不得空,既然能有这个机会,也好让蟠儿和宝钗见一见老亲,省得他们年轻,倒时候连亲戚都不认得,闹了笑话了。”   薛宝钗羞涩一笑。   薛姨妈同意了,贾母又问贾敬,“敬儿可要一起去?”   贾敬摸了摸胡须,道,“侄儿放心不下老太太,还是一起去吧!”   贾母有感他的孝心,道,“便是回我娘家,有什么放不放心的。”   既然商量妥当了,一行人便在史湘云的带领下,往那处去了,路过两顶相近的帐篷,一大一小,大的奢华些,小的朴素些,来来往往的人也熟悉,都是家中用惯了了的媳妇婆子,吴兴登和他媳妇正领着人将贾母和姑娘们日常用的东西送进去呢。   众人停下来看了一会,她们忙着也就不多瞧了。   越过三顶帐篷,来到了史家,史家人丁兴旺,控制了人数,两房人还是来了十来,占了三个帐篷,两房女眷各占一顶,两房的男人共用一顶最大的。   老早就有人来通知贾母要来了,史大夫人和史二夫人早就在帐门口等着了,见贾母众人来了,上前迎接。   “见过老太太。”两妯娌屈膝请安。   大夫人上去搀扶,鸳鸯让出位来,亲近道,   “老太太倒是稀客,当是我们的不是,应该听说老太太来了就去请安的,还劳烦老太太亲自过来一趟。”   贾母拍了拍她的手,道,“我们刚来,怕你们这儿忙活着,就没通知,还是湘云丫头过来,说你们这儿收拾好了,我才厚着脸皮过来瞧瞧你们。”   “瞧老太太您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吧,您老人家是从咱们史家出去的,咱们史家可不是女儿嫁出门就丢过门的,我们老爷都说,您是咱们还是咱们府里的长辈,让我们将您老人家当爹娘一般孝敬呢!”   两人说说笑笑就进了帐篷,不同于外头的奢靡风格,里面着实非常朴素,和一般侯府人家远不能相比,哪怕是寻常官宦人家都不能相提并论。   偌大的帐篷被分割成好几个好几个房间,用厚重的羊毛毡遮挡着,也瞧不出什么,正厅摸约一二十方丈,这里是见客人的地方,只在正对大门的地方摆了个类似于炕的软榻,上头不过一张案几,并几碟子的应季点心的,软榻正对的是一张大圆桌,周围围绕着一圈的香樟小椅。   旁的像是一般人家都会摆放的古玩字画的一概皆无,却有着各种各样的花卉绿植,似乎刚刚摘回来的,还透露出几分鲜嫩明媚来。   荣国府向来豪庶,一概都要求体面,迎春探春两姐妹也从未见到过这么干净的地方,两人面面相觑,不过这也不算什么,这薛姐姐家中也有百万之财,不也是将自己屋子收拾得跟雪洞似的,或许史家和薛家是一样的人品呢?横竖是老太太的娘家,也轮不到她们说话,瞧了一眼便低下头来,装作低眉顺眼的淑女样。   薛宝钗嘴角含笑,端庄得体,似乎里间的与众不同的装饰并无什么不同似的,一派沉稳大气的模样,余光却将这桌椅板凳都打量了一番。   她的母亲薛姨妈还算端得住,薛蟠一进屋子就是一脸的嫌弃,他这么多年经商,虽没赚什么钱,好歹还是知道的,这一屋子的东西恐怕还没他手上一枚扳指值钱!   贾璐上下打量着,这史家明明白白将大厅布置成这个样子,想来也不怕被人瞧,自己就是大大方方看好了,这史家看来是真的穷啊,想到红楼中史湘云还要自己做针线活,这史家拮据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她以为贾家奢靡浪费是如今勋贵的常态,谁想到还有史家这么一个奇葩!   贾敬知道多一些,这史家人多,真的是非常之多。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介绍   同样是依附嫡出支脉过活,贾家在京都有八房人跟着,像是前世贾芸、贾芹、贾菌等人都是依附于荣宁二府,接了两府的活挣一些银子,虽是族人更似下人。除此之外贾家其他族人都在金陵老宅,有田有产,再不济还有祖产,还算是能过活。   而史家呢?单单是在京都依附于两府的族人就多达二十房,而金陵老家人便是更多了,就连金陵那边流行的护官符中都说“阿房宫三百里,容不下金陵一个史”,史家有些能耐的又只有保龄侯史鼐和忠靖侯史鼎两个兄弟,但他们两个又不擅长经商治家,可不就是越过越穷了。   不过十来年前的史家虽然没有贾家、薛家富裕,也不至于这般艰难,这似乎是从史家老大去后开始的。   史大夫人其实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大夫人的,她是保龄侯史鼐的妻子,原先的二夫人,大夫人是史湘云的母亲,史湘云是史家正经的嫡长女,只是她的父母在她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就相继离去了,然后便是这二子继承祖上的爵位,三子突然被赐忠靖侯,与他们越加显赫的官爵相对的,便是他们日益艰难的家私。   这里头也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可惜的是,与八面玲珑四处交好的荣国府相比,他们宁府和这些老亲都疏远了不少,又过去这么多年了,谁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是贾母似乎也有感娘家的艰难,略有伤感。   一进帐篷,众人心思各异,气氛也陡然沉默了许多,史大夫人见多了这样的人,也不在意,大大方方请诸位坐下了,让人上了茶,道,   “老太太,我们这儿比不了你们贾家,也没什么好茶,不过是市面上常见的,这水倒是旧年里蠲的雨水,您老尝尝可还入口?”   贾母抿了一口,论甘甜醇厚,也不过一般,只是她喝惯好茶,猛然一喝这史家的茶,怎么都觉得有一股子消不去的霉味来。   不过沾沾唇就放下了,拍了拍她的手,道,   “就是家中艰难也好告知我一声,虽然贾家也不富庶,看在多年的老亲,也能帮衬一二。”   史大夫人并不在意,放开一笑,“老太太,咱们日子虽穷,但都是正正当当凭着爷们的俸禄过日子,安心又踏实。”   见贾母还要说些什么,又道,   “老太太,您放心,家中原不是特别艰难,只是家中孩子多,再过一两年又都要一个个的成家立业了,我们老爷说了,咱们当长辈的过得苦些也就罢了,但总得给孩子们留些东西,好让他们轻松点,便是大姑娘的嫁妆我们都一一备着呢!”   大姑娘说的就是史湘云,说到她的嫁妆史湘云脸一红,躲到了贾母身后了,虽然害羞,心里却松了口气,一直以来家中处境艰难她也是知道的,她年纪一日比一日大了,有没个亲爹亲妈照看,白白顶了史家嫡长女的身份,还真担心自己的嫁妆糊弄了过去,既然二婶当着老太太的面都这样说了,想来不会有差了。   说道孩子们,贾宝玉环顾四周,忙道,   “听说史家姐姐妹妹来了不少,怎么不见人呢?”   宝玉生性有一股痴性,别人在意的家产钱财,全然与他无关,进了帐篷面无异常,仿佛全然没有差别似的,史大夫人掌家多年,谁是真的不在意,还是装的,也有她的眼力在,贾宝玉一派纯真,史大夫人也是欢喜的。   “这便是宝玉吧?”史大夫人拉着宝玉近处瞧了,夸了又夸,   “果真如宝似珠,老太太,这样的宝玉您都藏着,今儿可算是让我见着了。”   宝玉一向是贾母的心头肉,史大夫人这一番夸赞可算是说到他心里去了。   “宝玉,还不见过你表婶。”贾母乐呵呵道。   宝玉上前行礼,“见过表婶。”   这个时候贾母才想起来还有其他人,撑着额头道,“真的是人老了,屁股后头跟着一串的人都给忘了,来来来,都来见见礼。”   他指着贾敬道,“这是我侄儿,也是贾家族长,他不放心我来,陪着过来的。”   贾敬拱手,“见过夫人,叨饶了。”   大夫人和二夫人忙起身还礼,“世兄客气了。”   “不知两位世弟在何处?”   大夫人回,“他们两个不是在圣人身边伴驾就是在执勤,我们妇道人家也不知道他们在忙些什么,倒是怠慢世兄了,改日定让他赔礼。”   众人闻此肃然起敬,这贾家也就一个女人在圣人身边,这史家有两个男人呢,更别说这薛家想将他们贾姑娘通过小选选进宫里去都不得,这样想着,就连一直坐不稳的薛蟠都规矩了不少。   既然见过了,史家家中又没个男人,贾敬也不好多留,便告辞出门了。   接着贾母又介绍了薛姨妈,“这是薛家当代主母,因着她和我那个不成器的二儿媳妇是亲姐妹,所以姐妹们都叫她是薛姨妈。”   史大夫人笑了,“老太太,这可是您的不是了,就许贾家和薛家是姻亲,就不许我们不是了,我们也是亲家!”   薛姨妈笑着称是,“正是。”   见贾母还有些疑惑,薛姨妈解释道,“老太太,您忘了,我的婆母是史家姑娘,也是您老的庶妹呢!”   贾母恍然,大笑呢,“正是,正是呢,真的是人越老越背晦了,竟然连这个都忘了,我那个妹妹去得早,我竟然就忘了,真是罪过了。”   众人笑后,薛姨妈和史大夫人、夫人见了礼,然后薛姨妈拉着自己的两个儿女道,   “这是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女,大的是哥哥,唤作是薛蟠的,小的是妹妹,闺名薛宝钗的,来,见过史大太太、二太太。”   薛蟠一进来就是满心满眼的不屑鄙夷,史大夫人见之不喜,也略略迁怒了薛姨妈和宝钗两人,并不多热情,客气道,“不必如此客气,叫我大表婶便可。”   之后贾母揽过三姐妹,道,“这是我那三个不成器的孙女,这是二孙女,唤作迎春,是老大家的,这是老二家的三孙女,唤作探春的,这是刚刚贾敬家的姑娘,名贾璐的。”   三个姑娘齐齐起身请安,若说贾家的男人不成器,但贾家的女儿家便是在京都也是极为出众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见面礼   史大夫人一眼瞧了过去,最大的那个肤如凝脂,体态微丰,温柔沉默,称为三姑娘的那个身形却最为高挑,和她们家湘云有几分类似,顾盼生辉,神采奕奕,最小的那个也是五官精致,娇憨可人的。   赶紧将人扶了起来,一一打量了,对贾母道,“老太太,还是您老人家会调教人,瞧瞧您的孙女,一个个竟都像是天上的仙女一般,怪道您那大孙女儿被封了娘娘呢!”   贾母听着心里舒坦,也是笑呵呵的。   这个时候贾宝玉插话了,刚刚长辈都在说话他不好说话,现在介绍完了,宝玉忍不住又问,   “表婶,不知史家姐妹们可有在?”   史湘云掐了他一把,“我就不是史家姑娘了,你这么问,把我当什么了?”   贾宝玉这时候才道自己犯了错了,赶紧哄道,   “妹妹别生气,你经常到我们家里来,我便是把你当嫡亲的妹妹看呢,这才疏忽了妹妹!”   史湘云听着这话,心中欢喜,又是笑了。   原先一问,史大夫人并不当回事,只是贾宝玉再一问,她便有些嘀咕了,这宝玉盯着他们家姑娘做什么,又见他和史湘云两个人打打闹闹,就和孩童一般,以为自己想多了,道,   “你们不巧,刚刚姑娘们结伴出去串门了。”   正说着,一阵莺莺燕燕的声音传来,厚重的羊毛毡门被掀起,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相互说笑着进来了,手里还个捧着一束花来。   一进屋子,就见里头坐着一圈的陌生人,还有两个年轻的男子,想到自己刚刚叽叽喳喳的丫头模样,不由红了脸,踌躇不敢上前。   史大夫人见她们这般,都是自家孩子,哪有不心疼的,帮衬道,   “还不快过来,见过老太太。”   众姐妹这才上来见礼,史家两房,总共六个姑娘,都是正当花期,和史湘云相差不大,怪不得史家要勤俭持家,要不然将这六个,哦不,是七个姑娘送嫁出去都难。   史家姑娘的颜值普遍没有贾府的高,最好的也不过是清秀佳人,但胜在活泼明媚,齐齐请安,贾母又是喜欢女孩的,拉了这个,不忘那个,夸了再夸,让鸳鸯一一送上见面礼。   薛姨妈有心讨好史家,见贾母送了,自己也掏了腰包,让身边的妈妈取了一份见面礼来,史家姐妹们自来拮据,收了两份礼也是欢喜,亲亲热热得围着贾母和薛姨妈说话。   倒是史大夫人勉强笑了笑,这里原是她的主场,在见贾家姐妹的时候就该奉上见面礼的,只是史家窘迫,原想着就这么混过去,没想到真巧姐妹们回来了,贾母和薛姨妈都送回了,自己也不好不送,咬牙忍了。   给二夫人使了眼色,好歹这里面也又她的闺女,她也得出出力呀,史二夫人就当没看见,厚着脸皮端坐一边,史大夫人脸皮不够厚,只能自己出了。   数了数人头,到底还是自己赚了,就这样宽慰自己。   贾母等人在史家帐篷里消磨了半日,到了天色近黑的时候,吴心登家的才来回,说是收拾妥当了,请老太太家去了。   贾母等人收拾回家了。   半路上,贾璐开了史夫人送的礼,锦囊还算精致,里面装着一枚镂空的银漆指环,瞧着有些年头了,这样的礼都送得出来?   或许是自己拿错了?贾璐又拉了迎春、探春和宝钗三人,迎春、宝钗素来温柔,探春也有意讨好于她,三人便任由她拆了自己的礼,打开一瞧,不是指环就是耳环,都是素面的,都有些陈旧了。   贾璐感叹道,“原先听史姐姐说她在家的时候要做针线活,还当是叔母不慈,如今真见了面,瞧着这史家恐怕真的日子过得不大好。”   迎春最是体贴,道,“往日里,史大妹妹大大咧咧的,我还当她是说笑呢,没成想是真的,只是女儿家素来都是要脸面的,将来咱们和她相处还得注意一些才是。”   薛宝钗摇头,“二妹妹心善,只是我想着,这湘云丫头既然请了咱们过去,就不怕咱们知道她的情况的,我们若是太过小心了,反而伤了她的心了。既然如此,我们既知道她的苦,就不妨帮衬一二,不过是些钱财外物,也不算什么,只是就像是二妹妹所说那般,别在外人面前说道才好。”   探春点头称是,“还是宝姐姐想得周到,我们便这样吧!”   这边姐妹几人在说着见面礼的事情,那边史家姐妹们也在说着这事呢!   “天哪!我这是点翠的簪子呢!这般鲜亮的颜色还没见过呢!”   “我这是累丝镶红宝石的手镯,这是纯金的,得有一斤了,戴手上都坠手!这薛家可真豪富啊!”   “你们快来摸摸,我这玉镯子是不是隐隐发暖,可是那暖玉?”   “真的,让我瞧瞧!”   “让我瞧瞧!”   一群姐妹们哄在一起,抢着摸摸那玉,只是如今她们正激动着,手里都在发热,哪里能摸出什么暖不暖的。   你摸摸我的,我碰碰你的,一声声欢笑声此起彼伏,比过年还热闹些!   “好了好了姑娘们!”史大夫人喊停了众姐妹。   “你们也知道家里头艰难,快把东西交上来吧,这般珍贵的东西可别被你们弄丢了去!”   就连史大夫人瞧着也眼热,她倒不是拿不出来,这般品质的首饰,她也有好几件压箱底的,但都有些年头了,不及这些个新。   姐妹们也渐渐消了声音,手里攥着那些东西不放,互相看着对方,都不说话。   一边史湘云悠闲喝着茶,原先她还乐呵呵得瞧着姐妹们开礼物,又见史大夫人连小孩子得见面礼都要收去,有些不平了。   她见惯了贾家的大方,看不上史大夫人的小家子气,她知道自家虽然窘迫,但向他们这样的勋贵,哪门哪户不都艰难,也不至于就穷在这个份上,她的这个婶娘最喜欢在别人面前装穷了,这样被人就不至于为了这钱财和她过不去,不然家中又不是没有奴仆,像他们这样的侯府,按照定例都得有几个,哪里还需要她们做针线活?   “太太,这既然是老太太和薛姨妈送给了姐妹们,那便是姐妹们的了,太太又何苦再收回去呢?横竖是几件首饰,您总不见得要拿出去当了花钱使吧!这要是让老太太和薛姨妈瞧见了,那可是几辈子的老面都要丢尽了!”   “你!”史大夫人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史鼐   史湘云是大姑娘,又父母双亡,他夫君的爵位继承的就是他父亲的,便是自己等人对她有一丝一毫的不好,她又不是忍耐得住的,非得传得天下尽知得,所以她也不大爱管她越发纵得她恣意妄为了。   正想说什么教训她一下,一旁当了半日锯嘴葫芦的二夫人开口了。   “大姑娘原说得有礼,嫂子,您不是没瞧见刚刚她们姐妹们那个高兴得样子,咱们家是困难,但还不至于到连小孩子的东西都要拿得程度,就让她们姑娘们高兴一回吧!”   二夫人又道,“这时辰也不早了,想着我们老爷也要回来了,我要早些回去了。”   说完不等大夫人回话,二夫人转身对她的三个闺女道,“还不快走,在这儿等着吃饭呢!”   “来啦!”三姐妹欢呼一声,跟着二夫人屁股后头就走了。   这大夫人倒是气个倒仰,她刚刚连个见面礼都不曾出过,现在倒来说我小气了,睁眼说瞎话也不是这样子的!   二夫人几人虽然得意,也不敢多留,匆匆离开了,让大夫人有话也来不及说了。   只剩下湘云,大夫人和她的三个闺女。   大夫人瞪了一眼惹事的史湘云,对她自个儿还得掂量掂量,但对自己的三个女儿就不需要掂量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将东西送过来。”大夫人喊道。   三个姑娘不敢不听,磨蹭着挪到大夫人身边,将各自的东西交了上去。   史湘云见她们几个那么没出息,“嗤”了一声,小声说了一句,“活该小家子气!”   只是帐篷帐篷不同于屋子,这里人又少,她的那点小声音反而非常明显,史家二姑娘,也就是大夫人的嫡女刚刚交了手里的东西,正不高兴了,偏逢她再一边幸灾乐祸的,二姑娘不敢对她母亲说些什么,还不至于害怕她这个孤女的姐姐。   当下怼了上去,   “你是不小家子气,天天住在贾府里,这些都是看惯的了吧?恨不得就再他们贾家住上一辈子去,有本事你去住去,他们家还有一个文肃公的闺女还有一个百万家私的薛姑娘,我看你能插得进去去!”   不仅是她,旁边两个姑娘也瞧不上史湘云死命扒着贾家的样子,又嫉妒她能天天看得到那些漂亮首饰什么的,不说帮着劝着,反而在一边挤鼻子弄眼睛的。   大夫人骂了一声二姑娘,“怎么说话的?”   嘴里骂着,眼里笑着,史湘云哪里还不知道她的意思。   自己好心帮衬,反而被她们给骂了,这算是怎么回事啊!她们是亲母女,就自个儿是外人,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了,史湘云不想在她们面前露怯,甩手便跑了出去。   穿过门帘的时候,冷不丁和别人撞了一下,来人正是她的二叔保龄侯史鼐,史鼐是个男人,又练过武,史湘云蒙着头撞向他反而自己站不稳了,史鼐扶了一把,好心问道,   “大丫头这是怎么了?”   史湘云一把推开他的手,挥泪便跑开了。   接着帐篷里昏暗的灯光,史鼐清晰看到了她脸上的泪痕,脸色一变,对一边的亲卫道,   “还不去追大姑娘!”   “是!”亲兵追了上去。   史鼐阴沉着脸走进了帐篷,二姑娘见她爹这样,挤兑走史湘云的高兴瞬间熄灭了,畏手畏脚不敢抬头看他。   史大夫人赶紧起身让开,史鼐大马金刀坐到了软榻,冷言问道,   “刚才发生了什么,谁欺负了湘云了!”   二姑娘身子一抖,越发不敢动了。   二姑娘是史大夫人的嫡长女,一向是她的心头肉,她知道事关史湘云的事情,她的夫君绝对不会轻松放过,为了她闺女,顶着史鼐的怒气,道,   “老爷,这时候也不早了,您也忙了一天了,不若我们早些吃饭吧?”   史鼐无视了她的话,再问了一次,“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   史鼐指着虽小的一个姑娘,她战战兢兢看向了二姑娘。   “二丫头,又是你欺负了大丫头了吗?”   明明是自己的父亲,但从小到大每回和史湘云闹了矛盾,自己的父亲总是回不分青红皂白就偏向于那个丫头,二姑娘不知从哪里来得勇气,对她爹怒吼起来。   “什么叫我欺负了她,她说我小家子气我能忍吗?她自小再那边贾府里过活,见惯了这些富贵珠宝,我没有!我不就是多喜欢了一点,她就说我小家子气,我回了她两句,她自己就哭了!爹,你可是我亲爹,你就看着她哭了就说是我的错,您到底是我爹还是她爹啊!”   “啪!”一鞭子抽在了二姑娘身边。   “啊!”   “彭!”   二姑娘尖叫着逃开,顺便带倒了一边的小椅,另外两个姑娘也哭喊着往一边跑去!   “闭嘴!”史鼐怒吼一声,他眼里似乎冒出火来,愤怒的脸扭曲通红。   摔倒地上的二姑娘腿上剧痛,这痛似乎唤回了她的理智,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见史鼐如此怒气,她反而不敢说话了。   一阵的沉默,史大夫人这个时候向这三个姑娘摆摆手,自己上前按摩这史鼐的头部,轻一下重一下,史鼐渐渐放松下来,眯着眼睛,三个姑娘趁这个机会,蹑手蹑脚逃开了。   她们再如何小心,还是逃不出史鼐的耳朵,史鼐等彻底安静之后,缓缓道来,   “你是不是也认为我偏袒大丫头太过了?”   大夫人手下一顿,“我知道老爷的意思,老爷是记着大哥呢!只是咱们也付出了太多了,家里的日子一日难过一日,难道就不能......”   史鼐伸手攥住了她的手,道,“不能,该是大丫头的就是她的,她已经没了爹娘了,她只有这些钱财傍身了。”   大夫人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就会这样,将手抽了出来,道,   “我知道了,便是家里在困难我也不曾动过湘云丫头的嫁妆,只是二丫头才是你的女儿,你好歹多疼她一些吧!”   史鼐没有回应她的话,反问了,“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夫人迟疑一下,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今日不是贾家老太太过来了,同行的还是薛家的太太,她们家富裕,送的见面礼有些珍贵,就在那里。”   大夫人指着案几之上刚刚收上来的珠宝首饰,又道,   “小孩子家家没见过世面,见到这么漂亮的首饰可不就花了眼吗,大丫头瞧不上,然后说了两句,二丫头又是个暴脾气,你来我往的,两人便这样吵起嘴来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心酸   史鼐取过一支老银鎏金点翠发簪**着,这样的东西虽然珍贵,但在他小的时候,她母亲的梳妆台上总有那么一两支,便是贾母出嫁的时候也收拾了一匣子,没想到到了他的孩子的时候,竟然为这而争吵起来,这就是对他的讽刺啊!   “这次狩猎,有不少世家豪门都派了自家的子侄过来,你好生挑一挑,咱们姑娘也大了,也该好生相看了。”   大夫人知道这次风波算是过去了,心下一松,只是。   “只是这大丫头不知道是个什么章程?可是那贾家?”   史鼐转过头,道,“你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胡话?”   大夫人道,“这也不是胡话,只是这大丫头一年大似一年,那边府里宝玉也渐渐大了,总得有个分寸才是。”   史鼐拍拍她的手,道,“你心细,便照你说的做好了。”   大夫人诧异,“莫非你真看不上宝玉?”   史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宝玉那小子是怎样我都不清楚,有人说他天资聪慧,有人说他天性惫懒,我又没见过他,何来什么看得上看不上一说,只是他身边一个姑表表妹,一个姨表表姐,那边老太太又没个说法,这么看,这宝玉却不是个良人。”   大夫人瞧着这宝玉倒是挺好的,为人仪表堂堂,今日和姐妹们相处都是尽让着的,瞧着他的性子也算不错,又在家中受宠,贾老太太这么看重他,想来未来分了家,家私也不会少的,这么一辈子的富贵闲人也是好的。   原想着若是大丫头看不中,或许自己的二丫头倒是能比得上,好歹二丫头还是保龄侯嫡长女,配他一个五品小官的嫡次子也是尽够了的,只不过着老爷看不中他,也只能罢了。   “老爷倒是知道得清楚。”   这时,外头有人来回,正是刚刚追出去得亲卫,他来回,这史湘云去了贾家得帐篷,那边老太太说就让她在那边住一夜。   大夫人看向史鼐,刚刚还说是要让史湘云远着点贾府,转眼她就住了进去,这脸打得有点疼。   “老爷,可是要让她回来?”   史鼐也很头疼,史湘云自己长着腿,就要往那边跑,那边还有一个年长辈高得贾母在帮衬着,自己又不能强拉回来。   “罢了,随她去吧,等她回来之后,再好生劝着便是。”   说完史鼐便要离开了,史大夫人忙拉着问道,   “老爷不在这里吃了再过去?”   “不了,那边帐篷也有吃得,我直接过去就好了。对了,还有一事。”   史鼐站起来松了松骨头,   “你记着让好好教训教训二丫头,她现在真得越来越不像话了,跟她姐姐吵嘴,跟我顶嘴,就说我说的,等回去之后禁闭三个月。让她懂点规矩,看着场合说话,这个时候和她姐姐吵架,还把大丫头弄哭了,万一外人瞧见,说什么呢,说史家没规没矩,说我们不慈,还是说她这个二姑娘张扬跋扈,只会欺负失孤的姐姐?”   史鼐说得狠,大夫人却抿嘴笑了,“好啦,知道你关心自己闺女,那为何不能和她好好说呢?”   史鼐被她说得老脸一红,便离开了,背影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那一边史湘云出了门就抹干了眼泪,露出大大的笑容来,跑去了贾府,以想念贾母的名义,就再那边留宿了,因为天色已晚,众人都没有有注意到她曾经哭过,让她混了过去。   第二日,上皇开始陆陆续续召见老臣了,贾敬不知道会不会喊到自己,就在帐篷里候着,横竖这和她们女眷无关,贾母便派了人去打听了,娘娘可有空见她们,来人回答说是娘娘有请,贾母等人收拾了一下,便过去了。   贾元春,贾婕妤娘娘是伴驾当今的人中分位最高的人,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受宠的美人答应之类的。   当今似乎有意向外界传达信息,自己宠爱的是勋贵家的姑娘,是上皇旧臣家的姑娘,他有意在向上皇示弱,不知道是不是关于之前上皇完全不顾他的反对,越过他直接给义德王爷下了赐婚圣旨的缘故。   当然,不管怎么说都是贾元春得利。   贾母到的时候,抱琴早早在帐门口守着了,见到贾母等人来了,迎上来请安。   “老太太来了,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赶紧搀住了她,道,“使不得使不得,抱琴姑姑如今是宫中女官,再没有一个对我这个外臣寡妇行礼的。”   这抱琴原来是贾元春的贴身丫鬟,贾家四个姑娘有四个贴身的丫鬟,分别取名为琴棋书画,元春的丫鬟叫抱琴,迎春的丫鬟叫司棋,探春的丫鬟诗书,惜春的丫鬟入画,不过惜春被贾璐给穿了,没了入画。   当年元春是以选取女官的名义入的宫,身边能带一个贴身的丫鬟,这抱琴便跟着一起进去了,好些年,元春在宫里默默无闻,抱琴身为附带的附带,这些年也吃了不好口头,好在元春熬了出来,就连抱琴也水涨船高,当了女官了。   抱琴一边搀着贾母往里头去,一边笑着说,“有什么使不得的,当年要不是贾府的收留,奴婢还不知道会被卖到哪儿呢,如今要不是有娘娘在,我又怎么会有这般地位,这全赖贾家恩赐。娘娘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老太太还是快些进去吧!”   门口的宫人将门帘高高掀起,一股沉静的木香味缓缓流淌出来,贾母略略站定,不觉红了眼。   抱琴见她停下,看了一眼贾母,“老太太。”   她是自小跟着贾元春的,摸约有二十载了,她不熟悉贾母,却再熟悉元春不过的了,见此情此景,笑着道,   “老太太,娘娘自从当年省亲回宫之后,便十分想念贾家,尤其是想念老太太,之后娘年拾起了多年没碰的调香来,便调出了这一道冷井香来,娘娘道这是老太太当年教她的,只可惜时间久了,手艺生疏了,也不知道调得好不好?”   贾母红着眼,道,“好好好,当然好,娘娘手艺可是比当年老身还要精进许多啊。”   说着也不要别人搀扶了,自己大步进去了,一进帐篷,越过一道屏风,就见贾元春满脸泪痕站在屏风后头。   “老太太!”贾元春扑了过来,抱着贾母就哭泣。   跟着过来的薛姨妈母女,还有迎春探春两姐妹都一脸伤怀看着,薛姨妈更是跟着掉了眼泪。   贾璐拿帕子捂住了眼睛,暗道,这样的场景已经见到第三次了,第一次是林黛玉初进贾府,第二次是元春省亲的时候,第三次便是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有什么可以伤感的,却莫名有种心酸的感觉。 第一百六十六章 弟媳妇?   待贾元春和贾母情绪平复之后,薛姨妈并众姐妹上前请安,都是自家亲属,不等她们跪下去,贾元春就让抱琴将她们扶了起来。   “姨妈如今可好?”贾元春问。   薛姨妈笑着回应,“如今在贾家住着,老太太看顾着,还有娘娘的母亲看护,一切都好。”   说到她的母亲,贾元春有些怅惘,“母亲为何没有来?”   贾母道,“原不知娘娘圣眷隆恩至此,未曾料到娘娘也会伴驾随行,不然政儿媳妇定然也是会过来的。”   罢了,当日她也是匆忙而出,也不曾想到自己回被选上伴驾,毕竟自己的圣宠......   拉了姐妹们过来,道,“当日省亲,有着诸多内官在旁,不好亲近姐妹们,快过来,让姐姐好好瞧瞧你们。”   四个姑娘凑了上去。   贾元春打量着迎春和探春两姐妹,道,“当日我进宫的时候,迎春不过是五六岁的年纪,如今长得这么大了,都成了美人了。”   一抹红霞染上了她的脸庞,就像是元春所说,迎春在姐妹中最大,除了宝钗之外,没有一个人比得上她的少女风情,只可惜的是,平日里她少言寡语,前有艳如牡丹的宝钗,后有袅娜风流的林黛玉,衬的她这个贾家如今最大的姑娘不过平平。   这一羞涩的风情,便是贾母也看楞了一下,想着自己这个不起眼的孙女也长大了,也该相看起来了。   接着便是探春了,元春虽然不能见王夫人,在宫里和宫外的消息还是畅通的,从她母亲那里也知道了这探春吃里扒外,想要帮着她的亲弟弟占了父亲关注的事情。   要知道,元春如今只有一个嫡亲的兄弟,加上娘家朝中无势力,她在宫中也抬不起头来,期盼宝玉成才的心情只有比王夫人更甚的,如何能同意一个女婢出身的环哥儿占了宝玉的宠来,所以对贾探春不过寻常夸奖两句,连脸上的笑意都淡了两分。   探春仿佛没有看出来一般,笑呵呵得应下了。   贾母却是暗中叹了口气,如今贾家男人不成,便是宝玉也不知道何日才能成才,自然而然,也就将目光转向了几个女子,宝钗和黛玉不说,都是外姓之人,黛玉她还想着留给宝玉的。   贾家虽说人丁还算兴旺,但也只有三个姑娘,比起史家一房三个,远远不如的。这迎春虽然长得不错,年纪又大些,只是小时候养成的性子难以拗过来了,太过胆小了些,也不够机灵。   这老四璐姐儿,虽然样样都好,只一点不好,不是她的亲孙女,人瞧着乖巧,内里确实个骄傲的,恐怕不会好生听话的,将她抚养在身边,也不过是为了拉近东府罢了。   唯有探春丫头,人长得又好,又会说话,又会做事,还是自己疼爱的政儿的孩子,还是娘娘的亲妹妹,要是扶持了她,将来也好给宝玉找个有力的连襟,只看了娘娘的样子就知道怕是不成了,娘娘又不同以往了,就是她在娘娘面前说话也得掂量掂量着,真是可惜了。   贾母这样想着,元春已经看向了贾璐了,对贾璐,元春明显热情许多,贾璐的两个侄儿,一个从文一个从武,都是贾家宗族之中拔尖的人物,各个一两年说不准还能成为她的依靠呢。   “这便是璐姐儿了吧!当年你还是个襁褓里的婴儿,被你母亲抱着来我们府里,当时似乎老太太还夸了你长相,如今一瞧,还是老太太眼光好,一瞧一个准。”   贾母听着她这么恭维,会心一笑,   “这么多年了,难为娘娘还记着。”   元春又湿润了眼,道,“如何不能记着呢,在家的日子我便是无论如何也忘不了的。”   贾母轻拍了她的脊背。   还是元春不好意思了,拭去泪痕,道,“倒是我的不是了,难为老太太领着姐姐妹妹过来,我倒是少了兴致了。”   又道,“当年你送上来省亲阖家欢喜图,老圣人和圣人都非常欢喜,还专门降下赏赐来的,如今你可还在画了。”   想到送上去的画不过随意敷衍的,用心所作还在家中收藏着,就有些许脸红,道,   “如今也画,只是不常画了。”她可不喜欢任务式的画画,还是推了吧。   元春见此,以为是小孩子家家没定性,也就转开不说了。   只剩下宝钗了,其实宝钗才是她着重要看的姑娘,母亲早就传话过来了,说是她看上了宝钗,想要将她许配给宝玉,太太虽然看中了,事关宝玉自己也想要好生瞧一瞧。   论理儿,薛宝钗是客,自己见人应该是先见她的,但是自己却将她冷落一边,先一个一个见了自己的妹妹,在和姐妹们说话的时候,其实她一直留心着薛宝钗。   见她沉稳内敛,便是自己冷落了她,也是唇边带笑,怡然自得的样子,自己曾经带过宝玉一段时间,可以说是母子胜似姐弟的,宝玉她是知道的,为人跳脱单纯,合该给他找一个成熟温柔的姑娘,尽让着他点的,这宝钗这样瞧着倒是不错的。   “这便是薛家表妹吧,不知平日里作甚么消遣?”贾元春直起脊背,放出气势来。   面对贾元春上位者的威势,宝钗依然面不改色,声线沉稳。   “回娘娘的话,平日里不过做些针线纺绩的事情罢了。”   元春点点头,是个安分从时的,又问了几句,见她回答妥帖,心里有了七八分的满意。   只是还不能下定论,老太太看重的林黛玉还未曾瞧见过,这林姑娘虽然父母双亡,但她父亲文肃公的名声更好一些,只是不知道她为人品性。   “听闻府上还暂住着林姑妈的孩子,唤作是黛玉的,当日我省亲之时她南下了,今日也不曾来吗?”   贾母回道,“玉儿还在守孝,怕冲撞了各位贵客,她身子又弱,索性就不曾过来。”   瞧着贾元春明显的遗憾,贾璐只觉得好笑,见了宝钗又要见黛玉,这是相看弟媳妇的节奏,想到平日里黛玉对宝玉的避让,这如意算盘还不一定能打得来呢!   虽然遗憾,不过是没见过面的外人,也就算了。   “宝玉听说也跟着一起过来了吗?”   “正是呢,只是外男不得吩咐不能入见,在外头候着呢!”   贾元春站了起来,道,“都是自家兄弟,哪里在乎这些,还不快请进来。”   抱琴应下了,出了门,半日都不曾回来,元春担心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又派了身边的小黄门出去瞧一瞧,再等了一会,便是贾母等人也急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衔玉   正好这个时候,抱琴带着小黄门回来了,后面空空荡荡,并无宝玉。   抱琴回话,   “方才奴婢出了门,发现宝二爷并不在外头,后来又去了贾家的帐篷,才知道,原来敬老太爷、宝二爷,还有薛大爷都被上皇叫了过去,奴婢打听了,圣人也在,奴婢不好多留,便先回来了。”   “什么!”   一众女眷纷纷站了起来,贾母等人心系宝玉,一次面见两位圣人,宝玉胆子小可别唬着了,薛姨妈宝钗则担心薛蟠,他为人纨绔,性子又莽撞,之前还背着人命官司,见了两位圣人可别闹出什么事来!   情绪是传染的,众人的焦虑也感染到了贾璐,她也开始担心起贾敬来了,贾敬是重生的,但这不是万能的,瞧着他在官场上不温不火的,就知道他也不是那种修成的老狐狸,只希望能平平安安的才好。   就在众人担忧不定的时候,贾敬已经带着两个子侄到了最大的帐前,没有召唤只能再门口守着,也不算无聊,贾敬带着宝玉和薛蟠两人不停得和人打招呼,到这里的人多是八公府上之人呢,有的不甚熟稔,但都是老亲,有一些祖辈的旧情在。   未过许久,就有黄门喊,让贾敬等人进帐。   已经帐篷,见一年轻男子坐于上位,贾敬不敢细瞧,领着宝玉和薛蟠上前请安。   “贾公不必多礼,您先起来吧!”   宝玉听着这声音柔和温暖,抬起头来一瞧,这是一个非常年轻的人,似乎还未及冠,不,至多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穿金黄龙袍,宝玉暗道,这皇上据说是和蓉哥儿一般的年纪,怎么看上去这般稚嫩?但若是旁人也不没那个胆子穿龙袍啊?   那个年轻的男子见面如傅粉,眼神纯净清澈,长相极好的小子看着自己,不禁朝他一笑,流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来,随后似乎意识到什么,抿起嘴,装作一本正经,什么都没做的样子。   宝玉见了十分欢喜,恨不得上前与他交好一二。   不仅是他,薛蟠瞧了他那两处醉人的酒窝,身子一酥,倒是比那楼里的小爷还有味道些,也想好生凑上去。   那个年轻男子就是当今圣上,贞乾帝,原瞧着宝玉可爱,想逗弄他一下,谁知道碰上了薛蟠这样的混人,被恶心了一下。   “贾公,不知哪位是贵府口中衔玉而生的宝玉?”   贾敬一紧,不敢耽搁,指着宝玉道,“这便是,他是原荣国公贾代善嫡孙,今工部员外郎次子,唤作是贾宝玉的,今年十四了。”   皇上点点头,果然是他,要是另外那个猥琐的胖子,她还真要怀疑这贾家老太太是不是人老眼花了。   “那不知这位英才是?”   贾敬接着介绍,“这原来紫薇舍人之后,唤作是薛蟠的。”   薛家呆霸王,在坊间他也是听说的,敢当着他的面起邪念,确实够呆霸王的。不过这与他无关,横竖是个落魄的商家之后,除了钱多一些,也没什么需要在意的。   皇上道,“你们先等着。”   贾敬等人不知何故,只能站着不动了,见皇上起身越过后面的帘子,不知道见了什么,说了什么,听得“乒乓”的声音,出来之后脸色阴沉,咬着牙,道,   “上皇在里头等着你们,你们进去吧!”说完一挥袖子,便出了门,帐篷内的小黄门赶紧跟了上去。   留下贾敬等人面面相觑,这时候便是傻大胆一般的薛蟠也知道事情不对劲了,规矩了许多。   这时候,从里间走出来一个中年的太监,瞧着这三人傻傻的样子,笑着道,   “太上皇他老人家再里头等着诸位呢,还请诸位跟老奴进来吧!”   贾敬想着刚刚的场景,想到传闻两位圣人早已不合许久,莫非刚刚自己等人正好撞上了两位争执?   贾敬赶紧走了上前,将手中一物悄悄塞到那公公手里,公公麻溜收了上来,摸了摸,随后面容更加舒展开来,白白胖胖的脸上笑出皱纹来了。   贾敬见他上道,问道,   “不知公公如何称呼呢?”   “杂家贱名李全,贾公和两位公子唤老奴李公公便是。”   “李公公,不知上皇心情如何?”   李全呵呵笑了两句,道,“上皇心情不好说,不过贾公等人乃是忠臣之后,只专心侍上就好。”   贾敬了然,这上皇心情不大好,怕是和当今气的,但是和自己等人无关,放心就是。   再多的李全也不会回了,这是规矩。   穿过一层门帘,陡然明亮许多,但也冷了许多,原来这一处屋子的有两个帐门,除了自己等人后面那一扇,还开了一扇。   虽然明亮,但正对着风口,便是薛蟠这般健壮的身子,猛一进来都有一些哆嗦。   李全仿佛没有知觉一般,领着众人进来之后,就在上皇身后站定了。   上皇是个瘦削苍老的老头子,他坐在高脚凳椅上,看得出来他身量极高,早年的时候贾敬也曾听闻,上皇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英雄人物,后来被时光被所谓的金丹,折磨成了现在这么苍老憔悴的模样,贾敬对于朝中盛传的上皇已经痊愈的消息深表怀疑。   动动嘴唇,瞧着地上散落的茶杯等物,贾敬还是没有说出让上皇保重身子等语,宝玉、薛蟠两小子就更不用说了。   “哈哈哈,你们怎么没和那群人一样,劝我保住身子,好生休养啊!”上皇声音还算是精气十足。   贾敬似乎点满了所有的谄媚阿谀的天赋,道“上皇千秋万岁,身子康健,何须下官等人来提醒呢!”   这讨好的模样,就连宝玉都看不过去了,心想,璐姐儿的父亲竟然是这般人物,倒是难为她了。至于薛蟠,好吧,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上皇哈哈大笑,他喜欢这般的谄媚之语,也看出了贾宝玉的清高不屑,也不在意,年轻人,总要有自己的棱角的。   “这就是那个衔玉而生的宝玉?”   贾敬听着只觉得头皮发麻,刚刚圣人问了,现在老圣人也问,这宝玉不是宝玉,分明就是孽胎祸根啊。   这些个天生异像的人物,哪个不是帝王将相?这样的人物怎么不出自皇家,反而出在了你们贾家?可以说是自从贾宝玉传出了这个“衔玉而生”的名声之后,他是没一日不心惊胆战的。   身为贾家族长,随便哪一个贾家旁支庶出能够出息,他都尽力培养的,就连那个猫嫌狗厌的贾环也是一样,只有宝玉,恨不得他就在女人堆里待一辈子,别出头扎眼了,要不是这烫手的名声,凭着宝玉这般的聪明才智,贾敬就是得罪了贾母,也不能让他们毁了这个贾家的好苗子啊!   这里好卡 第一百六十八章 白袍小将   宝玉似无所觉,上前请安,“小子正是宝玉。”   “早年就听说了你的玉,可惜一直未曾见到,奉上来让我瞧瞧。”   宝玉褪下他脖颈上的项圈,交给了李公公,李公公再奉给了上皇,上皇照着光细细瞧了,这玉如雀卵般大小,质地温润如酥,五色花纹,五彩晶莹,灿若明霞,对着光隐隐有着字迹。   “年纪大了,瞧不出这上头似乎写了什么?”   “回太上皇,这玉上头写的是“莫失莫忘,仙寿恒昌”等语。”贾宝玉回道,这玉本就小,只有雀卵那般大,上皇年纪又大,有些老花眼,就看不清了。   “莫失莫忘,仙寿恒昌。”上皇反复嘀咕着,仙寿恒昌不就是他一直追求的吗,只可惜的是,神仙早就抛弃了自己了。   上皇之前服食丹药,不过一时健壮,反而后患无穷,之后停了丹药才好些,至此,上皇也不信这些东西了,况且,这贾宝玉此人金吾卫也是盯了十来年了,此人就像是他父亲所说一般,沉迷女色,年纪轻轻就失了精血,有些歪才但从不用在正道上,可见这宝玉也不是真的,想来就是后宅女人争宠的手段了。   失了兴趣,上皇也不愿意见他们了,随意说了几句,让他们明日参加狩猎之后便让他们退下了。   贾母等人好不容易等到了他们回来,询问缘由,贾敬等人一问三摇头,两个圣人,总共没说几句话,全问了句宝玉,贾敬就是一旁介绍的,薛蟠更可怜,连句话都没说,就是走了个过场而已。   贾母等人听着两位圣人都问起了宝玉,都欢喜非常,吩咐宝玉明日狩猎好生表现,宝玉没能结交上那个年轻的皇上,十分遗憾,对于贾母等人的嘱咐,不过听一半漏一半。   第二日,这是安营扎寨的第三日,一早,贾璐就被早早的响起的号角声唤醒了,在收拾妥当之后,跟随贾母来到了特意为女眷们搭建的观棚里,棚子上面扎着五彩的彩带,随风飘扬,耳畔威武雄壮的号角声在耳畔回响。   贾母是超品级的诰命,被安排在了靠近皇家风景最好的一处棚子里,贾璐等人蹭着贾母有了个好去处。   巳时整,乌泱泱的号角声高昂起来,伴随着急促的战鼓声,一支身姿矫健的骑兵踢踏而来,这一支骑兵是专门从军中选拔出来的英气之士,个个英姿勃勃、器宇轩昂,就连他们骑坐的马匹,同样躯干壮实而四肢修长,腿蹄轻捷。   这般勃勃少年不管是在日益糜烂的勋贵之中,还是在读书仕宦人家,都是难得一见的,观棚中的女眷们纷纷轻呼起来。   领头的是一个白袍的小将,这小将形容俊美,面若好女,却身形挺拔矫健,骑着一头高头大马,急速奔波,在这般快的速度下,手上将旗帜还能挥舞得虎虎生威!   一队的骑兵分列两边,那白袍小将一马当先,向皇家,向贾母等人的方向冲了过来,风驰电掣之下,带着万人不可挡的气势直冲而来,有些胆小的女眷已经有了微微的退缩。   再还剩百丈的时候,那小将深拉缰绳,他胯下的马嘶鸣一声,前足离地高高跃起,那小将一个翻身,半跪于地上,将手上的旗帜高高举起,大喊道,   “恭迎圣上!”   之后一队两列的骑兵跟着怒吼,“恭迎圣上!”   明明只有数百人,却吼出了数万人的气势来!   “好!”当今上前跨一步,为这群年轻的勇士鼓掌!   站立于一边的义忠亲王挑眉,瞧不出来啊,之前一直唯唯诺诺跟在自己身后的老四,倒是胆子大了,原本当今为表示孝义,同老圣人并肩而战的时候退后一步,借着小将和众军士喊出口号迎接圣上之时,上前越过了老圣人。   义忠亲王瞧着脸色大变的老圣人,他的父皇,不由讽刺一笑,当年废了自己,还当能找个什么言听计从的人呢,结果千挑万选选出的老四也和这个老头子对上了,真是报应!   义忠亲王也不愿瞧他们两个装模做样的样子,扭头看向了自己的老对手,义德亲王,义德白白胖胖的,似乎过得还不错。   义忠亲王握紧了拳头,明明自己才是正经的嫡长子,可自己再平安州那个鬼地方待了那么久,吃穿用度全要看别人眼色,他却吃好喝好,听说还要纳一个美貌侧室!   他的外家甄家卖官鬻爵、私受贿赂、私用赋税、草菅人命、鱼肉百姓,将江南搞得天翻地覆,差点耽搁了救灾济民的重事,最后还是靠着一个大臣的遗产解决的问题,就这样的人家,父皇还能高高抬手、轻轻放下,也偏心太过了吧!   义德感觉到义忠的注视,多年的敌对关系,让他条件反射似得露出一丝挑衅的笑来。   义忠亲王强咬着牙,扭过头去。   圣人的讲话截至到了尾声,“......诸位还请自乐,还请毋用牝(母兽),毋覆巢,毋杀孩虫!”   “是!”   随后各自四散开来。   大康朝开放一些,女眷也不禁骑马狩猎的,贾璐平日里在自家的庄子上学过一段时间的马,被这振奋人心的开场表演一激,热血沸腾,就要去浪了!   贾母觉得危险并不同意,贾敬却觉得难得出来,玩乐一下也好,只不过不能进林子,须得贾蔷的陪伴才好。既然贾敬都同意了,贾母这个隔房的祖母也无可奈何了。   贾璐兴冲冲跑向那个刚刚表演的白袍小将,没错,这个白袍小将就是贾蔷,他数年前凭借着祖上的遗德,拜了冯老将军为先生吃住在军营,少有在家的时候,便是贾敬也没想到,凭着自己竟然练就了这么一番本事在。   贾蔷正在安排手下之人分批次入丛林巡查,见贾璐在一旁候着,加快速度安排好了之后,拱手问好,   “姑姑安好!”   贾璐瞧得稀奇,他们家是武将出身,转文职转得都差不多了,她父亲是进士,她嫂子是文官家得女儿,她那个蓉侄儿也是进士出身,平日里接触比较多的贾琏、宝玉、贾政也都是文雅孺人的形象,这贾蔷长得比她还娇柔一些,这穿着兵袍,倒是别有一番勇猛的感觉。   捏捏他的手臂,瞧瞧他的胸口,都是硬邦邦的,贾蔷被她弄得哭笑不得,轻轻一退,道,“璐姐儿,你也别太过分了啊!”   “哟!怎么不叫姑姑了,也太没规没矩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韩奇   “跟你还需要有什么规矩!”贾蔷和贾璐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贾蔷性子又活泼一些,相比较于贾蓉,两人更玩得开一些。   “我要骑马,爹爹说必须要你陪着!你说吧,什么时候能陪我跑马?”贾璐直接说明了来意。   贾蔷犹豫片刻,道,“我这儿正有公务呢,怕是没什么时间来陪你!”   “那可怎么办,你不能陪我,我还怎么玩呢!”   贾蔷调笑着说,“说不准老太爷就是不想让你骑马呢!”   贾璐上来就是一脚,贾蔷雪白的袍子上染上一点污迹,“不可能,快帮我想个法子!不然我就缠着你!”   见贾璐真生气了,贾蔷忙道,“这还有啥,我派一个小兵跟着你不就是了!不然奇哥儿也来了,你让他陪你吧!”   奇哥儿是贾璐外家的孩子,韩氏的侄孙儿,也是她的表侄子,韩齐,韩家只剩下了韩齐这么一个弱冠的男子以及她年迈的奶奶,两人相依为命,前两年就连唯一的姑奶奶韩氏也去了,韩家也更加低调些。   也因着从小的际遇,韩齐性子也更加成熟稳妥一些,所以让他陪伴想来贾敬也是会同意的。   “算了,你还真没用,我去找齐哥儿了。”   之后贾蔷派了一个小兵跟着贾璐,陪她去找韩齐。   就在隔了不远处的矮坡之上,一名衣着浅黄色宫装女子正在向他们两个眺望着,春末的暖风吹起裙摆,贾蔷若有所觉看了过来,女子轻抚秀发,试图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归拢,贾蔷早已转过头去了。   “公主!公主!奴婢打探清楚了!”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气喘吁吁爬上了小坡。   那个名唤公主的浅黄色宫装女子转回了身,摸约十五六岁的年纪,面庞仅是清秀,或许是在世上最尊贵的一处长大,优雅的气度中增添了几分华贵,只可惜现在的她可保持不了什么优雅的风度了。   “快说说,他到底是谁?”   小丫头喘着气道,   “那位公子是宁国公正派玄孙,如今宁国府当家人贾敬老爷的侄子,名唤贾蔷的,现在在冯老将军帐下任职,如今十九岁了,因着荣国府当家主母的去世,现在还未成亲。”   那位公主放松下来,暗道,还好。   “不过自从他的堂兄,也就是宁国府长子嫡孙定下婚配之后,现在也在为他相看了。”   这公主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视线转向远去的贾璐,那个姑娘刚刚与他笑闹一处,瞧着亲密非常,莫非?   小丫头见公主不说话了,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贾璐今日穿了一件红色骑装,十分惹眼,小丫头为了主子的吩咐,仔细打探了,知道贾璐的身份,以为公主想要交好与她,便道,   “公主,那是贾蔷少爷的姑姑,是宁府唯一的姑娘,她和贾少爷自小长大,关系甚好,今日狩猎只有这位姑娘和她的祖父来了,公主或许可以与她交好。”   “她是他的姑姑?这么小的姑姑?”这公主有些猝不及防。   小丫头茫然点了点头。   “是的,她是贾公子的姑姑,我要交好与她,走,咱们回去!”   事实上,在整个营地里,不止一处出现了这样的交谈,贾蔷正当龄,长相俊美,又有本事和前途,非常吸引人的金龟婿一枚,为了接近贾蔷,人人都打起了交好贾璐的主意,甚至是贾家其他的姐妹们。   这边贾璐在韩奇的陪伴下狠狠跑了几圈,才逐渐消停了下来。   “齐哥儿,自从娘走了之后,就没见到你了,你又是在做什么呢?”   贾璐骑着一匹矮小温顺的枣红色小马,韩奇胯下的是一匹黑色大马,论个头比贾璐的高上一头,细长的腿也高上一截,尤其是刚刚枣红马跑累了,如今磨磨蹭蹭得走着,这让精力旺盛的黑马有些暴躁,韩奇极力控制着它。   “姑姑不知道,侄儿也参加了今年的科举,只是没有蓉哥儿的本事,凭着家世勉强中了,连殿试都没上,后来家祖母听从了敬姑祖父的建议,给我在军中转运司寻了个差事,如今和蔷哥儿一处当差呢!”   韩奇用力扯了扯缰绳,这马儿也不知怎么了,越发躁动了。   “父亲?你明明是文职,怎么父亲给你在军中找了个职位?”贾璐问道。   “这可说不准,敬姑祖父说如今承平多年,说不准有什么事,就像是前两年的山西动荡,少不得要军队出马,也好挣些功劳。”   贾璐点点头,她那个重生的父亲或许真知道些什么,当年贾蓉第一次落第的时候,众人都灰心丧气,唯有她爹让他继续攻读,同时约束族中学子,就是因为知道开年就会有恩科。   韩奇是贾家姻亲,他不可能不为他考虑一二,想到之前贾蔷弃文学武,明明一直致力于改换门庭的贾敬十分支持,还费人情,将人塞进冯老将军帐下,难道将来会有大仗?   “齐哥儿,你似乎和蓉哥儿差不多的年纪吧,蓉哥儿又是科举,又是家孝的,才耽搁到这个时候,你怎么也还没定亲呢?”   韩奇红了脸,很想训斥她小孩子家家的乱打听什么,只她是长辈,长辈关心晚辈婚事是在正常不过的,自己反而不能驳斥了。   “侄儿比蓉哥儿小两岁,当年也有过定亲,只是对方早夭了,不好多提,这才,吁!”韩奇胯下的高头黑马越发焦躁了,不停走动、弹跳、扭头。   “齐哥儿,你快下来!”就连贾璐也瞧着不大对劲,赶紧让他下来了。   韩奇不比贾蔷那倒着下马的本事,一手拉着缰绳,一手安抚着马儿,待马儿稍些平静些的时候,腰身一使劲儿,扭着身子才下来了,松开缰绳,就见这马儿急急往回跑了去。   “齐哥儿,我这马儿似乎也不对劲了!”贾璐的马也在微微颤抖,不过她的枣红马是特意为女眷所训的,温顺护主第一,就是身子抖成了筛子,也还站在原地。   韩奇拉着枣红马的缰绳,让贾璐跳了下来,待到贾璐心情未定得站在草坪上的时候,忽听得远处丛林见一声嚎叫。   “嗷!”   贾璐一个激灵,这是狼叫?   这下子那匹枣红马也忍不住了,飞也似的往回跑去。   贾璐向前眺望,原先两人是往丛林的方向缓慢挪步过去的,那声音就来自于他们的正前方,一队队骑兵飞奔着往丛林中去了。   贾蔷也领着一队人匆匆马路过贾璐两人,被头盔蒙着了半边脸,平日里细长流盼的凤眼充满了煞气。   “林子中正不安稳,你们快些回去!”说完也不停留直接跃了过去。   一群人飞奔而去,扬起数丈尘土! 第一百七十章 见面   另一边,明明已经再三检查了围栏,从哪里又跑来了这一群狼?   这一回,不是正经的狩猎,不过是上皇起了心思,皇上为表孝心找了一群闲了又闲的勋贵们过来奉承,大康朝承平百年,这些以武起家的勋贵早就堕落成身娇体贵的人物了,为了这群人的安全,整个林子都通查了一遍,凡是有威胁的都打发出去了,留下来的都是吃草的动物,这一群狼也不知道饿了多久了,进了林子,满是食物,如坠入天堂一般四处撒欢。   好在各个贵人身边都有亲兵守卫,不会被狼群所伤,但马儿惊吓之下,暴躁不安,连连伤了许多贵人,贾蔷既要吩咐人重新搜查丛林,将偷渡进来的狼群赶出去,赶不出去也就地格杀,还要将一个个受惊过度的贵人们安全送回去,忍受着他们的谩骂,着实积了一肚子的火气。   直到天黑之后,丛林才渐渐消停了下来,拖着疲惫的身子,贾蔷回了营地,刚到门口,就被一小黄门喊住了,道,两位圣人有请,那个小黄门身边还伴随着数十名军士,只要他一有举动便要动手的样子。   贾蔷心里一咯噔,暗道,莫非是有人将今天狼群之事的责任都推之于自己身上了?   贾蔷并无言语,将手中的盔甲武器一一卸了下来,跟着小黄门来到了一路往帐营中深处走去。越往深处走,越加灯火明亮,人声鼎沸,匆匆往来的人群渐渐堵住了出路,小黄门和贾蔷也不得入内,小黄门回头让贾蔷站在外头等着,自己先进去瞧一瞧。   一开始贾蔷认为自己是因为未能监管到位,令狼群涌入狩猎场,使众位贵人受惊的事情,而被喊来问罪的,这虽然麻烦些,但也不是不能解决,在营中的贵人,多数都是来自于四王八公或与之交好的人家,宁国府也是他们中的一员,看在祖辈的恩情,世代的交情,解决起来也不困难,俗话说民不举官不究,如果他们自己都不在意了,便是圣人也不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所以贾蔷虽然焦虑但并不是非常担忧。   但是从匆匆来去的人群口中得知,义忠亲王和义德亲王两人对上了,义忠亲王一箭射穿了义德亲王的肩胛骨,更是对义德亲王手下之人赶尽杀绝。   那个时候正是狼群进林子之时,林中尖叫喧闹谩骂之声响彻整个林子,以至于都未曾有人听闻义德亲王求救之声,等到有人寻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命在旦夕了。   贾蔷脸色大变,这是狼群是掩人耳目之举,这幕后之人最大的目的便是义德亲王,这背后到底是谁?是义忠亲王还是圣上?最重要的是,自己又能否在这件事情上脱身?   数个时辰之前,也就是在圣人刚刚宣布狩猎开始之际,义忠亲王向老圣人告了退,他在平安州那个鬼地方待得够久了,又被义德那个小子笑得火大,就要发泄出来。   见他下来了,小德子公公赶紧迎了上来,他跟随太子多年,便是在平安州的时候也不曾离开过,一打眼便瞧出了太子心气不顺,将腰弯得更低一些,谄笑道,   “爷可是要去哪儿呢?”   话还没说完,一鞭子就抽到小德子的背上,狠狠一鞭子抽开了夹袄,抽出一道血痕来。   “爷要去哪还要向你个奴才交代!”   小德子似乎早就受惯了的,将身子蜷起,头低得更低一些,忍着痛,强行扯开一丝谄笑来,道,   “奴才知道爷心情不好,奴才打听了,这义德王爷欲纳侧妃也来了,借住在镇国公府的帐篷里,听说最是一个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美人,爷,您看?”   自从义忠亲王事情败露被囚禁在平安州后,义忠亲王自暴自弃之下,彻底撕开了在人前的伪装,性子暴虐、喜怒无常,好色成性,和之前相比,完全就是截然相反的人物。   便是一直跟随着他的小德子也是打骂不断的,这样的人自己又怎么会真的尽心尽力呢?小德子摸了摸袖子中轻薄的锦囊暗想。   义德那小子的侧妃?不就是让老头子和老四起争执的那个姑娘吗?自己虽然又些心思,但这女人似乎有些能耐,怕是不能沾手。   小德子见他迟疑,又道,“这秦姑娘原来不过是个落魄官宦人家的养女,后来不知怎么被现任的镇国公诰命看上了,每日陪伴在身边,现在就要被许配给义德王爷了,也不知道这镇国公在打什么主意?”   镇国公?那不是老六的外家吗?他们不是一直野心勃勃想要扶持书呆子老六的吗?怎么和老二勾搭上了,难道是老六扶不起来,转向了老二?   不行!不管是谁都可以,只有老二不能!义忠亲王脑中最后就一丝理智断掉了。多年的敌对仇视,早就将这一对兄弟的感情化为虚无,到了恨不得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走,去瞧瞧镇国公那个老家伙!还有我那个未过门的弟媳妇!”   说着便往镇国公的帐篷方向去了,义忠亲王当了数十年的太子,任谁都能认出来他,见他气势汹汹,无人敢挡,一路顺利来到了镇国公所住的帐篷里。   猛然一掀帘子,不知瞧见了什么,身子一怔,一动也不动。   帐篷中,秦可卿正伴在镇国公夫人身边说笑凑趣,正说笑着,却听着身边丫鬟们一阵惊呼,回头正好瞧见一个陌生的男子掀开了帘子,见了自己又一动也不动。   说是陌生的男子,却不知为何觉得十分眼熟,四目相对,心里泛起了万分的酸楚和委屈。   “咳,可卿,你还不退下。”镇国公夫人如是说道。   果真是水性杨花之人,见了个男子就挪不开眼,生性放荡勾引人,还说什么自己是被迫的,镇国公夫人暗想。   秦可卿这才惊醒,自己一个已经婚配了的女子就这样瞧着陌生的男人,却是有失闺誉,连忙起身便要往屋内去。   不妨那男子大步跨来,抓住了她的手,口里还喊着,“梁伊是你吗?”   秦可卿仿佛浑身被电住一般,这男子所说梁伊十分耳熟。   “公子您认错认了,她不是您所说的什么梁伊,她是工部营缮郎秦业的女儿,如今被上皇赐给了义德王爷做侧妃的,公子还望尊重一些。”镇国公夫人拉开了他们。   这镇国公夫人年轻,常年身居后宅,并不识得这声名赫赫的前太子,今义忠亲王,这人莫名其妙闯进了自家的帐篷,要不是瞧他衣着华丽,不像是寻常之人,她早就将人打出去了,那还容得他在这里调戏女眷?   义忠亲王这才从浑浑噩噩中惊醒,是呢,她不可能是梁伊的,梁伊都去了那么多年了,若是活着也该老了,这姑娘年岁不大,若是他的女儿还有可能,怎么会是梁伊呢!   等等,女儿?! 第一百七十一章 认女   义忠亲王死死攥着秦可卿的手,问,“你多大了!”   秦可卿被攥得疼出了泪来,“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这个时候就是镇国公夫人也坐不住了,喊道,“来人啊!快将这个无礼的小子打发出去!”   不管他是哪家的贵子也没能在镇国公的帐下撒野的!传出去可是半分脸面都么了。   义忠亲王暴怒红了眼,回头大吼道,“闭嘴!”   镇国公夫人还没见过有人敢吼她的,再一个义忠亲王愤怒之下青筋爆出,眼中血丝乍现,似乎要喷出火来,她一时也被吓住了,不敢多嘴。   “快说,你到底是谁!”   “小女乃,乃工部营缮郎秦业养女,今年十九了。”秦可卿颤颤巍巍回道。   “十九了,十九了......”义忠亲王仿佛疯魔了一般嘀咕着。   之后跟是不管不顾,拉着秦可卿的手,扯开她的衣袖,露出了白嫩嫩的胳膊,呆呆发怔。   秦可卿羞得简直悲愤欲死,她本就因着美貌在外名声不好,蹉跎到了这个年纪,好不容易得镇国公夫人和义德亲王看重,有了一门干干净净的婚事,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放荡公子,就这样玷污了她的清白。   想到她多年受到的流言诽谤,想到这些年的苦楚,想到好不容易得到的婚事只怕又要作罢,又不知道那些闲人又会有怎样的嚼舌,万念俱灰之下,一头就要往桌角上撞去。   却被义忠亲王死死地从后面保住,听得他疯魔的声音,   “哈哈哈!梁伊,我找到我们女儿了!哈哈哈!”   秦可卿一顿,难道?   “你到底是谁?!”   义忠亲王似乎散开了他所有的阴霾,颓废的脸上透露出年轻时期的几分潇洒气度来,这么一打眼,秦可卿只觉得更加熟悉了。   “我是你亲爹啊!”秦可卿十几年来没有见过自己亲生家人,早就忘记了亲人的长相了,就这么突然来了一个人说是自己的父亲,唤作是谁都不敢相信的。   “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就是你的女儿,那么多年过去了,你又怎么确定呢?”秦可卿不知是希望还是害怕,紧紧盯着他。   “哈哈,你和你母亲长得一模一样,只要问一下宫中积年的老人就知道了,还有你那年纪,你手上的三颗红痣,都是在宗室之中有迹可循的。”   义忠亲王注视着她,满满得慈爱之情控制不住地流淌出来,他年近四十了,膝下没有一儿一女,这也是他这个做太子多年来一直被攻讦的地方,身为一个男人,连个子嗣都没有,就是他不起兵,迟早都会为了他无子之事儿被废的。在平安州的醉生梦死,何尝不是为了能得一血脉传承呢!   “宗室?你到底是什么人?”秦可卿问道。   “我,本王乃义忠亲王。”   “什么!”旁边一声尖锐的尖叫声,义忠亲王不满看了过去,只见那个年轻的镇国公夫人煞白了脸,似乎遇到了极为恐惧之事。   突然手下一沉,急忙回头一看,秦可卿竟然深深昏了过去。   “可卿,可卿,来人啊!快宣太医!”义忠亲王一边抱着秦可卿往软塌上放去,一边朝外边大喊道。   “不可啊!王爷,不可啊!”镇国公夫人死死拦住了她,她再也维持不住富贵人的气度了,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   “王爷,她,可卿,她可是订了义德亲王的婚事,可千万不能叫太医,不能宣扬出去啊!”这秦可卿是他们镇国公府提携给义德王爷的,这这,他们牵扯到皇家丑闻之中,就是有一百个脑袋都砍不了的啊!一定不能说出去啊!   义忠亲王这才想起,自己过来是想着教训一下墙头草的镇国公还有顺便调戏一下义德未过门的小侧妃的,狠狠下一下义德的面子。这,这,义德的他的小侧妃就是自己多年前丢失的女儿?   “啊啊啊啊!”义忠朝天大吼,拔出腰际的佩剑,怒气冲天,不管不顾大喊道,   “义德!义德!我要杀了你!”这样吼着冲出了帐门。   在路边随手抓住一个小兵,攥着他的领口,怒喊,“义德他去哪了!”   小兵的衣领被他死死攥着,透不过气,脸色慢慢涨红,张张嘴,半个字都吐露不出来。   义忠亲王可等不了他,一剑挥了过去,脖颈鲜血喷洒而出,可怜那小兵一句话为说就了解了性命。   满是血丝的眼转向了另一个小兵,那小兵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颤抖着指着远处的丛林,结结巴巴道,   “义德王爷,他,他去了林子小瀑布那里,其他的小的也不知道啊!”   义忠亲王扬手给了他一巴掌,抢过他的马匹,挥着马鞭就往林子中冲去了,一路横冲直撞,无人能挡。   正巧这个时候群狼涌入,营地内一片混乱,大量骑兵飞奔着往林子中去,义忠亲王混在这骑兵之中,没有人在意。   林子之中,义德亲王刚刚射下一头野鹿,在身边小厮的奉承下,正是得意洋洋的时候,这时候就见他那个被废了的大哥直冲冲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义忠亲王根本没有挑路,身上被横叉开来的树枝柳条抽打开来,狼狈似乞儿,义德瞧着直乐,要知道他这个兄长自幼就被封为太子,一举一动都是规规矩矩,衣着穿戴更是一丝不苟,谁能想到有生之年能见到他这个形象?   “哟,我的太子哥哥,你这么急做甚么,父皇不是没催你回平安州吗!啊!哈哈哈!”   “就是,太子也您慢着点!”   “王爷您这可说错了,他可不是太子了!”   一旁的跟着义德亲王的随从奉承这义德,只管损着义忠,反正这也是常态了,两人都是王爷,等级一样,不过打打嘴仗罢了。   “啪!”义忠扬起马鞭,一把朝着义德的脑袋上挥去,义德避让不得,翻滚到了地上,那一鞭子没有打上,却打散了他的发髻,披头散发之下,义德并不比他嘲笑的义忠好多少了。   “义忠,你疯了吗!”义德朝着他咆哮道。   义忠扬了扬鞭子,道,“我疯了?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啊!你他娘的竟然要娶你的侄女!”   又是一鞭子抽了过来,义德一个驴打滚躲开了,身上沾满了泥土草叶,对着他一旁的小厮随从喊道。   “傻愣着干什么,没见本王被打了?还不拦着他!”   一群人赶紧将一种团团围了起来,隔开了两人,见他被围了,义德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不知道义忠发的什么脾气,道,   “放你娘的屁,老子什么时候要娶侄女了!你给老子说清楚,本王是要娶哪个侄女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问责   “啪!”义忠一鞭子甩在了身边一个人身上,逼得他倒退两步。   “你说呢?你最近要娶谁!”   义德脑子一转,   “你说可卿啊,怎么老四要阻止我,你也要阻止我不成?老四还知道找个名声的原因,轮到你了,没借口了是吗?找了个侄女的名头,怎么,那个秦老头,还是你我兄弟不成?你认了,我还不认呢!”   义德想到他在平安州的名声,以为他也看上了秦可卿的美貌,加上京都之中可卿的风流名声,心里对可卿也是看轻了两分。   “你也别急,你要真瞧上了她,咱们都是兄弟,让你尝尝也可以啊,何须这样着急呢?”   义德瞧着他疯狂的样子,也不想真惹了他了,谋逆未成之人怎么也不不可能再起事了,这样的人,横竖威胁不到自己,让他一让又何妨,若是真为了个女人惹恼了他,他是光脚不怕穿鞋的,自己还要脸呢!   义德哪里知道,这样的话不仅没有安抚住他,反而更加惹怒义忠了。   拉起缰绳就往义德那边冲过去,围着的人深深被他撞开了一个口子,“啪啪啪!”马鞭子不要命得往他身上甩去。   义德被抽打在身上,疼得在灌木丛中直打滚儿,一旁的随从这才反应过来,有一个机灵的飞也似的就扑到了他的马上,死死抱住了义忠。   义德这才得了空,狼狈爬上了一匹马,骂道,“义忠,你残害亲弟,父皇不会放过你的,咱们回营算账!”   义忠啐了他一口,“可卿是我亲生闺女,你要娶她,不怕天打雷劈吗!我倒要问问父皇,是谁放不过谁!”   这一番话震惊了众人,就连死死抱住义忠的小子听闻这等秘事,也不知不觉松开了手,义忠乘机一个用力,就将他摇落到地上,将马鞭扔到一边,拔出自己的剑来,冲着义德杀了过来。   马鞭打着虽然疼,但不致命,这剑一拔出来就是要见血的啊,义德同样震惊于他所说的,但不管什么女人侄女的都没自己的命重要,拉起缰绳,转身就跑了起来。   “哥,大哥,你别动手啊!咱们可是亲兄弟啊,小弟还真不知道可卿是你女儿啊,哥,你不是没有孩子的吗?可别被人给哄骗了啊!”   “谁说我没孩子的,你小子毛都没长齐的时候,本王就有了可卿了!”   义德在心底暗骂了声,这义忠比他大了十岁,在自己还懵懂无知的时候,他就有了女人,谁知道当年他有没有过孩子啊!又没人说过!   一旁随从纷纷帮衬着拦住义忠,但一个为了子女发狂的人,可不是好拦的,加上这群人限于身份,束手束脚之下,让义忠脱离了包围圈。   渐渐地,义德在一个随侍的陪伴下跑在了前面,义忠一个人跟在了后面,喊打喊杀,后面还跟着一群人,在丛林中狂奔。   义忠受制于身后的追伴,始终无法追上义德,义忠一只手挥舞着剑,打发着身后追随的人,一边纵马疾奔,死死追着义德,渐渐地来自身后的羁绊少了,声音也静了下来。   义忠深觉不对,回头一看,后头早已没了人了,空空荡荡,远处狼声,呼叫声此起彼伏,只这一处安静至此?   这个时候充血的大脑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冷静了下来,自己莫不是被算计了?不过自己不过是一个废人了,算计自己有什么用?   糟糕!义德!   那边义德在随从的陪伴下逃离了义忠的追杀,义德喘着粗气狠狠啐了一口,   “呸!活该他丢了太子之位,蠢成这样,这么明显的算计都瞧不出来,活该!”   一旁随从大口大口喘气,还不忘奉承,“就,就是,还是爷英明!”   “英明个屁啊!爷也被算计了,看不出来吗!”   这秦可卿竟然是老大的闺女?!   义德不怀疑这件事是否是真的,老大虽魔怔,还不至于连自己的闺女都认不出来的。   再一个,自己要纳秦可卿这事儿本来就疑点重重,秦可卿那丫头的皮肉确实漂亮得不像话,还不至于迷了他的魂。自己不过是瞧她好看,镇国公那个老小子就上赶着将那丫头送了过来,接着老四又反对,自己虽然看不上老四,还不会直接对上他,打算就这么算了。   接着就是父皇他老人家强势插了手,便是自己娶正妻都是母妃说了算的,父皇怎么会想到要给自己娶侧妃做主?可惜的是,当初想着横竖都是自己占了便宜,也就没多问。   这老大被软禁平安州这么久,难得这么一次回来,就找到了之前十来年没找到的女儿?这么大的林子,又顺顺利利找到自己,还有这莫名出现的狼声,咦?什么声音?   听得“唆!”地一声,义德胸口肩胛骨的地方一凉,低头一看,自己胸口竖着一支尾翎朝外的箭,从马上翻滚到了地上。   听得自己的随从大喊,“快来人啊!义忠王爷要杀人啦!”随后渐渐陷入了黑暗。   数个黑衣男子从隐秘之处蹿了出来,一个明显是领头的人,意欲检查义德生死,却见听得一边人回报,狼群几近灭杀,如今京都四大营的人正在清理巡查整个丛林,需尽快撤离。   领头那男子朝义德身边唯一的随从点了点头,带着其他黑衣人四散离开了,那随从往自己身上来砍了一刀,昏倒了了义德身边。   “啪!”上皇重重打了义忠亲王一巴掌,手不停颤抖着。   “说,你弟弟是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非得要治他与死地!咳!咳咳!”李全奉上痰盂。   “父皇,您保重身子啊!”圣人搀扶着上皇,手上递过去一杯温茶。   上皇朝着痰盂干咳数次,颤抖着接过温茶,洒掉了半数也没喝上几口。   “砰!啪!”将茶碗一扔。   “朕真后悔,当初将你这个不忠不孝的东西扶上了太子之位!恨不得当初在你有谋逆之实的时候就将你处死!省得你来祸害你的弟弟,玷污了你娘,你妹妹的名声!”   义忠死死攥住了拳头,咯吱咯吱得响,他强忍着,死命咬着牙,口腔之中隐隐有了铁锈味,还是不敢反驳。   因为他知道原是自己受了别人得算计,这才使得义德受了伤,自己如今已经不是孤家寡人了,他还想着照顾好他失散多年的女儿,还想补偿他,还有他那个孤寡的妹妹,他自己一个人死了就死了,横竖这命就是捡回来的,只是不能在拖累别人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二公主      义忠深深将头扣到了地上,道,   “父皇,是儿臣不察,以至于中奸人阴谋,害了二弟,儿臣愿受一切责罚!”   “这么说真的是你射中了老二?”   “父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儿臣一路追奔,后来迷失了路,儿臣真不知道是何人伤害了二弟啊!”   “还能有谁?除了你还能有谁!”尖锐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甄贵太妃夺门而入,怒不可遏之下,夺过一旁侍卫身上一佩剑,举起来就冲着义忠砍了过来,呼喊着,   “我儿子没了命,我要你偿命!”举起剑直直冲了过去。   “快,拦着她!”上皇就是再恨他,那也是他的嫡长子,还做不到眼睁睁瞧着他被杀死的地步!   这是在皇上内帐之中,若是真让甄贵太妃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弱女子行刺成功,那侍卫们也不需要做了!   甄贵太妃还没走出两步,就被左右侍卫给拦了下来,侍卫不好动她,夺过配剑,就让了开来。   甄贵太妃趴在地上朝着上皇哭泣,道“太上皇啊!臣妾就这么一个命根子啊!当年您为了保住大皇子的地位,深深压制了臣妾十年啊,臣妾年长生子伤了身子,只有德儿一个孩子了啊!您如今还要保住这个谋逆弑弟之人吗!”   悲伤哭嚎的心酸之意难以言表。   一个是手心一个是手背,这让上皇如何选择?   “念及甄氏忧子过度,免了你殿前失仪的罪责,来人,将甄贵太妃娘娘请下去!另,着令太医院极力救义德王爷,救不了他,朕要了他们的脑袋!”   “前太子义忠亲王,前谋逆之责未曾反省,更有弑弟之嫌,夺取亲王之位,贬为庶民!”   两子相争,最后伤的还是他这个做父亲的,踉跄着,上皇就要离开,却被义忠,哦不,是庶人赵衽瑾抓住了腿。   “父皇,不,太上皇,草民一切认罪,只求太上皇解除义德王爷与小女卿可卿的婚事啊!”   小女?上皇震惊失措,“你,你说什么!”   赵衽瑾知道自己被贬为庶人之后恐怕再难见到上皇等人了,车轱辘似得吐了出来。   “太上皇您下旨的那位秦可卿秦姑娘是儿臣亲女,与义德王爷乃是嫡亲的叔侄关系,十几年前失踪,他和他的生母梁昭训长得一摸一样,还有手臂上那三颗胎痣,都是在宗室本上记录的,一查便知啊!”   上皇瞪圆了眼,秦可卿如果是他的女儿,那不就是他的孙女儿,自己将自己的孙女赐给了另一个儿子?!   一口气没有吊上来,生生晕了过去!   “父皇!父皇!赶紧去请太医!”皇上丢下了众人,将上皇扶进了里屋。   兵荒马乱,半个时辰之后才慢慢消停了下来,皇上从内室出来,见赵衽瑾还在地上跪着,将他扶了起来,道,   “还请大哥放心,朕会好生调查秦姑娘的事情,若此事是真,绝对不会让这二哥与她成婚,混淆皇室血脉的!”   赵衽瑾直直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是你吧!”   “什么?”   “你什么都知道,是吗?就连可卿的事情你也知道,这事就算不是你做的,也事你旁观的,是吗?”   皇上张嘴,却被赵衽瑾阻止了,“赵衽晟,皇上,你不必说了,说不说都是你赢了,看在多年前我庇护你的份上,只希望你达成你的诺言。”   后退一步,双膝下跪,额头碰在了地上,这是他唯一一次心甘情愿得向他磕头。随后,头也不回得离开了。   皇上注视着他得背影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皇上,外头贾参领正在门口等着呢,他该如何处置?”   “贾蔷?”   贾家,正是这事得策划者之一,贾赦一直都希望搭上老大的船,就算是老大被囚禁在平安州还是没有断掉这份关系,为了终止老二和卿可卿的婚事,贾家勾结了老大身边的小德子,试图通过让老大知道卿可卿的身份来终结这道赐婚,只不过这一分的火又烧到了他们自家的子孙上头。   皇上有些犹豫,他一直想要处置这群尸餐素位,中饱私囊的勋贵,这贾家作为勋贵中薄弱的一环,没什么靠山,又张扬跋扈,是个不错的切入口,或可凭借着这事在勋贵中撕开一个口子来。   不,皇上暗地里摇了摇头,这事事关皇室丑闻,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绝对不能扯大,一个国公府邸代价太大了。   又想到白日里表现出众的贾蔷和之前那一份关心民间疾苦,字字珠玑的贾蓉,有些不舍得,这朝堂之中属于上皇的旧皇势力占据多数,这样年轻有为之人更应该好生利用才是。   “让他先行回去,未能看管好狩猎场,致使群狼涌入,罚俸半年,禁闭思过,一切等上皇醒来之后再做考虑。   去镇国公府吩咐说甄贵太妃要见秦家姑娘,将她接过来,不得随意进出。   再一个,下旨封镇国公长子为世子,让镇国公好生在家中教导世子。   义忠亲王,嗯,”皇上沉思半响还是不知道怎么解释他贬为庶人的事实。   “罢了,就照了上皇的吩咐说了吧,左右他都犯了谋逆了,也不差这弑弟这一条了。   全营上下加强警备,晚间实行宵禁,禁止日常狩猎,待上皇和义德王爷身子近好之后便启程返京。”   “是。”   外间忐忑等候了半个时辰的贾蔷终于等到了最后的下旨,哆嗦着叩头谢恩,便要离开。   “蔷哥儿!蔷哥儿!”听着熟悉的声音一转头,就见两个年轻少女在灯光下等着自己,一个是他的姑姑贾璐,还有一个十分陌生,将笄年华,一身锦衣彩缎的飘逸裙衫,想来身份并不低,这贾璐平日里身居内宅,交好的不过是族中姐妹并姻亲家的姐妹,这一个又是从哪儿来的?   “蔷哥儿,你可是冷了吗?饿了吗?我带了点吃的和一件披风,快点拿着吧!”   贾蔷接了过来,“姑姑怎么在这里?”有着外人在贾蔷规矩问道。   “今日野狼入林,想着你恐怕会被责罚,便准备了这些东西,就是你进牢子里了......”   “咳!咳!”一旁的姑娘咳嗽了两声。   贾璐尴尬笑笑,“呸呸呸!我说胡话呢!准备了这些东西,又见这里戒严了,深怕进不来,还有有二公主在,她带我进回来的,这才找到的你。”   又介绍了一下身边的姑娘,“这就是二公主,顺太妃娘娘所出。”   贾蔷握拳行礼,暗道,璐姐儿怎么会和这样的天之骄女认识的?   其实贾璐心里还在吐槽呢,自己白日里跟着齐哥儿回了营,就分别了,之后就被这个二公主给喊住了,她还知道自己的名字,又是提醒自己蔷哥儿恐怕会有事,又是带着自己进了戒严区,这才见到了蔷哥儿,鬼知道这个二公主打的什么心思呢!   二公主见他行礼,吓得后退一步,惊觉自己反应过度了,瞬间羞红了脸,匆忙回礼道,   “贾公子安好。”酥软呢喃的声音似乎能甜到人的心底去了,贾璐一个激灵,得了,还能不明白吗?   nice柳郁   贾蓉订婚了,贾蔷的西皮也出来了,贾璐还会远吗? 第一百七十四章 秉烛夜谈?   “咳,天色已晚,你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不仅是贾璐,贾蔷他也瞧出来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只是在军营那个连只母蚊子都见不到的地方待久了,贾蔷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贾璐瞧他尴尬,这二公主又是她招惹过来的,有心帮他解围,道,   “蔷哥儿你和我一去回去呗,经历了这一遭想来父亲有事儿要问你的。”   贾蔷连连点头,“对对对,我送姑姑回去。”   随后道二公主拱手道,“为防长辈担忧,下臣和姑姑要先行回去了,望二公主早日歇息才是。”   “等等!”   两人就要扭头离开,就被二公主给喊住了,她羞涩不敢看向贾蔷,只管拉着贾璐道,   “璐姑娘,我与姑娘一见如故,想与你秉烛夜谈,不知可否?”   贾璐满头黑线,妹纸,你是跟我侄儿一见如故,想要跟她秉烛夜谈吧?何苦扯上我呢!   “二公主,臣女家内有长辈伴随,恐怕不能随意出门。”   听着贾璐委婉的拒绝,二公主忙道,“无妨的,我派人去贾家告知一二,想来贵府长辈温厚和煦,定然能同意的。”   我怎么不知道我家长辈是温厚和煦的啊!前儿早上还因为自己下马车不规矩而训了一顿呢!你从哪里听到的我家长辈的事情!   心里不停得吐槽,面上却笑着,道,   “这不大妥当吧!”   “没什么不妥当的,姜女官是我母妃身边的女官,我让她去一趟一定能办好的,是吗?”   水汪汪地瞧着身边一位女官模样的年轻妇人,便是贾璐也这般看着她,可千万要阻止你家公主不切实际的想法啊!   只见那女官笑着点点头,公主年岁渐长,圣眷不浓,还没有一个嫡亲的兄弟,这贾蔷虽然身份低了些,瞧着是个长进的,长相也好,自己又为什么拒绝呢?   贾璐还能说什么呢?   “如今夜深了,还请贾公子能护送我和璐姑娘一二。”   得了,自作多情了,贾璐暗道。   贾蔷环顾四周,四个壮汉护卫在一边守着,还需要他吗?   “卑职遵旨。”她是公主她说了算。   贾璐还以为她要接着护送的一段路跟贾蔷说些什么呢,识趣往旁边让了让,谁知这一路上却是一声不吭的,直直往前面走着,就是瞄一眼贾蔷的勇气都没有,四下安静之余,渐渐出了神。   这贾蔷是有官配的,好像是哪个官?来红楼十来年了,哪个官还真记不得了,好像有一个情节是那个什么官在花丛中拿簪子写“蔷”字,然后被宝玉看到了,还喊了声宝玉姐姐,然后还下雨了,宝玉急忙赶回去,院子里的丫鬟们只知道玩,袭人去开门,被宝玉踹了一脚。   这事是发生在什么时候的?那到底是什么官呢?这贾蔷和哪个什么官有没有好上?若是好上了,这二公主横插一杠怎么办,这公主和戏子的身份差别一个天一个地,想来所有人都会选公主吧?   还有她那个准大侄儿媳妇和这位公主身份也差得大了呢,她嫂子本来就不怎么瞧得起沈氏,若是真的来了个公主侄媳妇,公主妯娌,家里还不得闹翻天了?   “到了,卑职乃戴罪之身,不好多留,先行告辞了。”   贾蔷的声音唤醒了贾璐,嘲笑了一下自己,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自己倒是想得着了,官配不官配的,秦可卿还是贾蓉的官配呢,不还是各自婚嫁。   又瞧着贾蔷匆匆离去的背影,逃得可真快,莫非蔷哥儿是不喜欢这个二公主吗?   “这贾公子就这般厌恶我吗?”   “咳!”贾璐还以为自己不小心将心里话说出来了,被吓得呛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似乎是旁边来得声音?   听着这一声咳嗽,二公主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天哪,自己讲心里话说出来了,霎然将红晕染上了双颊,渐渐地连耳朵脖子都红了起来。   “这,这,我累了,璐姑娘随意便是。”说完逃也似得进了帐篷。   说好的秉烛夜谈呢?   “姑娘请进吧!”公主不靠谱,还是她身边的嬷嬷靠谱些,这嬷嬷瞧着三十余岁的年纪,气质成熟,但皮肤紧致,一时判不准年纪。   这位嬷嬷原本并不是跟着她们回来的,而是在帐门口等着的,看众人对她的尊敬,想来有些体面,贾璐问道。   “不知姑姑如何称呼?”   那人眯着眼笑了起来,“老奴算哪门子的姑姑啊,姑娘喊老奴姜嬷嬷便是了。”   “姜?”这不是那个去她家报信的女官的姓吗?   姜嬷嬷一边领着贾璐进了帐篷之内,一边道,“姑娘想必是见过我那个不成器的女儿了吧,她在顺太妃娘娘那边当差,因着三公主来前突然发了病,顺太妃娘娘便在宫里照料三公主,不放心二公主独自一人前来,便派了老奴和老奴的女儿一起过来了。”   有一个瞧着二十岁的女儿,那确实年纪不小了,可以称为嬷嬷了。   “这三公主和顺太妃娘娘?”   贾璐不大关注宫里的事情,皇子因为夺嫡风波还知道一些,像是当今圣上是上皇第四子,前头有一个义忠亲王和义德亲王,之后还有一个镇国公府为外家的义礼亲王什么的。   但这大康朝的公主似乎格外地低调了些,她仅知道的就是大长公主,是义忠亲王的胞妹,这还是在当初,她为义忠亲王求情,不仅救下了谋逆之罪的兄弟,莫名的自己还咸鱼翻了身,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守寡公主成了受宠公主了,才知道有这么一个大公主的。   “顺太妃娘娘当年上皇潜邸的老人了,育有二公主和三公主两位公主,这两位更是一胎出生。”   “是双胞胎吗?”贾璐惊讶一问。   “正是呢!”   “那两位公主长得一样吗?”   姜嬷嬷摇头,“并不一样,二公主长得像顺妃娘娘,三公主长得像上皇。”   她倒是从来不知道本朝二公主和三公主是双胎,这在这个追求多子多福的社会里,应该是极为受到追捧的事情,怎么一点风声都不闻?   贾璐转念又想到了顺太妃娘娘的封号来,这个顺可不算是什么好字,通“慎”,谨慎,通“训”,教诲。莫非上皇他老人家并不欢喜顺太妃娘娘?   这么一想,贾璐也不敢多问了。   正巧这个时候姜女官回来了,跟着她的有她的丫鬟焦茜,还有吴新登家的带着婆子。   吴新登家见了贾璐十分欢喜,笑着道,“给姑娘请安,老太太听闻姑娘于公主相交,受邀于公主帐下休息,便吩咐了,姑娘安心住着便是,不必担心家里,若是想姐妹们了,只管回家说一声就是了。”   贾璐在心里翻译了一下,好好交好公主殿下,顺便拉扯一下姐妹。   “老太太还吩咐了奴婢们带来了姑娘常用的东西,焦茜姑娘也来了,奴婢们就先回去了,不知道姑娘可还有什么吩咐?”   翻译再次上线,随便住,住多久都行,你的家伙什儿都给你拿来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血   端起国公府嫡长女的派头,贾璐道,“不必了,如今营内戒严,我们不好多留,今日天色已晚,只能冒昧打扰了二公主,待明日天亮之后,我们自会回去。”   不管老太太或者贾家其他人是如何跪舔皇室,她还要面子呢!   吴新登家的白白吃了这一顿派头,谄媚的笑也尴尬了,讪讪道,“这,您还是和老太太说吧,奴婢们还得回差事呢,就先告辞了。”   待他们离开之后,姜嬷嬷也道,“姑娘既是公主请来的,何不多留一两日,也好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   对着姜嬷嬷,贾璐不好冷着脸,笑着称,“姜嬷嬷客气了,不是我不愿意多留,不过如今营中乃是多事之秋,不好多留给二公主惹麻烦,加上家中侄儿乃戴罪之身,心中担忧,便想着早些回去的好。”   贾璐所说样样占理,姜嬷嬷也不好反驳,笑笑不说话了,随后体贴贾璐旁人有着陌生人,恐怕不好休息,指了一个老实本分的小丫头在这边伺候着,自己带着人便离开了。   收拾了半炷香的时间,这里也不需要那个小丫头了,贾璐便打发了她回去,在焦茜等人的伺候下,洗漱完毕,就躺倒了床上。   望着帐篷外反复的摇晃的阴影,听着耳畔的风啸声,渐渐入了眠。   帐篷中熏着香,春末又燥,半夜,迷迷糊糊之际,贾璐便渴醒了,扶着头起身,只觉得头十分沉重,还道自己莫不是感冒了,一抽一抽得疼。   嗅嗅鼻子,还好,没伤风堵鼻子,喉咙也不痒,只是干。   “咳!焦茜!焦茜!”喊了两三声,也不见焦茜回应,闪过一丝疑惑,焦茜向来睡觉警醒,就是自己翻了个身,也会过来瞧一瞧,怎么半日也没个反应。   没人帮忙,只能自己爬起来倒水喝,甩甩头,昏昏沉沉的,灌了好大一口才舒坦些。   有些担忧焦茜,便想着去看她一下,走到半道上的时候,冷不丁被绊了一跤,额头撞到了一边的凳子脚上,重重的“咚”一声。   “嘶!痛痛痛!”最后一丝混沌都被痛得清醒了过来,生理盐水不受控制得哗哗直流,来不及去瞧一眼扳倒自己的是什么东西,抱着头蹲在地上好半响才缓了过来。   这帐篷原是驻扎在一片草坪之上,为了防治虫蚁,都垫上了厚厚一层软垫,又因为是劳师出行,不方便带太多东西,帐篷里的多余的陈设并不多,一眼都能看过来,又是什么东西绊了她?   帐中微弱的灯光摇曳不定,贾璐又是蹲在地上的,乌漆墨黑一片,伸手向回头寻摸着,忽然摸得一处湿润的地方,贾璐还当是自个儿之前喝的水不小心撒了,然而摸着摸着就不对劲儿了,黏黏糊糊,闻了一闻,完全不是清茶的味道,一股子血腥味扑鼻而来。   “啊!”一声尖锐的叫声响彻了营地,在外间巡逻的士兵匆匆赶往声音的发出之地。   越跑越是心惊胆战,这方向是皇家女眷的帐篷。   领头一侍卫喊道,“快!说不准白日的贼人躲进了女眷的帐营,不能让他逃脱了!”   三支队伍迅速赶了过来,将发出尖叫之声的一处帐篷,即二公主所住帐篷团团围住。   原本此次狩猎,顺妃娘娘和膝下两位公主都要一起来的,这一顶帐篷就是为这三人留住的。只是来之前三公主偶感不适,顺妃娘娘便留在了宫里,这一处就只有二公主一人居住。   二公主是即将及笄的女眷,身份尊贵,领队侍卫只能围着帐篷却不能进去,不敢乱闯。   “卑职救驾来迟,敢问帐内何事?”   帐内早已灯火通明,便是周边的帐篷内都有下人探头探脑,明显是为主子来打探的。   半响从里头走出一个披着外衫的中年妇人,来人正是姜嬷嬷,对领队歉意道,   “半夜惊扰了各位将士,帐内并无他事,不过是有一个姑娘撞了头罢了。”   说着借着夜色递了一样东西过去,“还望众位将士多多担待,这请各位喝点水酒罢!”   领队趁机迅速接了过来,但嘴上却是半点不肯想让的,一本正经道,   “白日里狼群涌入,伤及众位贵人,更是伤了两位王爷,如今营中正是戒严的时候,卑职等人万万不敢饮酒,玩忽职守。”   “你!”明明手里收了东西,却还冠冕堂皇摆什么尽忠职守的架子来,便是姜嬷嬷也要被他给气乐了!   “那不知军爷到底想要知道些什么?”姜嬷嬷问。   “刚刚嬷嬷说是有一个姑娘撞了头了,不知是哪位姑娘,还请她出来一见,详细说明情况,若不然,卑职也不好回复不是吗?”既说是姑娘,那就不是公主了,只要不是公主,那么他就有权利过问。   姜嬷嬷一打眼,周围除了那一串的士兵,每个帐篷里都有张望的下人,事关姑娘家的声誉不好大声喧哗,凑近了,轻声道,   “这位姑娘不是咱们下人,她是宁国公府嫡出大姑娘,国公府的姑娘身份不低,不可能半夜出门让你们一群爷们瞧的,还望诸位军爷们通融一二。”   说着又送上了一封礼,领队听着是国公府的姑娘,心里便有了些退让,他不过是普通人家出身,凭借着自己奉承迎合的手段爬了上来,天生对这些公伯侯府有些敬畏,结果姜嬷嬷的礼,摸着薄薄两张纸,想着既然赚足了,就行了,道,   “既然是一场误会,那卑职等人就告退了!”   帐篷内侧,贾璐凑着帐幕,听着来人将要离开,送了一口气,便是腰后头的冰冷也松开了。   “等等!”   贾璐只觉得腰间一凉,玛德,哪个又来搅事了!   外头,姜嬷嬷就要将领队送走,却被一声音喊住,转头去看,见从旁边一帐篷中走出一年轻公子哥儿,穿着亵衣,外头不过披了件披风就出来了。   “刘领队,便是要这么离开了不成?刚刚又女眷叫得这么凄惨,便是我们这群周围的人都被惊醒了,要知道,圣人和老圣人的尊驾可不远,如今连个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你就这么走了,可对得起你身上的这件衣裳,对得起两位圣人对你的信任吗?”   领队暗中啐了一口,麻烦来了。   这也没耽搁他笑着见礼,   “是仇公子啊,卑职并不知道竟然惹了仇公子安息了,真是罪过了,不过这事还真不是卑职玩忽职守,早已经打探清楚了,是宁国公的大姑娘夜黑不注意,不小心撞了头,这才喊了起来的。”   那公子朝着帐篷顶上的黄带子努努嘴,嘲讽道,   “看清楚了吗?就这儿,是国公府的姑娘能住的吗?啊?” 第一百七十六章 揍   “这,这。”刘领队结巴了半天,没了话,他不过是收足了好处,加上这畏惧国公府的权势,想让一步,哪里知道是真是假。   迟疑了片刻,他可不能担上这疏忽职守的名声,索性赌了一把,道,   “却是宁国公府的大姑娘,二公主与之交好,因而都在了一处。”这帐篷礼除了那个所谓的大姑娘就是公主了,两人都住一起了,便是说她们关系不好,也没人相信。   姜嬷嬷也在一旁帮衬着,“正是呢,二公主见到贾姑娘之后一见如故,便是请了贾姑娘一道居住,这事儿也是通知过贾家的,仇公子去贾家一问便知。”   “闭嘴,本公子问你话了吗?插嘴主子的话是哪个教你的规矩?”   “你才要闭嘴呢!姜嬷嬷是本宫母妃的陪嫁姑姑,你是在说本宫母妃不会调教人吗?”   二公主听着他那般讽刺姜嬷嬷哪里忍得住,一把掀开了帐门,对那位仇公子骂道。   “你呢,见了本宫不行礼,这又是哪个教你的规矩!”   仇公子听她把自己比作奴婢,脸色一变,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忍了下来,   “仇都尉之子仇千盛参见二公主殿下,二公主殿下万福。”草草行了礼,未等二公主喊他起来,便自己起了身,行的礼七扭八歪,脸上更是挂着漫不经心的笑。   “既然公主殿下都出门了,那位身居内院的贾姑娘是不是也该出来见见面了,咱们本是为了贾姑娘那一声吼才来的,怎么见了一个又一个无关之人,连公主殿下都出门了,她老人家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   二公主有心帮衬贾璐一二,不想自己急怒之下被他给拿住了话茬子,便是自己也不能多说什么了,不然岂不是证实了自己没有贾璐来得重了吗?   贾璐气得直发抖,她还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嚣张跋扈之人呢,讽刺刘领队,骂姜嬷嬷,连公主他也不放在眼里。   忽地耳畔一痒,醉人得声线伴随着隐隐的呼吸,瞬间红了脸,刚刚重重撞了一下的脑袋再一次眩晕眩晕的。   “你出去吧,主意分寸。”   说着松开了贾璐腰间冰凉的刀柄,她一个激灵,从那个朦胧的气氛中清醒过来,紧紧咬着牙,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自己可是人质呢,今天这么的悲催都来自于身后这人,怎么还能犯痴呢!   外头还在对峙着,搞不好谈不来,那个胆大包天的仇公子就会进来,若是见到了,也是为了解围二公主,也得出去。   掀开门帘,贾璐走了出去。   “我就是那个叫喊的人,是我自己不小心撞了脑袋了,才尖叫起来的。多有打扰,向诸位赔礼了。”   说着贾璐便向各个方向行礼道歉,众人见她一个才不过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为人又瘦瘦小小的,胆子怕是也小,宽容之人多了份理解了。   只是仇千盛可不是什么宽容之人,见她行完了礼,才道,“贾姑娘不忙着行礼,你说你撞了脑袋,可在下见你,瞧你脑袋还挺清楚的吗?”   你脑袋才不清楚呢!贾璐暗中咒骂了声。   小心将垂落的鬓发撩起,露出脑门来,靠的近些的,瞧见的人莫不大吃一惊的,贾璐原本皮肤就白,更衬得脑门上的青紫更加严重了,更严重的是还肿胀起了摸约半个小指头那么高,就像是涂青涂紫了脑门的寿星老公公。   “来人啊!还不快请太医去!”二公主喊道,原是她请贾璐过来的,却因着一时的羞涩将人抛掷脑后,却受了这么重的伤,二公主愧疚难当。   姜嬷嬷赶紧拦住了她,道,   “公主,万万不可啊,您忘了,这营地统共就三个太医,义德王爷病重,全被叫了过去,上皇还下了旨,救不了义德王爷就要她们陪葬的,这时候您就是强拉着一位太医过来,他也没心思给贾姑娘看诊的呀!”   反而得罪了上皇得不偿失啊!姜嬷嬷未曾将这话说出来。   “那可如何是好呢?”二公主焦急问道。   贾璐反而安抚着她,“公主不必担心,小女身边有一个嬷嬷,最善医术,不比寻常的大夫差些,如今正在贾家帐下,派人去请了她过来就是。”   二公主虽不大相信一个老嬷嬷能有这样的本事,不过现在也没旁的法子,只得让人去请了。   贾璐一扭头,冷不丁被靠近的一张脸给吓了一跳,这仇千盛仇公子借着两人说话的空挡靠近了过来,在贾璐身边轻轻嗅着。   贾璐被他唬了一跳,当下一巴掌打了过去,骂道,“登徒子!”   “什么登徒子,就你这前边后边一样的身材,便是送给爷也不需要!我这闻着你身上怎一股子血味呢!”   贾璐心头一跳,还未说什么就见仇千盛被人拉着衣领子望后头拖了过去,还没等他看清是哪个混蛋敢拉爷的领子,就被人对着眼睛就是一拳头,这下好了想瞧也瞧不出了。   “好你个仇小子,满嘴喷粪!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蟠大爷的名头!这璐姐儿既然是宝玉的姐妹就是爷爷我的姐妹,你胆子倒是大了,敢动她了!”   仇千盛被揍得满头星星,贾璐感动得满眼星星望着薛蟠,从没哪一日,她觉得薛蟠如此伟岸过。   仇千盛捂住眼睛,仔细看了一眼,好家伙,是薛大傻子指着他破口大骂。   “好你个薛大傻子!呆霸王!平日里我念着你脑子有病多让着你,你竟然敢闹到你爷爷头上了,你才应该打听打听我爹是谁!”   薛蟠高大肥硕,这仇千盛相对就弱小了些,薛蟠一把抓着仇千盛的亵衣领子,将他提了起来,骂道。   “你爹不就是仇都尉吗?你爷爷我舅舅还是九省都检点,表姐还是宫里的娘娘!便是打了一百个你也没人敢找爷的不是!”   说着又是一拳头砸了过去,另一只眼也黑了,两只对称了。   仇千盛仗着他爹的能耐还没受过这罪呢!伸手一拳头打了过去,你一拳我一拳的揍了开来,翻滚在地上。   这一番变故惊醒了旁观之人,这可是比人小姑娘撞了头,半夜尖叫一声来得重些。   刘领队赶紧喊人,“快,快将这两人分开!”   自己一个窜身到了两人之间,想阻止他们两人对打,凭白被两边的人都揍了好几拳,他的手下见自己头儿被打了,上前七手八脚将两人分了开来。   和薛蟠一起来的是宝玉,宝玉瞧见了贾璐额头上的伤,急得像是眉头苍蝇一般团团转。   “宝玉,你别管我!快去帮帮蟠大哥,快把他们拉开呀!”   薛蟠他好色、纨绔、蠢笨、视人命于无物,但她孝顺寡母,爱护妹妹,有一些仗义之气,还怕老婆。不知道为什么想找个给贾璐解围的人的时候,第一个想到了薛蟠。 第一百七十七章 疑点   “蟠大哥哥皮糙肉厚,别人打不过她,你皮肤嫩,说不准会留下痕迹来,好好的漂亮脸蛋都毁了,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这可如何是好呢!”   转了一圈,又道,“我去找大姐姐去!让大姐姐寻个太医来给你瞧瞧!”   贾璐赶紧拉住了他,道,“宝玉,你就别惹事了,太医统共就三位,义德王爷病重,都围在他那儿呢,你让娘娘去请,可不就是为难了娘娘吗?”   “那,那该怎么办呢?”   贾璐看向薛蟠那边战况惨烈,薛蟠确实身形占优,但没有那个姓仇的心狠,愣是被抓出了好几道血痕子,便是往日里对薛蟠没什么好感,但在这个是时候,薛蟠为着自己干架,贾璐也做不来眼睁睁瞧着他挨揍的道理。   拉住了脚上长钉子站不住的宝玉,道,“宝哥哥,你快些回去,去请孙嬷嬷过来,让她多带一些外伤的药来,说是急用,你快去吧!”   宝玉一拍脑袋,“正是呢,怎么忘了她这么一个神人了,四妹妹,你放心,我这就回去!”   贾璐既是借住在公主帐下,便不方便带太多下仆,孙嬷嬷就留在了贾家那边。   宝玉又急急忙忙跑了回去,一进贾家的帐篷,就被贾敬、贾母还有薛姨妈等人给围住了。   “宝玉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了,怎么听说蟠儿和哪个什么仇公子打上了!”   宝玉见贾母等人这么大年纪了,半夜还要为自己等人担忧,心疼非常,安抚道,   “老太太放心,那边已经分开了,没有再打了。只是四妹妹说这个时候不好找太医,让我回来寻着孙嬷嬷过去给蟠大哥哥和四妹妹瞧瞧。”   贾敬拉住了宝玉,急急问,“你四妹妹怎么了?”   宝玉众人围住,急得脑门直冒汗,道,“大伯父,这些先不急,等我回来再说,快去叫孙嬷嬷才是要紧啊!”   贾敬一松手,道,“你不必去了,我亲自过去,宝玉你好生留下啦,我带着孙嬷嬷过去。”   贾母本就听着说是薛蟠过去被人打了,就担忧宝玉得紧,见贾敬将宝玉留了下来,连忙点头,搂着宝玉道,   “宝玉啊,你听你敬大伯父的,外头危险,你留下来就好,刚刚听着下人说是打架了,可吓死我了。”贾母摸着胸口,宝玉忙搀着一边,握住了贾母的手,见她手心粘腻湿润,确实吓着了。   “老祖宗!你别怕,我,我不走了!”   宝玉未曾打架,贾母就急得不行了,薛蟠可是直接参与者,又是薛姨妈的独子,心头肉,早在听说他和某一贵子打架的时候半昏了过去,躺在一边软椅上急得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贾敬随手披了一件衣裳,等孙嬷嬷收拾好了,便要离开。   薛宝钗安顿了薛姨妈,自己匆匆去了里间,赶在贾敬离开之前,从里间捧着一小盒子进来。   拦住了贾敬,道,“敬老爷,我们薛家没别的什么,不过日常走商,多了些跌打损伤的外伤药,都是难得的灵验药,敬老爷带着去吧!”   贾敬着急,拿了过来便离开了。   耽搁了一会,等到贾敬到了的时候,薛蟠和仇千盛都因为寻衅滋事被绑了起来,刘领队正在跟二公主、贾璐等人告辞。   “公主、贾姑娘,既然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卑职便不多留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全营戒备,白日里纵狼的贼人还未抓获,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会被放大万分,还希望某些人不要再为了一些私事而闹得人仰马翻了!”   刘领队警告地看了一眼贾璐,若不是这位姑娘半夜嚎的那一嗓子,也不会有这些麻烦,还牵扯进来了两位公子哥儿,那仇公子不说了,还有那个陌生的薛公子,什么娘娘、九省都检点的,想着就头疼。   贾璐垂头不语,羞愧的样子,也让刘领队不好多说了。   贾敬就是在这个时候到来的,先对公主请了安,然后对刘领队拱手问好。   “这位军爷,在下乃是宁国公府贾敬,是这家姑娘的父亲,也是这薛家子的亲眷长辈,听闻这两人闯了不小的祸,家中老太太甚为担忧,便让我来瞧瞧,不知所犯何事?”   听闻真的是国公府邸,刘领队肃然起敬,也恭敬了许多,拱手回礼,道,   “贾公安好,贵府姑娘胆小怕疼,磕了脑袋之后大叫了一声,原先也不是什么大事,吩咐两句就可以的,只不过贵府姻亲和仇公子夜间滋事挑衅,这是一等大事,卑职也不敢轻易放过。”   贾敬瞧了两眼那两个被绑得严严实实的两人,薛蟠脸上有几道血痕,那个仇千盛脸上却有两对称的黑眼圈,道。   “原该如此,我与这位仇公子的父亲有两分交情,都是小孩子家家打架,本不是大事,耽搁了军爷正事,按例处置便是,只是有一请求,还望军爷通融一二。”   “这。”刘领队有些犹豫。   贾敬凑近了些,悄悄塞了一样东西到他手里,道,“也不需要什么,这位孙嬷嬷擅长医术,让她给他们医治一番就是。”   刘领队颠了颠手上的东西,又瞧了一眼孙嬷嬷,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女人,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岔子,便道,   “那就去吧!”   这位贾公的意思他也瞧出来了,说是和仇都尉有两分交情,他们身份又不低,不就是说这事将来必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何苦自己在中间插一杠子。再一个,这营地里一时间也难寻个大夫,若是这两位公子哥儿又出了什么岔子反而会是他们的错了,先医治一番也是好的。   孙嬷嬷在医治外伤的时候,贾敬跟着刘领队继续客套打着机锋,他奉命戒严,贾敬想从他嘴里探得更多的消息。   今日发生的事情有一部分确实是他们贾家的算计,原先只是想借着义忠亲王的手将秦可卿的身份捅出去,接触秦可卿和义德亲王的婚事,然后赌一把,让两位圣人为皇家声誉着想,投鼠忌器,帮着遮掩秦可卿的痕迹,尤其是贾家在其中的痕迹。   这本是一场豪赌,赌赢了,贾家便度过了秦可卿的魔咒了,赌不赢怕是连前世都不如了,前世秦可卿不过是流落在外的有一丝皇室血脉的人,今生确实将上皇爱子,皇室正宗男嗣牵扯了进来。   这开头是他们计划的,这开始之后就全然不在他们掌控之中了,先是莫名涌入无数野狼,将他们宁府出众的子孙贾蔷给卷了进去。   再一个就是义忠亲王暴怒之下,竟然寻到了义德亲王。要知道在义德进了林子之后,他们才通知的小德子公公,就是为了防止两人相争闹出什么来,偏生就让义忠亲王给找着了。   还期间单枪匹马的义忠亲王毫发无伤,反而是有众多随从护卫陪伴的义德亲王重伤难愈,这般诡异之处,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幕后必有人插手,幕后之人更是事先知道了贾家的计划,将计就计,将贾家作为一枚棋子,勾勒出了这么一场祸事儿来。   白日里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担忧非常,贾蔷一回来就拉着他仔细研究了起来。相比较之下,璐姐儿夜间嚎叫之事倒是小事了,听闻这里有些麻烦,贾蔷是戴罪之身,不好出门,自己又是长辈,去了反而闹大了,所以就让宝玉和薛蟠两个侄儿去处理,谁知薛蟠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反而闹得更大了些!   贾敬觑了仇千盛一眼,不过就是贾璐之事也是充满疑点,平白无故的,明明是姑娘家的小事儿,他为什么不依不挠? 第一百七十八章 是他?   刘领队也瞧出了贾敬的意思,不过虚应这,待孙嬷嬷看完伤,就带着他们告辞了。   “爹爹,就这样让他们带走蟠哥哥吗?”薛蟠既帮了她,贾璐也就是放心不下他了。   贾敬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道,   “无妨的,仇都尉不是好惹的,不会呆久的。如今两位圣人也没耐心你管这些个东西,若是顺利,明儿缴了罚金就能将人给赎回来,若是不顺利,回了京也能回来的。”   贾璐拉着她爹的手道,“今儿多亏了薛家哥哥,若不是他,女儿指不定要吃什么亏呢,薛家大哥哥被关了起来,家里头只有薛姨妈和宝姐姐了,爹爹还要好生感谢他们才是。”   贾敬瞧着她人小鬼大的样子,轻轻敲了一下脑门子,道,“放心吧!”   “哎哟!”冷不丁被敲了一记,贾璐疼得眼泪汪汪的。   贾敬这才想到她也是受伤的,撩起她的额头的垂发,被那惨样吓了一跳,赶紧让开身子,让孙嬷嬷好好上药。   “璐姐儿,你这额头受了伤还是跟我回去吧!”   贾璐仰起头,孙嬷嬷正在涂药。   “爹爹,我这儿东西都收拾妥了,这天色这么晚了,便是回家也休息不好,便让我在这儿住一晚伤吧!”   贾璐内心大悲,她也愿意回家呀,但屋里还藏着一个贼人呢,若是自己走了,定要派人收拾屋子,到时候发现了那贼人,自己不就是平白担了个窝藏罪犯的名声吗!   姜嬷嬷也在一边劝道,“正是呢,原是我们待客不周让贾姑娘受此大难,若是要离开也不急着这一两日的,我们这儿统共就公主一人居住,不说别的,也更加清静一些,也利于养伤,姑娘便是留下一两日好好养伤,让我们尽尽心也是好的。”   一边二公主也帮衬道,“是这个理,我听着贵府几人共用一个帐篷也不利于璐妹妹养伤的,我这边是内圈,既安静又清静的,对她也好一些。”   既然二公主开了口,贾敬不好反驳,便也应下了,让孙嬷嬷也留了下来,说第二日再来看她,便回去了。   贾家的帐篷之中,贾母年迈,熬不了夜,几个姑娘也小,不好不睡觉,便都回去了,只有贾蔷和薛姨妈母女还在候着,前者担忧贾敬和贾璐,后者担忧薛蟠,尤其是薛姨妈母女,听闻说是薛蟠被带走了,更是提心吊胆,不肯睡去,只等着贾敬回来说明情况。   贾敬一回来,就被三人围住了。   “璐姐儿如何了!”   “我们蟠儿怎么样了?”   贾敬摆摆手,示意他们冷静下来,道,   “璐姐儿无事,夜深更重,不好再折腾便留在了公主帐下。”   转头对薛姨妈母女道,“蟠侄儿夜间滋事,如今正是戒严的时候,他正好撞到了枪口上,故而今日不能带他出来。”   薛姨妈一听,只觉得双腿发软,头晕目眩,就要站不稳了,往后头倒去,好在薛宝钗还端得住,赶紧扶着了。   贾敬也帮了一把,忙道,   “薛姨妈不必忧心,我还没说完呢,今日是出不得了,明儿我就去仇都尉那边,他是两代圣人的宠臣,权柄之高,又只有仇千盛一个公子,定然不会让仇公子关上许久的,老夫与他同朝为官过,也有些交情,想来仇都尉也会卖老夫一个面子,蟠侄儿定然无碍的。”   薛姨妈听此拍了拍胸脯,放松了些,道,“这就好,这就好。”   又对贾敬行了大礼,“我这不省心的儿子,就全靠敬老太爷了。”   贾敬忙侧了身子,将薛姨妈给扶了起来,道,“姨妈这话可不就是折煞老夫了吗,原先就不管蟠儿的事情,蟠儿也是为了我这个闹事的女儿出气才遭的祸,是我该向您告罪才是。”   接着又道,“薛公子仗义直言,我们宁国府感激涕零,日后若有什么需要相帮的,只要在我们能力范围之内,又不伤天害理的,我们宁府定然竭力帮衬!”   听到这话,薛姨妈还未曾有何反应,她如今满心满眼都是薛蟠了。   薛宝钗听闻倒是心头一颤,娇唇微动,未曾说话。   “一切都拜托敬太爷了!”反复折腾,又是心绪起伏不定,纵使薛姨妈身子健壮也有些受不住了,打了声招呼,便要回去了,贾敬亲自送到了门口。   这边,贾璐和二公主也告了别,领着孙嬷嬷回了自己的屋子,再三叮嘱孙嬷嬷切勿大惊。   进了屋子,一片安静,孙嬷嬷掌了灯,见地上一片血迹,差点惊呼起来,好歹有了贾璐之前的吩咐,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借着微弱的灯火,贾璐顺着血迹,又回到了里屋,还是在那一处桌凳旁,一个黑衣人蜷曲着,贾璐刚刚接触过他,不知道是厌恶还是害怕,心口扑通扑通直跳,便要凑近了瞧。   就被孙嬷嬷给拦住了,道,“姑娘,还是我来吧!”   贾璐想到刚刚自己尖叫的瞬间,那个身影迅速扑了过来,捂嘴,锁喉,威胁,一气呵成,不由心惊胆寒,迟疑之下,就让孙嬷嬷当了先。   孙嬷嬷轻轻一推,就见那人翻滚到了地上,孙嬷嬷是医者,从他翻倒时的动作神态估摸着他该是没了意识,有了七八分底气,再一把脉,便有了事成准了,朝贾璐挥挥手,道。   “姑娘,他失血过多昏迷了!”   贾璐这才靠近了过来,拢着点灯火,轻轻将他蒙面的口罩挑开,不由惊呼一声,“是他!”   孙嬷嬷问,“怎么姑娘认得这个贼人?”   贾璐神色不定,迟疑着点了点头,就算是只见过他一面,但凭借着他的脸,怕是任何人都忘不了。   “他,他是平原侯长子,应该是姓蒋的。”   “这平原侯长子怎会这身打扮?这样的遭遇?”   贾璐摇摇头,她也一头雾水呢,“方才我半夜醒了,只觉得口渴头昏,然后起来喝了杯水,走着走着就被他给绊倒了,然后摸到了地上的血迹,大叫了起来,之后就是被他挟持着。”   “对了!”贾璐脸色一变,“焦茜!”   说到焦茜贾璐一个急转,便跑到了外间小榻边上,这也是焦茜所住的地方,见她还睡得熟,赶紧摇了起来。   “焦茜!焦茜!你醒醒!”半响焦茜也不没个回应。   “嬷嬷,你快来瞧瞧,焦茜这是怎么了!半夜我喊她她不醒,那番闹腾她也不醒,这会子摇她都不醒!” 第一百七十九章 再见   孙嬷嬷见她脸色大变又行事匆忙,早就跟了过来,带到贾璐一喊,便给焦茜把上了脉,半响,脸色略略放松,然后轻轻嗅着,一路来到了帐篷边上,果然见这一处有一个烧焦的洞口并些许的烟灰,道。   “姑娘无需担心,焦茜她无事,姑娘可否让老奴把把脉?”   贾璐伸出手来,孙嬷嬷把脉过后道,“这不过事寻常的安神药经过浓缩和特殊处理之后的熏香,只有一指甲盖就能昏睡到天明,姑娘刚起身之时可觉得头混眩晕?”   “正是呢,我还道是白日里太累的缘故。”贾璐回。   “您在里屋,离着这儿远些,所以还能醒过来,不过头疼一些,焦茜在外头,恐怕得到明天天亮才能醒。”   说着两人又回到了那个昏迷得蒋公子身边,贾璐瞧着这满地得血,略略有些害怕,问道。   “嬷嬷,他流了这么多血可会死呢?”   孙嬷嬷摇摇头道,“暂时还算稳定,具体的还得检查一下。”   说着撸起袖子,就将他的黑衣一扒,露出了精壮白皙的胸膛,上头有着深深浅浅的伤痕。   贾璐不由轻呼一声,孙嬷嬷这才意识到自己行为有多么不妥了,赶紧拢了拢一边被她扯开的布料,挡着他,道,   “姑娘这儿不大方便您瞧,不若你到外间略等一会?”不管是这个男人的身子还是伤痕累累的疤痕,都不适合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瞧。   便是贾璐自己不在意,她也不好挑战这世俗的规范,点点头,便到了外间。   等到贾璐离开之后,孙嬷嬷重新检查了一番,这伤痕虽多但都是旧日的痕迹了,唯一一处出血的伤口从肩膀处贯穿到了后腰伤,怪道留了这么多血呢,瞧着却是挺恐怖的。   孙嬷嬷自幼和孙神医走南闯北,见多识广,面对这伤口依然面不改色,这伤口虽重,却不怎么流血了,那手指轻轻摸了摸,发现上头有一些绿色的粉末来,搜了搜他的衣裳,有着好几个瓶子,孙嬷嬷瞧着都不似寻常东西,都自己收着了。   既然他自己有了药了,也就不给上药了,万一有什么冲撞得就不好了,撕开他的衣裳包扎好了,又喂了两颗补气益血的药丸子,便喊了贾璐进来了。   贾璐瞧着他的形象一头黑线,苍白俊美的容貌,撕成条状的衣裳随意搭载身上,隐约间流露出白皙清瘦的胸膛,还有那道道的疤痕,活脱脱一副被凌虐后的场景。   “姑娘,这贼,这蒋公子可如何处置呢?”孙嬷嬷问道,总不见得留着他这么一个爷们在她屋子里吧?   贾璐也犯起愁来,“这人,要不然就直接丢出去吧!”   这人当初威胁过她,贾璐对他也没什么好感,能救他一命已经是好的了,扔出去之后全看他的造化了!   “这可不行!”孙嬷嬷劝导,“经过刚刚那一场闹腾,这营地,尤其是内圈这里恐怕更加严防死守了,咱们两个弱女子也将他扔不远,反而露了痕迹,伤了姑娘的名声。”   就在两人束手无策之际,却听着一男声传来,道,   “不需要两位担心,我自会离开的。”   转头一瞧,却见那个黑衣男子蒋公子睁开了眼,乌黑深邃的眸子看向两人,自己扶着一边的桌子站了起来,有些摇摇晃晃。   贾璐想到之前他对自己的满身杀气,不由后退了一步,孙嬷嬷挡在了贾璐面前,有些颤抖却强装镇定,道,   “不知蒋公子何时离开?”   那黑衣人,蒋子宁一抬头,眼里一丝暗芒闪过,“哦,你们知道我是谁?”   孙嬷嬷恨不得自打嘴巴子,明明他就要走了,偏偏自己还闹了什么幺蛾子!   贾璐从孙嬷嬷身后钻出半个身子来,道,“我却是认识你,我还帮了你一回,你可不能恩将仇报!”   蒋子宁一扬眉,是她,“这不是二公主的帐营吗?你怎么在这里?”之前自己重伤有些神志不清,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挟持的是这个小姑娘。   贾璐见他还记着自己,放松了些,不管怎样得将这人给哄出去才是最重要的,随后探出了整个身子,回道,   “二公主和我一见如故,便邀请我来这儿住的。”顿了顿,掀开自己的额头露出擦了药的额头道,   “不过我受伤了,加上营中戒严,我怕是明日就要回去了,你留下来恐怕也不大妥当了。”   蒋子宁面无表情,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无奈和笑意来,他和这姑娘第一次见面,她就摔伤了额头,她这额头是和他相克呢!   “咳!正如你所说,如今营中正是戒严的时候,我不方便离开,正好贾姑娘你也受伤了,何不在这里好生养伤?”   “你!”贾璐咬牙,“你们平原侯不是也来了,怎么不去不去你们自己府上!”   刚说出这话,贾璐就道不好!看向他去,明明依然一样的面瘫脸,莫名觉得温度瞬间下降了很多,再一次感受到了那一股杀气。   贾璐不由后退了一步,攥紧了拳头,道,“你,你没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   蒋子宁不再说话,转了身,向帐篷边上走去,抱着自己的剑在一处角落里坐下了,整个人陷入阴影之下,仿佛没了人一般。   贾璐和孙嬷嬷相视一眼,道,“罢了,我们还是想想怎么收拾这血迹吧!”这样捉摸不定的煞星打又打不过,赶又赶不走,随他去吧!   收拾了半夜,方才睡下。   到了白日里,贾母带着姐妹们过来看望贾璐,贾璐提心吊胆半日才发现蒋子宁并不在屋内。   到了晚间,他又自动出现了,依然是在那个角落里呆着,一声不吭,有的时候贾璐还会忘掉他的存在,摸约五六天的时候,他默默走了,就如他来一般,没有任何人知道,贾璐有些怅然。   义德王爷伤情严重,营地内条件简陋,不适宜养伤,越发不好起来;至于上皇,似乎是被卿可卿的事情给气到了,原本就不是非常健壮的身子再一次垮了下去,而对于野狼涌入和两位王爷的调查也渐渐陷入了僵局。   一来,重新检查了一边围栏,都是好好的,没有一点受损或脱节的现象,也不知那些野狼是从哪边冒出来的。再来,在林中有抓到过几个可疑的黑衣人,但这些明显都是死士,被抓到之后就咬破了牙缝中的毒囊自尽了,全然没了线索。   过了十来日,义德王爷的伤情越发严重了起来,不仅伤口开始化脓,持续不断的发烧更是怎么也降不下去,上皇更是浑浑噩噩,昏迷得多,醒得少,众随从得大臣忠心耿耿,纷纷劝圣上,上皇和义德王爷的身子要紧,还是早些回京诊治才是正理! 第一百八十章 画   为了父亲和兄长的性命着想,圣人也不得不违背了上皇的旨意,不待查清事情,便匆匆回了京都去了。   对于这边的处置也多是大事化小了,像是薛蟠和仇千盛打架斗殴之类的小事不过罚了些银两便打发走了。   只是贾蔷的处罚重些,他本是负责监管营地之人,闹出这般的事情来,他则无旁贷,不仅罚了俸禄,更是降了两级。   一直对他提携有加冯老将军也是深感愧疚,当初要不是他一力支持,加强或许捞不到这样露面的差事来,不想却是害了他去!   上皇染病,义德亲王重伤,于卿可卿的婚事只能一再推后了,义忠亲王被贬斥为庶民,皇上也不缺他一口吃的,为表恩情,赐田宅银两,随他去哪,若是回京,准许大长公主照顾接待,若是回平安州,那里的原先的宅子也给他留着了。   他放心不下卿可卿,执意留在了京都,就在大长公主府中过活。大长公主同样无儿无女,对于卿可卿这样一个血脉后辈也是关心的,便常常进宫看望一二,也幸好她时常去瞧了,要不然卿可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了。   原来,卿可卿当初是被皇上以甄贵太妃想念的缘由,被接到宫里来的,奈何甄贵太妃宫中耳目众多,对她的身份也有了猜想,加上义德亲王情况越加难熬,有些疯执起来,对于秦可卿这个罪魁祸首也是多有苛待。   为了秦可卿的安全,大长公主也不得放心,便厚着脸皮在宫中住下了,好在当初,老圣人未禅的时候对她颇为宠爱,便说她可一直住在宫中,也无人敢催促她离开。   至于镇国公府,不小心扯入进这等宫廷秘事丑闻之中,比贾家当日更加心惊胆战些,如今正是夹着尾巴过日子的时候,没了这些人在朝廷之中折腾,当今渐渐掌控了朝廷,朝中一片平静,只是不知道这个是风雨过后的宁静呢?还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四月二十三日,宝玉正在园子里闲玩,却听着袭人唤他,说是贾政叫他呢,宝玉听着心中打鼓,难不成又要问他做学问的事情?也顾不得其他的了,收拾了一下,急忙出了园子,到了二门,见茗烟在门口站着,忙问老爷唤他何事?   茗烟也不说,只让他赶紧过去,忐忑之下,宝玉忐忑狐疑之下,却听着墙角一片哈哈大笑,薛蟠拍着手跳了出来,道,“若不是有姨丈的名头,你可从不会出来这么快!”   宝玉指着他又看向茗烟来,茗烟只在一旁呵呵笑着,宝玉这才明白这事薛蟠为了哄他出来才说的把戏,薛蟠是他表哥说不得,茗烟却是自己人,便骂了声,“反叛杂种!”薛蟠有些义气,见茗烟平白给自己担了事儿,又是请求又是告饶的,才让宝玉消了气了。   “你怎么今日想着来唤我了?”   “要不是有事我也不敢惊动你,五月初三是我生日,不知道老胡老程他们从哪里寻来了这么粗这么长粉脆的鲜藕,那么大的西瓜,暹罗国进贡的灵柏香薰的暹罗猪、鱼,这猪和鱼贵就贵些,倒是这瓜和藕也不知道在哪里种的,我送了一些到老太太太太那边,可不就想着你了吗!”   “那是单请我一个还是有谁呢?”宝玉问道。   薛蟠摸了摸脑袋,“还有一个,是东府的蔷哥儿,他也在一处!”   “哟!什么时候你们玩得这么好了!”这蔷哥儿可以说是从小在军营中长大,最瞧不上他们这群懒散纨绔,一拳就能击倒的人,怎么和薛蟠要好了?   “还能有啥,当初我不是为了四妹妹揍了那姓仇的小子吗,蔷哥儿便觉得我有几分男子汉气概,便有了一两分的交情,加上这些日子一来,他因为被贬职的缘故,有些闷闷不乐的,我便强拉他出来,好乐一乐!”   一面说着,拉着宝玉到了他的书房,书房之中,贾蔷早就到了,薛蟠几个狐朋狗友如詹光、程日兴、胡斯来等人并几个唱小曲的小厮都在这了,相互请安问好,都见过了,吃了茶,薛蟠就命小厮摆了酒来,宝玉果然见几样瓜果新鲜,道,   “我的寿礼还没送来,倒是先吃了你的了。”   薛蟠道,“也是呢,赶明儿我生日,你送我什么呢?”   宝玉回,“若是送些古玩吃穿的也不算是我的,也就是我写一笔或者画一笔才是我的,说不得我画个什么东西送给你。”   “哈哈哈!那可不必了,我刚得了一幅画作生辰礼,也是从你们园子里出来的,你可别送重了啊!”薛蟠大笑道。   “园子里,莫非是宝姐姐送你的?”薛蟠行事纨绔,又是外姓男人,不怎么入园子,和姐妹们也不亲近,若说园子里可不就是宝姐姐一人吗?   薛蟠却摇摇头,“我那个妹妹啊,小的时候还知道玩些花儿漂亮衣服,经常画个画弹弹琴的,现在年纪大了,越发不爱这些了,只捧着绣花的棚子做活,我不用想就知道她送的不是锦囊就是衣裳,怎会又这个闲情来给我作画呢!”   贾蔷听他如此说,便讽道,“薛大哥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们就是想要个姐妹做身衣裳和锦囊都不得的!”   薛蟠想到他父母双亡,又没个姊妹的,笑笑不说了。   宝玉还在想着园子中哪个姐妹或者哪个丫鬟会送画来,问道,   “薛大哥,快别卖关子了,说说看,是谁给你送了画来了?”   薛蟠笑得有些得意,从一边书架子上头取下一副画来,打开一瞅,就见上头有一丝林冲棒打洪教头的意思来,正站着的那个就是薛蟠,威风凌凌,虎虎生威,他脚下躺着一个求饶的公子哥儿,瞧着模样有两分仇千盛的影子,作画之人似乎也作了特殊处理,若不是宝玉正经历了那件事情,恐怕也想不到那人是仇千盛。   这画做得栩栩如生,仿佛当面瞧见的一般,这样宝玉哪里还能想不到。   “这是四妹妹画的?”   “是啊,要我说你那些个姐姐妹妹里,还是那个老四最知恩回报的,我不过是瞧那个姓仇的小子不顺眼,揍了几下,她就给我送来了这幅画了。”   宝玉没听他说的,只瞧着这画越看越喜欢,问,“我可否借了这画好好瞧瞧!” 第一百八十一章 毁图   “不不不!”薛蟠赶紧将画给收了起来,道,   “四妹妹一直在园子里住着,你们天天见着面,自个儿去找她画不就行了,还非得要抢我的画来!”   宝玉道了声可惜,只能罢了。又问贾蔷送了什么,贾蔷回,说是送了一套兵器,不过瞧着薛蟠的模样不甚喜欢就是了。   正说着,外面小子来回,说是冯大爷来了,众人都说快请,只见冯紫英一路说笑已进来了,薛蟠等人给他让了席坐下了。   贾蔷笑着问,“师兄,这些日子倒是去哪儿了,就是那日狩猎也见不着你人影?”   冯紫英笑着回,“去了南边一趟。”简单一说,显然也不想多提便问,   “我回来之后,听说你出了些事情,可是为了什么?”   说到这个贾蔷脸色又不大好了,道,“狩猎场上出了点事情,有些贵人受了上,我没能监察到位,撤了两级。”   薛蟠大声嚷嚷,“这又有什么的,狩猎狩猎,不打些豺狼虎豹,专门盯着些野鹿野兔这群吃草的玩意儿,被一群狼给吓着了,反而怪到别人身上了,天下见哪里还有这样的理来!”   冯紫英也略有所耳闻,心知没有薛蟠所说那么简单,心思一转,便道,   “师弟,我知道你想着建功立业,封妻荫子,你若是信得过师兄,师兄给你指一条路子,若是信不过,你知道听了屁话,放过就完了!”   贾蔷听着有些意思,道,“师兄且说说,你爹是我老师,你又是从小照顾我的,若是连你都不信,那我可就没人信了。”   “这样,我这边呢有一些小道消息,说说圣人有心建立水军,你或许可以参加一二。”   “水军?如今朝廷怎么回想到建水军呢,南边又南安郡王的水军,东边王家的海上势力也不弱,周边都是些小国,劳民伤财建这个做什么?”宝玉问道,这也是贾蔷的疑惑。   冯紫英笑呵呵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只是提了一点建议,同不同意全看你们自个儿了!”   见贾蔷若有所思的样子,冯紫英也就不多说了。   “来来来!这是薛大兄弟的好事儿,想这些个做什么!喝酒喝酒,不醉不归啊!”冯紫英喊道。   “不醉不归来!”一旁人都凑乐道。   宝玉半夜喝得醉醺醺回去,袭人等人在家担惊受怕之余抱怨,宝玉如何低声相哄自是不提了。   贾蔷回去之后不知跟贾敬说了些什么,过了些时日,果然见当今筹办乐水军训练队,旁人原和宝玉一般的心思,以为劳民伤财,多有劝阻的,少有支持的,不过如今正是当今威势大增之际,他说行便行,推行了下去,贾蔷则也低调加入乐水军大营。   外间的纷纷扰扰在大观园的阻隔下中园中姐妹无关,时光荏苒,转瞬到了四月二十六日,交芒种节,要设摆各色礼物,祭饯花神,众姐妹早早玩耍乐半日,渐渐分开了。   贾璐瞧着众年轻丫鬟、媳妇子都妆裹艳妆,喜笑颜开,趁着着晴空正好的阳光同这盛开的百花,别有一番多彩艳丽的美色来,一时心动,便让脆墨回去寻了她的画具来,爬上了半路的高坡,对着这一片繁华似锦,提起笔来了。   黛玉素来喜静,不爱热闹,她有才学出众,于绘画之上也有这自己的见解,便伴着贾璐一起绘画,指点交流一二。   “哟!你们小姐妹怎么不下去一起玩呢,在这一处做甚!”   不妨身后来了一道声音,唬了两人一跳,贾璐手下一抖,便画出了一道杠来,回头一看,俏生生站着一个年轻媳妇。   “凤姐姐你来瞧瞧,好好的一幅画都成这样了!”   两人费尽心思画出来的百美芒种图,差点就要完成了,偏生就有了这印记,贾璐拉着王熙凤过来瞧。   王熙凤一瞧,这好好一幅画,那一道却是不大好看,便道歉行礼,“还真是我的不是了,凤儿这就给两位妹妹们赔礼道歉了。”   贾璐黛玉连忙侧身让开,“罢了,罢了,凤姐姐你这么一来可不就是折了我们的寿了吗!”   王熙凤笑着道,“何话来哉,我吓着你们总是我的不是,又何来折寿一说。”   说着取过那画卷细细打量着,啧啧可惜,   “真是一副好画,你们也知道我素来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像是林妹妹你们喜欢的那些个古书古画的不过深深浅浅的黑墨迹,我是看不懂这些个意境的。   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就喜欢那些个大红、大绿、大金的颜色,这才热闹富贵,可这些东西看久了也觉得闹腾。倒是四妹妹这画画得才正好,颜色多,又艳,却没那股子俗气,就跟真的一样,倒是可惜宝玉了啊!”   “凤姐姐说笑了,我们姐妹两画的画,与宝玉何干,怎说到可惜宝玉呢?”黛玉问道。   “咦?这莫非不是你们给宝玉画的?”王熙凤又道,   “前两日你不是送了薛家兄弟一幅画吗?宝玉格外喜欢,逢人就说四妹妹的画好,他也要一幅之类的,刚刚瞧着你们不去玩,反而在这里绘画,还道是个宝玉画的呢!”   贾璐回道,“宝哥哥确实想跟我要一副画来着的,不过我一直懒怠动,这些日子来,就动了这一回笔,还被凤姐姐给吓坏了,宝哥哥性子虽好,可也不爱这画坏了的东西。”   王熙凤一听,便自顾自收了起来,道,“他不要,正好我拿了,大姐儿正好喜欢这些漂亮东西的时候,她是不会介意的。”   黛玉见她连这坏了画都要收,赶紧拦了,道,“凤姐姐可别羞煞我们了,这样的物什怎可以给大姐儿玩呢!快拿出来吧,等我们得闲了定然画一副更好的送给大姐儿!”   王熙凤一边躲着,一边笑着道,“你们才是哄我呢!当我不知道,你们两个都是懒散的性子,林妹妹让你做一个香囊就要小半年的时候,璐姐儿更是了,宝玉催着你要幅画都多久了,也没见你动笔,拖到今日才想着动一动,等到你们想到给大姐儿画幅画,也不知道猴年马月呢!”   黛玉听着她一箩筐的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无奈笑着道,“罢罢,都随你,只不过我在添补两笔,好歹让那一条杠子不那么明显才是。”   王熙凤将信将疑摆开了画来,黛玉迟疑两下,沾着墨就下笔了,不过淡淡两三笔,浅浅勾勒出来一名秀美端庄的花神娘娘就现身笔下,清浅柔笑得看着花枝招展得众女儿们。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人性复杂   “真不愧是我们园子里的大才女,这等急智,若是个男儿身,想来状元榜眼都要被你得了吧!”王熙凤赞叹道。   贾璐也在一边点点头,一本红楼,百名女儿,曹大大似乎将他所有得灵气与才气都赋予黛玉了。   三人又说了一会子话,说得一副绣样子的时候,忽然见王熙凤一拍额头,大叫道:   “可算是想着忘了什么了!”   两人忙问发生了什么,王熙凤回道,“自打进了园子,我心里就似乎搁着什么事儿,可又老是想不起来,这会子才记起来了。”   转身想要吩咐人,又想到自己是孤身一人进的园子,更不巧的是,黛玉和贾璐两人一处玩耍,将自己的丫鬟们也都打发出去了,现在他们身边竟是半个人也没有。   正巧,见着远处亭子里,香菱、司琪、侍书等人在一起说笑,王熙凤朝那边挥挥手,就见一个陌生的丫鬟跑了上来。   她一上来就直愣愣得盯着黛玉,吐口而出,“林姑娘怎么在这儿!”   黛玉倒是稀奇了,她瞧着这个丫头眼熟,但不认识的,道,“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我都在这半日了!”   那丫头打量了一下,见这儿画具凌乱,都是用过得,确实不像是刚来的,脸色就有些不好了。   她脸色不好,王熙凤的脸色却是更不好了,道,“你是哪个姑娘院子里的丫头,见了主子也不知道问好,是谁教你的规矩!”王熙凤管着上上下下百十来号人,积威甚重,还没见过这么不规矩的丫头呢!   那丫头,就是小红心头一跳,当即就跪了下来,惶恐不安道,   “奴婢,奴婢是宝二爷屋里的,奴婢见过琏二奶奶,见过林姑娘,见过四姑娘。”   “哦,原来你是宝玉屋里的,怪道呢!只是你怎么见了林妹妹就跟见了鬼似的?”宝玉屋里的一群丫头没规没矩也是出了名的。   小红犹豫一会,道,“刚刚奴婢和坠儿在滴翠亭说着私房话,见,见着了宝姑娘,宝姑娘说林姑娘和她躲着玩呢,所以,奴婢见着林姑娘在这儿有些不大敢相信。”   这宝姑娘平日里瞧着倒是个好的,却不想自己偷听了别人的私房话,反而还陷害旁人,要不是林姑娘在这儿,说不准林姑娘就要背这个黑锅了,自己何苦为她瞒着,小红暗道。   半日,四人都没什么话说。   黛玉是个当事人,却像个旁观人似的,全然与她无关,就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贾璐则是心情有些复杂,她知道这个剧情,这也是薛宝钗被黑得最厉害的地方,薛宝钗往日里温柔敦厚,对姐妹们也是尽让着的,为人又体贴又会为着别人着想,这么些年的相处下来,便是再不喜欢她的人,也会爱上她的人品。   加上上回狩猎,薛蟠帮了她更是被关了起来,这两兄妹更是刷够了她的好感度,可就是在这一刻,宝钗的心机又毫无遮掩得显露出来,让人不得不多两分提防警惕之心。   王熙凤有些尴尬,对于薛宝钗的心机她是不在意的,她自己本人就是个心机手段不俗的,只是当着林妹妹的面前说这事,加上薛宝钗事她嫡亲的表姐妹,王熙凤说什么都不好。   几人都没把小红所说的私房话当一回事儿,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的心事,只是贾璐在心里疑惑一闪而过,贾芸有了正经的当值,莫非两人还是有了关系吗?   还是王熙凤脸皮厚些,道:   “主子的事儿也是你该说的?罢了,看在宝玉的份上,饶你一回,你出去告诉你平姐姐,外头屋里的桌子上盘子架底下有一卷银子,那是一百二十两,给绣匠的工价,等张材家的来了给他,还有里头床头上有一个小荷包拿了过来。”   小红应下了便去了。   王熙凤道,“我这儿还有事要去找大嫂子说话,你们可要跟我一起去?”   贾璐看向黛玉,黛玉摇摇头,道,“在这坡上吹了半日的风了,有些受不住了,我还是回去好了。”   贾璐跟着道,“那我也回去吧!”   就这样王熙凤就和姐妹两分开了。   一路上,贾璐时不时得瞧上黛玉一两眼,又装作不经意得样子转了头。   “璐姐儿,你有什么话便直说好了,这么憋屈着可难受?”   贾璐犹豫道,“林姐姐可是对那个丫头得话怎么想的?”   黛玉拢了拢飘散的鬓发,眼神看向远处,   “能有什么可想的,宝姐姐和我们相处这么多年了,她的人品品行都是知道的,那个丫头虽说是宝玉屋里的,但宝玉屋子里十来个丫头,对她又不熟,谁知道她是怎样的品行?何至于为了她的只言片语就去怀疑宝姐姐呢?”   贾璐有些沉默,她是没有想到,黛玉是这样的想法。   “林姐姐的意思是你相信宝姐姐?”   黛玉转过头看向贾璐,笑着回应,“这话倒是稀奇了,当日三妹妹那事的时候,妹妹还劝着她莫要全怀疑太太去,说不准着与太太无关的,轮到我这儿怎么就非黑即白,非信那丫头就是信宝姐姐了?”   又道,“如今我对宝姐姐也不过是七分相信,三分怀疑罢了!”   “若是那个丫头说的是真的,那林姐姐可又要如何做?”   “这还能有什么如何做的,若真是林姐姐所做,那就离着远点罢!”半响也没听着贾璐的回应,黛玉又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直愣愣,眼神茫然得看着前头,黛玉轻拍了她一下,道。   “璐姐儿这是怎么了?”   贾璐回过神来,叹了口气,揽着黛玉的胳膊,依偎在他肩膀上,道,   “我只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宝姐姐和蟠大哥哥相处了呢!”   黛玉摸了摸她的额头,问道,“这是怎么又?”   “林姐姐想来也知道一些,我在狩猎期间闹出了点事情,遇到了一个混不吝的人,索性有蟠大哥哥在,才没吃什么亏。倒是蟠大哥哥因为夜间滋衅被关了好几天,吃了不少苦,因此我格外感激他。”   黛玉点了点头,这事儿她是知道的,璐姐儿还特意画了幅画感谢薛蟠的,就连宁府和薛家也走近许多。   “只是怕是林姐姐不知道的是,那个薛大哥哥的屋里人香菱你可知道?”   “就是那个眉心一点红的丫头?”   “就是那个,听说香菱自幼被人贩子拐去的,后来到了年纪大些的时候便要卖出去,一份生意做了两家买卖,前一个是卖给冯渊的公子哥儿,后一个便是薛蟠大哥,蟠大哥哥为了挣抢香菱,打死了那个冯渊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嘴利的黛玉   黛玉道,“那个时候宝姐姐他们家刚进京的时候说薛家大哥哥打死了人了,后来不知怎么就没事儿了,原来是真的?”   “自是真的,若是假的也就好了,我也不必这么烦恼了!”   黛玉笑了,“你薛大哥哥犯的事怎么就让你烦恼了去,你又不是薛姨妈和宝姐姐?”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对蟠大哥哥了,他既能草菅人命,但又能为了我对上权贵之子,更受了牢狱之灾,前者我想要远离他去,后者我又感激他。   就像是宝姐姐也一样,素日来宝姐姐待我们体贴关照,比起二姐姐来说更有一个姐姐的模样,我也是想要亲近与她的,只是,若那个丫头说的是真的,我又忌惮她的心机。”   贾璐叹气,道,“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多面的人呢?”   黛玉纤细如葱管的手指掐了掐贾璐嫩嫩的腮帮子,道,“什么时候璐姐儿也能探讨这样的事情了?”   贾璐捂着脸颊,道“我正心烦着呢!”   “这算是什么烦心事儿,千人千面,若是纯粹的好人,早就成圣了,何苦在这凡尘中翻滚,你也不过事庸人自恼罢了,平日里宝姐姐相让照顾,你就受着呗,横竖你是最小的,她是姐姐,原该照顾你的,想亲近便亲近去,她还能吃了你不成?至于薛家大哥哥,你若真有心,就想个法子好帮帮香菱和那个冯渊的家人,为薛家大哥哥积点阴德,也算是报答他了!”   贾璐听着眼生一亮,“正是这个理儿!”   次日,贾蔷因着新进了职儿,感谢冯紫英这个指路人,特请了那日原班之人来,开了宴,请他们喝上一杯,宝玉、薛蟠等人赴宴,还有一些小有名气的女妓,还特请了忠顺王爷的座上名伶过来热席,一番热闹,宝玉见那名伶蒋玉菡妩媚温柔,十分留恋,相互交换了汗巾了。   也是这日,婕妤娘娘打发太监出来送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叫在清虚观初一到初三打三天平安醮,唱戏献供,请大老爷领着众位爷们叩香拜佛,还奖了端午节的节礼来。   宝玉晚间一打听,他和宝姐姐一样,林妹妹和四妹妹一样,二姐姐和三妹妹又是一样,宝玉道,“怎么我和宝姐姐是一样的?莫非娘娘将宝姐姐和林妹妹的弄混了去?”   袭人端了解酒药送了过来,一边伺候宝玉喝下,一边道,“这我哪里知道,娘娘的心思又哪里是我们能猜到的?”   宝玉将解酒药一口闷下,跳了起来道,“这可如何是好,说不得林妹妹就要伤心来着的,你快罢林妹妹没有的那红麝香玛瑙串给我拿来,我要去送给林妹妹去!”   袭人一把拉住了他,道,“宝玉,瞧你慌脚鸡的样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了,林姑娘哪里怕是早睡下了,你也不闻闻你满身的臭酒气,也不怕冲撞了林姑娘?”   好说歹说才将宝玉给劝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宝玉甚至都没有洗漱,就跑了道了暖香坞来,被李嬷嬷给拦住了。   “宝二爷,咱们姑娘和林姑娘还没起呢,您现在外头等等可好?”   宝玉知道她是四妹妹身边得力的嬷嬷,也好生说道,“不必了,我直接进去就成了,我和林妹妹、四妹妹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并不忌讳这些个!”   李嬷嬷还是敬职敬责拦着道,“便是宝二爷和咱们姑娘关系好,可如今也大了,不好不讲究些,二爷还是在外头等着好。”   宝玉有些恼了,“好你个李嬷嬷,我让着你,不过是看在四妹妹的面上,你快让开,我要进去!”   李嬷嬷脸上笑着,脚下却跟长在地上一般,一步不挪,“还请二爷体谅老奴。”   宝玉越发恼怒了,两相争执之下,紫鹃出来探探情况,宝玉见着紫鹃出来了,赶紧挥挥手,道,   “紫鹃姐姐,你快跟她说说,让我进来罢!”   紫鹃有些为难,顾及着宝玉的身份,对李嬷嬷道,“嬷嬷,要不让他进来罢,横竖姑娘们都穿戴好了,如今正在洗漱呢!”   李嬷嬷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道“紫鹃姑娘可真为你们林姑娘着想啊!”   紫鹃被她说红了脸,无奈,只能好生哄着宝玉,道,“宝二爷,您便再等一会儿罢,姑娘们很快就好了。”   正说着呢,一群丫头们捧着脸盆痰盂等物鱼贯而出,焦茜跟在后头,出了门,对站在院子里对峙的三人,道,“宝二爷还请进来罢,姑娘们收拾好了。”   宝玉哼了李嬷嬷一声,绕过李嬷嬷便进去了,李嬷嬷只笑了一笑,并不在意,也跟着一起进去了,刚一进门,就听着宝玉在那边告自己的状。   “林妹妹,四妹妹,你们是不知道,刚刚李嬷嬷她非得拦着我,不让我进来,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黛玉和贾璐两人笑了笑,她们两人都有了不小的成长,只有宝玉还是那个单纯的样子,也没搭他这话茬子,瞧着他蓬头垢面的样子,便笑道。   “你也不照照镜子,瞧瞧你这样子,袭人姐姐怎么就同意你出门的呢?”黛玉嘲笑着。   宝玉是个心大的,黛玉话题一转,他也就不盯着李嬷嬷那事了,摸了摸自己零散的头发,憨憨一笑,   “我出门的时候,袭人正领着人收拾东西呢,我趁她不注意就过来了。”   贾璐瞧了一眼门帘,道,   “说曹操曹操到,袭人姐姐可不就过来了。”   众人一转头,正好见着袭人掀了门帘进来了,对着宝玉就道,   “宝玉,你怎么都不收拾一下,就出门了,瞧瞧你的样子来!这还是在院子里,都是姐妹们,要出了园子,被太太见着了,害的可不就是我们?”   贾璐想到刚才黛玉所说,不由哈哈笑了起来,旁人也跟着笑了,袭人一头雾水。   “姑娘们,这是怎么了?”   黛玉调皮着笑道,“我们刚刚还在说宝玉这样蓬头垢面出来,铁定没有经过小嫂子的同意!”   袭人不由红了脸,推了一下黛玉,道“怪道别人都说林姑娘嘴利,我们就一个丫头,竟然也被你拿着打趣了!”   宝玉也在一边帮衬着道,“你又何苦来替她招了骂名儿?”   黛玉笑着道,“听听听听,我可还没说什么呢,就帮着了,外头都道是那什么金啊玉啊的,他们哪里知道,里头还有一个呢!我不管旁人,我便是认了她当小嫂子又如何?” 第一百八十四章 打醮   贾璐听着有些咋舌,黛玉自从独自照顾睿哥儿而来,性子温和了许多,倒是让人忘了她可是红楼中伶牙俐齿第一人,这发起飙来,这嘴还真是一般人受不住的。   宝玉急了,拉着黛玉的衣袖,“好妹妹,你说的哪门子的话,什么金玉的,我可是全然不知的,袭人也当不得你一声小嫂子称呼,你若恼了,便打我骂我都好,可别再这么说话了!”   袭人一边听着脸色一变,瞬间白了起来。   黛玉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道,“宝玉你又说的什么话,我又何曾恼了,难不成在你心里,我就是动不动使小性子的人?”   宝玉连忙摇头,“不不不!我,我......”一向能说会道的宝玉这下子也结巴起来,这时候脑子越发成了浆糊了,又道,   “我以为你因着没收到这个才生气的。”   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一串红麝香玛瑙串来,沾着宝玉的体温,还温热着呢。   黛玉瞥了一眼,道,“我没这么大的福气接这个,你还是收着了吧!”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宝玉越听越急,拉着黛玉的手不放,道,“好妹妹,我这心里的事情也难说,等日后你就知道了,我可以起誓,除了老太太......”   “宝哥哥!”贾璐大声一叫,听着宝玉越说越混,贾璐也忍不住了,连忙阻拦了。   又转眼看向黛玉,果见她红涨了脸,贾璐又道,   “宝哥哥,时候不早了,快要去给老太太请安了,宝哥哥还是早些回去洗漱换衣裳罢!”   袭人在一边听着也是耳热,可不能再让宝玉接着说下去了,一边拉着宝玉往外走去,一边劝导,   “宝玉,四姑娘说得对,这时候也不早了,老太太还等着呢,咱们还是先回去换了衣裳去给老太太请安才是正经的,有什么话日后再说也不迟,走啊,走吧!”   死活拉着宝玉出了门,李嬷嬷知趣,领着众人都下去了。   “林姐姐,你这是?”贾璐有些犹疑,刚刚黛玉和宝玉所说,有些超脱了兄妹之谊了,莫什么时候,他们两人暗生情愫了?   黛玉脸上的红晕渐渐消退了,道,“我是怎么了,我好好着呢!”   “那你怎么提了那什么金玉的,还说了那个袭人了?”   “这又有什么的,我只是看不上袭人那点小心思,宝玉自己长了腿,跑到了咱们这儿来,她就跑到咱们这儿来拉人,有本事管住宝玉才是正经的!”   “那么那什么金玉呢?”   黛玉斜了她一眼,“小孩子家家的,莫要多打听这些才是!”   贾璐气鼓鼓道,“你才比我大几岁,怎么就是大人了?”嘴上这么说着,心底却是一沉。   黛玉心较比干多一窍,哪里瞧不出她的担忧来,道,“你安心便是,我知道分寸,我只想着好生将睿哥儿抚养长大,不负父亲母亲的在天之灵便是了。”   贾璐还待说些什么,外头就有小丫头来报,道,“老太太请林姑娘过去呢!”   两人也顾不得多说什么,收拾一番,便往老太太院子里去了。   才一进去,就见贾母喜形于色,拉着黛玉的手,道,“还是我们玉儿有福气!”   黛玉听着一头雾水,“老太太,这是喜从何来啊?”   “昨儿宫里头娘娘送了端午节礼出来,今儿皇上也送了端午节礼,专门点名说是送给你的,又道,可怜你父亲文肃公,一心为国,只留下你和睿哥儿两个孤儿弱女的,可怜见的,吩咐了每年三节都会赐礼下来,也算是朝廷对你们的关怀了。快来瞧瞧,你喜不喜欢?”   开了礼箱,里头的东西说不上有多么稀奇,他们贾家也是见惯了奢侈之物的了,只是这上头都贴着鹅黄的笺子,说明都是进上的东西,难得一份体面,要说最贵重之物也就是一串红麝香玛瑙串,和作个娘娘赏下的相比,个头更大,形状更加圆润,色泽也更为通透些,更难得的是一串上珠子,一个个都是一样的大小,可见比娘娘赏下的贵重多了。   贾母欢喜,众人也跟着欢喜,唯有王夫人脸色不大好,笑得有些勉强,这前一日,娘娘刚送了礼下来,老太太和他们一众长辈也别说了,自然是上好的,接下来一等便是宝玉和宝钗丫头,这也是隐晦表示了她的意思来,再下一等才是黛玉和贾璐,今儿皇上就单独送了一份礼给黛玉,这真的只是单纯看中那个短命的林姑爷,还是在打元春的脸,若是前者,那还好些,若是后者,想想王夫人心都揪起来了。   几人说笑了一会儿子,王熙凤过来请安,说起初一那日要去清虚观打醮的事情来,约着宝钗、宝玉、黛玉还有贾家姐妹们看戏去,宝钗嫌热,道,“怪热的,我不去,什么戏没看过。”   贾璐也说不去,那日宁府早就唤人来说了,说是他们家要一起过端午,便不去了。   王熙凤劝着道,   “不热,他们那里凉快,他们两边都是楼,咱们要去,我头几日便打发人过去,将人都赶了出去,一个闲人也不得进来,可不就清静许多。至于四妹妹,说不准你还是要去的,这两日大老爷有些热寒,请了太医,要好生休养一两天,我们二爷又忙也脱不开身,老爷又不是个俗人,管不了这些,所以还得到你们家借个男人来,说不得是敬大伯父还是珍大哥哥,况且咱们是初一到初三打醮,端午是初五,耽搁不了什么的。”   贾璐听着道,“那我也不管,总归听吩咐便是了。”   王熙凤笑笑不说话了。   贾母听着好,道,“我和你去!”   王熙凤听着道,“那敢情好!还是老太太疼我。”   贾母又对薛宝钗道,“你也去,连你母亲也去,长天百日的,只睡觉可不行。”   薛宝钗应下了。贾母打发人去问薛姨妈,姨妈也应下了,又问了王夫人,只不过王夫人就回不去了,说是防着娘娘有话吩咐。   贾母兴致高,使人问了大太太陈氏,如今琮儿入了学,睿哥儿也出门读书了,她一人呆着也是闲得慌,也答应了下来。   贾母又打发人去了园子里,问可有谁要去的,园子里众人便是自己不想去的,也少不得被她们的丫鬟撺掇着要去,李纨等都说要去。   晚些时候,去宁府的人来回话,说敬老太爷不去,珍老爷过去,敬老太爷吩咐了,说是随便四姑娘去不去,自己做主便是了,之后在王熙凤等人的相劝下,贾璐也同意了一起过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老神仙   单到了初一这一日,荣国府门前车辆纷纷,人马簇簇,荣府家下人一直都是捧高踩低的,因着这是娘娘吩咐的打醮,又有老太太同去,一个个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凡是要用之物,色色齐全。   少时贾母出来了,她独坐一八人大轿,陈氏、李纨、凤姐各盛一四人小轿,薛姨妈和宝钗坐一辆车,黛玉贾璐坐一辆车,迎春和探春做一辆车,还有王熙凤的大姐儿并奶嬷嬷,每个主子的贴身丫鬟两个,粗使的丫头,各上房的老嬷嬷奶妈子,并出门的媳妇子,黑压压的一片,占了整个荣宁街。   贾璐挑开车窗向外头瞧去,那些小门小户的妇人并闲汉们敞开着瞧着,指指点点,就跟看年会似的,贾璐随即放下了车帘,道,   “怪不得前朝那些女眷们出门都要围得死死得,或许不是什么女戒女训约束的,怕都是不想被当猴儿一般看待罢了。”   黛玉笑了,“你也是个局促的,她们看她们的,你看你的,她们把你都猴儿看,你就不会把他们当耍猴得来瞧。”   贾璐想想那场景就寒,摇头道,“还是算了罢!”   转念又道,“林姐姐,你不觉得这太过张扬了吗?”   她也不是没见过这景,月前狩猎得场景只怕比如今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得,只是那会子是什么情况,好些个勋贵世禄人家一起出门子,如今不过是贾家一家,就这帮全副执事使开了?   黛玉道,“便是张扬了你能如何,便是不张扬你又能如何?”   贾璐顿了顿,想想也是,说不出什么也就罢了。   到了清虚观门口,正下了马车,却听着前头喧喧闹闹的,派了小丫头过去瞧瞧,才知道是一个胆小的小和尚没能出去,先是冲撞了王熙凤,接着又冲撞了老太太,老太太慈悲,让人抓了点果子点心的打发了出去。   不过是一个小插曲,众人也就没放在心上,这就进去了。   外头的贾珍忙得倒仰,他还真的是从来没有这么忙过,在宁府上有贾敬、内有章氏、下还有两个能耐的蓉蔷兄弟,和他一道来的还有贾政老爷,不过这老爷子最不耐俗物,贾珍又是他的晚辈,全然不顾这是他们荣府的事情,把事全部托给了贾珍,自己撒手去礼佛了。   顶着大热的天,贾珍吩咐着林之孝,道,“这里虽大,但咱么这儿人也多,你安排着,留一部分人在这个院子里,其他人都打发道那边去,多留几个小厮在二层门上和两边的角门上,备着里头姑娘太太们使唤的。”   林之孝应下了,贾珍擦了一脑门子的汗,就要抽身去歇歇了,却见张道士站在一旁,陪笑道,   “论理儿,我原该在里头伺候的,只是今日来得都是尊贵女眷,我也不敢擅入,还想请珍大爷去请老太太示下。”   贾珍被热得满头大汗,衣裳都湿漉漉的,浑身不舒服,只是这老头不是个简单的,他是当日荣国公的替身,不好冲撞了,瓮声瓮气道,   “你跟着进来罢!”   告知了贾母,贾母赶紧让人请他进来了,道,   “老神仙可好?”   张道士道,“我一向都好,只是挂念着哥儿,不知道哥儿可在?”   “在的,快去请宝玉过来!”贾母喊道。   宝玉上前请安,张道士瞧了好几眼道,“哥儿长得越发像当年国公爷了。”   贾母闻之戚戚,道,“我这么些个儿子孙子,没有一个像他的,唯有宝玉长得像些。”   贾璐扭头瞧了一眼宝玉,听说荣国公当年是个杀伐果断,足智多谋,令敌人闻之丧胆的人物,实在难以想象他竟然和宝玉一痒长着粉粉嫩嫩的脸。   张道士又道,“哥儿既像国公爷,将来想来哥儿将来也会向他爷爷一般光宗耀祖,封妻荫子的。”   贾母笑着道,“这就借老神仙的话来了。”   张道士又道,“说到封妻荫子,说来哥儿也不小了,可曾说亲不?前儿见着一户人家,他们贾姑娘十五岁了,人品、长相、门第都不俗,不知老太太是和想法。”   贾母摇头道,“之前有个和尚,道宝玉不能早娶,便罢了。”说着意味深长看向了黛玉,张道士顺着她的目光瞧去,也是一个极为出众的女孩儿。   此刻黛玉正扭着头,吹着过堂风,仿佛不曾听到他们所说的一般。   张道士心念一转,又道,“前儿听闻皇上他老人家特特送了一份端午节礼给贵府上,如今老圣人、义德王爷多事,难得皇上还记得贵府上,老道出入各府,都在议论这事儿呢,可见贵府荣耀,可是如此?”   贾母笑着道,“正是呢,我那个外孙女儿是文肃公的女儿,皇上感念文肃公对朝廷的忠心,特赐下了端午礼。”   “原来是这样,老道可有福分,见一见这位林姑娘?”   贾母喊了黛玉让她来请了安,张道士见她一身素色,便问,   “不知文肃公可曾过了孝期?”   黛玉抬头一瞧,便有些红了眼,道,“还不曾,再过些月才到。”   张道士轻声宽慰道,“姑娘还请宽心,文肃公为公为民,来世定然平平安安长命百岁,老道这儿正摆着长明灯,也不需要什么香油钱,若是姑娘有心,亲自超了经书送来,老道帮姑娘超度一番。”   黛玉两行热泪滚了下来,在贾府居住以来,还未曾有人关怀过她父亲的后事,原本在她看来,不过是讨好奉承贾母的老道士,变得亲近了起来,屈膝行了大礼,道,   “多谢张大师。”这一声感谢道出了她的真心,也道出了她的心酸。   贾母年迈,更是见不得这个,红着眼道,“罢了,老神仙,我那个女儿也去了几年了,虽然南边自有他们林家的香火,老婆子我也想在这儿为这一对苦命鸳鸯点一盏长明灯,也好有个香火。一切银两开支便从我那边支吧!”   张道士面容整肃,道,“事关翁肃公及先姑奶奶的后事,老道不敢轻疏。”   王熙凤见众人越发伤感了,插科打诨道,“张爷爷,姑老爷和姑奶奶的事情你是不敢轻疏,怎么,我们大姐儿的事情你就能轻疏了?她的记名符儿你也不记得去换,前儿还有脸打发人来我这儿要鹅黄缎子?您老人家哪来这么大的脸呢?” 第一百八十六章 龄官私事   张道士笑道,“饶是我的不是,那记名符早就备好了的,如今在佛前供奉着,我自去取来。”   之后张道士取来了大姐儿的记名符,又接着道中个法师对宝玉那块玉好奇,好生恭维着,得了玉出去给他们见见世面,带回来了一堆法器。   贾母见法器中有一金子做的麒麟,道,“这好像见着是那家孩子身上带着的?”   宝钗在一边回了,“史大妹妹身上就有一个。”   贾母道,“原来是她,你们小孩子家家的身上最爱带这些个金啊玉啊的,我恍惚记得璐姐儿身上也带着一个黑白色的和田玉镯子,那个瞧着稀罕些,是吧?”   说着,贾璐上前来了,伸出雪白的手腕,褪下那黑白首尾相连的和田玉镯子,道,   “老太太可是在说这个?”   “这不是?”因着稀奇,薛姨妈一下子瞧出了它的来历来。   贾母问道,“薛姨妈知道这镯子的来历?”   薛姨妈道,“这应该是我二哥的夫人圣诞之际,别人送给她的礼,她觉得稀罕就送给了宝玉,没想到宝玉有将他送给了四姑娘了。”   贾璐回道,“这镯子原是宝哥哥送给林姐姐的,后来林姐姐又将这东西转送给了我的。”   贾母瞧了两眼,又将镯子还给了贾璐,道,“好好收着吧,被弄丢了去!真不是我说,你们这群孩子呀,要是喜欢了千爱万爱的,要是不喜欢了随手就丢到一边去,甭管咱们大人怎么说这金的,玉的多好多好,总是随心所欲的,薛姨妈你说可是?”   薛姨妈笑得有些勉强,道,“是的,是的。”   旁人也不知道看出来什么了没有,只拿眼去觑黛玉和宝钗,前者似乎还沉浸在之前悲伤之事上,后者含笑敦厚,脸色全无变化。   宝玉趁人不注意悄悄藏了金麒麟,又偷偷看了一眼黛玉,见她全然都没有主意到自己,也不知是喜是忧。   之后贾珍上来回了,说戏准备妥了,一出是白蛇记,讲的是汉高祖斩白蛇起义的故事,一出是满床笏,第三出是南柯梦,因着是神佛之前占的,不得改,只能这样听了。   后来,不知怎么众亲眷听闻贾家出来打醮,纷纷使了人过来送礼来了,原些贾珍还能支应着,后来王熙凤也来帮衬,忙得她暗地里头抱怨还当是能出来松泛松泛,瞧着还不如在家呢!接二连三的世家来送礼,便是贾母也惊动了。   再清虚观呆了一下午,众人便回了。   回了家,黛玉回了贾母要为父亲母亲斋戒抄经,好送到张大师那边去做法,之后两日的打醮就不过去了,这是她的孝心,贾母自然应下了。   正好宁府那边有人来回,说是老太爷受不热要去城外纳凉去,不过两三日光景,端午节前回来,让人来问贾璐的意思,贾璐也怕热,加上黛玉要斋戒抄经,睿哥儿又要回来了,独留自己一个也没什么意思,就应下了,当夜便回去了,次日一早就跟着贾敬出去了。   荣府这边,既然贾璐走了,黛玉正是要清静的时候,索性关了门,宝玉吃了闭门羹,也不知道黛玉是不是为着清虚观的事情生气着,有些闷闷不乐,次日的打醮也不去了。他们两不去,贾母也嫌弃初一那日不停有人打搅,也不乐意去了,就由这王熙凤张罗了。   这日,炎炎夏日,梨香园中的各女伶也没什么心思在练习唱戏,先生们也热得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梨香园四处阔朗,没什么遮挡,平日里唱歌戏什么的自然是最好的,只是在这炎炎烈日的照射之下,越发难耐了,十二个小姑娘寻了个借口就跑到了园子里纳凉来了。   要说这园子里最凉快的地方便是水边了,几个小姑娘别的本事不知道有没有,寻摸起地方来是一找一个准的。   要知道荣府是没有活水的,这园中湖泊的活水全部都是从宁府荟芳园引进的,再一个宁府有山,虽不甚高大,但连带着宁府荟芳园的地势高上一节,在荣府东南角有一处引水的地方,就因着高低错落的地势,形成一个小小的窄口来,雾水喷溅,加上周围绿树掩映,是个纳凉的好去处,几个丫头在这里,或是唱戏,或是玩水,玩得不亦乐乎。   悄悄地,龄官儿便独自一人离开了,芳官和蕊官两人最能闹腾,见她偷偷离开了,一来想瞧瞧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大家,二来想着寻个机会,吓她一下,便偷偷跟了上去。   越走越觉得不大对劲儿,龄官儿自己偷偷往东边去了,东边那儿可是宁府的地界儿,芳官和蕊官面面相视,她们几个情分好,担心她,犹豫之后还是跟了过去。   摸约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听着远处有“乒乓”金属交击的声音,还有众多男子呼喝说话的声音,就见龄官停了下来。   芳官和蕊官朝那处喧嚣的地方瞧去,不由双颊绯红,移开了视线。   也不知那宁国府怎么会有这么一处地方的,空空荡荡极为阔朗的一处地方,她们梨香园好歹还有一棵树呢,这里连根草都没有,百十个赤膊的男人,仅穿着底裤在那操练着,火热的太阳照射下,胳膊上、胸膛上满是汗珠子,健硕的肌肉,流畅的线条,扑面而来的威猛刚强之气,让芳官和蕊官两人瞧得面红耳赤。   她们那里瞧见过这样的景?   她们戏班子里也是有男人的,但这些男人便是比她们女人还要妩媚些,给大户人家唱戏,见到的不是肥硕油腻的老爷们,便是如同宝玉、贾琏这般柔弱俊俏的公子哥儿,太阳多晒一会就要中暑去的。   两人不敢多瞧,便看向龄官,却见她心神专注瞧着那一处羞人的地方,眼皮子都不眨一下,芳官悄声在蕊官耳畔咬着耳朵,道,“龄官那死蹄子想男人了!”   蕊官捂嘴笑了。   芳官将手指竖在唇边,示意安静,道,“咱么偷偷将她抓来。”   蕊官点点头应下了。   两人敛声屏气,蹑手蹑脚来到了龄官身后,突然一个箭步,这两人一人捂嘴,一人抱着腰就往里头拖去,龄官一时不防,被两人抓了征兆,疯狂挣扎了起来,弄出了些细碎的声响来,引得几个感官灵敏的人瞧了过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戏子之戏   这边,芳官扯下身上的汗巾子,捂住了龄官的眼睛,又拉了蕊官的汗巾子捆绑住了龄官的手脚。   蕊官朝着芳官调皮一眨眼,之后发出一道男声来,道,“你是何人,这是宁国府要地,你在这瞧些什么呢!”   蕊官尤善口技,若是平常,龄官与她日夜相处,不可能听不出来是她的声音,但现在眼睛被蒙住了,手脚被捆绑住了,加上心虚惶恐,再多也听不出来了。   惶惶不安,不知道该说什么,道,“奴婢,奴婢......”   “说!你是哪个谁派来的探子来刺探敌情的!”蕊官大声一吼,芳官掐了她一把,在她耳畔道,“你是戏唱多了吧!还刺探敌情?”   蕊官吐吐舌头,失误了。   不过龄官惊慌失措之下,便是这样的失误也听不出来,加上蕊官那一吓,便车轱辘似的抖露出来了。   “奴婢不是探子啊!奴婢真不是探子,奴婢是荣国府大观园中唱戏的小戏子,钦慕贵府蔷哥儿,所以过来瞧一眼的!”   什么!   芳官蕊官两人听着目瞪口呆,这龄官看上了东府的蔷二爷?!   “龄官,你喜欢蔷二爷!”芳官忍不住喊了起来。   “芳官?”龄官显然是听出来了。   两人见瞒不下去了,便给龄官松绑了,龄官松开手脚之后,一把扯开了脸上的蒙布,见面前两人不是自己想象的粗脸汉子,面上一松,再一个想到了自己刚刚竟然将自己的心里话全部都倒腾了出来,瞬间脸又爆红了起来。   芳官,蕊官两人一左一右夹住了她,问道,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和东府的蔷二爷好上的,这能耐大的啊!”   龄官试图推开两人,“这与你们何干还不快回去吧,师傅们就要回来了,若是她们知道我们偷懒了,少不得又是一顿挨骂了!”   芳官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拉着坐了下来,道,“你瞧瞧这天,就师傅们那脾气,你觉得她们会这么早回来吗?别推三堵四了,快说说,这园子里但凡有两分姿色的都盯着宝二爷,你倒是能耐,和东府的蔷二爷好上了?”   龄官红着脸推了她一下,“你可别乱说,我哪里和蔷二爷好上了,说不准人家都不知道我这个人呢!”   说着龄官情绪低落了下来。   “怎么?快说说,说不准我们能给你想想折呢!”蕊官道。   龄官想想也是,她现在就是见蔷二爷一面也是困难,还要偷偷摸摸的,也是无奈,便把自己的心事一一道来。   “年前有一回老太太让我们唱戏,便请了东府老太爷、老爷、太太,并两个年轻的小爷过来听戏,因着那日我身子不适,晕乎乎的,从戏台子下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就要掉落下来的时候,被,被蔷二爷给救了下来,他安抚了我,还让人送了一碗热汤来。”   蕊官道,“怪道呢!芳官你还记得吗?有一回咱们说到东府这两位爷,说到这位蔷二爷的时候,还道这位爷长得比女人还漂亮,若是在咱们戏班子里头,说不准还能混出一个大家来呢,那会子龄官还生气呢,原来是有了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的情谊来了!”   说着便唱了起来,“噢,多蒙恩兄为小妹操心,只是小妹年纪还轻,要在家侍奉义父义母,以报救命之恩。”   芳官给她搭了戏,“哎?阿妹!阿妹!侬到底答应不答应啊?嘿!!这桩亲事嘛我一定要做伊成功!!”   龄官恼羞成怒起来,追着两人打了起来,道,“好你们个芳官、蕊官,我说我的心里话,你们却来嘲笑我的!”   芳官蕊官赶紧讨饶,半响三人坐了下来,芳官道,“龄官,你可是真的瞧上了蔷二爷,非他不可了?”   “这是自然,我这辈子非他不可的了。”   “你要知道,咱们这样的出身,若是想要做正头娘子,便是平民百姓都是难的,更何况是蔷二爷这样的出身,这样有前程的人。”   半天龄官都不曾说话,之后声音有些呜咽,带着些倔强道,   “沦落到这一行当又不是咱们的本愿,我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要不是被人拐了,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他们那些外人不去骂拐子、骂班主,反而把我们踩到了泥里,说我们是狐媚子,我不信,还非得要活出个人样来!”   “罢了,你既然这样想了,我们便帮你想想法子。”   半晌,蕊官捂着脑袋还头疼,“啊哟,真头疼,怎么想着蔷二爷也都不会娶了你去,除非他成了犯官之后!”蕊官是不知道她一语成谶,不过是前世的事情了。   龄官红了眼,“莫非我这辈子都与他无关了不成?”   芳官道,“我有一个法子,不过是孤注一掷的了,若是成了就是好了,若是不成,恐怕你也会没了命去!”   龄官拉着芳官,道,“你且说说,若是没了蔷二爷,我要这条贱命作甚?”   “如今听闻,东府的蓉大爷订了婚,听说珍大太太正在给蔷二爷相看呢,要知道这蓉大爷的未婚妻那个沈姑娘身份不高,珍大太太很是不喜欢,但蓉大爷好歹是珍大奶奶的亲儿子,她定然不会希望蔷二爷娶个比蓉大爷身份高的,所以说不准珍大太太能帮衬咱们一二。”   龄官问道,“这是何道理?便是珍大太太不想给蔷二爷娶个身份高的,但有这么多的好女儿在呢,怎么也不会选上我啊?”   芳官狠狠掐了她一把,道,“你个蠢货!你难不成还想当正房太太去!咱们放出声来,说是你和蔷二爷两情相悦,这么一来,那些个身份好的姑娘顾忌着,就不会和蔷二爷说亲了,蔷二爷又是年轻气盛的,又不会娶个太低的,你当了姨太太,上头没有正房太太,还能没有你的好?”   蕊官更是兴奋地叫起来,“这主意好,不过这还不够引人瞩目,或许咱们可以编上一出戏来,就叫国公府公子哥勇救小戏子,小戏子感恩以身相报的戏来!”   说到她们的本职儿了,三人也都兴奋激动起来,一起商量讨论起来了。   也不到次日,晚上就这出戏就编了出来。荣国府底层的奴仆们,炎炎夏日没什么消遣的,下了差,都愿意来梨香院听听戏的,正好这一出戏讲的是宁国府的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儿,还有一个比他们身份低的戏子,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一两个时辰的时间,这戏就在荣府传开了,消息灵通的主子们也有些耳闻了,都没当一回事儿,不过是小戏子的意淫罢了,只在鄙夷乐戏子不愧是戏子,狐狸精的出身罢了。   在看高鹗续的时候,见到袭人这个告黑状的哈巴儿最后竟然能嫁得有钱又帅的蒋玉菡,非常不甘心,但转念一想,这蒋玉菡有钱还帅最后只能娶了个破瓜的奴婢,何尝不是他身份低微呢?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不孝女儿   若是按着正常的节奏来走,那群天真的几个官儿编的戏很快就回传到宁府之中,传到章氏耳里,章氏为了贾蔷的名声着想,打压下这股歪风邪气,然后通气贾母等人,收拾一群异想天开的始作俑者!   但是事情却在中间转了个折儿。   “二公主,不好了,听说蔷二爷和他们家一个小戏子好上了!”一个年轻的宫婢气喘嘘嘘跑了进来。   “什么!”二公主立马站了起来,摔乱了一地的棋子,不等那宫婢请安,拽着她的胳膊,急急问道,   “你说什么,蔷二爷这般英雄人物怎会瞧上一个小戏子?”   宫婢咽了口水,道,   “是的,奴婢奉了公主的命,请人一直打探宁国府蔷二爷的事情,也就是昨儿晚上的从荣府传出来的,说是年前一场宴席上头,那个小戏子身子不适,唱戏的时候差点摔下戏台子来,然后被蔷二爷救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止一人说是瞧见了这事!”   “啪!”一挥衣袖,案几上的棋案就被她扫到了地上。   “她怎么不摔死呢!”二公主咬牙切齿道。   “公主,您说什么?”二公主一直温顺善良示人,女婢听着她说的这话,不可置信,怕是她听错了吧?   “你先下去吧!”一边炕上还坐着一个华服少女,瞧着和二公主有些相似。   “是三公主。”此人正是二公主的同胞姐妹,三公主。   三公主捏着一颗圆润的黑棋,道,   “二姐姐,不就是一个长得好看些的小子吗?父母双亡,如今也不过是那贾老爷同情与他,才留他在宁国公里头过活,等着分了家,无依无靠的,有什么好的。”   二公主心悦贾蔷,自然不允许三公主这般诋侮他,道,“你知道什么,你没去瞧过铁网山,自然不知道他的本事大着呢,何至于去靠着家里过活呢?”   三公主随手将手中的棋子扔到了地上,和它的兄弟姐妹们一起,微微向后倚靠着道,   “是呢,本事大着呢,听说那次之后,生生降了两级,这本事可不是一般人有的呢!”三公主调侃她道。   “三妹!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事有蹊跷,怎么能全怪到他身上去!”   “又不是我怪的,那是父皇和皇兄怪的!”   两姐妹相互吵嘴讽刺下来之后,二公主终于消些气了,三公主才道,   “这样可不就是了,你这脾气旁人不知道的还道你温顺可人呢,实际上也是个急躁的脾气,母妃都不知道说过多少回了,当夜可不就是被那姓仇的小子抓住了把柄了吗?”   二公主缓了缓自己的脾气,道,“便是我控制了自己脾气又如何,父皇皇兄还能多喜欢咱们一点吗?总不过是给外人瞧的。”   “那么你打算如何,这戏子之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依着他的身份,就是真的迷上了她,了不得了不过是个通房丫头的名分,也没什么在意的。   不过,他也不小了,总是要成婚的,你就这么一直盯着他,莫非他就可以不订婚了吗?”   二公主死死咬住嘴唇,她并不受宠,就是有了心仪的人都不敢跟别人道来,母妃又遭了父皇的厌弃,都不敢跟她提起,生怕让她跟着担忧,只敢偷偷派人瞧着宁府。   沉思了许久,二公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下定了某种决心,道,   “三妹妹,你留下,我要出去一趟!”   三公主一惊讶,起身便要阻拦,“二姐!你要去哪?可千万别干傻事啊!”   宁寿宫,上皇原本就瘦削,如今更是瘦得形销骨立了起来。   “咳咳!义德,义德那里可好?”   李全公公搀扶上皇靠在一边软垫上,哄着上皇喝着药,   “皇爷,您该喝药了!”   上皇一把推落了药碗,道,“我问你,义德呢!咳咳咳!”   李全公公一脸为难,道,“义德王爷,那儿还没什么消息传来,不过还请皇爷安心,如今这个时候,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了。”   “罢罢!算了,一切都有天命!”上皇仰天长叹道。   正巧这个时候一个小黄门蹑手蹑脚跑了进来,轻声回复着什么。   “李全,你,咳,你们在说什么呢!朕还没死呢!”   李全咚地一声跪倒在了地上,道,“皇爷赎罪,是二公主她要来向您请安。”   “二公主?”大康朝的公主们不仅在朝民眼中是低调的,就是在她们这个父皇的眼中也是模糊不清的。   “难为她还有些孝心,便让她进来吧!”   “是。”随后小黄门躬身离去,请了二公主进来。   “女儿给父皇请安。”   上皇年迈病重,眼神有些不大好了,朝她挥了挥手,道,“你过来!让我近处瞧瞧。”   上皇的声音虚弱无力,与印象之中的大有不同,二公主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一眼,身子一抖,吓得立刻垂下了头。   上皇未曾瞧出来,道,“怎么了?”   二公主颤抖着声音道,“是,是,女儿这就过来了。”   说完一步三迟疑到了他的病床前,侧坐与床边,始终不敢抬头瞧他。上皇瞧着她略带几分熟悉的侧颜,道,   “你和你母亲越来越像了,倒是你妹妹长得像我一些。”   二公主咬着唇,就是这样,她的母妃年轻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惹怒了他,便是生了一双女儿的潜邸老人,说甩就甩到了脑后,妹妹因着像他的长相还有几分关注,自己因着像生母的长相,也不过比之前默默无闻的大公主好些。   上皇粗糙枯燥的手拍了拍二公主娇嫩的手背,二公主强忍着抽开手的冲动,听着他问,   “你还记得来瞧我也是你的孝心,只是我如今年老体弱,有什么事情恐怕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了,如今都在看你皇兄的眼色了。”上皇话中透露出隐隐的心酸和嫉妒。   二公主想到贾蔷在猎场上英勇的身子,不知怎么就鼓起了万分的勇气,道,   “父皇,女儿有事儿想请您做主!”   “哦?”混沌的眼珠瞧向她去,她有事求自己?上皇有一些遗憾,便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没有人能够单纯因着孝心来看望自己,也有一些宽慰,自己还是有些能耐的,还不算是个无用的老头子。   “父皇,上回猎场上那白袍小将,您可还曾记得?”   上皇人老成精,听着她这话,在想着她的年纪,便有了几分了然。   不动声色问道,“怎么,莫非?”   到底是个女儿家,二公主此时也说不出什么了,微微的红晕从脖子传到了脸上,女儿家的娇羞尽显无疑。   上皇瞧着她的娇羞越发刺眼了起来。   “滚!我没有你这个不孝女儿!”骂着还要拿手推开她去,不妨二公主没倒下,他自己翻滚到了床里头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 水军困境   “皇爷!”李全大叫一声赶紧去扶着上皇。   “父皇!”二公主伸手就要碰他,却被他挥开了去。   “你的皇叔重伤难测,你的老父皇也年迈多病,你这个时候只想着自己私情!不忠不孝!朕没有你这样的女儿,还不快滚!咳咳!”   李全端着痰盂就了上去,一边轻声哄劝着,背着的手挥了挥,示意二公主先行离开。   二公主瞬间从娇羞转到恐惧害怕,眼泪唰唰流了下来,就像是被狠狠打了几巴掌一样,捂着脸便逃出门去了。   一路奔跑都没有瞧见皇上前来,被太监们拦下了,皇上与这个二公主也不甚亲近,但年幼的妹妹哭成这样,也好生宽慰了两句,二公主满心满眼都是上皇刚刚所说的没有她这个女儿,忧虑恐惧之下,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哭着。   论理这是殿前失仪,但皇上还不至于跟她计较去,便让她离开了。   之后派了一个小太监去打探了,自己依旧去给上皇请安,刚到宁寿宫就瞧着太医人来人往,说是上皇气急攻心又犯病了,听着即使是病中,殿中还不时传过来的不孝子不孝女的骂声来,顿时黑了脸,不孝子怕又是说的他吧?不想去触他的霉头,转身就走了。   回来的路上,小太监上前回了,原来是二公主看上了蔷二爷,才气到的老圣人。   贾蔷?皇上挑眉。   就是那个在狩猎场上大出风头的白袍小将,不过后来当了替罪羔羊降级了,长得确实不错,又想着之前自己接见过的如宝似珠的宝玉,还有自己未发福前的贾婕妤娘娘,这贾家的人都长得不错嘛!不过玩味一想,便罢了。   回到日常起居的乾清宫,有太监来回,道蒋公子来了,皇上让人请了进来。   “微臣给皇上请安。”蒋子宁单膝跪地请安问好。   “快起来,咱们兄弟是怎样的关系,还需执泥于这等礼节吗?快起来吧!”说着就下了台阶,就要扶他起来。   “今时不同往日,礼不可废。”蒋子宁侧身让开了。   “你啊!你如今也是金吾卫统领了,怎么还是这么一本正经。”皇上无奈笑了笑。   两人入座后,皇上问道,“水军组建如何了?”   蒋子宁摇了摇头,道,“不大妥当,这么多年海边承平下来,熟练水军之人本就稀少,除了南边南安郡王那边有些好手,咱们北方这里多是旱鸭子,加上缺少足够的教员,进展非常困难。”   这般听着,便是皇上也急了些,“江南槽军呢?”   “早就烂掉了,槽军自槽帮改造而来,原本就和江南世家豪族牵扯不清,在文肃公还在的时候,还有些分寸,后来文肃公重病之下,甄家大肆扩张,将整个槽军都当做是自己的私家军了。便是之后对甄家的打压,非但没有挽回局面,更多人浑说摸鱼,已经彻底不能用的。”   “那岂不是抵抗倭寇和茜香国女儿都得倚靠了南安郡王哪个老匹夫去!”   蒋子宁未曾说话,皇上重重靠在了龙椅之上。   半晌,皇上咬牙切齿,道,“倒是朕失了分寸了,这四王八公一向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还延伸出什么四大家族的,只要朕一日还需要着其中一个,朕就不能打动,可恶!”   “砰!”得一声,皇上重重砸在了桌子上。   “还请皇上息怒,四王八公都是从开国之时便确立的,便是全都废了,也只能分而化之,不能一网打尽啊!”冒着皇上震怒,蒋子宁劝谏道。   “朕知道。”皇上松开了紧握住的拳头,道,   “爱卿觉得这四王八公之中,谁该拉拢,谁该打压呢?”   听着他这一声“爱卿”,便知道他动怒非常,便道,   “四王八公之中错综复杂,微臣也不敢擅自妄言。当务之急是水军筹办之事,微臣以为王子腾王家可用。”   “哦?子宁继续说来。”   蒋子宁沉思片刻,组织了言论道,“刚刚皇上问微臣可还有可用之人,微臣未曾回答,这王家或许可用。他们家家祖乃是都太尉统制县伯,自开过之后就管着外国商人使节到来之事,极盛之时,商船好手多不胜数,如今虽落败了,但还是有一两分的底子在,听闻王家姻亲贾家宁国府海外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的,怕又有王家的影子。”   “你是说或可借了王家的势力?”皇上眼神一亮,随即又暗淡了下来,“王子腾那个老狐狸可不是我们能轻易算计的。”   在所谓的四大家族之中,向来都是以贾家打头,为何?就因为他们八公中占了两公,可就在王子腾这一代,凭借着他自己的本事,生生逆转了形式,成为了四大家族所仰仗的存在。   要知道他还是嫡次子,在这个嫡长子继承制的制度之下,只有嫡出长子才能获得家族中最大的资源,说白了,王子腾在没有多少家族的帮衬之下,自己爬了上来。便是一向都瞧不上他的当今,也觉得他这人好使得很。   蒋子宁胸有成竹道,“王子腾大人确实本事非同一般,但他也不过是一个人,一双手,只有王仁一个子侄后辈,只知道吃喝玩乐,王家后继无力,唯有与亲眷族人守望相交,方能维持住自身的权势,所以他有着最大的一个弱点在,便是自己对亲眷族人一昧的信任与偏袒。”   顺着蒋子宁的思路,皇上细细思量开来,   “这王子腾虽然诸多交好,但也因为自己不算友善的性子,树敌颇多,要说正要从他身上入手,唯有从他们姻亲着手,薛家早就败落了,用无可用,史家?”   想到史家两个兄弟,摇摇头道,“史家两兄弟也算是位高权重,想要得些银钱也是简单的,单单瞧他们把自己家过成那个穷酸样就知道他们不会轻易动手的。”   “那么接下来就只有贾家了。”   贾家和薛家结亲两代,他们家又跟个筛子似的,脑子又不清楚,唯一有些清醒的贾敬手段不够,在当今眼里,这贾家便是再好不过的棋子了。   不过,皇上还是有些迟疑的,人才急缺的他还是有些放不下蓉蔷两个兄弟。   蒋子宁瞧着他的脸色,他们为表兄弟多年,更是共事多年了,对他的心思也有七八分的把握,想着贾家鲜衣怒马的贾蔷,书呆子气的贾蓉,还有那个,怕得要死的却还是帮她躲过查巡的小姑娘,罢了,就当是回报小姑娘的救命之恩罢! 第一百九十章 嫌隙   “皇上,贾家还是拉拢为主的好。”蒋子宁回应道。   “哦?这是为何?”皇上疑惑问道,就像是蒋子宁熟悉他一样,他也非常熟悉蒋子宁,知道他并不是一个随意帮别人说话的人。   “皇上,四王八公同出一气,并由他们衍生出来的四大家族,甄家以及其他世家豪门不知凡几,当初选择贾家作为突破口就是因为他们外强中干,也同样是因为上皇及其他势力的庞大,须得杀鸡儆猴,但如今皇上距离独掌乾坤只差一步之遥,既然如此,和不留下他们,以示恩宠,反而能安抚人心。”   蒋子宁一顿,见皇上若有所思,又道,   “再一个,当初王家趁着贾家贾代善去世,后继无力之际,借着姻亲的身份获得了贾代善遗部的交情,这样才得了往上爬的资格,既然如此,为什么如今王家后继无人之际,贾家就不能也凭借着姻亲的身份获得王家的遗德呢?”   再道,“皇上,这贾蔷如今正在水军帐下。”   又是一阵沉默,半晌,道,“此事,朕还要考虑一二,子宁这些日子也是幸苦了,好生回去歇息才是。”   “是。”蒋子宁这便撤下了。   “大伴,刚刚儿妹妹似乎是为了何人才和父皇吵起来的?”四下安静之余,皇上开口问道。   安公公也是旁听了刚刚对话的,道,“正是宁国府贾家二爷,唤作贾蔷的公子。”   “你说,他们两个相配吗?”   安公公琢磨了皇上的意思,道,“二公主乃顺太妃娘娘所出,贾公子是功臣之后,论身份自然是万般般配的。”   “唉,刚刚瞧着二妹妹的伤心的样子,朕就于心不忍啊,二妹妹正当年华,思慕之情本是人欲,如何能阻挡得了呢,父皇也太过小题大做了些。”   安公公紧闭住了嘴,皇上心中早就有了论断,根本就不需要自己说话。   “大伴,你说我这个表兄弟是不是太过聪明了些?”   安公公一怔,蒋大人不是一直都是皇上的心腹的吗?怎么又会说到这个,常年的宫廷倾轧让他本能得保持了谨慎,小心翼翼道,“蒋大人既得皇上看重,想来就是聪明的。”   安公公模棱两可的回答似乎并不能得到皇上的满足,他道,“是呢,但凡是就怕一个过字,不过聪明也好,朕身边竟是蠢人了。”   安公公听着他的嘀咕,暗想,这蒋大人怎么招了皇上的眼了?   逢迎道,“皇上说得是哪儿得话,单单见今年状元出身的陆大人,便是百年难得的人物了,这般的人如何能是蠢人了?”   说到这个陆状元,便是皇上情绪好了些,道,“这倒是,高扬学识之高非常人可比,这聪明人一个不行,还是要两个才好。”   安公公默默低下了头,看来得远着些姓蒋的,靠着些姓陆的了。   “如今端午临近,怕是高扬也回家了吧?”皇上兴起问道。   “皇上有所不知,陆大人陪着其祖父去山间消暑了。”   傍晚,贾家。   经过一整天的酝酿,小戏子与二公子的谣言终于传到了章氏耳中,章氏震怒,和芳官、蔷官、龄官她们想得一样,章氏不喜欢沈氏,也不想让贾蔷妻子的身份高于她去,但和她们想得不一样的是,章氏对于有损贾蔷名誉的谣言,不仅没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而雷厉风行进行了彻查。   黄昏时刻,火辣辣的太阳逐渐西落,风起吹过,终于带了些凉意,伺候主子们用完晚膳之后,事实上大多数的下人们没了正经事了,园子里的婆子们喜欢聚在一起赌博吃酒,不过也有吝啬的,他们想寻个乐子,便多来了梨香园,一手拿着小马扎,一手拿着大蒲扇,蹲坐再梨香园外头吹吹风,听听免费的戏,尤其事昨儿才出了一出好戏,来得人更多了,将梨香园围了一圈。   几个官儿本就是人来疯的时候,瞧着来得人越多,越事激动起来,唱得也更加得劲儿了,叫好之声此起彼落。   正在此时,一群凶神恶煞的小厮悄无声息地将众人全都围住了,最后的人原本伸长了脖子再往前头看去,隐约觉得身后一阵挤压,用胳膊肘往后头推了推,道,   “挤什么挤,安生些听着不就是了,得,还越来越得劲儿了是吧!”扭头一瞧,腿就软了三分。   旁边也有人主意到了身后得异常,渐渐得叫好声听了下来,正在唱戏的藕官率先停了下来,龄官或许是沉浸在戏中,或许是沉浸在回忆之中,半日都不曾回过神来。   “哪个是龄官?”章氏瞧着台子上自顾自唱着戏的,还有一个直勾勾瞧着自己等人的戏子问道。   王熙凤在一边回道,“那个正在唱戏的就是龄官了。”   章氏瞧着她聚精会神的样子,轻哼了一声,道,“怪道能编出这样的戏码来,本人就是狐媚野心的!”   这个时候没有得到藕官回应的龄官终于回过神来,看到被围在一起的众人,尤其是站在跟前的章氏时,心头狂跳不已,不管之前做了多少的准备,真正到了的时候才发现,才发现整个人都是蒙的。   “咳!”王熙凤咳嗽了一身,平日里在老太太身边倒是挺会说话的,胆敢编排主子,也是个胆子大到没边的人,怎么现在没个话说了?   “还不见人!”王熙凤瞪了她们一眼。   “奴婢,奴婢见过珍大太太。”   章氏拦住了她们,道,“别介,我当不起你们的行礼。”   随后看向龄官,道,“你就是那戏中的女角儿,龄官?”   龄官咬咬牙,她知道不成功便成仁,当即就跪了下来,道,   “奴婢正是龄官,当日承蒙蔷二爷相救,心生倾慕,愿以身相许。”   龄官说得一脸大义凌然,在章氏眼里,她却和当日的沈氏重叠到了一起,气急了的她,一巴掌拍了过去。   “啪!”   骂道,“你个狐狸魅子贱人,蔷哥儿素日里呆在军营里也能被你们这群给缠上,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来人,将这个贱人捆起来带回府里!”   “是!”说着就有两个粗壮的汉子前来捆人,王熙凤赶紧拦了,道,   “好嫂子,且等等,这十二个小戏子是为娘娘采买而来的,您就这样绑走了,我可怎么说呢?” 第一百九十一章 难以置信   章氏正怒气冲冲着,沈氏在贾敬的一力推动之下成了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儿媳妇,莫不成着龄官还要当沈氏第二吗?   “凤哥儿,你也不必拿娘娘跟我扯嘴,今儿我还真要将人给带回去,我还真不信了,娘娘还能为个勾搭爷们的狐媚小戏子来找我的茬?”   王熙凤见她果真发了怒,忙安抚道,“嫂子,且消消气,这龄官却是不像话,带是肯定会让您带走的,不过这带走之前是不是该给老太太和太太们请安说明一下,不然,若是怪罪下来,那我可就......”   “若是怪罪下来,便直往我身上推,来日我自然会来给老太太、太太们请安,今日我非得把她给带走了!”   说着让人捆好之后,便要离开了,王熙凤阻拦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章氏带着人急吼吼得走了。   “奶奶?”平儿问道。   王熙凤环顾四周,见整个梨香园都被看戏的人围住了,她正丢了面子,哪里能饶得过他们去,问道,   “瞧什么瞧,这样子的戏你们也敢听?长没长脑子,全部都扣一个月月钱银子!”   哀号声一片!   随后王熙凤又看向梨香园中的几个丫头,见她门因为龄官被带走,战战兢兢,便道,   “还有你们!只知道惹事的麻烦精,从今天开始,梨香园从外头锁住了,出了吃饭用度一律不得开门,直到龄官的事情有了了结之后再说话!”   众人求情的求情,拦了王熙凤一会,她才得以出来,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小厮来回,说是有宫里的差使正往宁国府去了,王熙凤一惊,赶紧遣了一个小厮过去打听一二。   却说这边,章氏带着被捆得严严实实得龄官回了府中,龄官一路上也是叫喊求饶个不停得,章氏不耐烦听她得说话,让人直接将她得嘴堵了。   回到宁府,正欲处置了她,不妨听闻宫中有天使来了,章氏大惊,家中如今只有她和贾珍两人,贾敬和贾璐出了京都郊外,贾蓉正当值,贾蔷今儿才回了营,无奈,只能一边让人去外间喊贾珍准备,在让人收拾了香案等物,恭候天使带来。   就连龄官也来不及处置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二公主年方二八,淑慎性成.....宁国公子孙贾蔷,承先祖之志,英武果决......可堪婚配......钦此!”   章氏惊得目瞪口呆,要知道刚刚她还在忧愁被戏子坏了名声的蔷哥儿怎么找可合适的婚事,转眼就来了个公主媳妇,不过一瞬间,又兴起一丝不甘与嫉妒来。   她往日里虽说拿贾蓉和贾蔷两个哥儿一般看待,但贾蓉是她肚子里的一块肉,她自然更加偏心贾蓉一点,一直以来贾蓉也却是比贾蔷更加得优秀些,毕竟天下承平多年,文官比武官吃香,在她看来蔷哥儿应该是要辅佐蓉哥儿的,但是在转眼见蓉儿娶了个“奴婢”出身的沈氏,而蔷儿成了高高在上的驸马爷了?   章氏沉浸在失意之中,半日都不敢相信,还是贾珍心思单纯些,听说自家侄儿当上了驸马,高兴起了身,又是送礼,又是请喝茶的,热热闹闹之下,倒是遮住了章氏的不正常。   终于送走了天使,章氏回到了园子,见到哭死过去的龄官,q瞧她这样子想来也知道了赐婚的消息,讽刺地笑了,道,   “瞧见了没有?蔷哥儿可是要娶公主的人了,你,一个下九流的戏子,公主,那可是最尊贵的金枝玉叶,你和公主,那可是云泥之别!”   见着有旁人比她更伤心,章氏心中好过了些,让人将她带了回去,她将龄官带回来,原是因为她毁了贾蔷的名声,说亲不好说了,现在结了最尊贵的亲,也无所谓什么名声了,索性让人带下去了。   贾珍渐渐从兴奋中回过神来,越来越觉得不大对劲儿,和章氏两人反复思量了,他们宁府远离权力中心多年,怎么会莫名得了皇上的看重呢,就是二公主,也不曾听闻她有什么盛宠,贾蔷更是了,前不久刚因着失察之罪被贬了,怎么这两人被定在了一起?   两人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这是为何,担心误了大事,赶紧让人去京都郊外请老太爷回府!   那么贾敬和贾璐两人呢?   贾敬此时正盘腿坐在屋子中的团圃之上,身上穿着一身粗旧的道袍,望着泻进屋里的月光,眼神专注而迷茫,不知,在想写什么。   隔了一堵墙的屋子中,贾璐翻来覆去睡不着中,想到白日的事情,她便失眠了,越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脑海中反反复复出现一张清俊的脸来,啐了自己一口。   时间回到今日早晨。   山间的小路安静而又喧嚣,青瓦白墙若隐若现与古树之间,鸟啼声不绝如缕,小道姑的声音也不绝如缕。一路上,贾璐听了不少,也了解了不少。   这处道观名玄真观,位于京都郊外五十地外的鸡龙山中,群山环拱,一峰独雄,状若鸡笼,故名鸡笼山。道家《洞天福地记》称其为“第四十二福地“。山中遍布参天古树,迂回于山间小道,目不见天,宛如置身碧海,最是个消暑纳凉的好去处。   如今却人烟稀少,原因就在于这个玄真观中。   玄真观历史悠久,前朝的时候更是达到了顶峰,多少达官贵人前来祈福、拜三清,但后来不知怎么卷入天家的事,圣人盛怒,将道观里的道士流放了十之八九,从此白云观也就衰落至今,鲜少有人驻足。   还好,贾敬经常会捐点钱什么的,倒也过得下去,也有几分类似馒头庵一样的贾家私观的意思。   因着是私下纳凉,并不劳师动众,贾敬不过带了一个长随当车把式,贾璐身为晚辈也不好过于奢侈,便独独带了焦茜一人,玄真馆虽破败却也大,担心她们两迷路了,便派了一个小道姑前来帮衬一二。   小道姑名为阿兰,是山底下一猎人家的长女,他父亲在打猎的时候不小心摔伤了,熬了几年没熬过去,最后去了,她底下还有两个弟弟妹妹,母亲是个懦弱无用的,家里越发艰难。   她也没别的能耐,也就力气大些,但饭量却和男人一般大,阿兰最后咬咬牙,把自己卖给了道观,自梳做了个道姑,平日里帮着干些砍柴挑水做饭的活计,不吃家里的粮食,每月还能往家里送去几钱,填补家用。 第一百九十二章 见人   贾璐看着她谈及弟弟妹妹愉悦的笑容,又想到她砍柴烧水样样能做,不由感慨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在阿兰的帮助下,前一晚上,贾璐和焦茜顺利安置了下来,一路奔波加上天色已晚,贾璐两人就着清风明月极快入了眠。   到了第二日早上,阿兰早早便来回,说是贾敬请她过去用早膳,等贾璐到达贾敬所在的院子的时候,贾敬等着用早膳。   玄真观处山顶,观中银钱欠缺,不足以每日下山购买新鲜食材,所以,所用膳食多取自山中,虽不精致,却也别有一番野趣,贾璐昨个晚膳未吃,这么久了早就饿了,不闻味儿还好,一闻,就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贾敬向来潇洒不羁,从对她管束颇多,见此,不仅没有责怪,反而很是心疼给她加了两筷子,贾璐也亲手夹了几筷子东西给了贾敬。两人你夹我一筷子,我夹你一筷子的,一时间,温情满满。   用完膳,贾敬对贾璐道,   “一会,你别走,带你认识个人。”   贾璐瞬间脑补很多,自己这个老爹,几乎每月都要来这儿住上三四天,这个玄真观据阿兰跟她说的,除了她一个女的,其他都是四五十岁以上的老头子,他又不好女色,反正自她出生,她就没见过贾敬有进过哪个女人的院子,可偏偏他身边伺候的,除了像焦大那样的老人,全是面庞新秀的小厮。   这会他说有一个人,这个人值得不好女色的他每个月来见,呵呵......   贾敬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出了神的贾璐,无语敲了一记头,“瞧你那傻的,还不回去让焦茜回去给你换一身衣裳,装扮一下,这也是能见客的样子?”   贾璐低头一瞧,为着方便舒适,加上道观中道路崎岖,杂草灌木丛生,不过套了件粗布衣裳,若是要见客,确实不大好,便起身回去了。   待换了一身能见客的衣裳来了,刚进门,就听到里面说话声传来,不曾预料她爹的朋友这么早就来了,自己来晚了。   还在犹豫着,突然帘子掀起来了,从里面走出一捧着茶壶的年轻男子,男子身形挺拔,面貌英挺,肤色有些黝黑,不似京都公子矜贵华丽,身姿眉宇间也无疑显露出一番不甘为人后的骄傲来。   男子似乎也不曾想到在这道观里会有这么个姑娘,瞧着衣着也不像是专门在道观里帮衬生活的人,不过瞄过一两眼,不过瞧了个大概,也未敢多瞧,弯腰行一礼,并未说一句话,后捧着茶壶转身朝一旁的耳房走去。   这人不是道观里的人,那么是她爹的朋友,这么年轻?   道观在前朝多受打压,到了本朝,从康世祖开始就不喜道教,遂玄真观一直囊中羞涩,自然用不起好的窗纸,所以贾敬在里头很容易看出贾璐傻傻站在院门的身影。   “璐姐儿,怎么还不进来,傻站着干嘛!”   贾璐无法,跟着进去了,一进门就见她爹和一个身形瘦削的老者坐在炕上下棋,旁边摆着三个茶碗,碗中茶水见底,想到刚才那男子手里捧着茶壶,想来就是去倒水的。   因着有外人,贾璐规规矩矩向贾敬行一礼,贾敬应下了,道,   “等等,这位是陆爷爷,也是我多年老友,向他请个安吧!”   贾璐疑惑,她爹的基友是爷爷辈的?这是如何的排辈?心里迷糊着,手上动作却不停,向这位老者请了安。   陆老爷笑眯眯得看着这个在粗鄙简陋的环境中越发显得娇嫩的少女,明明陆老爷子慈眉善目,可不知怎的,贾璐这样被她瞧着,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家中贫寒,也没什么好赠送的,我这儿有一串随身携带的麝香儿紫蔷佛珠,不值几个钱,却也是得到高僧开过光的,也是个好寓意,拿着好了。”   贾敬瞧着,这串佛珠的确是陆兄多年佩戴,没想到他竟然拿出送礼,可见他对贾璐的满意。   “这么贵重,哪里使得,在道观你送佛珠也不怕三清怪罪,快快收了回去,等着之后,再送别的礼好了。”   “不贵重,不贵重......”   如此这般,看得贾璐满头黑线。   一番相让之下,最后,还是贾敬胜了一局,又或者陆老爷也是真的舍不得,就这样收下了,并许下更贵重的礼物。   在两人还在争执的时候,刚才贾璐在院中见到的男子进来了,见两位长辈还在争吵,没做打扰,给两人续了茶,放下茶壶就安静站在一边。   男子一进来存在感就极强,贾敬两人也不好在两晚辈面前再争执,索性顺势消停了下来。   贾敬指着男子对贾璐道,“这是你陆爷爷的孙子,名高扬,字岘山的,快来见礼。”   又转头对男子道,“这是我那调皮的闺女,叫贾璐的。”   这是什么情况?基友的孙子和她有什么关系?   “陆哥哥。”   “贾妹妹。”   双方规矩见礼,并不多瞧多言。不过贾璐一听假妹妹,他还真妹妹来着,心里嫌弃着,但她也不是年幼的孩子了,面上装作娇羞的样子,贾敬和陆老爷子好意笑了起来。   陆高扬虽然没笑,只一挑眉,目光灼灼朝着她瞧去,贾璐只觉得脸都快要烧红了,古人向来含蓄,她还没见过这样有侵略性的男子呢。   笑过,贾敬对陆高扬说,“我和你爷爷是多年好友,哪里需要你们这么生疏。”   贾敬看向陆老爷,陆老爷附和道,“真是正是这个理儿,我在这儿辈分最高,就托个大,岘山啊,你就唤她为璐妹妹好了,至于贾家小姑娘,就叫我那不成器的孙子岘山哥好了。”   贾璐不敢应,看向自家爹爹,只见他捋胡含笑点头,只能硬着头皮喊了声“岘山哥”,陆高扬倒是脸皮厚,应下了,拱手回了句,“倒是我的不是,还请璐妹妹见谅。”   到了这会,贾璐要是还不明白她爹的意思,贾璐也就白重生了一世,她爹这是在给她相亲,她这是有多愁嫁啊!   贾璐是真的无语了,自己前世到了十八岁,还被老爸老妈严防死守,生怕自己被人给带坏了。   这一世,自己才十一岁,就来相亲了,到底是她太保守,还是她爹太开明啊?或许在这个时代十来岁的小姑娘就该准备准备嫁人了?也不对啊,不是说本朝开明,留到十七八岁出嫁的姑娘也多得是吗?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不情愿   事实上,贾璐哪里知道贾敬内心的打算,明年就是他前世大限的日子了,他回来也有几十年的时间了,或改变来了一些,或改变不了什么,贾敬心中也多少有了数,像是生死这般大事,人力拗不过天时去,强留了留不得,反而徒增忧愁。   他的心情也渐渐心情有焦虑到平静,只想着将世上的事都安排好了,不再留有遗憾。   无疑贾敬是怕死的,前世出身国公府第,兄弟早亡,父亲为圣上宠臣,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只有得道成仙才是他求而不得的,然而,真正死了,也就那样,在世间流荡多年,恐怖的不再是死亡本身,而是一直在旁观的无助感。   即将到达大限之日,他也从最初的逃避退让,甚至不再前往道观,供奉祖师爷,想着以此来逃避死亡的到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贾家宗族里的子孙一个个有出息起来,不再只依靠族中钱粮仗着贾家。   宁国府,好色荒唐的儿子开始知轻重,孙子贾蓉贾蔷足以承担贾府重任,贾蓉娶了好人家的闺女,沈家将来更是造福数以百万计的百姓,只盼着上天看在贾蓉娶了沈家姑娘的份上,轻恕他逆天改命之过。   至于贾蔷,虽一时出了岔子被贬两级,但他还年轻,本事又在身上,一时的挫折反而能更加磨砺于他,自己将他送进了水军之中,将来如何就全看他的本事了。   只是自己这么个姑娘,想到她小小年纪,金尊玉贵长大的人儿,最终竟被移了性子,常伴青灯古佛,贾敬就止不住心疼。   担心她受了自己的影响才会有那么个出家的念头,自己回来之后也一次未敢在他面前显露出对凡尘的无意,对道的信奉,要不是这次突然起了这么个念头,哪里会让贾璐真的跟了过来。   陆高扬是他看好的后辈,不仅仅是因为他这次科举之中大放光彩,将来更会成为康朝最为年轻的内阁阁老,更重要的是因为他于微末之时娶了自己只是清秀的表妹,此后一直待她如一,从无二心,这便是自己也做不到的。   原先不过只是想着与卑微时与其交往,提前做个政治投资,随着贾璐的长大,心中的念头越发深刻了,这才有了这次偶然有必然的见面。   “璐姐儿,你和岘山先出去逛逛,我和你陆爷爷还有些要事要谈。”   贾璐哪里还不知道他是想支开自己,本不想应下,却被陆高扬抢先回了,   “是,贤侄自会照顾好璐妹妹的。”   自家老爹和那个陆老爷都是一脸赞同的样子,无法,便跟他出了门。   陆高扬走在前面,贾璐差了两步跟在后面,不知道说些什么,两人就这样沉默着,明明陆高扬也是个极为优秀的男人了,贾璐却不知为何对他起了厌烦之心。   只顾埋头踩着前面黑色的影子,不一会就迷了方向,不知在哪儿了。   陆高扬走了片刻,身子一顿,往后一转,只见小姑娘未提裙摆,露出大红色绣金粉蝴蝶的绣鞋,头微微垂下,松散的发丝挡住了她的面庞,见不到她的表情,瞧着她的动作,哪里还不晓得她在做什么,小姑娘是在拿自己的影子出气呢!   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惹到她了,自己母亲早亡,除了表妹,还没与其他女子相处过.....   贾璐见地上的黑影子停了下来,心里一紧,这人不会是看到自己踩他了吧?悄悄放下裙摆,等了一会儿,还没个动静,悄悄抬起头一瞧,这人面无表情,看似十分严肃得瞧着自己,但这哪里能瞒得过多年上课一心二用的贾璐,瞧他那两眼无神的样子,真是连个发呆都不会,轻轻咳了一声。   “倒是高扬的不是,竟将姑娘放置一边自己楞起神来。贾姑娘,这玄真观虽地处偏僻,但美景还是有不少的,尤其是前一处的梅花尚开,比不得贵府上精心伺候的,但也独有一番野趣,不知姑娘是否愿见?”   贾璐听着他先认了错,心中的气就短了一截,又听他不提自己的失礼,更是彻底消了气,瞧着他叫自己贾姑娘,心中知晓他知道自己心中不喜,就改了称呼,想着刚才贾敬屋外也是很知礼地拱手走开,也有感他的体贴,强压下心中莫名的厌烦之意,渐渐消停下来,安安分分跟着陆高扬在道观四处闲逛。   好在,陆高扬也不似他表面那般高冷,照顾她年幼,常常停下来休息一二。   逛了有一会,到了午膳时间,两人也就结伴回去了,贾敬瞧着两人出去时还隔着远远的,回来时就有说有笑了,心中一时间也不是是心酸苦涩还是欣慰安然,这么一来,陆老爷带着陆高扬离开,贾敬也没再多留人,挥手让他们离开了。   陆老爷似乎知道了什么,不以为意,笑着带着自己孙子离开了。   如今是盛夏炎热,但在这深山之中,对于贾璐、陆高扬这样健壮的人而言,正是清凉舒爽的时候。   奈何陆老爷也是古稀之人了,一早上在阴冷的屋子里陪着贾敬下棋,膝盖骨到现在还散发着凉意,放慢脚步,细细感受温暖。   陆高扬自幼与祖父相依为命,哪里瞧不祖父身体不适,上前想要扶着,被祖父给挥开了,   “我哪里老到需要这个,我还想看着你娶妻生子呢,不过我恐怕还有得等呢!今天那贾家的姑娘如何?”   陆高扬自然知道祖父的意思,想着她幼稚踩影子的行为,便道,“不过是个孩子,哪能瞧得出来什么。”   就像陆高扬知道他一样,陆老爷哪里不知道自己孙子的想法。   那贾姑娘自己也是瞧了的,一团孩子样,想想也不被自己心高气傲的孙子瞧得上,更不要提忆君那孩子了。   “忆君是个好孩子,若是你父母都在,这当是一门再好不过的亲事了。不过如今,咱们家的事你也知道,仅凭着你一个人,真要这么慢慢爬,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重振我们陆家的辉煌,这贾家,不管是在京都还是江南都有几分势力,那荣国府倒也罢了,不过是个女人在撑场面,这宁国公,两子都是有能的,偏偏子嗣稀薄,这两兄弟,并这么一个姑娘,罢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佝偻着身子,蹒跚离去。   陆高扬才第一次发现自己顶天立地的祖父老了,感到自己身上陆家的担子更重了。   脑中不停回想表妹的音容相貌,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缱绻,整个人的柔和了下来,猛地一闭眼,片刻过后,睁开眼睛,此时,眼中哪还有一丝情绪,分明如深渊般神秘莫测。   陆老爷站在一高大榕树边上瞧得分明,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声传出。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天哪   陆家祖孙正在说着贾家父女,贾家父女也同样在说着这对陆家爷孙。   贾璐倚靠在贾敬身边,问道,“爹爹,你这是何意?”   贾敬轻**着她顺滑的秀发,没有像往常那样推拒隐瞒,回问道,   “你觉得今日那个陆高扬如何?”   贾璐略略红了脸,道,“他如何又与我何干!爹爹何需问我这个!”   贾敬微不可闻叹了口气,将贾璐扶正了,直视着她的眼睛,道,   “璐姐儿,我知道你一直都是聪慧的,你的能耐远胜过你那平庸的兄长,便是蓉、蔷两个哥儿也比不上你,你应该是清楚你的处境的。   你的那个兄长是万事不管的,我也不指望他能上心你了,你的嫂子本心是好的,但最看重的也就只有蓉哥儿,有些私心,我在的时候,她只能也必须将你捧得高高的,但若是我不在了......”   “爹爹!”贾璐死死抓住了他的衣袖,道,“爹爹,你说什么胡话呢!你定然可以长命百岁的!”   瞧着贾璐湿润通红的眼眶,贾敬安抚笑了笑,“璐姐儿何须说这样的糊涂话来,人本就是要有一死的,更何况咱们家的人,本就不长命,你爷爷也是早早就去了的......”   带着些许的哭腔,贾璐喊道,“爹爹,娘亲才离开没多久,难不成你就要走了,老太太她们常说我有福气,我便是有这样的福气吗?”   贾敬哄着道,“好了好了,说你孩子气越发起性了,我又不是今日就死了的,快擦擦眼泪,就这般哭丧了。”   拭去贾璐的泪痕,道,“都是大姑娘了,瞧瞧多么漂亮的脸蛋啊,哭坏了就不值得了!”   听着这老王卖瓜的语气,贾璐不由笑了下。   “这就对了,笑笑才好看是吧!老太太她们可没说错,我们璐姐儿确实是有福气的姑娘,在家的时候是嫡出长女,父母兄嫂疼爱,便是出门子了,夫婿也是长辈千挑万选的,定然不会让璐姐儿吃了苦去!”   贾璐略略发了脾气,道,“那个陆公子便是父亲千挑万选的吗?瞧着也不像是富庶的,怎就能不让我吃苦呢?”   “璐姐儿可知蓉哥儿他们这一届的前三甲是何人?”贾敬问道。   “莫非这陆公子便是其中之一?那他是榜眼还是探花?可就是榜眼探花又如何,又不是第一,世人除了第一谁会记得第二呢!”贾璐道。   贾敬摇摇头,道,“璐姐儿怎么不猜他是状元?”   贾璐有些震惊了,这陆公子顶天了算也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纪,贾蓉完全就是各种机缘傍身,踩了狗屎运才得了一个好成绩的,这姓陆的,是有何能耐高居状元之位?朝中大佬们竟然没一人反对?   “这陆老爷子不过是寻常乡绅,他的儿子当年有些名气,不过早夭之人也无需多提,他的这个孙子却是沉稳内敛,更有入阁的潜力,趁着他如今还未发达,璐姐儿能与他订婚,姐儿将来的福气,自然无人可比,还能绵延咱们贾家!”   听到最后,贾璐激动的心渐渐有些微冷,问道,“那么他为人品性如何?”   贾璐自然不可能说他前世和自己落魄的表妹伉俪情深,含糊道,“他奉养祖父至敬,爱护族人,友善同乡,他的人品若是信不过,便是我也不会同意的了。”   贾璐听此,默默不说话了。   贾敬见此,以为她年轻害羞,也不多说了,之后又说了些其他的,贾敬又道,   “夏日炎热,原想着多留两日,但想着端午临近,明日咱们便要回去了,我知你爱玩,趁着还有些时间,便出去逛逛,记得带着阿兰和焦茜,知道吗?”   贾璐轻声应下了,便出去了。   出了门没走两步胳膊就被拽住了,扭头一看,焦茜正担忧得瞧着自己,原来自己走着走着又要撞上书了。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贾璐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犹豫片刻,问道,   “刚刚那个陆公子,你瞧着如何?”   焦茜方才除了贾璐和她父亲谈话的时候,不曾被留下,其他时候都在一边伺候着,贾璐瞧出来的事情,她自己也看出了七八分,不过主子的事情不是她能插嘴的,便道,   “陆公子瞧着是个稳重的,对着姑娘也尽是想让的,不过才见了一次面,奴婢也不好多说他是怎样的人。”   焦茜性子有些急,少有这么谨慎的回答,贾璐好奇瞧了她一眼,忽然发现陪伴着自己的小姑娘也不小了。   “焦茜,你多大了?”   焦茜冷不丁得听到她这么一问话,有些讶异,回道,   “我比姑娘大七岁,当年姑娘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太太便叫了我上来跟着学习了。”   “大七岁,那你岂不是十八九岁的年纪了?”   贾璐虽小,心态却是前世的,除了身理上,并不觉得焦茜有多么成熟,直到今日自己被说亲了,才发现焦茜也到了年纪了,问道。   “不知道你老子娘可有给你找人家?”   听到这儿,焦茜略红了脸,道,   “姑娘,这,这,我哪里知道,况且我是做婢子的,配不配人,那不就都是主子说得算的!”说到最后焦茜也沉默了起来。   贾璐暗想,自己是身不由己的了,但还有比她还身不由己的人,又问,   “焦茜,你可知你的身契可是在哪?”   焦茜回道,“我是贾家的家生子,不是某个主子的私奴,身契一贯都是和花名册留在当家主母手中的。”   焦茜又犹豫了一会,想说什么还是没有说成,她也是知道姑娘的意思,只是太太毕竟不是老太太,姑娘的想法也不一定能达成,反而可能得罪了太太去,只不过,不过自己年纪也上来了,身契在姑娘手里总比在太太手里好些,便当没听出贾璐的意思,心中宽慰着自己,姑娘是小姑子,便是得罪了太太,太太也不敢做什么的。   在嫂子那里,贾璐记下了,回去之后,若有机会定要拿了过来,也不枉焦茜跟她一场。   不过焦茜的事暂时不提,自己的事情该怎么做呢?   就是入了夜,也不得安眠,翻来覆去得想着。   一边想着,她爹爹看重陆高扬,是真的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绵延贾家?翻了个身又想,她爹爹是贾家宗族族长,便是为了家族的利益,想要拉拢陆高扬,不也是正常的吗?至少他还考虑了自个儿的想法。   再一翻身想着,贾家如今她爹做主,自己的婚事若是他决定了,便是老太太也掺和不了的,除非对方拒绝,但瞧着那个陆老爷一脸慈祥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是巴不得的,怕是就这么定了的。   可是,这个陆高扬若是真的如她爹爹所说那般有前途人品又好,自己又为什么拒绝呢?或许他真的是自己的良人呢?   他长得又不错,脑海中回想了一下那个陆高扬的长相,和普遍的贵公子不同,他长得格外俊朗些,身材高大,皮肤略黑,他和贾蔷完全相反,更像是武将一点。   不过长得虽好,但不是最好的,那个蒋子宁长得才是真的好,明明是陌上如玉的公子,却有着高强的武艺,结实的胸膛,清晰而不夸张的腹肌,还有身上那些新旧的伤痕,平添了几分与气质不相符的男子气概。   “天哪!我在想什么!”   贾璐猛然睁开了眼,脸上爆红了起来,还在天黑了,旁人也瞧不见。   她将身子缩在了薄褥里面,将头埋进了软枕之中,不停拍打着床榻。 第一百九十五章 求救   正在此时,外头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不一会焦茜进来了,匆忙而道,   “姑娘,快些起来吧,咱们要回去了。”说着掀开了帐帘,点亮了灯火,一边收拾起了东西来。   贾璐爬起身,倚在床边,往窗外瞧了瞧,正是乌黑一片,问道,“这是为何,这三更半夜的,回什么家呀!”   焦茜手脚利索得收拾了东西,道,“姑娘有所不知,刚才家里头来人了,说是皇上给咱们家二爷栓了婚,是宫里的二公主殿下,家里老爷和太太没了主意,怕有什么事情在,便连夜派人下人过来告知,这不,便是老太爷也坐不住了,急急就要回去了。”   正说着,外头一团团的火炬在闪烁,外头就有人再喊,   “姑娘且安心休息,老太爷回了话,说是天黑了明儿再请姑娘回去!”   贾璐朝着外头喊道,“是我一个留在这还是爹爹跟我一起呢!”   外头小厮接着喊道,“老太爷刚刚收拾完东西离开了,好叫姑娘安心,老太爷留了一队人在这儿,还请您休息便是!”   贾璐掀了薄被,就要起来,这老爹都走了,自己哪里还能安心休息呢!正要推开门,就被焦茜拦住了,   “姑娘,您也不瞧瞧您自个儿穿的是什么就要出去了?外面呆的可都是男人呢!”   贾璐取过一边的外袍,披在身上就推开了门,道,“这有什么,又不是没经历过!这还是自家的人。”   啪得一声推开了门,门外得小厮也被吓了一跳,忙低下了头,不敢多瞧她。   贾璐一眼望了过去,摸约有十来个汉子,瞧着略有些眼熟,知道他们便是自己家的,便安心了些,问道,   “老太爷什么时候走的?”   一小厮回道,“老太爷半刻钟前走的,如今怕是已经下了山了。”   “那我现在出门可是赶得上?”贾璐问道。   小厮闻此,忙阻止道,“姑娘这可使不得啊,这黑灯瞎火的,不好赶路,便是强行下了山,也不一定寻得到老太爷的车马呢!若是姑娘着急,还请姑娘早些歇息,待明儿天一亮咱门在出发,反而便利些!”   这样听着,贾璐也道不好就这么出门了,又问,“你们可是从家里来的?”   她和贾敬出门统共就四个人,这些人想来就是刚刚回来的。   几人相识一眼,道,“姑娘,咱们中有几个是一直都呆在您和老太爷身边的,不过都是在暗处,有几个是刚刚从家里过来的。”   听闻此,这既是意料之外,也算是在意料之中,早就听闻了贾家有暗卫,只是一直都不曾见过,原来是真的,不过现在她也不关注这些。   便问,“可有家里出来的说一下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瘦小的身影站了出来,回道,“今日傍晚时分,太太刚从西府抓了造谣的戏子回来,就见宫中天使来了,下了赐婚的旨意,将二公主下嫁给府上二爷,兹事体大,老爷和太太不敢擅专,便忙派了我等前来通知老太爷。”   “等等,太太为什么要去西府抓戏子?又是抓的哪个戏子?”贾璐暗道莫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那人回道,“那戏子唤作是龄官,从昨儿开始造谣,说是二爷和她有私情,还排了一出戏,太太震怒,调查出来之后,便去了西府抓人了。”   贾璐撑着额头,这觉得头疼,正是这个龄官,原本是贾蔷的官配来着的,今生今世贾蔷多是在军营中呆着,这样还能和龄官碰上,只能说是真不亏是官配吗?   还有二公主,想到在铁网山,二公主对她的热情,当时她就有了猜测,怕是和贾蔷有关,当时便想着这贾蓉若是娶了这二公主会怎样怎样的,还唾弃了自己异想天开呢,转眼就成了事实了?   罢了,横竖都下了旨,便是自己回去了还能让圣上收回旨意不成?虽是这样想的,这一夜同样难熬得很,迷迷糊糊睡了半宿,天还蒙蒙亮,便早早醒了过来,收拾了东西之后,便早早回了家。   正如贾璐之前所想的那样,便是贾敬早早回去了又如何,宁府早就脱离了权力的中心,想打探个消息都困难,便是厚着脸皮请贾元春出面了,只能得到一个貌似是二公主曾经求旨于太上皇,不过太上皇拒绝了,之后便是皇上莫名下了这道旨意的消息。   圣意不可违,怀揣着复杂的心情,宁府一家人草草度过了今年的端午节。   宁府这边波折不断,荣府这边也不曾安静些。   是日,宝玉午后闲暇,去了王夫人哪里,王夫人正在歇晌,金钏拿着小锤了边敲边打着瞌睡,宝玉偷偷塞了一颗薄荷糖给她,让她醒醒脑子,也欢喜她,想着要跟王夫人要了她过来,一起进园子里过快活日子,何苦大夏日的还得给人敲腿去!   金钏正回了句“金簪子掉井里头,该是你的还是你的”,不妨王夫人一个翻身打了她一巴掌,骂她是个下作的娼妇,宝玉吓着了,连忙跑了出去,后头金钏如何是再也不知的。   在王夫人那里闹了个没趣,宝玉便回了大观园,闲逛半日,吃了晚膳,就听着几个嘴碎的婆子说着闲话,说是梨香园的龄官被东府奶奶给抓了过去,就连梨香园了被琏二奶奶给封了起来。   宝玉听闻之后心忧甚之,那些个小戏子们虽然各有各的淘气,但是一个个长得好相貌,又是娇憨可人的,在园子里很受些欢迎,更是得了宝玉的欢喜。   听闻此等噩耗,宝玉又如何忍得住,匆匆赶了过去,只可惜他来晚了一些,人头簇簇的梨香园门口早就没了人了,大黑木门上挂着大铁锁,里头乌乌泱泱传来哭声。   宝玉凑近了敲了敲门,凑在门缝里喊道,“里头可有人在不?”   芳官第一个听到了这个声音,靠着门大喊道,“外头可是宝二爷?”   宝玉赶紧回了,“正是我!你们在里面可还好?”   听着他的这番关怀之声,里头哭泣声更加高昂了一些。   宝玉听得十分心疼,赶紧哄道,“莫要哭了,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听说龄官被抓走了,这是为何?说清楚了我才好救人啊!”   里头七嘴八舌说了起来,又说章氏狠毒棒打鸳鸯的,又说全然与他们无关,她们不过是唱了一出戏的,有说龄官是无辜的,有说全是龄官的错!   三三两两七嘴八舌的,还好芳官还有些分寸,三下两下说了清楚,最后更是叮嘱道,   “宝二爷,还请您救救龄官,龄官此去必然是凶多吉少的。”又反复吩咐了道,“珍大太太身份高,一般人压不住他,需得请太太或者老太太出面才可以。”   事情不可耽搁,宝玉应下之后匆匆离开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没意思   宝玉跑开了之后,才想到刚刚才在王夫人那里闹了个没趣,也不敢去那儿了,索性就跑去了老太太的荣禧堂,老太太向来仁慈,对于那群丫头们也多是怜惜的,加上自己的求情,应该就能救了她们去!   刚到门口,就听得里头欢声笑语声,门口的丫鬟朝里边喊了一声宝二爷来了,就听得里头贾母笑得中气十足,喊道,“让宝玉快进来!”   宝玉跨进里间,却见贾母笑得十分欢喜,暗道,虽然不知道老太太是因为什么事情高兴,但既然她高兴了,梨香院的事情想来就更能成功了,便道。   “老太太,可有什么喜事不成?怎么这么高兴呢?”   贾母将宝玉揽到怀里,笑着道,“可不就是大喜事,刚刚你凤姐姐来回,说是你蔷侄儿尚了公主,要当驸马了!”   “什么!”宝玉猛地站了起来,急急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王熙凤在一边回道,“就是刚刚的事情,珍大嫂子刚回府,就迎来了天使,接的旨意!”   这,这可如何是好?这蔷哥儿尚了公主,那龄官可怎么是好?宝玉心中焦急着,却听着一边老太太问话,   “你珍大嫂子来我们府里做什么的?怎么不见她来请安呢?”   王熙凤可不敢直接说她是气冲冲而来的,稍微描补了一下,道,“哪能不会给老太太来请安呢,那个时候她来得不巧,正好赶上了饭头,不好打扰,办了事就回去了,还道下次再来给您老人家请安的!”   贾母点了点头,道“我想着她不会这么不懂事的,她来是为了什么事啊?”   王熙凤松松略过,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梨香院里的一个小戏子犯了东府里头的忌讳,孙媳妇做主,让嫂子带回去处理了。”   也不知道贾母知不知道这事,听着也不多问了,轻轻撩开手便罢了。   贾母要撩手,宝玉不愿意啊,忙拉着贾母撒娇,道,   “老太太,龄官唱得好,若是没了她,咱么的戏班子就失了不少颜色了,老太太还是跟珍大嫂子说说情,把龄官要回来吧?”   贾母收敛了笑意,道,“宝玉,听话!你要看戏,咱们从外头请个戏班子回来,费不了事儿,何苦要那个孽根子呢!你小孩子家家不懂事,不知道戏子一张嘴,能把白的说成黑的,平日里少去招惹她们!”   宝玉不仅没能帮到梨香院中的姑娘们,反而自个儿也被训了一顿,觉得无趣多了。   这边王熙凤也帮衬老太太道,“还是老太太说的话老成,宝兄弟若是你喜欢哪个戏班子,咱们就去请了回来,也算是换换口味了。”   宝玉怏怏不语。   贾母瞧着他这个样子,不由摇了摇头,宝玉是个好孩子,就是太心软善良了些。见他不自在,也不说这个了,转了话头,问,   “我恍惚听着你们太太那边赶了一个丫鬟出去,她又是犯了什么事了?”   王熙凤回,“是金钏那丫头手脚不利索,摔坏了姑妈最喜欢的一套碟碗,姑妈生气了,想着金钏那丫头也大了,便开恩吩咐了,让她老子娘带回去自主婚配了。”   贾母道,“我原听着那丫头是个好的,没成想也是个毛躁丫头,罢了,你们太太既然开了恩,也算是她的福气,随她去吧!”   宝玉在一边听着更加坐立不安,只觉得脸上躁得慌,有心为金钏说两句,但刚刚才被老太太说了一顿,张张嘴,喉咙就像是被糊住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焦虑之下,便借着身子不舒服,匆匆告辞了。   贾母瞧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叹气道,“蓉哥儿中了进士,蔷哥儿更是尚了公主,宝玉不比他们两个差,也不知道将来会得了什么去!”   王熙凤在一边听着,心头一动,才不久前在清虚观,老太太才表明了林妹妹是她老人家看重的宝玉媳妇人选,这才多久,老太太就变了想法了,难道是受了蔷哥儿的刺激了?   “宝玉还小呢,等过两年长大,定然能给老太太太太挣个凤冠霞帔回来!”   王熙凤说的这话说到贾母心坎上了,两人又乐呵呵说起了其他的来。   这边宝玉跑了出来,想着自己不仅害了金钏,还辜负了芳官等人的信任,在这闷热的天气中,一股焦躁气愤之意涌上心头。   突然,天上一阵电闪雷鸣,忽的狂风大作,暴雨骤然降下,宝玉被浇了一身的水,急忙往怡红院回去了。   怡红院中,因着闷热干燥,好不容易下了雨,一众大小丫鬟们就乐疯了一般,将怡红院的大门给堵住了,把水积在院子里,拿一些绿头鸭、彩鸳鸯之类的鸟兽们放在院子中玩耍,追的追赶得赶,热闹得跟过年似的,无人听到外头宝玉喊门的声音。   宝玉拍了半日,里头方才听见了,因着那群小丫头玩疯了,袭人便自己上去开门了,一打开就见落汤鸡一般的宝玉,正要上前,不妨被人一脚踹在了胸口,翻到在了地上,听着宝玉骂了声“下流东西们!”   宝玉听着袭人的叫声,才发现踢错人了,赶紧扶了起来。   袭人从来没有受过这么一句大话,不妨被宝玉当着众人的面又是打又是骂的,羞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心知宝玉并不故意的,还宽慰宝玉说不曾踢到等等,强忍着肋下未的剧痛给宝玉换了衣裳,宝玉也当她无事。   谁知到了晚间情况越发严重了,竟然生生吐了口血出来,宝玉心忧之下要去请大夫了,却被袭人拦住了,袭人在院子里交好众多,也知道这两日府中事多,不愿意折腾开,拦着宝玉不请大夫,只说去王大夫那边那些药丸子便罢了。   第二日,便是端午节,王夫人治了酒,请薛姨妈母女并姐妹们一起吃宴,宝玉心忧袭人,情绪不甚高,王夫人还道他是为了金钏的事情不自在,也不多说,别燥了宝玉。   睿哥儿趁着端午节的假回来了,黛玉急着要回去见弟弟,也有些心不在焉。   三姐妹中,迎春本来就是温柔沉默的,并不多话,探春早就为了环哥儿的事情和王夫人面和心不和了,也不愿意多说什么,至于贾璐又不在,她在自个儿家过端午。   只有薛姨妈和王夫人说两句话,到底没什么意思,坐了坐就散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吐血   宝玉向来喜聚不喜散,难得的阖家欢喜的日子就这么草草了事了,宝玉心中不自在,在自己院子里也是长须短叹的。   袭人伤着躺在床上,晴雯伺候着上来换衣裳,不妨将扇子跌倒了地上,将骨子跌折了,宝玉骂了两句“蠢材蠢材!”,晴雯可不是袭人那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她暴炭一般的脾气,当下就跟他吵了起来,两人吵得厉害,麝月等人都不敢言语,便是袭人也被她们吵得厉害,强忍着痛过来劝人。   之后还是薛蟠过来请宝玉喝酒,宝玉出门去了才罢。   这里暂且不提,那边黛玉回了暖香坞,见林睿正吃着干果点心,忙抽了出来,道,   “你用膳了吗?怎么吃这些东西?又吃不饱还伤胃,紫鹃,让人去小厨房收拾一碗面出来!”   紫鹃应下了便要出去,就被林睿给拦下了,道,“不用,不用去了,大厨房送过午膳了,我吃过了,不过嘴馋又吃了些点心,不必收拾了!”   此时大观园中还没有收拾出小厨房来,平日里都是园子外头的大厨房的做的饭菜。   黛玉所说的小厨房是专门给她和贾璐建的,黛玉病弱,贾璐又挑嘴,赵嬷嬷便让人收拾了一间小厨房来,做些汤汤水水的活计。   既然睿哥儿吃过了,那便罢了。黛玉拉着他坐在一处,细细打听着书院里的先生、同窗、吃住等,一点一滴都要问个干净。睿哥儿知道黛玉关心自己,非常有耐心得一一回了,之后睿哥儿又问起了黛玉在贾家的事情。   “姐姐,刚刚我回来恍惚听到有下人说什么宝姐姐那个金要玉的来配的,这是怎么说法?”   黛玉为他理了理衣裳,道,“你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混账话,你怕是听岔了吧,这两日说的怕都是梨香院的龄官的事情,从未说过什么宝姐姐的事情。”   林睿拉住了她的手,直直看着她的眼睛,道,   “姐姐,你莫要哄我,这龄官的事情与我何干,只有你是我姐姐,我只关心你的事情,之前不都是说你和宝玉两个是一对的吗,怎么好好地又传出了一个宝姐姐来了?”   黛玉瞧着他,又听着他这般说话,心头仿佛被重锤击打了一下一般。   暗道,也唯有他能够这么满心满眼都是我了,就是宝玉他一贯关怀体贴,但是还有这么妹妹那个姐姐的,这两日都不曾找她来了。   到底她和睿哥儿才是一脉血亲,如今他们两个又一处寄人篱下,相互扶持,罢了,她如何都可以,只要睿哥儿能如雄鹰一般展翅飞翔就好。   侧着头,悄悄擦拭掉眼角的泪痕,笑着道,   “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那些闲人的说嘴当不得真,随他们说去吧,咱们又不会丢了肉去!”   林睿听着急了,道,“姐姐,你岂不闻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他们是上嘴皮子绊了下嘴皮子,动动嘴罢了,伤的可是姐姐的名声啊!”   黛玉见他急了,安抚着,   “别急,我长年待在园子里,又得老太太的宠爱,他们可没这个胆子在我面前说话,就是将来,你读书读出了名堂了,还在乎这些,你不闻东府蓉哥儿的未进门的媳妇,她的名声也不好听,最后不还是嫁个了蓉哥儿吗?”   “那么姐姐又怎么不知那沈姑娘订婚前的种种挫折了?”   受委屈的本是黛玉,她如今也是红了眼,道,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和那群下人们硬碰硬,当初父亲还未去的时候,府中也因着嚼舌根子的事情,很是闹过一场,打发了不少人去,这人一茬又一茬,你又如何处理得起来。   再一个,这宝姐姐是太太的意思,你莫不是还要跟太太对上,你忘了你为什么好好得就要出去求学了吗?如今好了伤疤便要忘了疼吗?”   说着说着,黛玉渐渐抽咽起来。   瞧着黛玉伤心的模样,听着她的质问,林睿便是有万分手段也使唤不出来,愤恨之余,将手狠狠地一拳砸在了木桌上。   “真的是可恨!”   黛玉尖叫一声,赶紧将他的手捧了起来,道,   “你便是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拿它撒气呀,你又不是不知道环哥儿就是坏了一双手才生生转向武职的,你若是坏了这手,你莫不是也要从军去!对得起一门清贵的林家祖先吗?”   黛玉的关怀唠叨,林睿充耳不闻,不知想到了什么,忙问道,   “姐姐,你可是真心喜欢宝玉?”   黛玉略略红了脸,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我喜欢他又如何,不喜欢他又如何?”   林睿道,“若是姐姐喜欢他,我便是抢也给姐姐将他抢过来,若是姐姐不喜欢他,我便,我便。”   “你便如何?”   林睿恨恨道,“我便要打破了这牢笼也要带姐姐出去!”   随后,两只手掐在她的肩膀上,直直看向了她,“姐姐,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到底喜欢吗?   黛玉也在心中问自己。   她的脑海中闪过幼年无依无靠来到贾家,身边只有一个年迈的王嬷嬷和年幼的雪雁,为了不让别人看轻了她们林家,不肯多行一步路,多说一句话,谨慎小心,宝玉心思细腻,和她耳鬓厮磨,关怀备至。   转眼又是他关怀宝姐姐的样子,还有王夫人第一次见面是让她离宝玉这个孽胎祸根远一些,最后定格在宝玉之前和客先生相争执的场景上。   宝玉道,“文死谏武死战不过沽名钓誉”,还有爹爹去世前对她说的,大丈夫在世须得有立身之所,他只盼着他的玉儿能嫁个真正的大丈夫。   从齿缝中传来的声音,“不,我不喜欢他!”说完,黛玉生生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林睿吓得白了脸,一边扶着,一边喊道,“来人啊!快请大夫!”   年少吐血,不得长寿,紫鹃悄悄擦赶紧了血,偷偷藏了起来。   匆忙请了王大夫,请脉,抓药,送医,熬药,到了晚间才收拾妥当。   晚间时候,宝玉喝得微熏回来了,听闻黛玉生了病,连衣裳都不曾换,便匆忙跑了去了暖香坞中,不妨被林睿给拦住了,宝玉扯着林睿的臂膀,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瞧去,急急道。   “睿哥儿,快让我进去瞧瞧,你姐姐是生什么病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金钏投井   林睿拦住了他,道,“还请宝哥哥放心,姐姐不过是旧疾犯了,多咳嗽了两声,你这醉醺醺的样子,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宝玉凑在衣袖上闻了闻,打了自己一下,道,“该死,该死,我竟然就这样过来了!”   宝玉急得转了圈,对着林睿道,“林妹妹身子弱,我身上不干净,就不进去了,只林妹妹那虽然是旧疾,但也不可轻疏了,像是一些重油重盐的菜不可吃了,还有像是鱼虾蟹等也不能吃了,再一个,林妹妹旧疾虽然气上的,但常常牵扯到胃口,因此日常饮食都要注意健脾理气等等的功能,像是......”   林睿听着他絮絮叨叨,将黛玉的禁忌一一道来,脸色渐渐缓和下来,暗道,怪道素日里都说这宝玉惯会体会女孩心的,这一条一条的,便是自个儿都记不下来,偏生他就脱口而出,若不是长辈的缘故,他倒是个良人!   “还请宝哥哥放心,我会照顾好林姐姐的,听闻你们院子里袭人姐姐身子不适,宝哥哥不用回去瞧一瞧吗?”   是啊,还有一个袭人呢,宝玉踌躇了一会,还是告辞离开了。望着宝玉离开的背影,林睿决定收回他是良人的话。   宝玉回了院子,先去瞧了一眼袭人,见她休息得好,脸色也好了许多,这才放心了些,又让麝月收拾了琵琶膏给黛玉送过去。   见晴雯还在生气,独自在院子里的芭蕉树叶下乘凉,宝玉懊恼之前说得重了些,好生道歉了,晴雯犹在生气,宝玉便取了一堆扇子来,让她撕着玩,他在一边拍手叫好,这才消停了。   次日,宁府那边无事,贾璐便回了大观园了,原想着陪会黛玉,却也被刚来的湘云拉着去逛了园子,半路上见野蔷薇花丛下头有一处闪闪发光的,凑近了瞧原来是一个金麒麟。   翠缕在一边喊道,“这不是姑娘你的麒麟吗?怎么掉到这一处了?”   史湘云摸了摸脖子,自己的麒麟还在啊?遂拿出了自个儿的麒麟对比了一下,才捡到的那个更大,也有文彩些。   翠缕道,“这两个放在一起,倒有点像是一公一母的。”   贾璐在一边瞧着心头一动,这麒麟不就是当初清虚观的那个吗?   史湘云一边收了那个麒麟,一边啐了她一口,“说什么胡话呢!”   贾璐刚要说这宝玉的,就见宝玉从蔷薇花丛中蹿了出来,道“你们在这日头下做什么,湘云妹妹怎么不去找袭人玩去!”   说着几人便来了怡红院了,袭人好些了正站在风口处等着,见到众人来了,都请了进来,宝玉摸了摸身子,道,“我的麒麟呢?袭人你可有瞧见!”   史湘云从怀中取了出来,道,“可是这个?”   宝玉笑道,“正是呢?怎么会在你这儿的?”   “我们刚刚在院子里捡的,得亏是个玩物要不然你这丢三落四的性子可如何是好?”   几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史湘云掏出一帕子来,里头包着一枚戒指,对袭人道,“这是送你的。”   袭人接过道,“前日才得了一枚戒指,今儿就又来了一个,东西是不值钱,却也是你们待我的真心。”   宝玉又问,“你前儿得的是谁送的?”袭人回是宝姑娘送的。   史湘云还道,“我还道是林姐姐送你的,原来是宝姐姐的,我天天想着,这姐姐妹妹里头就没有宝姐姐好的,可惜我是个孤苦的,要是有她这个亲姐姐该多好。”   “史姐姐这戒指都送了那些人了?”冷不丁地贾璐开口了,自进来之后贾璐就不曾说过话,猛一开口还真是被吓了一跳。   “好一个璐姐儿,可被你吓着了!”说着史湘云就要来掐她的,贾璐侧身躲开了,再一次问道,“史姐姐送了谁?”   “反正就是没有你的!”史湘云回道。   倒是一边翠缕给她回了,“除了袭人姐姐,还有鸳鸯姐姐,金钏儿姐姐和平儿姐姐。”   史湘云还在一边追着贾璐,袭人虚虚拦了,道,“别说,还真有一个空着的,金钏姐姐被开恩放出去了,可不就是有一个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贾璐和史湘云异口同声问了起来,只不过史湘云带着的是好奇的语气,而贾璐却带着莫名的恐怖,声音高昂尖锐,脸色刷的一下变白了!   众人都被她唬了一跳,只见贾璐三步并作两步,快步来到了袭人身前,死死掐住了袭人的胳膊,再一次问了句,声音微微颤抖,“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袭人吃痛,但见着她的样子也不敢挣扎,道,“这是前两日的事情了,那金钏姐姐好像打破了太太喜欢的一套茶碗,然后太太开恩让她出去了!”   贾璐心一紧,松开袭人便要跑出去,被宝玉拦了拦,“四妹妹你要去哪儿?”   贾璐回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宝哥哥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你不清楚吗?”   宝玉本就心虚,瞧着她了然的眼神,手下一松就由着她跑了出去。   史湘云瞧着云里雾里的,道,“二哥哥,这是怎么了?四妹妹怎么突然跑了,她说的二哥哥你又做了什么?”   宝玉心头繁杂交织,如麻线一般,不知道为什么瞧着四妹妹心急的样子,他也莫名觉得恐惧害怕起来,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一般,整个人焉焉的,完全没有理会她的意思,自己跟着贾璐的脚步往外头走去。   史湘云见他完全忽略了自己,小姑娘家的脸皮薄,顿时羞红了脸,袭人与她有着少年的情分,忙宽慰道,   “宝玉就是这样的人,当日便是宝姑娘说了两句不爱听的,他就撅蹄子,好在宝姑娘脾气好,笑笑就过去了的。大姑娘也别理他,待明儿就好了的,我还有一事要求求姑娘,我这边要做一双鞋子,还需要姑娘帮衬一二。”   袭人陪着史湘云说着话,这边贾璐跑出了怡红院,朝着园子外头跑去,对身边的焦茜道,“你,你快出去找金钏,让她老子娘好好看住了她,可千万别......”   正说着,忽的一个老婆子一边跑了进来,一边喊道,“不好了,金钏姑娘跳井死了!”   “噗通”一声,腿一软,贾璐就摔到了地上,焦茜一边要将贾璐从地上扶起来,一边喊着那个婆子。   “那个老婆子,你等等,别走,快来把我们姑娘扶起来!”那老婆子瞧着是四姑娘,也不敢乱跑了,配合着焦茜将人扶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暴露   “姑娘,姑娘,你这是怎么了?”焦茜推着喊着。   贾璐撑起精神来,问那个老婆子道,“金钏她是什么时候死的,谁发现的?”   老婆子还没这个近距离接触过家主姑娘呢,有些紧张,道,   “太太屋里的金钏姑娘,前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被太太给撵了出去,成日里在家哭天抹泪的,没人理他,谁知找她不着,才有打水的人在东南角打水,见着一个尸首来,竟然是她来着的,还喊人来救,早就不中用了。”   “你说谁不中用?”身后突然有一男声喊了起来。   回头去瞧,正是宝玉,只见他煞白的脸,站都站不稳了,还死死得盯着老婆子,问道,   “你说是谁不中用了?啊!”说着就跨步走来,死命抓着她得胳膊摇晃着。   老婆子显然也有些吓着了,还没听说过这金钏姑娘和哥儿姐儿关系这么好啊,怎么一个两个听着死了金钏就跟死了爹妈一样,这又是什么道理?   “好了!宝玉!快送开她!当日既是你害了她,你又何苦来折腾别人!”贾璐扯开了宝玉。   宝玉两眼失神,道,“是我,是我,真得是我害了她!”   说着“哇”得一声哭了起来,见着他这般小孩子的模样,贾璐便是对他有再多得抱怨也说不出口了。   焦茜倒是非常疑惑,她和贾璐一直都是一起的,这金钏的事情她家姑娘怎么就知道是和宝二爷有关呢?   贾璐不知道自己的马甲快要掉了,她也没有心思哄着她,不停的在脑海中回忆前世书中的情节,奈何十多年过去了,记忆模糊了,这金钏之死似乎还引发了一件事情来着,好像和宝玉有关,对了!   宝玉挨打!   是,是贾环告的状,明显的手足相残,就是这个!   于是问焦茜,道,“你知道环哥儿在哪边了?”   这姑娘真的是想一出是一出,道,“如今这个时候,环三爷想来正在咱们府上呢,姑娘可是要见环三爷?”   贾璐摇了摇头,强行将宝玉给来了起来,道,   “你这事是纸保不住火的,要是让老爷知道了,非揭了你的皮不可,快,你快去老太太哪里,今儿就别回园子里了,就住在老太太那里,知道吗?”   宝玉哭着点了点头,他平生最怕他老爷了,当年族学闹事的事情被敬老太爷高到老爷那里的时候,险些就要被老爷打死了,今儿这是若是老爷知道了,自己的腿就要没了,伤心还是伤心的,但脚下已经利索得跑去了老太太那里。   贾璐强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反复考虑了,环儿不在这里,也告不了状了,太太那边手段不差,想来也能将事情包裹住。   还有赵姨娘,赵姨娘没了体己,加上上次咒怨之事未能成功,已经是半魔怔了,后来被太太瞧见了,太太强制将她的小院子给封了,除了日常饮食,其他人一概不能进入,便是环哥儿也不能进,她应该再也不会出什么茬子了。   对了,还有一个,那个忠顺亲王的戏子,叫蒋,蒋什么的一个戏子和宝玉交换了汗巾子,后来被他们府里的长史给找上了门。   贾璐忙拉着老婆子道,“你知道府上可是有人来了吗?”   老婆子哭丧着脸,“姑娘哟,老奴成天在园子里头当差,哪里知道外头来客的事情!”   贾璐并不信他,“那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金钏的事情的,金钏可不是园子里的人,我知道你们自然有你们的消息渠道,让我知道了我想要知道的东西,这个就是你的了!”   说着将手腕上实心雕花的金镯子在她眼前晃了晃,俗话说钱财动人心,老婆子见着这真金的东西,忙讨好道,   “姑娘,这还不简单,我那个姨表兄弟就在门房上,您想要打探个什么外客来了,问他是一等一的准。”   说着便想要上前摸了摸那个金镯子,却被贾璐一收收了回来,道,“还不快去打探,只有来了消息之后才能给你!”   老婆子点头又哈腰,手脚利利索索便跑了开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气喘嘘嘘跑了回来,道,   “姑娘,咱们府上今儿一共来了两拨人了,一波是贾雨村贾大人,老爷原是想让二爷去见见贾大人的,宝二爷躲在老太太哪里死活不愿意去,这便罢了,还有一波是忠顺亲王府上的长史来的,老奴过去的时候刚刚见着他来的,老爷才迎接了上去!”   贾璐拍了拍大腿,连续道了几声“晚了晚了!”   又想着宝玉是窝在老太太哪里的,只要老太太还在着,孝顺的政老爷就不敢做什么,这样才略略放心下来。   只是贾璐放心得太早了些。   却说那边贾政接见招待了贾雨村,对于这个曾经他引荐给王子腾的族亲,贾政既是欣赏又是羡慕,当初一穷二白还挂着贪酷之名的贾雨村,这么多年下来已经是正三品的顺天府尹了,而他自己这么多年下来还是个工部员外郎的身份,这般对比,让贾政心里很不是滋味,宝玉为人懒散却也有些歪才,有心想让他来挣个面子,哪里知道他就跟这里有鬼一样死死都不肯过来。   就这样颇为尴尬送走了贾雨村,正巧这个时候忠顺亲王的长史来了,贾政赶紧迎了上去。   这忠顺亲王不是旁人,正是当今养母的嫡亲儿子,众所周知,太上皇的长子是原先的义忠亲王,如今寄居在大长公主府里的庶人赵衽瑾,二子是甄贵太妃所出的义德亲王,如今重病在床。   而当今是当年的蒋昭仪娘娘所出的四子,之前还有一个老三,便是德太妃娘娘所出,可惜幼年早夭,加上当今幼年又早早失去了母妃,太上皇便做主将当今做主交给了德太妃娘娘抚养。   之后德太妃娘娘之后又出了一个幼子,排行第九,当今即位之后便被封为忠顺,忠顺王爷身份既尊,又有上皇和当今两代圣人德宠爱,性子张扬不着调,等闲不敢招惹他。   贾政这来见了长史,因着这个一戏子的事情,被这长史明里暗里说了一顿,有心想叫宝玉过来赔礼道歉,不想宝玉赖在老太太那边死活不过来,前边贾雨村那边是一头,贾雨村虽然位高,但终归是寒门孤家寡人,多少还要求着点贾家,宝玉不来,贾政顶多骂他两句不懂事,不像话。   只是这长史是何等人,背后站着忠顺王,宝玉自己惹了祸,还不敢当面赔礼,现在躲在了老太太那里死活不出来,独留他个老父亲在外头点头哈腰赔礼道歉! 第二百章 误解   那长史见宝玉九喊不至,不由讽刺道,“荣国公一世英名,没想到子孙后辈便是连见个人的胆子都没有,下官可从没有寻他麻烦的意思,不过是想了解一下我们府上琪官的消息罢了。”   贾政陪笑道,“幼子纨绔,但尤不敢堕长辈之名,不过母亲年迈,宠爱过甚罢了,长史且暂等待,政亲自去喊人去!定然叫那逆子过来给大人赔礼请安!”   要是寻常人听了只当是客套话,松松手也就放过了,但这长史仿佛没听出他的意思来,老神在在喝着茶,道,“那边劳烦贾公了!”   贾政强压着满心的怒火,赔笑了先告辞了,一出门这脸色瞬间就绷了起来,怒气慢慢抑制不住了,对身边的长随道,   “宝玉在哪?”   一边长随回道,“宝二爷正在荣禧堂老太太那儿!”   贾政冷哼一声,重重挥了袖子,道,“走,去老太太那里,我还就不相信了,我这个做父亲的管不了他了!”   说着便往内院去了。   走了半路却又停了下来,暗想道,宝玉有着老太太的帮衬无法无天,若是老太太非要护着宝玉,便是自己为着孝道也不能强压着宝玉过啦,随后还是不了了之,就跟上次族学之事一样,反而自己到时候颜面扫地!   贾政又回头瞧了眼书房,自己丢了面子是小,这长史大人怪罪下来是大啊!   又想着,宝玉那怕着我,老太太又帮着他,说不得得找一个中间的人来,把宝玉喊了出来之后,才能收拾了让他来见长史大人。   这般思虑过后,便道,“先回你们太太那里!”   说完便领着人去了王夫人处。   一进院子就见人声寂静,贾政也没唤人,独自走上了门边,正巧听着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顿步停了下来。   暗道,这声音听着倒像是薛家侄女儿的,她和夫人说着话,又把旁人都打发了去,怕有什么私房事在说,他自持正人君子,就这么进去恐怕不大好,这般想着便要离开了,却听着薛宝钗的声音。   “那金钏好好地怎么没了呢?”薛宝钗问道。   这也是让贾政驻足的原因,他们贾家一向宽厚待人,什么时候死过人了?就这样,贾政凑在窗边听着。   王夫人抹了抹泪,道,“原是前日她打碎了我一样东西,我一时生气,打了她两下,将人撵了出去,我只说气她两日,还叫她上来的,谁知道她竟然这般大的气性,就跳井死了,这可不就是我的罪过了!”   薛宝钗正要安慰王夫人两句,却见贾政黑着脸推门而入,指着王夫人的怒气冲冲道,   “咱们贾家仁厚慈善,自立家一来,秉承家训,友善下人,你个恶妇为了区区一件东西竟然生生逼死个人,怪道有其子必有其母,宝玉这般无法无天的恶人品性恐怕就是你给惯了出来的!”   王夫人冷不丁见贾政推门而入,魂都被唬掉一半了,又见他当着表侄后辈的,竟然半点面子也不给,骂她恶妇等,羞恼尴尬之下,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又听得他说宝玉,虽然不知道又是哪个黑心坏了肝的,又来抹黑宝玉了。   想到这事原本因着宝玉而起,生怕他知道了详情,也顾不得被骂了,一番慈母之心,只想着赶紧将罪责都拦了下来,道   “老爷,是我的不是,金钏那丫头气性大,我让她失了脸面,才造成了等祸事,全是我的不是,于与宝玉全无关系啊!宝玉他可是个好孩子呢!”   一般宝钗瞧着尴尬,忙帮衬道,   “姨爹,便是朝廷给人定罪都要三审四审的才能定罪,咱们这儿才刚知道了金钏的死因,说不准金钏在井便贪玩失足掉下去的,太太一向为人慈爱,阖府上下没有不感恩戴德的,怎会是太太的缘故呢?”   贾政多半在心里接受了这个解释,他也到底也不大相信自己的枕边之人,是这般心机狠毒之人,不过面上还是冷哼一声,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扯谎!”   薛宝钗和王夫人连连摇头,道,再也不敢的。   贾政想到书房内长史大人还在坐着,想到自己的目的来,也不愿意和他们掰扯,摆摆手,让王夫人站了起来,道,   “宝玉窝在老夫人身边死活不肯出来,你派人过去喊一声,就说是你找他!”   王夫人心里一咯噔,想到之前贾政对宝玉的不满,心知恐怕宝玉有心躲着他的,自己也不乐意喊宝玉过来凭白被他吓着,便小心试探道,   “这是怎么了,如今夏日漫长,说不得宝玉在老太太那里歇息呢,就这么平白无事叫他过来,宝玉自己事小,若是吵着老太太了可就不大好了吧?”   贾政竖眉道,   “你们母子两惯会拿老太太挡事,那忠顺王府的长史在书房呆着呢,他宝玉惹出来的大祸,反而是要我这个当老子的来给他收拾?若是你不把宝玉叫来,你自己过去打发了那长史去!”   王夫人和薛宝钗相视一眼,道,“这,这是如何了,宝玉何时和忠顺王府有了交往,他一向不都是和北静王交好的吗?”   “你去问宝玉去!他若是有本事和忠顺王交好便也罢了,他,他!”贾政停了半日竟然说不出口来,简直脏得很!   重重挥了挥袖子,道,“他竟然和忠顺王驾前侍奉的琪官好上了,如今那琪官走失了,人长史大人竟然都寻到我们这儿来了!”说完别过头去,不想再说了!   “这,这,这!”便是王夫人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沉默片刻,贾政又道,“还不快去喊宝玉过来,去给长史大人道歉,说说那个走丢了的琪官到底去哪儿了!”   王夫人无法,只得派人去喊宝玉过来。   那边老太太那里,宝玉听得他母亲叫人来喊他,心下松懈,便跟了过来,谁知道一开门,就见他父亲怒目而视等着他的,瞬间就觉得腿软走不动道了,白着脸半倚着门,死活动不了。   贾政见他来了还不请安,更加生气了些,道,“宝玉!你自己惹的祸一走了之,难不成还要别人为你背啊!还不快滚过来!”   宝玉心头重重一跳,明明贾政说得是他惹了琪官之后,躲在老太太那里,任由他自个儿在面对长史大人点头哈腰。宝玉心虚,以为贾政说的是他主动和金钗说笑,却凭白让金钏背了个手脚不干净的名声死了。 第二百零一章 拳拳爱子之心   宝玉原本就是紧张焦虑万分的,听着他最怕的父亲这般质问,脑海中的一根弦彻底崩了开来。   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哭道,“是我的错,我不该和金钏姐姐说笑,我不该惹怒了太太,害死了金钏姐姐!都是我的错!啊!”   贾政没想到这金钏之死里头还有宝玉的意思,高声问道,   “你给我说清楚!金钏怎么会和你扯上关系的,金钏到底是为什么死的!”   王夫人赶紧拦了他,试图冲着宝玉使眼色,一边道,   “老爷息怒,金钏那丫头确实是因为打坏了东西才撵他出去的,她气性高,和宝玉全然无关啊!”   宝玉瞧不见王夫人的眼色,只听得见金钏都死了,王夫人还不忘给她身上泼脏水,又想着父亲和四妹妹骂他敢做不敢当等语,更加崩溃了,道,   “是我!是我的错,是我行事毫无分寸,让太太误会了,这才害了金钏姐姐的啊!”   两人说得含含糊糊,贾政也不是不知人事的,知道怕是宝玉那小子手脚不干净,被王夫人抓了个正着,最后王夫人将金钏那丫头赶了出去,后头还护着宝玉,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推开了王夫人,将她推倒在地上,狠狠瞪了一眼,薛宝钗赶紧上前扶了。   对着宝玉上前就是一巴掌,尤还不过瘾,又踹了他一脚,骂道,“你这个没人性的畜生!当初你出生的时候怎么没有一把把你掐死!”   说着扯下宝玉随身携带的玉来,狠狠砸在了地上!踹到了一边去!王夫人尖叫一声赶紧扑了过去!   贾政不顾王夫人,骂道,“好色淫意,男女不忌!老祖宗的脸面都要被你丢进了!”   贾政想到他抓周是抓到的胭脂水粉,想到之前莫名交好了秦可卿的兄弟,这次又招惹了忠顺王爱宠,还,还垂涎母婢,这般不孝不仁之人要了有何用处!   越想越是生气,在屋子里面转圈圈,来到门口,有一塞门杵门用的木棍,约有一臂之粗,一丈之长,拿了过来就要打在宝玉身上,王夫人瞧见了,生生扑在了宝玉圣上,几人又是吵又是闹的,旁边的丫头和婆子们听着声音了,赶紧过来又是劝又是拉的。   薛宝钗趁着混乱,加上没人注意,赶紧跑到老太太那边求救去了。   这边贾母这儿,贾宝玉前脚刚出门,贾璐后脚就过来了,听着宝玉不在贾母这儿,便有着隐隐不好的预感,想要着人打探一二,却被贾母给绊住了手脚。   不过一会,就见薛宝钗跑得气喘吁吁、娇汗累累得进进来了,还不等旁人疑惑一向端庄得体的宝姐姐怎么这般形态,就见她一把扑到贾母跟前,求救道,   “老太太,不好了,老爷要打宝玉了,还请老太太去救救宝玉吧!”   “什么!”老太太震惊,直直站了起来。   贾璐在一边听着这消息,心下一沉,剧情的力量到底不一般,还是发生了,可叹她知道的太晚了些,不然也能做得跟多一些。   薛宝钗一边搀扶着贾母,一边道,“老太太快些去吧,他们正在太太屋里,老爷震怒,便是太太也拦不住啊!”   贾母取过鸳鸯递过来的拐杖,用力捶地,恨恨道,“她哪里是拦不住的,刚刚不就是她把宝玉叫过去的!她恨不得宝玉被他老子打死了!”   薛宝钗听着贾母震怒,加上她刚刚一直在边上听着,有心相帮,道,“太太也是拗不过老爷的意思。”   贾母心忧宝玉,也听不得她说什么解释了,拄着拐杖便健步出门了,好在因为贾政夫妇窃据正房,他们所住的一处离老太太这儿并不远,不过片刻,就到了他们的院子。   还没进门,就听着贾政的怒吼声,王夫人和宝玉凄惨的叫声,还有一众家下人的劝解声音。   听着宝玉一声惨叫,贾母停了下来,险些站不住瘫倒在地上,幸而宝钗和鸳鸯在一边扶着,才没跌倒,贾母打起精神便冲了进去。   见到贾政拿着那么粗那么长的棍子就要往宝玉身上打,宝玉不敢躲,或者说是不愿意躲,只跪在哪里求饶,王夫人疼爱宝玉如珠,怎么舍得宝玉挨打,只身趴在宝玉身上,为宝玉承受了棍棒之责,宝玉揽着王夫人嚎啕大哭,王夫人用脆弱的身躯死死挡在宝玉之前,唯贾政一下又一下,仿佛在打着几世的仇人一般。   宝玉还好些,王夫人受杖打最多,可怜王夫人养尊处优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个罪责,如今又是夏日,穿得单薄,根本抵挡不了几下,斑斑血迹隐隐渗透出来。   贾璐瞧着颇有不忍,将头撇到了一边去,听着这慈母稚子的嚎啕求饶之声,也有些感叹,王夫人纵然不是个好人,对宝玉也是一番拳拳爱子之心。   贾璐只是觉得有些不忍,贾母却是又惊又怒,踉踉跄跄拿起拐杖就朝着贾政骂道,   “你个混账东西,在外头没本事,只会在家里打老婆孩子,你爹在世的时候,何等严厉的人,可曾动过你一根指头,你现在长本事了啊,比你爹厉害了啊!”   说着一拐杖敲到了贾政的脑袋之上,这拐杖是上好的四川阴沉木做的,古朴凝重,暗香浮动,是上好的拐杖之选,但是这阴沉木沉睡地下千年,坚硬异常,这一击又是砸到了脆弱的太阳穴之上,瞬间一道血迹从鬓角流了下来,顺便带散了发髻。   贾母到了,便是贾政也不敢动手了,跪在地上辩解道,   “老太太,你哪里知道他闯的祸事来,他小的时候就会大闹族学了,到了大了,更是了不得了,意图奸**婢,调戏王府戏子,好色淫意,荤素不忌,再大些,说不得就得要做出什么弑君杀父的祸事来呢,倒不如现在就了结了这个孽障!”说着还恶狠狠得瞪了他一眼。   “闭嘴!”贾母气得喘不过起来,鸳鸯赶紧上前搀扶着。   贾母缓了缓,再次骂道,   “你莫要说宝玉是个孽障,我看你才是个孽障!宝玉长到这个年岁,你管过一回吗?除了打就是骂?宝玉是我教养得,莫不是你瞧不上我这个老婆子的教养?啊!咳咳!”说着说着贾母呛了起来。   贾政忙一头抢地,“不敢,不敢!”   贾母瞧着被打得奄奄的王夫人,还有吓得傻楞楞的宝玉,心头的怒火更甚了,道,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们娘几个,我们也不在这边碍你的眼了,来人啊,收拾东西,我要回南边去,我和宝玉回南边去!”   说着就要搀扶宝玉起来。 第二百零二章 处理   贾政最是忠心孝顺的形象,这贾母若是被他给气跑了,这名声的损害对他来说,可是一个天大的打击,贾政如何能同意了,当下跪在地上,挪着到了贾母的身边,抱着她的大腿,便哭道,   “母亲,母亲,你这样让儿子如何做人呢!”   贾母扯了扯腿,骂道,“你连老婆儿子都不要了,你还要当什么人啊!”   贾政这般听着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了,道,   “老太太,我哪里敢不要夫人和宝玉呢,这是我这般的年纪了,膝下荒凉,唯有宝玉一子了,如何不能盼着他好的,不求他和蓉蔷两个哥儿一般,就是能安安份份不惹事便好,可是如今,这,这......”   说着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露出狼狈流血的脸来,道,   “老太太既然不再让我管,你儿子便再也不敢管教他便是了!唉!”   这宝玉是贾母最疼爱的孙子,这贾政可还是贾母最疼爱的儿子,宝玉还隔了一层,这贾政可是真真切切是从贾母肚子里爬出来的,见着他这般灰心丧气的模样,心里头的气便散了一半了。   叹了口气,这时候王熙凤早就听闻了消息赶了过来,王夫人和宝玉的伤势不敢耽搁,贾母吩咐了王熙凤让人抬了出去,速速下帖子请太医去。   贾璐和薛宝钗是未出嫁的姑娘,也不好掺和这些事情里,两人相视一眼,便告辞离开了。   贾母看着跪在地上的贾政,沉默半日,最终还是不忍心,道,   “起来说话吧!”   贾政垂着头,不敢起,道,“儿子有罪,儿子不敢。”   贾母摇摇头,道,“罢了,你既然爱跪那边跪着好了。”   有道,“说说吧,今日到底是什么事情?宝玉那个孩子是我养大的,他的心思我是知道的,最是个心善柔软的,你那些个混账话到底是听那个烂了心肝的嚼舌?”   贾政想到今日所受之气,犹有不甘,道,   “儿子如何敢冤枉了他去,今儿原本是雨村兄来访,雨村兄一直以来兢兢业业以奉两位圣人,如今更是深的两位的宠幸,在是仕途经济上头有着独特的见解,我想着与他多多交好,将来宝玉不管是入不入仕途都有他的好处去,偏偏他死活不来!”   贾母想着早些时候,贾政似乎又派人过来喊过宝玉,不过自己见宝玉害怕的样子,便做主推了,略略有些心虚。又听着贾政道,   “这便罢了,横竖雨村兄于咱们家交情甚铎,也不在意这些。不过我才进院子,就听着说到是一个唤作是金钏的丫头死了......”   “这又于宝玉何干,这丫头手脚不干净,被你太太给赶了出去,自己羞恼,就掉进了井里,这和宝玉有何相干?”贾母打断道。   贾政摇摇头,“母亲有所不知,这金钏丫头之死,与宝玉相干,这可是宝玉刚刚亲口承认的!”   贾母人老成精,又听着他说什么男女之事,便也想到了八九分,只在她眼里,宝玉还是个孩子,还是不相信宝玉会是这样的人,这样想着便看向了鸳鸯。   鸳鸯心头一紧,不知道该不该道来,她是知道事情的,这事虽然被王夫人瞒得紧,但荣国府有些能耐的都知道了事情原尾,加上贾母在荣国府经营了一辈子,多少年的人脉积累下来,旁人知道的她自己知道,旁人不知道的她也知道些。   只是这事事关宝玉,半点不好回答,虽然思虑万千,不过上前两步的距离,便道,   “金钏姐姐的事情发生在前日,正是午后歇息的时候,太太将人都赶了出去,只留着金钏姐姐在里头伺候着,便是这个时候宝二爷过去的,因着里头没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摸约一盏茶的时间,宝玉便匆匆忙忙跑了出来,然后就听着里头太太的吩咐,说事金钏姐姐打翻了一套茶碗,让她老子娘给领了回去!”   这事说不得就和宝玉有关,不过才一盏茶的时间,宝玉就是想做什么都不行,只怕是贾政误会了宝玉。   贾母便道,“你听听,可有人说是宝玉怎么了?宝玉难道和你说了什么?”   贾政支支吾吾半日都说不上来,又道,“这便罢了,说不得是我误会了他去,不过咱们家向来积德行善,还从没逼死过一个人,这丫头的事情说千道念万道也是咱们的不是。”   贾母叹气道,“咱么虽说是做主子的,但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在这世上,便是喝水都有被呛死的,你心慈,便多送些银子便是了。”   “还有一个,宝玉他还交好上了忠顺王爷驾下受宠的琪官,后来这琪官丢失了,如今这王府的长史都找上门来了,现在还不曾离开,儿子便是想找个宝玉去说明一下都见不到他。”   “忠顺王?他丢了自家戏子倒来别人家来问了,自己管不好反而来问责别人来了?”贾母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   “单单就是一个王府长史就让你吓成这个样子,你可别说你是老太爷的孩子!”   说着又对鸳鸯道,“你去,找个人打发了他去,他们家丢了人,与咱们家是无关的!”   鸳鸯应了下去了,贾政原不想接触这个长史了,贾母愿意接过去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如何,这般不就是解决了,如何闹到打了老婆孩子的境地了?”   贾政自然不敢就这个继续和老太太顶嘴,他还不想背负一个忤逆不孝的名头来。   贾政鬓角太阳穴处的鲜血逐渐滑落了下,顺着面部的沟壑滑了下来,贾母见此,心疼超过了气恼,也不愿意深问了,赶紧挥挥手让他下去看大夫了。   这边,宝钗和贾璐一同出来,便是薛宝钗这般沉稳之人似乎也被吓得不轻,感叹道,   “这,这还真是不知怎么了!”   贾璐因为事先有所预料,稍微好些,瞧了一眼惊魂未定的宝钗,想着刚刚是她过来喊人的,便稀奇问道,   “当时宝姐姐也在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喊了宝哥哥过去?”   她当时想了很多,愣是没想到竟然是王夫人这边出的问题,王夫人这般疼爱于宝玉,怎么会帮着贾政喊人过来呢?再一个好好的贾政怎么又会想到去王夫人那里,要知道他们早就是相敬如“冰”的夫妇了。 第二百零三章 辗转反侧   宝钗是个极为聪明灵透的女孩,又是从头经历的,贾政所恼怒的事情,她也猜得七七八八了,只是这如何是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说得出来的,再一个,母亲和姨妈商量着要把她定给宝玉,想到宝玉这般行为,心头乱如杂团,贾璐说什么都没心思听了。   两人刚出了院子,就见史湘云迎了上来,急急道,“爱哥哥这是怎么了?老爷好端端的怎么会打他呢?”   后头迎春、探春两个姑娘跟着,也是焦急看了过来。   薛宝钗见众姐妹都来了,只能强压下心中的纷繁的思绪,先哄着她们些,道,   “妹妹们安心,有老太太在呢,宝玉没受什么伤。”她却是没说错,宝玉没受什么伤,不过王夫人受了不小的伤。   史湘云是个大大咧咧的,听着宝玉没什么的话,也就放下了心,拍着胸脯道,“爱哥哥没事就好。”   不知道迎春是不是听明白了,也是放松了神情,唯有探春机灵些,暗道,刚刚见着琏二嫂子进去,又是吵又是闹的,还让人下帖子去请太医,定然是有人出事的,在这个当头上,料定宝姐姐不敢扯谎,那么不是宝玉,就是太太了,想到太太受了伤,探春不由闪过一丝幸灾乐祸来。   “那么我进去看看爱哥哥去!”史湘云说着便要绕过两人进院子里头,却被薛宝钗给拦住了,道,   “好妹妹,老太太和老爷还在里头说话呢,咱不好进去。”   史湘云不应,宝钗好说歹说才将人给带走了,唯留下了迎春三姐妹。   贾璐欲意离开,迎春探春两姐妹却要留着,这也算是荣府贾家的一直以来的传统了,只要是那个府中重要人物出了事情,阖府有头有脸的人都要围着探望,她们来得早,现在离开了,一会也是要回来的,就不走了。   贾璐和两个姐姐告辞之后,便离开了,一路想暖香坞走了过去,她原先就想着看望病重的黛玉的,不过被史湘云给拉着了,正好这会子去瞧一瞧她去。   到了暖香坞,正好黛玉醒着呢,瞧着脸色尚好,见着贾璐回来,便问道,   “璐姐儿,外头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吵吵闹闹的?”   林睿给贾璐请了安,之后便出去了,贾璐在黛玉一边坐了下来,道,   “还能有什么,除了二哥哥的事情,又有谁的事情会闹开来。”   “宝玉?”黛玉苍白着脸,素手覆上了胸口,不知道为什么提到宝玉她还是一抽一抽得疼着,又问道,   “宝玉这是怎么了?”   贾璐犹豫片刻,道,“和之前族学的事情差不多,宝玉惹怒了老爷,然后老爷要打宝玉,之后老太太过去救人,不过上次未曾受伤,这次就......”   黛玉听着便急了,“就怎么了,宝玉莫不是受伤了?”说着死死拉着了贾璐的衣袖。   贾璐连忙安抚道,“没有没有,你别急,宝玉不曾受伤,都被太太给挡住了。”   听着宝玉不曾受伤,黛玉才放松下来。   见她如此,贾璐不禁出了神,这黛玉病重还惦记这宝玉,还有今日和宝玉有着一对麒麟的史湘云,她在宝玉出事后匆匆忙忙赶了过去,还有薛宝钗,一项端庄得体的她为了宝玉跑得气喘吁吁,全然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   这三人今生今世到底谁才会是宝玉的官配?   还在想着,便听得黛玉问道,“宝玉一向怕舅舅,怎么会惹了他呢?”   贾璐怔怔瞧了一眼黛玉,莫不是黛玉真对他有好感,想了会道,   “林姐姐可知道金钏姐姐去了?”   “什么!”黛玉震惊,问道,“哪个金钏?”   “就是太太身边的金钏姐姐,前儿宝玉去了太太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宝玉匆匆跑了出来,之后金钏姐姐就被太太以打破了东西为理由给赶了出去,然后今日被发现在了井里。”   在这红楼世界里,金钏不是第一个死的,她也不是头一个受难的,之前有被拐卖的香菱,远着些的,有被薛蟠打死的冯渊,有因为王熙凤而死的张金哥未婚夫妇,近的有贾瑞,林如海和韩氏。   但这一切的悲伤痛苦都被拦在了大观园门外头,大观园似乎与世隔绝了的人间乐地,金钏的死却是大观园里头一个警钟,更是大观园里悲情的开始。   “除了这事之外,还有琪官,一个侍奉忠顺王爷的戏子官人,似乎和宝玉有几分交情,他逃走了,之后忠顺王府的长史便找了过来,要寻宝玉打探了消息。再一个是林姐姐你的先生,贾雨村来访,老爷便唤宝哥哥过去作陪,宝哥哥死活不肯过去,三事相加,这才惹恼了老爷去。”   说到后来,贾璐有些心虚了,当初若不是她吓着宝玉死活不去作陪贾雨村,或许贾政的心情会好了一些。   不过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重要的不再是纠结过去之事。   看着黛玉苍白脆弱的脸色,问道,“林姐姐,你是犯了什么病了太医可是如何说的?”   黛玉咳了两声,便道,“前儿又热,又猛然下了雨,一时不妨受了点寒气,犯了旧疾罢了,无妨的。”   贾璐不疑有他,关心道,“难得这两年好些了,林姐姐还是要好生保重身子才是。”   黛玉应下了,贾璐见她有些劳累了,便不多打扰了,就离开了,黛玉重病劳累,但却辗转反侧一个多时辰才睡下的。   同样辗转难眠的还有薛宝钗,一则是想着宝玉的人品,担忧自己将来的大事,再一个是之后打听了的,茗烟说怕是她哥哥见宝玉和琪官交好,吃了醋,在外头挑唆出来,这才到了姨父耳中的。   她哥哥本就是个肆意妄为,毫无防范的性子,之前在族学的时候,为着那什么怜香爱玉得闹得天翻地覆,现在却是越发了得了。若真得是哥哥做得,太太少不得得迁怒她们一家来,在又想着宝玉这般性子,恐怕将来也说不得前程如何,便是迁怒了,说不得她将来还能挂到他处去。   这般想着,竟一夜未眠,到了第二日早间,薛宝钗正和她妈妈说着话,正好薛蟠醉醺醺得回来了,也不知道去哪里混了,满身得酒气并胭脂气,见母亲和妹妹正说着话,端起茶壶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拿袖子随意抹开了,道,   “听见宝玉挨打了,似乎连姑妈都受了罪,是为什么?” 第二百零四章 求助   薛姨妈正为着这个不自在着呢,骂道,“你个孽障,还有脸问,可不就是你闹出来的?”   这薛蟠往日里是个没脑子嘴上又没有把门的,但今儿这事还真真就是冤枉了他,便急了,道,   “这是谁说的,他们说是我便是我了,他们若是说我杀人了,妈妈莫非也相信了不成?”   薛姨妈道,“这是你妹妹说的,莫不是你妹妹还冤枉了你不成?”   宝钗跟着劝了几分,让他收收性子,看到薛蟠这样的人,直来直往的,哪里受得了这番委屈,偏生又被母亲和妹妹堵了嘴了,便口不择言起来,   “我的好妹妹,我知道你的心思,妈妈之前就说了,你这块金得找了玉来配,这还没怎么了,你就护上了宝玉了!”   说得宝钗面燥尬尴,当下就哭着跑回了屋子了,薛姨妈一贯心疼这一双儿女,薛宝钗一向稳重大方,何曾见她哭成这个样子,心疼得不得了,当下打了一下薛蟠,骂了声孽障,跟着薛宝钗去了屋子。   薛蟠见两人都离开了,也懊恼刚刚说话没什么分寸,一时无趣,便径自回屋睡觉去了。   薛姨妈进了屋子,见宝钗埋在被褥里嚎啕大哭,心疼万分,便是自己也掌不住哭了起来,便是这样,还上前拉着她起来,宽慰道,   “宝钗,莫要哭了,那个孽障我已经狠狠骂过了,原是他的错,你莫要放在心上!”   薛宝钗回头见薛姨妈也哭了,抱着姨妈,两人大哭了起来。   宝钗或许在哭薛蟠的口无遮拦,或许在哭宝玉,抑或是在哭自己未知的未来。   至于薛姨妈,或许是在哭薛蟠的不懂事,也许的在哭宝钗的委屈,亦或许是在为自己的晚年而哭泣。   两人抱头痛哭半日,还是薛宝钗先缓了过来,有心想跟薛姨妈说说,和宝玉的事情便罢了了吧!犹豫半日,嘴张了又张,还是不曾说起这个,反而轻声安慰了薛姨妈。   到了晚些时候,薛蟠醒酒之后,向两人又是作揖又是赔礼的,这才和好了。   端午节刚过两天,林睿因着书院之事,不好多留,便离开了,离开前再三拜托了贾璐照料黛玉,贾璐应下了。黛玉病来得急,走得也急,不过三两日便好了。   至于贾宝玉,当日他原就没受什么伤,不过休息了两日,病中又有众多姐姐妹妹们纷纷前来看望,即便是病在床上的黛玉也使了紫鹃过来瞧瞧,得了姐妹的关心,便是再多得病痛也没了。加上贾政失望灰心之下,不再约束了他,更是肆意欢快了,只不过总觉得忘了什么事情。   不过三五日,大观园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来,王夫人倒是不大好,她之前挡在宝玉面前,受了不小的伤,伤筋动骨一百天,倒是躺了好些个日子。   待到黛玉病好之后,贾璐寻了个空档便回了自己家了。   打发了焦茜等人,又唤了李嬷嬷过来,问道,   “嬷嬷跟着我也又好些年了吧?”   李嬷嬷回道,“老奴在姑娘六岁的时候上来的,到如今也有五六年了。”   贾璐犹豫半日,似乎有什么难言之话来,又道,   “当日和嬷嬷一起上来的还有孙嬷嬷、赵嬷嬷,还有一个唤作是钱嬷嬷的是吗?”   贾璐扯来扯去,便是李嬷嬷也弄不清楚她的想法了,顺着她的话头便道,   “正是,老奴四个,钱嬷嬷如今在外头,跟着她男人做买卖,当初老太太的意思,是等姑娘十岁上之后,再唤她上来伺候的。”   贾璐眼前一亮,道,“不知嬷嬷可曾和她有过联系?”   李嬷嬷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也是有过一两分的联系,不过不算多。”   “你可知道她管着什么店铺在?”贾璐急急问了。   李嬷嬷想到贾璐的年纪,略略有些了然,姑娘年纪渐渐大了,开始在意嫁妆铺子了,满心甚慰,想了想让贾璐等一会,自个儿收拾出了一本子账本来,递给贾璐,道,   “姑娘,这是当年老太太去世给您留着的,因为姑娘您还小,所以只留了一本账本子,除了您这儿一份,老太爷那边还收着一份,铺子什么的都给了太太掌管着。”   贾璐接过账本子,足足有一指之厚,翻开账本,密密麻麻的字迹,城东的绣庄,梨河街上的粮食铺子,城郭的小田庄子,零零总总的,全是韩氏的字迹,不由红了眼,母亲便是重病去世之前和惦记着她,想到母亲在世前的欢乐时光,泪珠子便挂不住地流了下来。   李嬷嬷见她如此,忙劝慰道,“姑娘不比如此伤怀,老太太便是在天上瞧着也不安心,不若好好的,老太太看着也高兴些。”   是的,逝者已矣,如今最终要的是活人,擦干眼泪,仔细看了,账本上有好几处绣庄,问道,   “这绣庄中的绣娘都是自家的还是外头请的?”   李嬷嬷迟疑了道,“这个老奴倒是不知了,怕是既有请的也有自家的吧,这或许得问了钱嬷嬷才知道。”   贾璐思忖半日,问道,“你刚刚说这些铺子都在嫂子哪里,嬷嬷你说我直接去问她讨可好?”   李嬷嬷连忙阻止道,“这可不行,哪有姑娘家的自己去讨嫁妆的,说出去,姑娘的脸面名声全都不要了。”   随后想了想,道,“若是姑娘真的想要提前掌管这些,不妨去求求老太爷那,姑娘本也到了年纪,老太爷知道了,定然会给姑娘筹划的,也不需要姑娘费什么心思了的。”   贾璐想了想,还是李嬷嬷说得有理,让人收拾了一下,便往贾敬院子去了,这会子贾敬正无事,听说女儿来了,忙让人请了进来,贾璐请安问礼,待两人坐定之后,贾敬开口问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璐姐儿难得来我这儿,不知道可是有什么要为父做的?”   贾璐不由红了脸,羞愧道,“女儿不孝,不能时常来请安,还望爹爹恕罪。”   贾敬见她当了真,哈哈笑了起来,“你还当真了,前两日和我出门子莫不是你?”   又道,“不过和你说笑两句,若是你不孝了,那蓉蔷两个哥儿还有你哥哥莫不是都不要脸了。”   “爹爹说不说笑女儿是听不出来的,不过爹爹也确实没有说错,女儿这次来还真的有事情要求求爹爹的,还望爹爹帮帮璐姐儿。”说着拉着贾敬的袖子,眼神真挚地看了过去。 第二百零五章 求救   贾敬摸了摸胡须,道,“你且说说看。”   “爹爹,我想要一两间太太留给我的铺子练练手,只是铺子现在都在嫂子那里,所以,所以......”   贾敬摸了摸她的发髻,道,“所以你便来找我给你出这个头了?”   贾璐似乎有些羞涩,低垂着头不敢抬起来了。   贾敬瞧着她这般的少女羞涩,心中不由叹了口气,和李嬷嬷一样,他也以为自家姑娘是大了,之前又见了高扬这般的年轻俊才,说不得是动了少女的心思了,道,   “罢了,你也大了,你原也该学习这些中馈之事了,只是老太太年迈,倒是白白耽搁了你。”   说着便流露出对贾母的两分不满来,当日韩氏刚去还没多久,贾母就上门来死说活说地要将璐姐儿带回去教养,说什么超品级诰命的体面,到头来不过是将璐姐儿随意放在园子了,万事不管的。   之后对着外头喊道,“来人啊!”   外头进来一个年轻小厮,恭候着。   贾敬道,“你去使人去太太那边吩咐了,说是城东那家绣庄和状元街上的那间杂货铺子收拾了,就说是我说的,姑娘大了,这些东西都得学起来了,先拿着两家铺子练练手,再一个,让外头的钱嬷嬷进来吧,她也该在姑娘跟前侍奉了。”   小厮记下之后,便离开了。   “你也别恼,你还小,又没接触过这些,不敢给你多了,先拿着这两家铺子试试,一年之后,若是都没有亏损,之后再会多给你些的。”   贾璐摇了摇头,道,“爹爹这般待我,我还有什么可恼的,多谢爹爹。”   之后贾璐便告辞离开了,又去了趟嫂子那里,还担心嫂子会不高兴呢,没想到章氏非常洒脱得收拾了契书出来,还道若是需要帮助,只管来寻她等等,十分地热情。   既然她说了这话,贾璐想到焦茜来,便问道,   “嫂子,不知道府上到了年纪的下人是如何婚配的?”   章氏想到她身边的焦茜也到了年纪,眼神一转,便道,   “姑娘不知道,咱们府上是每五年记一次,超过二十的就要配人了,一类呢是主子开恩放出去的,这个就不说了,出去了就不是咱们家的人了,婚配之事自然自己做主的。   再一个是咱们府上的,咱们府上也不是不近人情的,婚配之事会提前半年通知,若是家中有老子娘的,或者自己商量好了的,哪两家相配有他们自己做主,定下了到这里来通知一声便是,半年之后还没有婚配的,我这儿才会做主配人的。”   贾璐听着点点头,听着还算合理。   又听章氏道,“姑娘这么问话怕是为了焦茜姑娘吧?”   贾璐便道,“正是。”   “若是她,姑娘也可安心,她爷爷焦大对咱们府上有着偌大的恩情,老太爷怎么也不会委屈了他们去,之前就有说过将他们一家子的身契返还,不过焦大他一直不肯,这才耽搁下来的,正好焦茜是你的丫鬟,她的身契你便收着吧!”   说完就吩咐人收拾出来交给了贾璐。两人说了好一会子的话,章氏才将人给送了回去。   贾璐一走,一边一个小丫嫉妒道,“姑娘这么小,老爷就将给了两间旺铺,别的不说,这两家一年加起来的盈利就有几千两银子,老太爷也太宠着了吧!”   “啪!”得一声,章氏打了她一巴掌,骂道,“小蹄子,你这说的哪里的话,这原本就是老太太留给姑娘的,便是全赔光了也是她的,哪里容得了你说话?”   章氏和她的小丫鬟的事情,贾璐是不知道的,既得了铺子,出乎意料,还轻松得了焦茜的身契,她的婚姻做主权也在了自己手上,心下放松,便打算回去了。   之前说过,大观园原本就占了一部分宁国府会芳园的地界,在两府相交的这一处,便开了一道门,贾璐若是要回家,一个方法,须得乘着马车,从荣府出来,然后绕过大门再从宁府的角门进去,这路虽然远些,却是坐的马车,轻便许多,只不过须得出入两处角门、二门,也麻烦。   还有一个法子,便是从荣宁交接的园子上头开的门进出,这虽然近但不能坐车,倒是可以坐轿子,贾璐不爱坐轿子,便自己来回走了一趟。   这一处开门进出之处,因着是在会芳园深处,人烟较少,除了那门口有两队仆从守着,平日里十分安静,倒是个消暑的好去处,又是夏季炎热,贾璐便在这一处慢慢走了,不妨从一边窜出了一个小丫头出来,冷不丁被唬了一跳。   李嬷嬷拦在了贾璐面前,正言厉色道,“你是哪处的丫头,知不知道规矩,吓着姑娘了有你好果子吃!”   李嬷嬷往日里是管着贾璐院子里规矩的,对着那些个丫头们从来都是严厉要求的,自此便养出了一番气势来,那些个小丫头们见着多是害怕的。   那小丫头便是如此,吓得颤颤巍巍跪在地上,声音都有些结巴了,道。   “给,给姑娘请,请安,奴婢,奴婢是......”   贾璐见她越发害怕了,偏生李嬷嬷最瞧不上这般样子的人,有些着恼了,便在李嬷嬷之前道,   “你先起来吧,我没吓着,不妨事的,早些回去吧!”   既然姑娘说话了。李嬷嬷也不多说了。   不过那个小丫鬟还是没有离开,抬头看了一眼贾璐,见她比李嬷嬷和善多了,胆子也略略大了起来,也不起身,跪着道,   “姑娘,还望救救龄官还有梨香院中的姐妹们,她们原不是故意的,还请姑娘救救她们。”说着就磕起头来。   贾璐见她咚咚咚的,连忙拦了,“你快起来,快起来,便是求人也不能把自个儿脑门子给求坏了啊!”   贾璐拦了她,却听着李嬷嬷道,“姑娘,你别管,让她磕下去,我倒是想要瞧瞧你和这几个官是怎样的姐妹情深!”   说来,李嬷嬷是向来看不上那几个官的,在园子里的时候,她就瞧出了这几个丫头不是什么好的,竟然还敢以卑贱之身攀扯主子爷们,要不是蔷哥儿福大命大,得了皇家的看重,下嫁公主,说不得他好好的名声就要被这一群胆大妄为的戏子们给毁了的。   再一个她是人老经历多的,知道某些人就是看着姑娘们年轻心软才敢用这般手段,她还真不信龄官这样的人能有什么真心的知交!   贾璐上前搀扶的手一顿,想到贾蔷,她也不敢随意下承诺,毕竟人有亲疏,相比较龄官还有其他人来说,还是贾蔷重要一些。 第二百零六章 救不了   见贾璐不再拦了,那个小丫头磕了一会也不再磕了,原本也不是多好的交情,不过是看在银钱的份上帮个忙,她也不想为了她们白白毁了自己的脸蛋。   李嬷嬷见她停住了,讽刺一笑,道,“这会子可以安安静静说了吧,到底是什么事情。”   小丫头顿了一下,还是道了开来,“姑娘,龄官被太太绑了回来之后已经几日不曾吃喝了,被关在柴房里,奄奄一息,还望姑娘救救龄官,再一个,自从龄官来了府里之后,梨香院便被琏二奶奶给封了起来,芳官等人也是焦急万分!”   听着龄官已经几日不曾吃喝等话,便是贾璐也急了起来,前不久刚去了一个金钏,难道现在又要多去一个龄官了吗?   李嬷嬷瞧出了她的意动来,唤了声,“姑娘!”随后在她耳畔提醒道,“蔷二爷的事情已经扯上了上头公主,任谁都救不了龄官了。”   听着李嬷嬷的提醒,贾璐也收敛了心神,只是再三思量了,还是放心不下,一边让那丫头先走了,一边又回去了。   路上打听了贾蔷正好在家,便去了他那里,贾蔷见姑姑过来,忙上前请安,并请她坐下了,让人上了茶,便问道,“不知姑姑来寻我,可有什么吩咐?”   贾璐抿了口茶,道,“蔷哥儿可知道龄官?”开门见山问。   贾蔷想了想,这名字略有耳熟,但却十分模糊,回道,“这名字听着耳熟,莫不是西府养着的戏班子中的一个,但侄儿并不识得她,不知道姑姑怎么问起了她来?”   瞧着蔷哥儿一脸茫然的样子,贾璐暗地里唏嘘,这龄官为了贾蔷可以说是赌上了一条命了,可贾蔷却是连人都不知道,她心知这恐怕也是父亲嫂子等人故意为之,他既已经定了公主了,就不该和龄官牵扯了,他们家刚刚摆脱了秦可卿,可是再也不愿意牵扯到这些事情中了的。   不过事关人命,贾璐思忖了,还是将整件事情给道了出来,贾蔷这才想起前年偶然帮了的龄官,也没想到不过是随手而为的一个举动,竟然还会有这么一番折腾。   贾蔷沉思片刻,道,“姑姑将这事告诉侄儿,不知是否是想让侄儿去救那个龄官?”   贾璐被她噎住了,怎么是自己想让他救人,这么一个敢于为了他冒生命之险的人,难道他就没有一丝感动吗?   “蔷哥儿,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想法?你想要去救她吗?”贾璐缓缓问道。   贾蔷摇摇头,道,   “若是我没有订婚公主殿下,说不得救了就救了,不过是个小戏子罢了,不管是收入房中还是打发出去都无妨。只是我既订了公主殿下,那便不能再牵扯到这些事情中了,长辈们所做自然有他们的道理,蔷哥儿就不牵扯进来了。”   “莫非你喜欢二公主殿下?”贾璐接着问道。   贾蔷想了想当夜那个羞涩的女子,便是连她的脸都不曾瞧清楚,便摇了摇头,道,“这是哪儿的话,哪来的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不过既然有了圣旨,我自然是心悦二公主的。”   贾璐瞧着他这番冷静自持的话,眼里全无一丝爱慕之意,不禁有些齿冷心寒。   龄官不说是怎样的人,但如今差点没命了却是事实,全然不见他的怜悯,便是二公主,当夜和二公主同处一室,接着自己遇了事了,她便是不受宠,也勇敢地挡在了自己之前。   这两个女孩儿,在贾璐看来,在某些方面都是十分值得钦佩的女子。   贾蔷见她半日不说话,似乎瞧出了她的心思,不在意地笑了笑,道,   “姑姑,在你心中莫非只有大哥那样的人才是好男儿?”   贾璐一愣,不知怎么提到了贾蓉来了。   贾蔷接着说,   “蓉大哥为了嫂子可是和太太对上了,这般有情有义的男子才你们女孩儿心中才是好的吧?不过,你们只瞧见大哥哥的好来,却不知道之后会闹出怎样的波折来,那嫂子未进门就惹恼了太太,又是小门小户出身,咱们家的那些个下人们虽不像荣府那般折腾却也不是多好相处的,将来有得瞧呢!”   贾璐和贾蔷是从小玩惯了的,见他说到贾蓉,当即就踢了一脚,道,“说你呢,好好得扯什么蓉哥儿!”   贾蔷自小练武,侧个身子便躲了过去,笑道,   “那就说我,姑姑你别问我怎么做,我只问你,你想让我做什么?我知道姑姑心软善良,见不得龄官好好一条人命去了,只不过长辈心意已定,便是我去求了,不管救不救得出,这便是不孝,若是救了出来,上头知道了作何想法,我尚了公主还惦记着戏子,这不是讲皇家的脸面往地上踩吗?   再一个姑姑为何来了我这儿,而不是去求老太爷和太太去,难道不是心中有数,他们必然不会松手的,既然如此,何必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撞个满头包呢?反而牵扯了旁人来,就像是这个龄官为了自个儿的私情反而将自己的姐妹们给牵扯进来,难不成她就是好的?   我和大哥不一样,在他眼里,感情十分重要,在我眼里,婚姻不过是利益之交罢了,你道皇上为何赐婚我和二公主,你以为是二公主心悦我的?在我看来,皇上不是要用我们贾家了,就是要动一些人了!”   半柱香之后,贾璐走出了贾蔷的院子,神情有些萎靡,问着身边的李嬷嬷道,   “嬷嬷,蔷哥儿说的你觉得如何?”   李嬷嬷担忧得瞧着贾璐,回道,   “姑娘,二爷所说虽不近人情了些,但却十分有道理。老奴冷眼瞧着这十二个官,都不是好相与的,拉帮结派,骄纵异常,此时在园子外头有人管着还能闹出这么多的事情来,若是将来到了园子里,没个约束,说不得自个儿犯事还会牵扯旁人去,姑娘还是莫要管她们了,让她们受受教训也好长点记性,收敛一番性格也是好的。”   “若是我悄悄救了她,然后将她远远送出去,这又如何?”   李嬷嬷听着被吓了一跳,深怕她真这样做了,赶紧拦了,道,   “姑娘,莫说这人在太太院子了,太太严加看守,姑娘您又久居园子里,在这边也没个人脉的,您救不救得来是一回事,就是您真的救了,又如何送得出去呢?再一个您也大了,将来的前程说不得就挂在太太身上了,何苦得罪了太太去!”   李嬷嬷是真的不明白,不过是个小戏子,姑娘又和她不熟,怎么就非得要救她呢!   贾璐暗道,罢了,又是一个救不了的。   之后便回了园子暖香坞了。 第二百零七章 铺子   这日,用了午膳,到了下午时分,就听着有人来报说是钱嬷嬷来了,贾璐忙让人请了进来,只见一个瘦削精明的四十岁妇人上来请安。   贾璐细细打量了,这钱嬷嬷在她五六岁那会见过面,有些眼熟,与园子中的嬷嬷不一样,她穿金戴银的,为人又精明外露,不像是个下人,反而瞧着像是中等人家的太太一般。   钱嬷嬷请了安,便笑着道,   “早就想到姑娘身边来了,当初说好的等着姑娘上十岁就上来的,老奴可是千盼万盼,拿着手指头数着算,不过府里没有吩咐,老奴也不敢进来,等今儿早上太太吩咐了,老奴可是立马收拾了东西,这便赶了过来,还请姑娘别笑话我的急性子!”   听着她这般会说话,就是贾璐听着也心中熨帖,暗道,怪不得她能财源广进呢!   “嬷嬷无需多礼,快些坐下吧,我正要请教你呢,怎么会笑话呢!”   钱嬷嬷这就坐下,贾璐问道,“嬷嬷可是安顿好了?”   钱嬷嬷回道,“安顿好了,是焦茜姑娘带着的,就在李嬷嬷隔壁。”   贾璐又问,“那家里可曾安顿好了?”和孤家寡人的李嬷嬷不一样,钱嬷嬷可是拖家带口的,以往是住在家里,现在是住在园子里,和家人分开,恐怕多有不适。   钱嬷嬷回,“家里头小子都大了,如今也都独门独户了,家里老头子经常出门进货,往常家中也就我一人,还不如到园子里来,和大家相亲相亲呢!”   两人寒暄了一阵,之后贾璐便问道,“嬷嬷可知道咱们府上城东的绣庄和状元街上的杂货铺子?”   钱嬷嬷手里头掌管过数间铺子,心中都有数,听贾璐一说,就知道是哪两家,便道,   “姑娘可是好福气,这两家铺子可都是难得的,一年也有五六千两银子的进项,在府上置办的铺子里头都算是上上等的了。   尤其是这绣庄,全名儿唤作是富贵绣庄,专门做的是富贵人家的生意,里头的绣女多是从江南招来的,便是纺线的蚕丝多用的是南边来的货,每一针每一线都是精心而作的,像是姑娘身上这件衣裳便是富贵绣庄里头做出来的。”   贾璐瞧了一眼身上这件绿竹青溪的袄子,瞧不出有什么不同来,便问道,“不是说咱们府上都不会用外头做的衣裳吗?”   这话问的是府里的事情,钱嬷嬷回不上来了,李嬷嬷方道。   “合该说是姑娘这些中馈之事也该学起来了,便是自个儿身上穿的衣裳都不知道出自哪里的。   姑娘爷们的衣裳确实多数是府上自个儿做的,尤其是贴身的衣裳,更是不得由外人接手,多数是房里头自己的丫鬟做的。   姑娘们的四季衣裳都属于日常的份例,都是由府上的绣房统一做的,不过统共就一个绣房,里头的绣娘手艺是不缺的,但不是单给姑娘一人做的衣裳,她们更多是精心上头老爷太太等等,对姑娘的衣裳就不大精心了。   姑娘您的四季衣裳,除了荣府的,还有宁府的,两边都有送过来。这荣府做的衣裳一贯都是您和二姑娘三姑娘一样的。”   贾璐了然,怪不得红楼中,贾家三个姑娘动不动就穿一样的衣裳呢,原来份例如此。   “不过,我倒是不曾见到二姐姐和三姐姐穿得一样啊?”   李嬷嬷又道,“三姑娘多穿的府上的份例,至于二姑娘,怕是大太太有所帮衬吧,毕竟大太太是二姑娘的母亲。”   这倒是,这陈氏可不比邢氏吝啬,加上膝下无子,说不得多照顾一些二姐姐。   李嬷嬷接着道,   “荣府的衣裳,姑娘是不大穿的,主要的还是宁府那边做的衣裳,不过府上做的衣裳到底不如外头做的精致些,所以在姑娘小的时候,咱们府里的老太太便吩咐了,每季都会让外头做衣裳来,倒是不知道原来都是从自家的绣庄里送上来的。便是老太太去了,这个规矩也留了下来的。”   钱嬷嬷一边道,“正是呢,这规矩延续了好多年了,因着都是自家的铺子,所以也不必和外头那样再亲自进来为姑娘量体裁衣了,直接问府上要了尺寸便好,想是这般,姑娘才不晓得的。”   贾璐听了道,“这样我是明白了,这绣庄是单单自己人吗,还是会收一些其他人做的活的?”   钱嬷嬷回道,   “收是收的,只是收上来的东西不会再富贵绣庄卖出去,毕竟外头的比不上自个儿做的,咱们府上还有其他的绣庄,收上来也可以从别处卖出去。   只不过,那绣庄装修得好,瞧着门槛高,一般人家,或是手艺不精的,或是所用面料针线不好的,见了大门就不敢进的,所以不怎么有人会送活到绣庄上。”   “那么那个杂货铺子呢?”贾璐又问。   钱嬷嬷回道,“那间杂货铺子比之富贵绣庄倒是次了一等,他的名儿叫做是四时坊,坐落在状元街上,因曾经出过三位状元而得名,如今里头住的也多是读书人,里头多做的是读书人的生意,像是笔墨纸砚、胭脂水粉等物。”   “咳!咳!”贾璐正喝着茶呢,顿时被她说得呛了好大一口。   “胭脂水粉怎么就是读书人的生意了?”半日缓过来之后,贾璐问道。   “这,这。”钱嬷嬷有些迟疑。   李嬷嬷瞧了出来,怕是有什么难言之处,不过姑娘也大了,还没了娘亲,对于一些事情,少不得要接触一二。   便道,“钱嬷嬷,你便直说好了。”   这样钱嬷嬷才一一道了来,   “这状元街起初出了三位状元,被认作了福地,之后街上人家的屋子都被朝中权贵给买了下来,用作是家中子侄读书之所,只是这个权贵豪门之子离开了家,又哪里会用心苦读,挥金如土起来。   这,咳,这风尘女子们或贪慕虚荣的女孩们便闻风而来,两相对眼之后,状元街反而更加乌烟瘴气了,京里的人说起状元街上的读书人,也多是讽刺的。”   贾璐又问了一些话,见她有些疲惫之色,便让她回去休息了,吩咐道,明儿早上再一起出门去瞧瞧这两家铺子去。   不过第二日早上,却听着马厩里的人却来回,说是马儿怕是吃错了什么,有些拉肚子,恐怕出不了门了,只能等两日看看,这样,只能罢了。 第二百零八章 丢了机遇   既然出不了门,索性就去了宝玉的怡红院,还未进门,就听到了里头的喧嚣热闹之声消停不下来,门虚掩着,也没个人看着,索性自己推了门进去了。   只见里头,几个大点的丫鬟,袭人、麝月、秋纹、碧痕几个正围在桌边边上打牌嗑瓜子,坠儿、佳蕙、篆儿、春燕等几个小丫鬟正在院子里面捉迷藏,喧华的笑闹声多是从他们口中传来的,还有几个人零星几点得在各处说着话。   贾璐小心翼翼跳过一堆得瓜皮果壳,对于这怡红院中得乱局暗自摇了摇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混乱得一处院子,便是自己对待下人们也是宽松得了,也是规规矩矩的。   袭人瞧见贾璐来了,赶紧迎了上来,收拾了一处干净的凳子,便请贾璐过来坐下了,道,   “难得见四姑娘来我们院子,快,请坐,我们院里小丫头们乱了些,还请四姑娘多担待着点。”   贾璐摇了摇头,便坐下,问道,“不知道宝哥哥去哪了?”   袭人回道,“这倒是不晓得,一早上便出了门了,恐怕是去哪家府上玩了也不一定,四姑娘寻他可有什么事儿?”   说着端来一盘水果盘子,道,“姑娘,来吃些水果。”   贾璐推辞了,让她坐下,“我不过随意逛逛,不曾特意找他,袭人姐姐,你且坐着我们说说话。”   袭人便也坐下了。   贾璐指了指院子里淘腾的丫头们,问道,“你们院子里一直都是这样的?”   袭人瞧了一眼,笑着道,“宝玉那人姑娘又不是不知道,最是个会惯着人的,有他在,这屋子里也是没个消停的时候了。”   “这般,你们也不管管?”   袭人无奈摇了摇头,道,“便是我们拘束了她们,宝玉就要不高兴了,宝玉一不高兴,反倒是我们的错了,横竖由着她们罢!”   “哼!到底是宝玉拦着还是某人装好人不愿意管,某人心里清楚!”迎面走来一个娇俏风流的女孩儿,柳叶眉,削肩膀,水蛇腰,即使是在百花盛开的怡红院中也是独一份,加上这尖刺一般的性子,这便是晴雯了。   见贾璐坐着,晴雯随意请了个安,道,“四姑娘倒是空闲,怎么得空管起我们院子的事来了?”   贾璐见她一开口,先是讽了袭人,之后又说了自己,统共才说了两句话,这仇恨值便拉得满满的。   袭人倒是个好脾气,拉了拉她,道,“四姑娘不过是闲来逛逛,我们说会子话罢了。”   天热,晴雯或许刚歇息起来,鬓角还是散乱了,随手拿起桌子上不知道是谁的茶碗,三口两口仰头便灌了起来,本是个极为娇媚的女子,但这举手投足间却有着说不出的洒脱来,贾璐一时也看呆了去,高声喊道,   “快备笔墨!”   袭人是伺候惯了的,听着吩咐便进屋找了起来,不一会就收拾了一套宝玉常用的画具出来。   贾璐试用了一下,比不得自己常用的画具颜料等,颜色也不齐全,但也还能将就着用,摆开了画纸,沾了墨,提笔就画了起来。   原本在院子里玩耍的丫头见了稀奇,纷纷围拢了过来,向来就听闻四姑娘画画是一绝,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半个时辰之后,贾璐放下笔,揉了揉酸胀的手腕,看着画中的美人满意得笑了,却听着周围一片惊呼议论声。   “真的好像!画得太好了!”   “就是!太漂亮了,不晓得四姑娘能不等给我画一幅!”   “你想得倒美的,也不瞧瞧你得样,能和晴雯姐姐相比吗?”   “就是!四姑娘又不是街上的画像师傅!”   ......   在这议论声中,一只纤细瘦小的手伸了出来,想要触摸一下画中的美人,却被晴雯一把抓了起来,骂道,   “你这爪子是欠抽的,四姑娘的话也是你能碰的?还有没有规矩了,看我不插烂了你的爪子,看它还敢伸手不?”   说着就要拔下发髻上的金簪子来戳人,那个伸手的丫头便是小红,她后缩着手,顶嘴道,   “四姑娘都没说话呢,偏你来说了,到底是谁没规矩了,四姑娘画的是你,但画又不是你的,你来充什么主人来了?”   晴雯听着火冒三丈,“好你个小蹄子!还敢顶嘴!”说着就要去打她。   袭人见不好,赶紧拦了,道“晴雯你也消停消停,四姑娘还在着呢,便是要教训丫头也不能当着四姑娘的面啊!”   只可惜晴雯得爆炭脾气哪里是袭人能管得了得,还是骂骂咧咧要打他,袭人笨嘴拙舌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这个时候还是麝月出面了,先骂了小红。   “你个小丫头也不好,好好得瞧着画,动什么手,再一个晴雯姐姐是你姐姐,你倒是好了,敢顶撞她,不管她好不好的,都有这个权力来管教你,哪里轮得到你来抱怨的,快来给你晴雯姐姐道歉!”说着揪着耳朵便拉了过来。   又对晴雯道,“晴雯姐姐也略略收收脾气,四姑娘还在呢,哪有当着主子的面教训人的,再也没有这样的规矩的!若是闹了出去,也得不了你的好去!”   这时候贾璐也帮着说了两句道,“横竖都不是什么大事,便消停一会罢!”   不知晴雯和小红两人是觉得麝月的话有些道理,还是贾璐开了口,两人便消停了下来。   贾璐瞧着晴雯实在喜欢这副画,便做主将画给送给了她,拿人手短,晴雯既收了画,面对贾璐,就连脾气都收敛了许多。   贾璐瞧了一眼小红,觉得十分眼熟,便问道,“不知这位姐姐是谁?总觉得十分眼熟?”宝玉院子里有十几个女孩儿,贾璐又不常过来的,很有一些女孩儿们不认得。   袭人在一边介绍道,“她原名叫做林红玉,不过这玉字重了宝玉和林姑娘的名儿,所以都唤她是小红的。”   贾璐想了想,道,“莫不是你是林之孝管家的女儿?”   小红点了点头,“正是呢!姑娘怎么知道的?”   “那你怎么不在凤姐姐那里?”贾璐吐口而出。   小红疑惑瞧了她一眼,道,“奴婢一直都在宝二爷院子里当差,从未去过琏二奶奶那里。”   这是不准了,这小红似乎是和贾芸是一对的,然后在滴翠亭事件之后帮了王熙凤一个小忙,王熙凤见她口齿清晰,为人又伶俐,便将人给讨了过去的。   正是了!贾璐恍然大悟,当时自己也是在的,这个小红向来是告了宝姐姐的状,宝姐姐再怎样也是凤姐姐的嫡亲表妹,想是这般才丢了机遇的。 第二百零九章 天助自助者   “没什么,我不识得你,又见你眼熟,还当你是凤姐姐院子里的人。”因着当着众人的面,贾璐也不好多问,便打发了她。   众人见没什么热闹好看了,也一一散了去,唯有晴雯还在一边,贾璐借着这个机会问道,   “晴雯姐姐,你的绣活这么好,可曾想着靠着绣活挣一些零花钱?”   晴雯摇了摇头,道,“何必要费这番功夫,园子里活计又轻,赏赐又多,哪里需要自己受这份苦,这份累去!”   贾璐又问道,“难道不为未来考虑一番?”   晴雯好奇瞧了她,道,“姑娘还真是说笑,我们都是府上的奴婢,将来如何都是在府里过的,什么事情都有主子做主,今日欢喜今日乐,何苦自寻烦恼呢?”   贾璐平复了自己有些焦躁的情绪,道,“那么在大家在园子里可有学习什么?”   “学习什么?姑娘这话越说越奇怪了,我们为奴为婢的不过是将主子伺候舒服了便是了,我们还需要学些什么?”   贾璐沉默半响,看着院子里无忧无虑玩耍的人,罢了,天助自助者,有上进心的人,没有机会也会找机会学习,没有上进心的人,在大观园这个温暖舒适的环境中,也不会想到去奋斗。   之后又说了会子的话,便离开了怡红院,之后贾璐又去了其他院子里走了走,各院子里的下人都有着自己的脾性。   二姑娘那里,因着二姑娘性子懦弱厚道,她院子里的下人更加张扬厉害一些,三姑娘为人严厉最重规矩,她院子里的下人们也最规矩,大嫂子守寡教子,她院子里的丫鬟也十分的省心。   不管是张扬的、规矩的、省心的,或者说是闹腾的,依附于贾家这棵大树,没有一人想着或许大树也会翻倒,也从来没有一个人多为着未来考虑一番。   这样的情况之下,便是有人拉着她走,她们或许都会嫌弃你碍事。   就这样,贾璐乘兴而出,败兴而归。   过了两日,马房的人前来回应,说是马儿都治好了,姑娘随时可以出门了,择日不如撞日,既然马好了,贾璐告知了一下长辈,便带着焦茜、李嬷嬷、孙嬷嬷等人出了门。   因着状元街的四时坊鱼龙混在,不适合贾璐过去,几人便去了富贵绣庄。富贵绣庄做的多是富贵人家的生意,因而是在京都内圈,离着荣宁街不是很远,坐着马车,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   “姑娘,可以下马了。”外头马夫喊道。   焦茜等人先下了马,然后搀扶了贾璐下来。   外头富贵绣房的掌柜的早就在外头候着了,见贾璐下来了,赶紧上来请安,道,   “小老儿给主子姑娘请安,恭迎主子姑娘大驾光临。”   掌柜的是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厚厚的耳垂和嘴唇,显得他十分得憨厚可亲,一双精明的眼神隐藏在细长得眼皮中。   “不知道掌柜的怎么称呼?”贾璐问道。   “小老儿姓王,三横王,姑娘可以唤我王掌柜的便是了。”   贾璐点了点头,道,“今儿过来瞧瞧,还需王掌柜的好生介绍一番。”   王掌柜讨好着笑道,“这是自然,还请姑娘里头请。”   贾璐略站了站,瞧着那个大门就有些咋舌,怪道之前钱嬷嬷说等闲人不会进这绣庄,瞧瞧这绣庄,三层高的楼,牌匾之上的“富贵”二字是金漆涂的,大门摸约有一丈来高,瞧着比一般的大户人家还气派些。   便朝王掌柜开玩笑道,“你们这一个绣庄修得这么富丽堂皇的,也不怕招了贼来?”   王掌柜笑道,“姑娘真的是说笑了,俗话说先敬罗衣后敬人,对于人是这样,对于咱们铺子也是一样的,咱们做的是权贵豪门的生意,只有将店面修得气派了,才会引得真正的客人过来,您瞧瞧,来往咱们店里的可曾有白丁在?”   贾璐一边进去,一边打量了,进出店里的人不多,瞧着衣裳却都不简单。   王掌柜接着介绍道,“来咱们店里的,多数都是管家奶奶之类的人物,就是为了采购新款式的衣裳的,除此之外,一些奶奶姑娘们的,偶尔出了门也会来咱们这儿逛逛,不过不会待在大厅,多数是去了楼上的厢房里头。”   王掌柜指了指楼上,绣庄大楼设计独特,一层是展示的区域自是不提,二层稀奇的只有一半做了厢房屋子,剩余一般空空荡荡的,显得一层的展厅极为阔朗大气,只有三层才是全部的一层。   这一层展厅的墙上挂满了成衣,但摆在案上的却都是布料。   “咱们铺子里有卖面料的,也有卖成衣的,不过更多的是定制的,一般性奶奶太太们来了,之后会上二层或者三层厢房说话,想要定做怎样的款式便和绣娘面对面说了,便可以下单子了。”   “咱们不提供款式吗?”   王掌柜有些摸不着头脑,“衣裳都是绣娘现做的,怎么提供款式,姑娘说的莫不是这里头挂的成衣?”   贾璐摇摇头,“王掌柜可曾见过菜馆里的菜谱?”   “菜谱是何物?”王掌柜问道。   贾璐倒是惊疑了一番,“没有菜谱,那进菜馆子吃饭如何点菜呢?”   王掌柜暗道,这主家姑娘还真是不识人间烟火的,说不得好糊弄一些,心里这般想着,却也不耽搁回话,道,   “姑娘有所不知,咱们平日里去下馆子,饭馆里自然会将店里各色菜色名称做成木牌子挂在墙上,不过读书人毕竟不多,所以通常都会请一个能说会道的小二将店里可以做的菜给背熟了,然后报给客人听便是了。”   贾璐想了想,这款式册子或许是个创新也不一定,道,   “王掌柜,你或许可以请个画画的人,将衣裳的款式都画了下来,做成一本小册子,每个季度都可以推出新的款式来,这般当客人来的时候,将册子给他们瞧,岂不是方便简单些。”   王掌柜一听,眼前一亮,“真是一个好主意,姑娘果然天资聪慧,非常人可比。”   一番马屁拍得贾璐听着耳根子都红了,道,“快别这么说了,不知道绣娘是在何处呢?带我去瞧一瞧!”   “是是是,姑娘后头请,绣娘都在后院里头。”说着就领着贾璐进了后院。   后院是两进的四合院的样式,瞧着和其他的屋子没什么不同,进了屋子里面才深觉内有乾坤,一整面都是镂空的墙,采光极好,王掌柜的解释道,   “绣娘们最重要的是眼睛,这个要求高了,既不能直视太阳,同样又不能太暗,这才请了老师傅们做了这一整面镂空幕墙,每一个房间都是如此。” 第二百一十章 家族进项   之后王掌柜又神神秘秘道,“姑娘,这儿还算是普通绣娘待的屋子,咱们最精贵的绣娘可不是待在这儿的,他们有着单独的房间,和更好的采光。”   贾璐瞧了一眼镂空幕墙还有外头两根粗壮的柱子,显然这镂空幕墙无法承重,才加上的两根柱子,这恐怕已经做到古代能做到的最好的采光了,还会有什么更好的不成?   这般想着被王掌柜走过了两进的院子,在第二进院子背后有一倒座,这是一处小阁楼,还未进去,贾璐便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了。   “天,这都是用玻璃做的?”   原来这一处小阁楼不大,统共加起来不过三四个房间,不过就是这几个房间都用玻璃做的窗户,要知道在这个时代,玻璃不能自产,全都是从海外买了过来的,就是豪贵人家也不敢拿玻璃当窗户,寻常多是个摆件什么的,像是宝玉屋里的那面能照一个身子的穿衣镜已经是让人极为羡慕的了,这里竟然能奢侈地做窗户了?   “正是呢,这些都是杂玻璃,成色浑浊,一般人都瞧不上,所以成本低些。”王掌柜的回道。   “便是成本再低,那也是玻璃啊,你们怎么弄到手的?”贾璐问道。   “这,这,我就回答不上来了,这些都是主家派人来装的。”王掌柜模棱两可回道。   贾璐看向了李嬷嬷和钱嬷嬷,李嬷嬷摇了摇头,她一向是在内院跟着姑娘的,这宁府外头的事情她也不是很清楚。   钱嬷嬷却笑了笑,她早就得到过贾敬的吩咐,姑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都可以告诉她,道,   “姑娘可知道咱们家是靠什么来的进项?”   贾璐想了想,她往日在荣府的时候常常瞧见过王熙凤理家,多少也有点了解,回道,   “咱们这样的人家进项怕是有几个,一个是爷们的俸禄和勋贵每年都会有的禄银,这也是最正经的进项了,还有三节两礼的孝敬,不过光靠了这些便是养活自己人都不够的,更堂皇家中数百人的家仆了。   所以真正的大头应该是在各处置办的田庄和铺子,像是这一处的富贵绣庄,像是家里的黑山头庄子,因着从商者贱,不好大肆置办店铺,所以更多的便是置办田地,形成粮庄,这便是咱们家最大的进项了。”   钱嬷嬷笑了,道,“姑娘可是说错了,咱们府上最大的进项可不是田庄,这两年天景不好,庄子上的日子也不好过,咱们府上已经连续好几年都减租了,如今不过维持着收支平衡,让庄户人好过一些,哪里说得来什么进项的。”   又道,“姑娘可知道咱们府上有参与海外经商的?”   贾璐想到大航海时代富得流油的殖民者,莫非?   “莫非咱们家海商挣了不少银子不是?之前不是说咱们家便是打仗的大兵都是旱鸭子,连个会水的都没有,虽然挣得多,但风险也大,都沉了几条船了吗?就是因为这个想拉着荣府一起做,他们也不肯的。”   钱嬷嬷回道,“姑娘说得也不错,起初两年别说赚了,反而倒赔了不少,不过在老太爷的一力坚持下,便是亏了也要继续,这样三四年后,会水的也多了,加上王家本来就十分善水的掌舵水手,更是如虎添翼,如今出一趟海少说也能挣万两银子。”   贾璐耳朵一尖,“王家,哪个王家?”   “还有哪个王家,隔壁太太和琏二奶奶的娘家呗,他们家早年就是管着海外商人的,会水的人不要太多。”   “咱们家怎么会和王家牵扯上的?”贾璐有些急了,王家,身为四大家族中的领头羊,王子腾位高权重,最后反而死的不明不白,敬老爹不是重生的吗?怎么反而还会和他亲近呢?   钱嬷嬷不知道贾璐的焦虑,回道,   “王家老爷身为九省都检点,一年到头都在外头跑,家中除了王仁,也没别的男人了,王仁又小又不懂事,几年下来,家中产业平白消耗了不少,这般便想着自家姻亲了。   原是想让荣府接手的,毕竟两代姑奶奶都在荣府,不过老太太似乎被咱们家前两年的亏损吓着了,二老爷又不大喜欢这些的,所以拒绝了。   至于薛家,孤儿寡母的,也不中用,正好咱们家有意参与,便接收了王家海上的势力,让王家入股,将来分红就是了。”   贾璐听着就知道这里头恐怕还有事,奈何自己不过是一个姑娘家的,如今她也算是看清楚了,不管她在荣宁二府再怎样的受宠,这些事关家族前程的事情也不会告诉她的,她便也只能随着家族这条大船随波逐流了。   她也略略感受到了红楼中贾探春在理家时的悲愤与无奈,便是贾璐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此刻也有一瞬间有“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出得去,必要出去,另立一番事业”的心思了。   “罢了,嬷嬷你接着说吧!”   钱嬷嬷笑道,“之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出了海,买卖了不少受欢迎的钟表、玻璃、香料等等,挣了不少银子,京都的人还爱花卉植物,咱们家出海的人还收集了不少杂七杂八的植物,像是六月柿等等。”   听到这个贾璐略略来了精神,问道,“这些东西都是放在何处的?”   钱嬷嬷道,“奴婢记着像是放到了郊外的庄子上了,由积年的老农照料着。”   贾璐听着便将此事放在了心上,之前听闻这好几年都天景不好,之前山西还发生了大旱,她知道好几个高产的粮食多是海外进来的,说不得里头会有一两个能用的,回家之后定要好生打听一二。   不过现在重要的是绣庄的事情,贾璐再看了一眼小阁楼,道,   “可以进去瞧瞧吗?”   王掌柜忙道,“自然,姑娘里头请。”   贾璐在小阁楼里转了一圈,见绣娘们一个个的量体裁衣,绣花缝合,不好多加打扰,便又离开了。   之后贾璐有心瞧一瞧绣庄的账本子,王掌柜便请了贾璐去前头二楼厢房入座,稍等片刻,自己出门去取账本子了。   富贵绣庄的账房先生是王掌柜的侄儿,他一路跟在王掌柜身后,也瞧见了这位年幼的主家姑娘,有心想要糊弄了,便道,   “叔叔,咱们拿哪本账本子过去?”   王掌柜骂了他一下,“叫掌柜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的关系!” 第二百一十一章 闹事   小王账房连忙讨饶,“是是,是小的不是,掌柜的,咱们送哪本账本子上去?”   王掌柜摸了摸胡须,道,“既然是主家姑娘到了,当然是送最明白的一本了。”   小王账房了然,他们这儿总共是两个账本子,一个是明处的,专门给府里头的糊涂太太们的,这小王账房一人就能搞定,一本是自家用的,俗称暗本子。   原先听着富贵绣庄要换主子了,他们便商量了,若是个精明的来了,说不得得把那本暗本子给递上去,不过既然来的是个小丫头片子,也好糊弄的很。   这般,贾璐等了片刻,便见王掌柜的收拾了三本的粗厚账本送了上来,道,   “姑娘,这是咱们这儿的所有的账本了,还请姑娘阅览。”   贾璐翻来账本,就皱起了眉头,这记得还真的是非常的混乱啊。   她不是会计,也没接触过记账的事情,但是习惯了现代清晰便捷的表格之后,加上母亲去的早,老太太又从来没有教过这些,对于这纷繁复杂的账本子着实有些束手无策。   钱嬷嬷是做惯了生意的,虽说不曾掌管过这富贵绣庄,但掌柜的糊弄主子的手段总共那几样,她都门清。再一个她如今又给了贾璐,和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又是贾璐第一回 掌事,若是出了错,少不得会被旁人给看轻了去,便在一边小声介绍着。   “姑娘,这是俗称的三脚帐,总共三本账本子,一本是收账,记的是收入的帐,一本是出账,记的是支出的帐,还有一本是流水账......”   钱嬷嬷一边说,贾璐一边拿笔记着,顺便还将账本上的数字换成一种奇怪的符号,拿着笔在那边算着,就连算盘都用不着。   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贾璐已经翻完半个账本子了,贾璐脸色越发沉了,钱嬷嬷的脸色却越发满意了,两人流露出截然相反的表情。   王掌柜和小王账房原先还跟看笑话一般,现在瞧着心里越发打鼓了,莫非这姑娘真的在这么段的时间内看得懂账本?还能不用算盘计算?   时间一点一滴得过去,厢房里反而越发沉静了,却听着外头一阵吵闹声,王掌柜悄无声息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暗自唾弃了一声,简直了,被一个小姑娘吓着了,真的是越发活回去了。   王掌柜躬身问道,“姑娘,外头似乎出了什么事情,我下去瞧瞧!”   贾璐抬起头,面沉如水看着他,瞧得他越发紧张了,半响,贾璐回道,   “下去吧!”   王掌柜连忙告辞跑了出去,就连小王账房似乎也感受到了屋子里沉重的气氛,道了一声之后跟着跑了出去。   待两人一关门,贾璐就忍不住了,“嘭!”地一声,拍了桌子,骂道,   “他们这是把我当傻子糊弄呢!这才多久,就已经有一千两银子的缺口了!”   李嬷嬷忙拦住了她,仔细瞧了贾璐拍打桌面的手,道,“姑娘,您就是再生气也犯不着拿您的手出气呀!他们算是那个牌坊上的人!”   钱嬷嬷似乎一点都不受影响,笑呵呵道,“姑娘,也不必生气,照老奴看来,这不可能是真正的账本,缺口这般大,抹都没抹清,怕是看着姑娘年幼,小瞧了姑娘的。”   说着又看向贾璐一边计算的特殊符号,钦佩道,“还是姑娘厉害,不知道您这记得符号是什么意思,竟然连算盘都不用,就能算清楚了,这般简单方便之法,真是闻所未闻。”   贾璐被夸得有些心虚,不过是寻常的阿拉伯数字,加上一些简单的加减乘除,算不得什么大本事。   “这不算什么,既然嬷嬷感兴趣,得了空我也会教嬷嬷的。说来还要感谢嬷嬷,若不是嬷嬷教我,我便是连账本子都看不懂了。”   钱嬷嬷怜惜地看着贾璐,暗道,可惜了老太太不在了,当年姑娘还小的时候,老太太便费尽心思寻了自己等人,还给了自己和男人一样的权利,也能经商管铺子,若是老太太没去,姑娘也要跟着管家理事了,也不至于到这个时候连账本都不认识。   正要说话,不妨外头又是一阵吵闹之声,贾璐皱了眉,怎么这般了还没收拾好,便起身站到了窗口,支开窗户。   贾璐是在二楼的厢房之中,从这一处窗口往下看去,正好能将一楼大厅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   “是他!”贾璐不由惊讶出了声。   一身半旧的翠绿薄衫,身形瘦削,面庞憔悴,眼眶通红,许是多日未曾休息好了,她死死拉住了一旁高大男子的衣袖,眼泪却似流干了一般,沙哑哽咽的声音带着疯狂的意思响起。   “表哥,若是忆君不来找你,莫不是你就再也不会见我了!”   那个高大俊朗的男子试图将她的手给掰开来,明明是个脆弱的女子,攥得十分得紧,怎样都掰不开来。   叹了口气,道,“忆君,你是我嫡亲的表妹,除了祖父大人,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怎么会不见你呢?”   那个名为忆君的女子听着,道,“既然如此,为何我每次见你,你都躲着我,要不是你出了门,我还见不了你了!”   男子宽慰道,“并无此事,只是你将要订婚,我们虽是兄妹,总得避讳一些的。”   男子不说还好,一说这事这女子反而越发激动疯狂了,拉着男子的衣袖不停摇晃着,嘶声力竭喊道,   “不可能的!我们怎么会是兄妹呢!我不订婚!难道之前我们经历的都是我的错觉吗?高扬表哥,你不会的。你说过会娶我的!”   没错,男子正是贾敬为贾璐看好的对象,陆高扬。   王掌柜见那女子越发癫狂了,连忙劝道,“这位姑娘,这位爷,你们有什么事请出去说好吧,咱们这儿是正经的买卖地,来来往往的也都不是寻常人,两位还请冷静一点。”   只是情这一字,哪里冷静得下来,忆君一直盯着陆高扬,全然听不道王掌柜的话了。   她在闹,陆高扬却不愿意闹了,周围的人指指点点,陆高扬好说歹说也是金科状元,有些名气和声望的,再这样闹下去,一则担心惊动御史大人,说不得会被参一本私德不正,再一个他如今正想着攀上宁国府贾家,若是传到他们耳中,那也大为不妙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记账   这般想着,陆高扬取下腰间的匕首,撕拉一声将女子手里攥着的衣袖给割断了,道,   “忆君,我和你一直都是只有兄妹之情,全无半点男女之意,还请自重。”说着后退一步,躲过了女子再一次的伸手,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女子一时用力过猛,又想去抓陆高扬,不妨他躲过了,生生摔倒在地上,手上还紧紧握着残留的布料。   这边陆高扬似乎完全没有看到她的摔倒,对着一边王掌柜的道,“还请掌柜的将我刚刚买的收拾出来,送到陆府去就是了。”   “你既然不喜欢我,那为何都选了我喜欢的颜色!”女子趴在地上喊道。   陆高扬回身一看,果然见自己无意识间选得多是翠绿的布料,又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薄衫,顿时觉得手下拿着的布料十分滚烫,握都握不住了。   狠了狠心什么话都没说,也没理睬与她,大步跨过她就要离开了。   陆高扬的无动于衷深深刺痛了忆君的心,喃喃自语道,“表哥,你既然无情那我留着还有什么用呢!”   说着便往一边墙上撞了过去,陆高扬虽然要走了,但整个心神却还挂在她的身上,见她一有动作,便回了身,三步跨作两步,揽住了她飞出去的腰,因着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冲劲十足,陆高扬轻轻一转身,卸了这股冲劲,忆君顺势也就被他揽在了怀里。   见是陆高扬救了她,似乎并不意外是他,露出一丝幸福满足的笑来,道,“我知道表哥一定会救我的。”说着就昏了过去。   她既昏了过去,陆高扬也不好放下她不管,和掌柜的道歉赔礼之后,便抱着她离开了。   焦茜放下窗户,一脸担忧看向了贾璐,道,“姑娘?您没事吧?”   焦茜此前是和贾璐一道过去了,陆高扬她也见到过一回,多少知道他的存在,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姑娘会受多大的打击。   贾璐满不在乎笑了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情!时候也不早了,收拾一下,咱也就回去吧!”   贾璐还真没有多伤心,她和陆高扬不过是见了一回罢了,还没有什么男女之情,自然也就不会多伤怀了,只是,若是按照父亲的意思,自己嫁了她,日后怕是有麻烦了,贾璐理智想道。   这古代一夫一妻多妾的制度,男人有着法定拥有多个女人的权利,这就模糊了谁是第三者的判断,谁才是真正的“原配”?   是男人第一个女人?是和忆君一般两情相悦的女子?还是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正妻?   这种模糊了道德底线的社会制度,让贾璐很是头疼,若是自己嫁给了陆高扬,那到底自己是第三者还是那个忆君是第三者?   从刚刚的两人举动来看,陆高扬似乎并不是不在意忆君的,那么自己插入一对有情人中间,自己是第三者?   焦茜自然不会想到她们姑娘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想着莫名其妙的事情,自己有种莫名得心虚?   罢了,八字还没一撇呢!自己在想些什么!就跟谁都没想到贾蓉会娶一个身份平凡的女子,而贾蔷则会尚了公主一般,谁又能肯定自己将来的前程会挂到陆高扬身上呢?   脑海中一个模糊的人影一闪而过。   这般贾璐便回了大观园暖香坞内,花了两三天的时间,才将富贵绣庄的账本给算了清楚,单单是今年,就少了二千两五百两银子的帐,要知道去年一年富贵绣庄的净利润也不过六千七百多两,才过了半年的时间,就莫名其妙少了三分之一了。   贾璐按下了蠢蠢欲动的心,又让钱嬷嬷将状元街上的四时坊的账本子给讨了过来,同样花了几天的时间整理了一番,好在四时坊的帐上虽然有些猫腻,但不算太大,毕竟是钱嬷嬷之前掌管过的店铺,还是有些敬畏之心的。   对于敢于挖主子墙角的人,贾璐自然不会放过,她先是教会了钱嬷嬷阿拉伯计数,还将表格制法教给了钱嬷嬷。   钱嬷嬷如获至宝,苦心钻研之后,发明了一个可以用表格表示的记账方法,贴合实际,简洁明了,同时比三脚帐更少的漏洞可以避免账房先生耍手段。   四时坊问题小些,掌柜的也可靠些,便先拿四时坊做了试点,见这办法果然更加实用,便打算推广开来,便交给了贾敬。   因着宁国府海外的经商越发红火。府上资金也越发庞大了,府上即使是用了比三脚帐更加先进的四脚帐,也有些捉襟见肘了。   贾敬手下的账房先生比钱嬷嬷厉害的多得是,自更是明白这表格和阿拉伯数字的便捷有用之处,几人商量了,将这两样和四脚账结合,发明了更加便捷的记账方式。   贾璐做了这般大的贡献,贾敬自然不会忘记这个有功之臣,问了贾璐要何赏赐,贾璐趁机要了府上专种海外植卉的庄子,又问贾敬讨了一些人才,便打算要收拾富贵绣庄的大小王了。   自从贾璐将账本子带了回去之后,王掌柜和小王账房便提心吊胆的,王掌柜更是每日三问,小王账房他做的帐可有什么漏洞不,可怜小王账房也不是专业的账房先生出身,不过识了两个字,然后靠着王掌柜才坐上了账房之位,王掌柜每问一次,他便心里抖一会,还得咬着牙道绝对没有问题。   之后贾璐查完帐也不过敲打了两人一回,之后就全身心投入了改造记账方法中去了,紧盯的也是四时坊的帐,大小王见此,心下放松了些,趁着注意力不在这儿,趁机要请了一名知名的会记假账的先生来,根据暗本子改一改,改得和之前明账差不多些。   他们哪里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贾璐外松内紧,表面看上去全然不在意富贵绣庄的事情,暗地里却派了好几个好手在外头蹲守着,就等着那个做假账的账房先生做好之后,人赃并获了。   这般,等人做好账后,雷厉风行便动了手,王掌柜的是宁府贾家的家生子,他既然犯了事,贾家便随意发卖到了穷山沟沟里了,只是王掌柜的侄儿小王账房却是自由人,要不是为了定罪与他,也不至于这么麻烦,好在人赃并获,被贾家家丁捆了送到了衙门之中。   富贵绣庄在京都之中颇有名望,大掌柜和账房先生两个实权人物都被打落了下来,也引起了一番争论,不过这不过是个开始,子富贵绣庄之后,宁府贾家便开始了大清扫,多个管家账房都被打落发卖了出去,然后眼睛也不眨得换上了新的掌柜和账房先生,然后用了新的记账方法。   京都之中可没有藏得住的秘密,一打听贾家换了记账方法,人又不是没有脑子的,便都来打探,贾琏最是机灵,仗着同族的关系,第一个学会了,得了贾敬的同意,便将此策献了上去,横竖肉烂在了锅里,都是贾家人。   贾琏为此还得了上峰的看重,想要将此法应用到荣府内,反而受到了阻拦,一帮子积年的世家老仆求了老太太又求了太太,死活阻止了此记账法在荣府的使用。 第二百一十三章 意外   四时坊和富贵绣庄换了记账之法之后,渐渐进入了正规,这两家都是府上上等的店面,有着老客户又是做惯了的,贾璐也不欲大改,不过做了些小小的调整便罢了。   某日,昨儿下了雨,难得有些阴凉,贾璐命人收拾了便往郊外去了,今日她正要去瞧一瞧那些海外来的植卉,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有用的来。   贾璐坐在马车上,望着外头生机勃勃的麦苗,带着些许昨日的湿气,便是她不通庄稼,也知道这麦子长得好,瞧着心中欢喜,便道,   “嬷嬷,这麦子长得倒好,今年怕是一个丰收年了。”   李嬷嬷跟着一块来了,她瞧了一眼外头连绵的卖田,笑着道,   “正是呢,前两年旱了许久,便是再怎么精心伺候那谷粒也是干瘪的,今年倒是天公作美,年前冬日里下了一场雪,怪道老人说是瑞雪兆丰年呢,果然有他的道理,春日播种的时候下了几场,夏日也时不时得来一场,丰年了,老农们也好松快松快了。”   贾璐听得她说得样样在理,便道,“嬷嬷说得倒是有几分样子,莫不是嬷嬷在宫里也曾接触过这些?”   李嬷嬷笑了,道,“老奴又不是天生就在宫里长大的,老奴可没这个福分,早年没进宫的时候也是农户人家出生,也是拔过草下过秧的。”   正说笑着,不料马车“咕隆”一声,一个震动,贾璐险些就要翻到在地上,好在焦茜扶住了,倒是李嬷嬷一时不防摔了个倒仰,生生磕了后脑勺,强忍着痛,朝外头喊道,   “外头会不会驾车啊!”   一会,一个大汗淋漓的脑袋掀开门帘钻了进来,道,“姑娘还是请先下来吧,马车左轮子陷到沟里去了,摔折了一根支棍,正要修呢,几位还是先下来吧!”   无奈,既然如此只能先下去了,焦茜正要扶着贾璐,被她推开了,道,“我自个儿下去,你搀扶好李嬷嬷便是了。”   说着自己掀了门帘便跳了下去,焦茜和李嬷嬷也搀扶着下来了,几人看了过去,原来是昨儿下了雨,有一个较深的沟洞盛满了水,车夫以为这沟洞不深,便开了过去,反而陷了进去,而且折断了车轮上的一根棍子。   难为李嬷嬷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受这份罪,摸着后脑勺,把车把式骂了个狗血临头。   跟着贾璐出来的除了李嬷嬷和焦茜两个女眷,还有五六个汉子,这是宁府的护卫,他们没坐马车,骑着马跟着,见这边出了事,忙过来帮忙,几个汉子,不一会就将马车给推了出来,这简单,但车轮子中的棍子断了,一群人反而束手无策。   等了又半柱香的时间,太阳渐渐上来了,阴云散去,空气中的湿气被太阳一照便挥发了干净,又是晒又是热的,贾璐和李嬷嬷便有些站不住了。   幸而不远处有个村庄,也不能说是村庄,瞧着不过五六户人家,村子外头有间茶寮,几人相互扶持着,便过去了。   到了茶寮,焦茜喊了几声,一个打着哈欠的女人从后头骂骂咧咧走了出来,见到贾璐等人立马变了脸色,巴结讨好笑道,   “怪不得今日早上喜鹊叫唤,原来是有贵人来了!不知几个吃啥喝啥?”说着拿一边脏兮兮的抹布擦了桌子和凳子,请贾璐等人坐下。   焦茜一脸嫌弃地看着女人手上脏兮兮的抹布,拿着自己的手帕垫了,让贾璐坐了,自己也不坐,就站在了一边,对着那个女人道,   “你们这个小破地方能有什么啊!”   那女人眼珠子不停的转悠,从头到尾打量着,几人因为是要去庄子上,穿着上头已经是尽量朴素了的,但和平常百姓想比,依然鹤立鸡群,那女人不由咋舌,还从来没有见到这么干净轻薄的衣裳,也不怕一用力就扯坏了。   天热,贾璐出了一脑门的汗,李嬷嬷瞧着心疼,伸手给她扇扇风,手腕上的衣裳滑落,露出了金灿灿的镯子,瞧着那女人瞪大了眼睛。   焦茜见她越发露骨了,重重咳嗽了一声,道,“瞧什么呢你!问你话呢!”   女人擦了擦口水,回道,“咱们这有大麦茶,冷水,开水,绿豆粥,馍馍,烤饼,还有一些腌菜,不知道贵人们需要什么?”   李嬷嬷瞧了瞧这里的环境,也不敢让她弄什么东西出来,生怕解了渴反而拉了肚子,吩咐焦茜道,   “你去车子里拿个茶壶并几只碗来,咱们自己烧了水再喝。”   贾璐热的口干舌燥,急道,“嬷嬷,这么热的天还烧什么热水了,快让她倒碗冷水解解渴才是真的。”   李嬷嬷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道,   “姑娘听话,没烧开的生水吃不得,谁知道里头有什么脏东西,你若渴了,便让焦茜去车里拿水壶出来,里头还有些水,先解解渴便是了。”   焦茜得了令便回去了,贾璐他们麻烦些,那几个汉子可不在意这些,让女人收拾了好几壶冷井水,并几盘子的馍馍烤饼,吭哧吭哧蹲在地上就吃了起来。   焦茜才回来,就见一群趾高气昂的奴仆打扮的人骑着马匆匆越过,一路奔波,掀起一路的尘土,焦茜原本打算上前求助的,却白白被蒙了一脸的灰,骂骂咧咧,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这群人一路飞过,朝着身后的小村长跑去,贾璐注意到那个茶寮的女人,原本因为有了大主顾,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见到他们的到来,反而瑟瑟发抖,面色苍白,险些都要站不住了。   一时好奇,就要叫她过来问问,不料身后村子里传来一声尖叫声,就见那女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贾璐身边的护卫都是由家里反复调教训练过的,一听到见到声便站了起来,扔到了手上的吃食,将贾璐围作了一圈,护在中间。   “求老爷再宽恕一二,求求您几个了!”一个穿着粗布补丁衣裳,头发胡子花白,皮肤黝黑,脸上沟壑纵横的老者跪在地上,匍匐着,不停地磕头祈求。   一个嘴角长痣的猥琐汉子一脚踹开了老者,骂道,   “老不死的,去年向我们梁员外借钱的时候不就说了开了年就还,你个老儿生生拖到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再拖一个月,你哪来这么大脸呢!” 第二百一十四章 高利   老者被踹到地上,又艰难得爬了起来,接着磕头道,“不是小老儿不还啊,本来说好的二十两银子的,翻了年就是二百两了,小老儿怎么还得起啊!”   “呸!”猥琐汉子吐了他一脸的唾沫,老者愣是不敢擦,憋出一丝讨好祈求的笑来。   那汉子觉得不过瘾,又上去踹了一脚,嘴里骂骂咧咧道,“老子管你还不还得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没钱还,就那你女儿来还!”   说着招呼了他的手下狗腿子们,高声喊道,“哥几个!去把他姑娘拉出来!”   “好勒!”一群人应下了。   老者急了眼,赶紧拦着道,“别呀!千万别呀!我就只有这么一个闺女了啊!今年年成好,再过一个月就能丰收了,定然能还上的啊!”   汉子踹开他,道,“梁员外吩咐了,就今天,今天还不上就拿你女儿抵债!”   “好好好!就今天,我现在就去割麦子收麦子!请爷几个略等等!”   说着就踉跄爬起来,拿起镰刀就要去割麦子,却听着屋子里女儿的声声求救声。   “爹爹!爹爹!救我啊!救我啊!”   就见那几个手下强行拉了一个年轻女子出来,手里还不规不拒在她胸脯、腰上摸索着,女子不停地挣扎呼嚎。   老者见了怒不可遏,瞠目眦裂,举着镰刀就要朝那群人面兽心的东西砍了过去,只是他年迈踉跄,腿脚似乎还有些问题,还没走几步,就被那个猥琐男子从背后踹了一击。   老者扑到在地上,只觉得口中一片甜腻腥味,抬起头来深深吐了一磕牙出来,听着姑娘的求救声和男人的嬉笑浪语,无奈与辛酸布满心头,趴在地上痛哭不已。   周边的人家死死关上了房门,只敢轻声地骂,“作孽呀作孽!”   猥琐男子正要心满意足带着女孩儿离开,不料一回头就被人揍了一拳,摔倒在地上,抬头看去,是五六个不认识的汉子,他在这一片纵横多年,还没见过这些人,只当是外地来的楞头子,背靠梁员外,他也没受过这番罪呢,挥手高声喊道,   “兄弟们,有人敢在老虎头上霸须,揍他!”   猥琐男子一众人摸约有十来个,远超过贾家的护卫,原先一群人不是在屋子到处乱翻,就是在调戏老头子的姑娘,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头儿竟然被揍了,待他高声一喊,才看到。   仗着人多势众,一群人呼啦啦地就冲了上去,但他们人虽多,但都是软趴子,长年斗鸡走狗的,哪里比得精心训练的贾家护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一群人都躺在地上呼嚎哎哟了。   一面旁观的贾璐扶起了衣着凌乱,正在哽咽哭泣的农家女子,拢了拢她的衣裳,好生宽慰着,那边李嬷嬷也着人扶起了那个老者,老者见自己的闺女得救了,拖着踉跄蹒跚的腿跑到自家姑娘身边,那女孩见老父亲满脸的鲜血,抱着父亲嚎啕大哭,老者也掌不住,哭了起来。   真是,闻着伤心听着流泪。   也不是,至少猥琐男子不伤心不流泪,他虽然被打了一拳,后来有他手下们在前面挡着,也就受了那一拳,比他的手下们好多了,但此时也不敢张扬跋扈了,颤颤巍巍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打人可是犯法的!”   贾璐上前啐了他一口,骂道,“你光天化日强抢民女难道就不犯法了!”   猥琐男子见是一个小姑娘出来骂人,他跟在梁员外身边也有多年了,眼力见还是有些的,一眼就瞧出来这个姑娘就是这一群人中的主子,见此心下放松了些,小姑娘总是好哄弄一些的。   顿时哭丧着脸,道,   “这位姑娘,您是有所不知啊,咱们也不想抢人啊!那个小丫头片子要姿色没姿色,身无二两肉,就是卖了也卖不了多少。   您道如何,这老头子去年年初的时候向我们梁老爷借了二十两银子,说好是今年年前还的,您瞧瞧现在都几月了,他还不还钱,这梁老爷动了怒,小的也是无奈啊!”   那老者听着这般颠倒黑白之话,气得吐了他一口带血的吐沫,骂道,   “我呸!你只说我不还钱,你不说好好的二十两银子,愣是翻成了二百两银子,这,这,我们哪里还得起啊!”   猥琐男子抹了一脸的血,眼神中狠厉一闪而过,震慑于周边站着的护卫,脸上还是扬起了谄媚的笑,道,   “哎约喂,我说大叔啊!这欠条是你写的,上头说好了是几分利就是几分利,您老人家若是不同意,当时不签不就得了吗?谁还能逼着你签的啊!”   “你,你,你!”老者指着他说不出话来,气得直发抖,他姑娘扶着他,接着骂道。   “你们当日里可没说是要这么大利的,可不就是欺负我们不识字吗!”   猥琐男子收了笑,无赖道,“那可与我无关,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反正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情,就是你们告到衙门里,也没用!”   “你把欠条拿出来我们瞧了再说!他们不识字我们确识字的!”贾璐说道。   猥琐男子这才从胸口拿出一张略略折起来的纸,满是犹豫,却被焦茜一把夺了过来,交给了贾璐,那个猥琐男子还喊道,   “可当心着点,弄坏了你们赔!”   贾璐翻开欠条,皱起了眉头,道,“天,本金二十两,两倍五的利,还是十二个月利滚利,一年下来就有一百九十三两银子,便是钱庄也没有你们这么抢钱的吧!”   “姑娘,这话可说错了,就他们家这般要什么没什么的情况,钱庄也不可能贷了银子给他们呀,也就咱们梁老爷心善,见不得人在荒年饿死,这才肯借的。再一个,姑娘您看的是过年时候的消息,现在小半年过去了,少说翻得更多了!”   这还心善,他心善的话,就没个心黑的人了!   贾璐仔细看了,又问了李嬷嬷,心下有了底,道,   “你们也就是吓吓他们不识律法的老农去,这般私人放利钱银子本就是犯法的事情,更堂皇是你们这么高的利钱了,便是你们那个梁老爷也没那个胆子闹到衙门里去!”   老者听着还有这个说法,忙磕头问道,“姑娘说的可是真的?这欠条可是真不作数!” 第二百一十五章 剃头   “这不可能!”   汉子吼道,他也没读过多少书,平日里不过跟着他主子鱼肉百姓,只知道白纸黑字写的就是真的,哪里还会有不准的,凡是记下了,这些泥腿子一吓一个准的。   这样想着,以为贾璐是哄他的,就是为了她手上拿的欠条,急红了眼,生怕贾璐毁了借条,双腿一登,飞也似的就扑了过去,将贾璐手上的欠条给抢了回来。   便是护卫也不曾料到他这般冲动,一时不防,竟然让他给抢了回去。   就要上去教训他一二,就见他抢到手之后,立马回退了几步,满是不屑回道,   “你们不想还钱便罢了,还想哄我!”   说着又朝着老头子瞪了一眼,道,“今儿算你运气好,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我还不信了这小丫头片子还能护着你和你闺女一辈子!”   老头子听着脸色一变,这姑娘他们是过路的强龙,梁员外是当地的土蛇,等这贵人们一走,自己岂不是又要难了。   于是,又朝着贾璐等人磕头祈求了起来,他的女儿也一样跟着磕头。   贾璐等赶紧让了开来,让人扶着他们起来,不过对于内心绝望的人,便是再怎么扶也是扶不起来的了。   无奈,贾璐只能又对上了那个汉子,解铃还须系铃人,道,   “那你当如何,就凭借你个不合律法的欠条吗?”   那汉子似乎抓住了她们的软肋一般,痞痞道,“欠条?”   说着将手上的之前甩了甩,道,   “欠条没用,我们还有梁老爷呢,有本事你去找我们梁员外去做主,我也不怕你了,你便是打死了我还有千千万万个我给老爷们做事,你便是救了那个老头,还有千千万万个那样子的老头!”   猥琐汉子原是怕他们打他,不过被他们打死也是死,自己收不回账回去也是死!   俗话说的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楞的怕不要命的,之前自己好生相劝,想着先把他们给哄离开了再收拾这一对父女。   想不到的是这一群人不比泥腿子们,有些见识,不过......   猥琐汉子瞧了一眼贾璐等人的站位,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暗道,一个姑娘,一个老嬷嬷,一个丫鬟,三个女人做主,那群汉子至今都没说一句话,怕是那些个大家子培养护卫的规矩,这般只要将这三个老弱妇孺给吓着了,事情便好解决了。   这般想着,眯了眯眼,竟然有胆子上前走了两步,在护卫的震慑下,不敢靠的太近,衔着一丝轻浮的笑,对着贾璐道,   “小姑娘,我知道你们这群不食人间烟火的贵人太太们最是好心,便是踩死了一只蚂蚁都要哭个半日的,只不过啊,小妹妹,你要知道的是,你不是圣人,你救不了所有的人!”   汉子装着一副为她着想的模样,配上他猥琐丑陋的表情,只觉得令人作呕,道,   “和你们贵人想必啊,我是一只蝼蚁,你们动动手就能摁死我,不过你们信不,只要这个老头子和他闺女还在,我走了说不准下回来个更狠的人,倒是后说不准这老头子还会怪你多管闲事呢!”   李嬷嬷和焦茜听得怒气冲天,一人一句骂了开了。   唯有贾璐半日不曾言语,她瞧向了一边还在哭泣祈求的父女两人,老者见她看了过来,眼神有些闪烁。   阻止了李嬷嬷和焦茜,道,“那你说如何能解决?”还是一样的话,却偏偏带了些许的妥协。   猥琐汉子瞧出了她的的让步,道,   “也不瞒着姑娘,咱们也是为人办事是吧,您想救他们两也成,咱也不为难您,您呢只要将这欠条上所欠的银子给还上了,小的保证不会打扰他们!”   “二百两是吗?”   猥琐汉子搓了搓手,道,“二百两只是今年年初的,到了这个时候,少说得有这个数!”说着竖起一只手,五根肮脏的手似乎是在嘲笑着她。   贾璐沉默半日,道,“是五百两?”   “正是!若是少于这个数,小的给您一个面子,今儿也不会找他们麻烦,不过下回说不准就不是小的来了!”   焦茜双眉一竖,骂道,“你也太黑心了点吧!五百两银子你咋不去抢啊!我们姑娘一个月也就十两银子的月例!”   那汉子猥琐一笑,嘲讽道,“哦!原来你们姑娘也没钱啊!”   焦茜被他这无赖的口气气到要吐血,接着骂道,“放屁!我们姑娘是什么样的人,你也不去打听打听,京城富贵绣庄是谁家的!”   “焦茜!”李嬷嬷听她越说越不像话,警告的喊了她一声,随后担忧得看着贾璐,道,“姑娘!您没事吧?”   贾璐摇了摇头,道,“我无事!嬷嬷,如今咱们身边可带来多少银钱出来?”   说到银钱,不仅是猥琐汉子,就是老者和他女儿也直直看了过来,李嬷嬷回瞪了他们一眼,随后在贾璐耳畔轻声道,   “姑娘,咱们这回出来不过是在自个儿家的庄子上走一圈的,也没带多少银子,不过一百多两,根本就达不到五百两银子啊!”   贾璐也轻声问道,“咱们家中可有?”   李嬷嬷回,   “若说是衣裳首饰吃喝用度,那个姑娘用的哪个没有几百两银子,不过咱缺少活银啊,您刚接手富贵绣庄还有四时坊和庄子,产出可没送来呢!现银统共就三四百两!”   猥琐汉子听得他们窃窃私语半天,还没个准话,想到这个姑娘年幼,便料定了她身边没有这个现钱,便道,   “没钱啊!没钱您几位可以拿首饰来抵啊!”   他眼神在贾璐和李嬷嬷的头顶,耳坠,脖颈,手腕之处流连不已,以他的眼光看来,小姑娘脖子上的项圈最值钱,说不准能当了一千两银子呢!   贾璐她们是女眷,当然不可能将自己的贴身饰品给这个流氓无赖的人,要不然救人没救成,自个儿的名声都不要了!   老者似乎也瞧出了她的窘迫,全然不管她的难处,只磕头苦求。   两相相持之下,之间一道白光一闪而逝,猥琐汉子只觉得脑门上一凉,摸了过去,半瓢头皮都露了出来,吓得他一个哆嗦,高声喊道,   “那个不长眼的竟然敢给你爷爷我剃头!”   只是再高的音量也挡不住他声音的颤抖。 第二百一十六章 得救   “银票收好了!”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   几人一眼望过去,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边上停了一辆马车,车前头坐着两个小厮模样的人,以贾璐和李嬷嬷的眼光瞧去,这两人衣着统一,相貌身高都类似,举止得体,想是世家出生。   “钱!钱!大哥!好多的钱!”原本一个躺在地上哀嚎的小子平白头上多了一张纸,仔细一瞧,竟然是五百两银子的银票,当下就叫喊出声了。   猥琐汉子脸色一变,一把夺了过来,竟然是真的,小钱钱不是万能的,却是他的命根子,好生收好了,对着路边的马车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的,讨好道,   “还是这位爷爽快!既然爷帮着付了钱,那这老头的欠债就还清了?”猥琐汉子还需要最终确认一番。   “恩!”马车里传出了这样一道声音。   “太好了!爹!咱们家的债给还清了!”老者的女儿当下就跳了起来,拉着老者的手摇着。   老者也高兴,蹒跚着爬了起来,朝马车走去,拉着他姑娘的手,道,“走,去谢谢恩人!”   贾璐等人就这样被抛之脑后了,这个变故惊住了众人,不过这还不算什么,更震惊的事情发生了,旁边大门紧闭的三五户人家猛地打开了门,齐齐向马车冲了过去,纷纷求救道,   “请老爷帮帮我们!”   “我们家也欠了许多银子!请老爷帮帮我们吧!”   众人又是磕头又是哭嚎的,更有甚者,像是刚刚茶寮里的那个女人,试图从马车前头爬了上去!   不过那两个小厮瞧着和善,手下却不简单,但凡是有敢靠近马车的,噼噼啪啪得抽起鞭子就打了起来,一点也不手软!   一鞭子下去,便抽破了衣裳,抽到肉里,惨叫声此起彼伏,但即使这样,还是忍着痛不肯离开,要知道这马车的主人一出手就是五百两银子,他们就是作死做活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到这么多银子,凭什么老头子就能平白得了这么多银子,自己还欠着债呢,说不准什么时候也会家破人亡!   就这样,嫉妒蒙蔽了他们的双眼,只盼着自家也得了那五百两银子,便是再疼也要冲上去!   尖锐刺耳的惨叫声在耳畔回响,明明被打得浑身是血还要冲上去,贾璐从没见到过这种场面,不由吓白了脸,李嬷嬷瞧着心疼,攥住了她的手,道,   “姑娘莫怕,这两人瞧着像是练家子,这群人半步都靠不上去,您要是觉得可怜,不妨让护卫帮帮他们便是!”   说着就要吩咐了,却被贾璐咬着牙拒绝了,“不!他们是自己冲上去的,与我们无关!别凑上去!”   李嬷嬷奇怪瞧了她一眼,姑娘想来是心软善良的,见到这般惨像竟然还能忍得住?不过既然主子这么吩咐了,就在一边看戏好了。   每一鞭子的噼啪声想起,贾璐白着脸就要抖一下,但就是这样,她还是死死盯着这一群像是疯了一般的人。   半日,两个小厮抽打的手腕酸胀,这个时候这群人才退了回来,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记恨等着得助了的老者和他女儿,老者父女两个被他们瞧得身子颤抖,微微缩了起来。   猥琐汉子似乎非常享受得看了一场戏,待戏终结,轻飘飘地将欠条扔到了老者脸上,道,   “老头儿,你运气可真好,加上欠条上的,白白得了五百二十两银子,便是我也挣不了这么多啊!只是,可怜啊,还有人欠着钱呢,他们可就没你这个运气了!”   一边被鞭子抽打的人在各自舔舐着伤口,听到此话,恶狠狠地看向了老者。   猥琐汉子凑近了贾璐,示意了这一群应该同一阵线的人,道,“瞧见了吗?姑娘,这就是您费心思想要救的人,都是一些泥腿子,沾到了都嫌脏!”   他口中的臭气扑面而来,贾璐倒退了一步,李嬷嬷拦在了她跟前。   猥琐汉子不在乎得耸耸肩,招呼了他的兄弟,道,“走了哥几个!今儿大丰收!咱好好吃好喝好嘞!”   “好嘞!”   就这样,几人大摇大摆离开了,无人阻拦。   路边马车那边是根硬骨头,碰不得,这儿还有个小姑娘在呢,能啃到一点肉就是一点,于是他们又试图围着贾璐,不过贾家的护卫却不是吃干饭的,那十来个地痞流氓都打不过他们,更别说这几个被揍了满身是血的农汉了。   在护卫的帮衬下,贾璐离开了这儿,经过路边马车的时候,马车前头的小厮突然跳了下来,一边护卫紧张护在了前头,瞧着这两人的鞭术就知道他们不是凡人。   那小厮拱手笑道,“给贾姑娘请安,刚刚在路边瞧见了一辆坏了的马车,可是姑娘驾座?瞧着怕是不能行了,这儿荒郊僻壤的,不若姑娘搭个便车?”   贾璐看向了一边跟着的车把式,车把式点了点头,道,“这马车确实不能行了。”   贾璐又问,“不知你们主子是何人?”   小厮笑着道,“我们主子自然是姑娘认识的人了,还请姑娘上车便知了!”   李嬷嬷有些迟疑,拦住了贾璐,道,“姑娘,这人藏头露尾的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还是算了吧!”   那小厮也听着了,笑了笑道,“嬷嬷,真的是说笑了,你们身边跟着这么多的能人,还怕些什么的?再者,这日头也上来了,姑娘和嬷嬷都是身娇体贵的人,怕是受不住。”   “这样,我便上去了,我这丫头和嬷嬷可能陪着我?”贾璐看向了小厮。   “这是自然。”   上了马车,一进车内,冰凉舒爽之气扑面而来,怕是放了不少冰,车主人早早便在等候了,见贾璐进来拱手问好。   “贾氏女见过蒋公子,多谢蒋公子出手相助!”来人正是蒋子宁。   蒋子宁摆摆手,道,“不碍事,上一回承蒙姑娘相助,也算是回礼吧!”   贾璐笑笑不言语,李嬷嬷陪着贾璐坐着,疑惑看着这个风姿出众的年轻男子,这人似乎从未见过,怎么和自家姑娘这般熟稔?   焦茜并未在车内,因着不算顺路,便打算先将贾璐送到庄子上去,焦茜坐在前头为他们指路,晃晃悠悠,马车就这样开动了。   车内一片沉默,贾璐低垂着头,娇嫩的脸庞影藏在阴影之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紧绷的肩膀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蒋子宁便道,“姑娘可是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 第二百一十七章 操碎了心   听到声音,贾璐抬起了头,瞪着一双迷惘无助的眼看向了他去,蒋子宁见此,心口一痛。   这让他想到了他年幼的妹妹,当初也是这般看着她的,她早年也和这位贾姑娘一般的活泼懵懂,渴望着那个男人所谓的父爱,却在他们的打击下,越发封闭了起来。   他温柔了脸色,再一次轻声问道,“姑娘可是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   贾璐扯了扯面皮,似乎想要礼貌笑一番,但还是失败了,略显沮丧道,   “刚才是不是我很蠢的样子?明明想要帮人来着,自己没带够银票,还被一群人给围攻了!呵呵,呵呵!”   “不想笑的话就别笑了。”蒋子宁道。   贾璐收敛的笑,复又低下了头,蒋子宁见她头顶的两个旋,有心摸摸,李嬷嬷在一边虎视眈眈得瞧着,便罢了,道。   “我还不是花了银子被人给围攻了?那我不就是更蠢了!”   贾璐感激他的安慰,有心礼貌一笑,又想到他让自己不想笑就别笑,一时收不住,表情有些扭曲。   蒋子宁见她这般有趣,反而哈哈笑了起来!他本是极俊美仙气的人物,这一笑,便觉得比外头夏日的太阳还要灿烂两分,贾璐也跟着笑了几声,气氛瞬间缓和了许多。   半响,收了笑意,贾璐问道,“蒋公子可知那梁员外是何等人物?怎么这般胆大包天,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放如此高利贷?”   说到这个,蒋子宁沉着脸,道,“他是谁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这话怎么说?”贾璐问道。   蒋子宁迟疑片刻,想着小姑娘今日就这么胆大包天得上去救人了,要不是她身边几个护卫有些本事,说不得就遭了大麻烦了。这样想着,便有心警告她一番,道。   “前两年,年景不好,很多农户日子过不下去,他们有一向看重自家田地,等闲舍不得卖田,想要活下去,便只有借贷这一条路子了,那些个乡绅豪门们便抓住了这个机会,大肆放利钱银子,有的是利滚利,有的是极高的利息,总之不榨干了他们不会了事!”   “那朝廷可不会管吗?”   “自古皇权不下乡,乡绅之流想管也管不了,再者,朝廷之中也不是铁板一块,一些大世家大豪门同样在做这些。”便是贾家,据他所知也有人在做。   不要蒋子宁再多说什么了,贾璐脑海中浮现出了两个词:“封建”和“吃人”。   为什么林黛玉林家有着万贯家财,明明可以独立一户,要多潇洒有多潇洒,但还要捐出大半给朝廷,还要依附于贾家,受诸多委屈?   因为宗族皇权强大,他们不仅保不住财产,也有可能保不住自身性命,孤儿寡女的他们其实和农户没多大差别,所以林如海只能奉献大半家产,处心积虑在林家、贾家、朝廷有一个平衡,好护一双儿女平安长大。   为什么金钏、龄官说死便死,主子不过流两滴眼泪便是仁慈了?   因为他们一个是身家性命全系于主子身上的家生子,一个是身份卑贱,死了就死了的小戏子,都是这个社会的底层人群,她们一个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翻身做主人,一个想要用手段追求自己的幸福,两人都想要违背社会森严的等级制度,这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为什么贾母压制着贾赦数十年不敢动弹,为什么贾政提起棍子说揍宝玉就揍宝玉?除了贾母没人敢拦?   因为这个扭曲的“孝”的价值观是政治正确!   为什么薛蟠打死人了,还能风风光光进京吃喝玩乐?   因为他是贵人,金钱、关系、人脉、家族势力都保护着他,法律是什么?就像是某些剧本中反派常说的,“王法?我就是王法!”王法自诞生之日起,就不会保护泥腿子的,它保护的是以皇家为首的一众贵人的!   为什么那些农户明明是要恨着放高利贷的人,却还要依附与他们,甚至为了生存,卖儿卖女,卖了自身也是给他们,自己只敢将愤恨的眼神转到和自己一样身份的人身上?为什么家中那些下人明明也不是什么主子,还瞧不上龄官的人?   因为朝廷信不过,够不着,要想活着只能靠这些乡绅和地方豪族们!他们也深深记着自己的身份。士农工商,“士”是老爷,是高高在上的天,“工”和“商”是在自己之下的,尤其是戏子百工等人,他们更是卑贱之人,他们一边受着别人的压迫,也在鄙视着比他们地位更低的人!   为什么明明之前和焦茜说说笑笑,相处得极好,但自从从章氏那边拿回来她的身契之后,更加恭敬,伺候得更加谦卑了呢?   因为那薄薄的一张纸是她的一生。   更为讽刺的事情是,她自己就是贵人中的一个,她应该以维护自己群体的利益为己任,甚至是牺牲自己的婚姻也再所不辞的。   贾璐如是想道。   贾璐正出神,就听闻蒋子宁再次说话,道,   “姑娘便是好心也不可再像刚才那般莽撞行事了,要知道刚刚若不是你带着些许护卫,说不得便要受伤了呢!那岂不是亲者痛,旁人快了?”   便是李嬷嬷在一边听着也是点点头,劝道,“正是呢姑娘,可是再也不能那样了!”   说到自家姑娘,李嬷嬷真的是操碎了心了,小时候和林姑娘交好,非得为着林姑娘生生闹个荣国府人仰马翻,多少年了,荣府第一次卖了不少人,就是林姑娘自己也生了好大一场病。   这林姑娘也就罢了,怎么说都与姑娘交好,但是不久之前还非得插手龄官那事儿又是怎么回事?   这龄官和姑娘可是半铜钱的关系都没有,就单单一个小丫头告状就信了,还屁颠屁颠跟前跟后收拾忙着,还好二爷理智些,阻止了她去。   要不然真为了个戏子闹到老太爷、老爷、太太那边去,她们几个身边伺候的,非得脱一层皮了!那罪名也是清清楚楚的,怂恿姑娘不交好。   这会子也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便是她一个老婆子也是知道的,便是同情了,便让护卫打发了人去便是了,何苦自己亲自出面呢!   说到底,还是姑娘太心善软和了点。   贾璐咬了咬嘴唇,想到刚刚疯狂想要爬上马车的一群人,便是她自己也说不出自己没做错,但又想着起初老者的可怜之态,又不可能放下不管,带着些许的执着和倔强,问道。 第二百一十八章 小田庄   “那么若是蒋公子,将会如何做呢?”   蒋子宁似乎看出了她的不甘,微不可闻叹了口气,道,   “贾姑娘身边不是有护卫吗?你见之不忍,也可以命护卫上前劝阻一二,那些人吃了亏,自然会收敛了些,那人之所以会这般和姑娘纠缠,还不是因为你们几个做主的都是老弱妇孺,若单是几个汉子,他们又如何敢这般?”   “那么劝阻之后呢,阻止了一回还有第二回 ,下次说不得他记恨在心上,反而更狠了呢?”贾璐将那汉子所说的话生生记在了心里。   蒋子宁道,“这就要看姑娘想怎样了?”   “什么意思?”   “若是姑娘想要平平安安处理了呢,两个法子,第一就和现在一般,交了银子拿回欠条,不过这样之后的结果你们也是瞧见的,不患寡而患不均,少不得见到了还有人会求你们。他们或许更可怜,姑娘你是帮还是不帮呢?”   贾璐想到那单是一个人就五百两银子,这么多人把她卖了也不一定拿得出来。   “第二个法子,就是露出你的家世来,宁国府的国公门第在这乡下僻壤的地方,那就是天边的距离了,仗着家世之利,或可硬逼着那人将欠条给拿了出来,逼得他,或者说是他身后的梁员外咽下这口气。”   说白了就是仗势欺人呗,不过这个概念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贾璐的脑海了,想不到还有这个折儿。   又听着蒋子宁道,   “不过这法子只能再姑娘不曾露面的前提下,因为这个时候,别人也不晓得是哪个仗着宁国府的势力做的,但姑娘漏面了,那就使不得了,毕竟女儿家的名声重要些。”   “那若是不平平安安的呢?”贾璐又问。   “就像姑娘刚所说的一般,这私人高利的借贷本就是违法的,将他们告上衙门即可,这法子唤作是平头百姓做不成了的,也就是姑娘身后有人才做得。”   “不管是什么法子,像姑娘这般莽撞可是再也不能的!”   贾璐嗤之以鼻,“说到底还是要有权有势才不会被人欺负到头上,就像是公子这样的人吗?”   贾璐也知道这光风霁月的蒋公子远不像是他表面一般好看,第一回 见面打昏了自己的继母所出嫡弟,第二回见面一身是血,便是自己的侄儿都吃了挂,他这个行踪诡异之人反而一点事情都没有。第三回,就是这回,他的小厮抽打起农户来毫不留情,鞭鞭见血。   蒋子宁顿了一下,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听出了她的讽刺,也就不再说话了。   一路无话。   “姑娘!庄子到了!”焦茜在车外一声呼喊,打破了车内的沉默,趁着李嬷嬷探头出去看的时候,贾璐揉了揉眼睛,蒋子宁微微眯了眼,没再说什么。   望着马车离去的背影,李嬷嬷忍了半日,想着车上沉默的氛围,还是问了出来,   “姑娘,您认识这位爷?”   贾璐点了点头,道,“再铁网山偶然识得的,孙嬷嬷也知道他。”   李嬷嬷了然,铁网山那回自己身子有碍不曾跟去,不过似乎焦茜一同前往了的,便看向焦茜去,问道   “焦茜,你认识那个公子吗?”   焦茜的表现却有些令人疑虑,见她似乎有些害怕,微微颤着唇,道,   “见过,他是长平侯家的长公子。”   李嬷嬷不禁皱了眉头,对于这长平侯的家风她也是略有耳闻的,原瞧着这位爷讲些道理,但既是出自长平侯,看来还是要多提醒一下姑娘,离着他们远些,正要说话,庄子里头出来人了。   “姑娘赎罪,小田庄庄头庄田大见过姑娘!”一个矮小壮实的庄家人匆匆赶了过来,跟着他身后的三五个和他差不多身材的人。   “原是匆忙而来,不曾通知,田庄头还是快起来罢!”贾璐虚虚扶起了田庄头。   田庄头并跟着他的几个人站了起来,待他们站直了,贾璐略略想笑,之前瞧着就不高,略略站起来还是比她高上小半个头的,但贾璐是多大,他们多大了,加上壮实横向发展的身材,长得真像七个小矮人。   贾璐忍了忍笑,道,“你们是一家人吗?”   田庄头可不知道贾璐内里对他们的看法,让开了身子,指了指庄子里头,道,   “姑娘,如今天热,咱还是进去说吧!”   贾璐瞧着火辣辣的太阳,点了点头,便在田庄头的陪伴下进去了,一边走田庄头一边介绍着。   “姑娘说得不错,我们却是都是一家人,模样倒是不提,身形都是一样的,向来姑娘瞧着眼熟罢?”   听他此话,贾璐心中疑道,莫不是他们家还是什么她该认识的,她还未曾说话,焦茜就揭了开来,笑道,   “田叔,您也别卖关子了,姑娘这般金枝玉叶的人,怎么会记得你们呢?”   田庄头骄傲扬了扬头,道,   “这可未必,咱们老田家可是正儿八经的老世仆了,在本朝还未立的时候就在主家做活了,现在宁国府里头那个美轮美奂的会芳园和珍奇异卉的花房里头,可都是我们家的人!”   贾璐脑中一闪,好像却是偶然有见过花园中这般身形的人,不过她不常在宁国府居住,也不曾关注,不过既是在家中投献多年的,又是做着侍花弄草的苦活,还真是值得敬重的,这般想着便道,   “田庄头还真是家世渊源,这么多年了,咱们家的花花草草多亏了你们了!”   “不敢,不敢。”田庄头又道,“全赖主子之恩,若不知主子的恩德,我么哪有这般清闲的活计!”   贾璐见此,想到荣国府那些年龄一大些,就倚老卖老的世仆们,想想还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   接着田庄头道,“姑娘,咱们这个庄子唤作是小田庄,庄子说小是小,统共能种的还不足百亩的,好在搭上了那处小山头,也不算小了。”   田庄头指了指东边方向的小山,贾璐瞧了一眼,道,“这也不算大啊!”   田庄头回道,“若是种麦子稻谷,出产粮食,或者种成林的水果蔬植,自然是不够的,但是咱们这儿不过是试着为主家种些珍花异草的,也尽够了的。”   “那么你们粮食岂不是还要外购?”贾璐也去过其他的庄子,他们多是自己佃户,为主家种田,交了大多数,自个儿留下口粮的,可这个小田庄自己不产粮,岂不是无本之源吗?   “这是自然,好在府上仁慈,每年都有粮食赐下充作口粮,便是月钱银子也是上上等的,还有什么吃的买不到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 番薯?   在田庄头的领路下,贾璐终于进了屋里,一阵冰凉舒爽之风吹来,便觉得炎炎夏日的暑热烦躁也消散了不少,四处望去,原来在大厅四角均摆了冰盆子,遂道,   “这东西你们怎么也备上了,也难为你们了!”   田庄头道,“不值当不值当,这些冰块别处难得,咱们这儿确实好得的。”   “这是为何?”   田庄头回道,“咱们这儿养的花花草草娇贵,有的喜欢冷的,有的喜欢热的,有的喜欢太阳的,有的喜欢阴天的,有的喜欢干燥的,有的喜欢潮湿的,府上呢将这些都送了过来,若是符合咱么这儿天时的自然是好的,若是不符了,就像是这么热的天,少不得都死了去了,幸而就是刚刚姑娘瞧见的那座山对头产硝石,硝石兑了水,那水就结成冰了!”   贾璐瞬间站了起来,硝石制冰?竟然这个时候就有了?心念一转,道,   “真是这般,那不就是可以用这个挣钱了?”   田庄头苦笑道,“哪有这般好的事情,您刚刚也瞧见了,那虽然说是山,也不过多大,产的硝石也是有限的,平时供着咱么着一个小庄子还有富足,若是真卖冰不仅挣不了什么,反而花销不少。   再一个,这冰,富贵人家自己就有冬日里库存的冰块,那可是几吨几吨的存着的,也看不上咱们这一点点的小冰,对于平常人家而言,也买不起这个,也就是一些制冰块的走商贩足会采买一些罢了!不过咱这儿偏僻,等闲也找不到这儿来!”   贾璐摇了摇头,“罢了,你说得也有些道理。”   随后田庄头恭敬问道,“早听闻姑娘想要瞧海外的珍奇异草,咱们都准备好了,不知姑娘打算现在去瞧还是歇息一会再去瞧?”   若是之前,贾璐说不得等等就是了,也不差这么个时候,但是经过今天那个老者因为粮食欠了高利贷,利滚利到那般程度,也心心念念所谓的荒年粮食,便道,   “不等了,咱们还是早些过去瞧一瞧吧!”   既然主子这么回了,田庄头没歇停,略坐了坐就领着贾璐往后头的院子里头去了,领着贾璐到了一处低矮树状植物,上头挂满了红的,绿的果子,玲珑剔透,分外可爱。   听着田庄头解释道,“这株植物,茎如蒿,高四五尺,叶如艾,花如榴,一枝结五实或三四实,一树二三十果实,因着是六月结果,故而叫做六月柿,也因着是番外而来,俗称是番柿或者西柿。”   贾璐摘了一颗果子,暗道,这不就是西红柿吗?瞧着个头比现代的要小很多,不知味道如何?   拿到嘴边就要啃,田庄头赶紧拦了,道,   “姑娘,且慢,可吃不得啊,这果子瞧着好看,内里确实酸涩异常啊!”   贾璐停了动作,问道,“怎么你们吃过?”   田庄头笑着回道,“小子顽劣,见这果实红艳艳的好看,便下嘴啃了,愣是酸得牙都要掉了!”   贾璐听此,也就放下了吃番茄的主意,略有不甘心,将手上的果子掰了开来,果然见里头没有现代的鲜嫩多汁,反而里头有一颗颗手感颇硬的果肉,闻着就不大好,只能放下了。   焦茜取了帕子小心翼翼给她擦拭了,道,“姑娘也不当心一点,若是想瞧果子吩咐一声便是,何苦自己动手呢?”   “无妨的。”贾璐回道,她瞧着这番茄虽是树状,但枝丫柔软,又相互缠绕之意,想着似乎之前瞧见的番茄都是藤蔓上挂着的,莫不是,便吩咐了两句,   “田庄头,我瞧着这番茄的枝丫瞧着和黄瓜有几分相似之处,何不也支个架子来,也挂着攀爬呢?”   田庄头心里虽不信,嘴上还是应下了,道,“是!”   田庄头又领着贾璐要进另外一处屋子,才进去,一片明亮,还未道什么,就被滚滚热浪给熏了出来,还夹杂了湿润腐烂的泥土气息,令人作呕,焦茜赶紧扶着贾璐出来了,抱怨道,   “田叔,你怎么安排的地方,这屋子怎么会比外头还热呢?不晓得姑娘身子弱,受不住吗?”   田庄头赶紧作揖请罪,道,“恕罪恕罪,姑娘有所不知啊,这些珍奇异植多是从南边过来的,他们可受不住咱们这儿的冷冬,尤其是前两年,尤其是死了不少,还受不住咱们这边的干旱,所以特特收拾出来的这一处屋子。”   又道,“这屋子与别处不同,不仅上头的屋顶被掀了开来,专门对着外头的阳光,只有冬天的时候,架在房梁上会盖上厚厚的柴草棉絮,而且还专门从山上引流了一处水源下来,拢了拢四横四竖八道沟渠,这才保住了它们!”   焦茜还欲说什么,贾璐阻止了,凑近了,透过窗户瞧着,里头郁郁葱葱,这般高大茂盛又浓艳的绿还真不像是北方的品种,就是江南地区也是少见的,恐怕得是云南海南那一处的了。   “罢了,这里头就不去了,不知可还有什么其他的?”   田庄头见她不怪罪,点头哈腰,道,“有有有,还有呢,姑娘且跟我来就是了。”   才走两步,贾璐就觉得浑身不舒坦,摸了摸后脖颈,湿润润的,怕是身后的衣裳的湿透了,有心早些结束,也顾不得避讳了,便道,   “田庄头,你们这儿可有一种植物外头不显眼,果实长在地下的,和山药有些类似的?”   田庄头皱了眉,他们这儿素来都是为主子京都里的主子姑娘们培养奇花异草的,若是颜值不够,说不准就会被丢掉了的,这般果实长在地下的,还真是不曾在意呢!   便问道,“不知姑娘从哪里得知的?可否详细描述一下,这株植物长什么样子的?”   “这,这。”贾璐迟顿半日,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番薯她是见过的,但番薯外头她却从来没有见过,自己也说不出来啊!   “我是在一本介绍海外风土人情的书上瞧见的,我也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样子的,我只知道挂在根茎上的果实一颗颗接着一颗的块状署类植物,似乎也是和藤蔓一样牵扯的,不知道你们这儿可有?”   田庄头摇摇头,道,“咱们这儿种了数百种,但若是不知道外头的形状,便是我也不一定找得出来的?”   他没有说的是,像是他们精心照顾的,根系如何也都是详细瞧过的,但从来没有见到过姑娘说的这类植物,说不得是他们从来没有带回来过的,或者带回来了,又因为各种原因被丢弃了的。 第二百二十章 寻找   贾璐脸上挂满了失望,这可是穿越利器啊,一早就听说了有这个庄子,便想着能种出番薯来,毕竟它可是能支撑着康乾盛世的神物啊!   又问道,“那么可曾有像人一般高的,叶子略有些扎人,果实包裹起来,上头又红色须绒,里头果实紧致紧密,金黄灿烂的!”玉米好像也是美洲大陆的,产量好像也挺高的。   田庄头问道,“姑娘说的可是苞谷?这玩意儿也有,不过口感粗糙,多是一些饿肚子的庄稼户儿种的,姑娘可是要去瞧这个?”   贾璐愣了一下,道,“这东西本就有吗?”   田庄头回道,“有是有,这苞谷不喜欢湿润,喜欢略干一点的气候,但是它还喜欢天热,咱们这儿虽然干,但好几年都是冷的,南方虽然热,但也潮湿,加上它不是传统的粮食作物,种得人不算多!”   “罢了,先回去吧!”除了这两样,贾璐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高产的粮食了,其他的珍花异草她爷没心思瞧了,她本身也不是植物观赏爱好者,也就算了吧!   这样想着,就要离开,就见田庄头身后一个年轻的小子犹犹豫豫,最后还是站了出来,贾璐等人一脸狐疑,看着他。   “姑娘,小人或许知道姑娘说的那个东西,当初商船的人送了一堆东西过来,这不过是一团一团焉掉的藤蔓,父亲等都认为是死了的东西,就往后山随意扔掉了,有一回小的在后山搂草的时候,拔了一根出来,上头似乎挂着石头一样的东西,因着外表像是石块,所以小的不大在意,这会子听姑娘说了才想起来的。”   田庄头听此,啐了他一口,骂道,“你个混小子,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若是错了,小心我揭了你的皮!”   之后又笑着对贾璐道,“姑娘,别听这个混小子瞎说!说不得就是石头呢!”   贾璐听着也有些狐疑,番薯又称为红薯,应该是红色的,有多是椭圆的,这么会像是石头,忽然脑海中一闪,还有一个土豆?圆滚滚的又白白的倒像是石头,莫不是土豆?不过这土豆产量也大吗?   “那就过去瞧瞧吧!”宁可错了也不能放过。   那个小子是田庄头的儿子,就唤作小田吧,小田原本因着他父亲的责骂有些灰心丧气,听着主子说要去,立马精神了起来,道,   “姑娘,这石薯在山脚下,请姑娘跟我来就是了!”   这边贾璐正要跟着她抬脚走了,李嬷嬷一边略略拦道,“姑娘,这时候日头正大,咱们又是在外头耽搁了这么久,还是休息休息再说吧!”   贾璐正要说不用休息,扭头就见李嬷嬷苍白着脸,满头大汗,嘴唇干裂,瞧着非常不好,忙扶着点她,自责道,   “嬷嬷你是怎么了,倒是我的不是,没有顾上嬷嬷的情况,田庄头!”   田庄头忙应下道,“诶!”   “快起请个大夫来,嬷嬷瞧着有些不舒坦!”   田庄头一脸为难,道,“姑娘,咱们这儿荒郊野岭的也寻摸不着好大夫,赤脚医生倒有好几个,但也不敢给嬷嬷看诊,不若嬷嬷趁着天色未玩,早些回城是好。”   焦茜斥道,“田叔叔越说越不像话了,嬷嬷才奔波过来,怎好再折腾一回,您老人家倒好,不想着好生帮嬷嬷寻个好大夫,竟然就想着将嬷嬷遣回去!你知不知道咱么的车都坏了,一时半会也修不好呢!”   田庄头这才惊觉打了脸,赶紧请罪道,“老奴有错,再也想不到了姑娘的车倒是坏了,姑娘莫要急,小的这就出去寻大夫去!”   李嬷嬷忙挥挥手,道,“不用不用,不过热昏了头,再也不用这个的!休息休息就好!”   因着李嬷嬷的事情也只能耽搁了,好在李嬷嬷往日里身子还算硬朗,好生休息一下,到了晚间的时候就好多了。   待到第二日早上,天微微亮,趁着日头还没上来的时候,贾璐喊了几个人跟着小田一起去了山脚边上,寻了半日,才在一处沙地上停了下来。   贾璐瞧了瞧这土质,瞧瞧这片地上稀稀拉拉的植物,便是她再不通农事,也知道这怕是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便问道,   “你莫不是记错了,这样贫瘠的地怎么种得出东西来?”   小田弯着腰,寻摸着,自信道,“姑娘放心,定然出不了错!就在这一处,要不是这儿贫瘠,我也不会记得这么清楚的,找到了!”   说着拿着铲子往地上铲,这一处沙地远比其他土质硬实,不过好在前儿下了雨,还有些湿润,缠起来也不算难,片刻,边拔出了一串来,果然就像是小田说的,瘦瘪瘪的,又紧实,瞧着确实像是石头,多过于番薯,贾璐也有些迟疑了便道,   “有谁拿刀了?将它切开来瞧瞧?”   身后跟着的护卫随身带刀,一下子就切了开来,见里面白色偏黄,确实长得像,但也不确定,又让生了火,见里头的瓤渐渐黄红起来,高兴差点蹦了起来,道,   “正是这个!快、快讲这个收拾出来,这可都是好东西呢!人人有都赏!”   “是!”听着有赏,众人都激动了起来,护卫们更是拿起剑饼子就要往地上砍了起来,小田急得赶紧拦了,道,   “别动别动,统共这么几株,被砍断了根系说不得就救不上来了!”   也不知道这个像是石头一般的东西怎么就得了姑娘的眼了,院子里头屋里头种了不知道有多少漂亮稀奇的花卉异草,都不见姑娘喜欢,偏生这个丑不拉几的东西反而得了姑娘的眼了,谁知道这算什么道理?   小田知道有赏钱,也不敢再拿着铲子一股脑的铲了,挽起袖子就是光手开挖,半天才将这六株的东西给全部拔了出来。   贾璐担心离了土,会活不长,也不多耽搁,赶紧回去了,吩咐了,将其中三株,找一处地给栽下,命人好生着看着,另外三株,拿个大盆子种在里头,到时候收拾了带回去的。   既然寻到了,贾璐也不欲多留了,待了三两日,等马车修好了之后就启程回了京城,回了大观园便把暖香坞、图书馆、榆荫堂三处夹杂的一处小花园规整干净之后,种下了番薯,然后又在宁府寻了田家一花匠,专门照看着。   有空能帮忙想些路人家的名字吗?老王掌柜和小王账房,老田庄头和小田,也是醉醉的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大事   过了半个月,贾蓉成婚之时,贾蓉身为宁国府长子嫡孙,但年已二十三了,像他这般年纪的人早就该连孩子都会跑了,这不宁府刚出孝没几个月,便要忙迎娶沈家姑娘了,便连一贯不喜沈氏的章氏也匆匆准备起来,儿媳妇是不喜欢,但是孙子是喜欢的,就是她不能生,要个庶子也得等她进了门才好放开限制。   贾家未来宗孙媳的进门自然也是热热闹闹的,贾璐也回去待了两日,或许是老天爷心疼这么大年纪还未成婚的贾蓉?或者是可怜命途多舛的沈氏?   在章氏刚刚开始立规矩的时候,突然发现沈氏竟然怀孕了,这下子,宁国府下一代有望,便是章氏也得把她给捧在手心里当祖宗一般供着了,不过这是三月之后的事情了,现在宁府众人正在为这婚事办得时机而庆幸着,为什么呢?   义德亲王暴毙了,当初义德亲王受了贼人一箭,太医院众人受制于性命威胁,拼了老命了细心呵护,百般照料,拖了几个月,还是没有挽回他的性命,在贾蓉成婚后第四日,便暴毙而亡了,宁府不由庆幸还好提前举办了婚事,不然之前受限于家孝,之后再受制于国孝,说不得章氏得急疯了去!   章氏没有疯,但有一个贵妇人却面临着疯狂的边缘。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舍弃你娘去了呢!我的儿啊!这是挖了我的心肝啊!”   此时的甄贵太妃再也不见往日的风韵犹存,独特风情了,只见她鬓发散乱,蓬头垢面,若不是那一身的华丽衣裳,和乞丐婆子没有两样了,可见她已然数日不曾好生洗漱了。   义德王爷已经故去,此刻的甄太贵妃死死抱着他的遗骸,哭嚎哀痛,不肯旁人触碰,只是这死去之人须得重新整理仪容,时辰耽搁不起啊,一众宫人们记得满头是汗,这时候,皇上到了。   见到在大康后宫里横行数十年的甄贵太妃娘娘这般情景,皇上用力抿了抿嘴唇,想将即将溢于面上的笑意给压了下去,躬身要将甄贵太妃给扶起来,轻声宽慰道,   “甄母妃,人死不能复生,甄母妃还请节哀!”   甄贵太妃正是哀痛之时,哪里容得下旁人的触碰,当即就要推了开来,见到皇上身着的金黄龙袍,顿时止住了,又见他年轻稚嫩的脸庞,与十余年前一摸一样,他还年轻风华正茂,自己的儿子在一样的年纪却被早早害死了。   甄贵太妃低下了头,强忍着内心的愤怒与嫉妒,问道,   “德儿已故,不知道太上皇他老人家可有指示?”   皇上轻声道,“父皇他老人家身子本就不是,太医吩咐了切记大喜大忧,故而儿臣特意吩咐了不准告知父皇,还望甄母妃娘娘恕罪!”   甄贵太妃死死握着了双拳,尖锐的指甲嵌入了肉里,也不觉痛,低垂下了眼睑,问道,   “不知道这么多月了,可有查出是何人刺杀的德儿?”   皇上略一挑眉,道,“因着事关皇家清誉,遂不敢大肆调查,加上贼人手段不俗,至今不知道是何人动的手,不过仍在暗中调查之中,还请甄母妃放心,绝对不会放过那个贼人的!”   “不知道义忠亲王现今如何了?”   听着她说到大哥,皇上眼中精光一闪,声线越发平和温柔,道,   “甄母妃说的可是赵衽瑾,您唤错了,大哥如今已是庶人了,当不得甄母妃一声义忠亲王,如今大哥挂念着秦姑娘,不愿意回平安州,如今正在大姐姐府上居住。”   甄贵太妃听到他好好的,咬牙切齿道,“不想回去就别回去了!”   也不知道皇上是真没听到还是假没听到,问了声什么,甄贵太妃不曾回应,皇上也就没有深究。   终于在皇上的劝导之下,甄贵太妃放开了义德王爷的遗体,得以让义德王爷收敛遗容,皇上日理万机,不好多待,片刻之后,便起身告辞了,只是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的背后,甄贵太妃看着平静,却带着些许的疯狂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某日,镇国公府传出丑闻,道现任镇国公夫人意图谋害嫡长子,却被人发现了之后,悲愤羞愧之下自杀而亡。   某日,庶人赵衽瑾吃多了酒,强上了大长公主府上的一个丫头,得马上风死了,可怜一代嫡长子,正经的太子爷,最后连个名声都不曾保住。   某日,当今年幼长子,偶感风寒,久治不愈,夭折。   “嘭!啪!”御书房内传来一阵打砸之声,旁得小太监等得了吩咐早早就离得远远的了,只余下两边守门的侍卫眼观鼻,鼻观心,权当自己是个木头人!   “贱人!贱人,蛇蝎妇人!真的是蛇蝎妇人!果儿何曾招她惹她了,他还是个幼子,她竟然就下得了手的!”   “碰!”皇上一脚踹飞了桌案,咬牙切齿骂道!   也不怪他这般生气,说来也怪,太上皇子嗣丰茂,摸约有十来个儿子,但是到了下一辈,却子嗣非常之艰难。   像是大皇子赵衽瑾,奋斗多年,只有秦可卿一个女儿,至于义德和当今两人,当年为了保证赵衽瑾的地位,太上皇强行压制后宫妃嫔不得生育十年之久,义德和当今年岁都不大,却和大皇子一般难兄难弟,义德好些,有两个女儿,但也无后嗣继承,当今至今只有一个年幼的儿子,要说他自个儿也年轻,不急什么的,但别忽视了,他如今可是圣人了,别有后嗣继承的圣人可是连皇位都做不稳固。   这般,他如何不怒气冲天!   一边站立着两个年轻俊才,一个是金科状元,现今的起居注侍中陆大人,一位是金吾卫统领,神武将军蒋大人,两人相视一眼,正要上前劝慰,正当着时,外头有急报传来。   纵使皇上如今再怎么愤怒激动,到底国事为重,宣了人进来,来人回报,   “皇上,南疆南安郡王处军情险急,被茜香国海盗,围住粮仓等重镇之地,请求援兵救助!”说着举起一枚带血的案卷来!   “什么!快拿上来让朕细瞧!”也不等别人呈上来,自己就下去拿了。   蒋子宁见他先是满脸震怒,捧着案卷的手轻轻颤抖,之后渐渐平静下来,神色莫名,暗道,想来正是出了大事了,他面上不生气,反而是气到了极点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肱股之臣   陆高扬不及蒋子宁是和圣上从小一起长大的,不大了解圣人的脾性,见圣人恢复了平静,以为案卷上写了什么,尚且在圣人的把握之中,便拱手问道,   “圣人,不知出了何事?”   皇上狠吝的目光一扫而逝,陆高扬心头一跳,暗道不好,刚要描补一二,就听着圣人道,   “两位爱卿也拿去瞧一瞧罢!”说着将案卷扔了过来。   蒋子宁和陆高扬相识一眼,知道他正在气头上,也不敢拒绝,便应下了,将案卷从头到尾看完,便是他们两个也是嗔目结舌,不想着南安郡王如此大胆。   两人沉默不语,皇上便开口问道,“两位爱卿乃是朕的肱骨之臣,不知两位作何感想?”   陆高扬才从田舍郎登上天子堂未久,虽然对四王八公诸事有所耳闻,但也不敢轻易回话。   蒋子宁则不同,南安郡王早有反骨的事情早在春日之时,冯紫英已从南方探得,之后圣人便知南安郡王养寇自重,本身并不靠得住,便下令组建了朝廷本身的水军,这事便交给蒋子宁,遂,回道,   “回皇上的话,自从借由贾家获得了王家海上势力之后,水军进展一日万里,虽然比不得南安郡王精心调教的亲卫之兵,对上普通军士或者茜香国兵士也有一战之力,臣请战,出兵南疆,荡平茜香国和南安郡王逆贼之属!”   说着半跪于地上,言辞锋利,眉目凌厉,极为俊秀的面庞上透露出祖上传下的铮铮战魂!   皇上听着略略松开了紧皱的眉头,这也是唯一的好消息了,沉思片刻之后,道,   “你是朕的表兄弟,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监视之下,加上南安他战败之事尚未传来,你带兵出征,不妥不妥,应当寻一个妥善之人领队着精锐之兵自行前往,监视南安及茜香国,控制事态,等消息传来之后方可真正大军出击!”   说着便问道,“子宁,你担任总教头多时,不知可有担当此任之人?”   蒋子宁略有迟疑,这可不是什么好活,虽说带的是精锐之兵,但是偷偷前往,全无后援,又不得王师名头,面对南安郡王及茜香国两重势力,非九死一生,一般人可选,但所谓风险越大回报就越大,若是平安回来,凭着这急先锋的名头就能吃到撑了!   “贾家贾蔷,兹出名门,武艺高强,积极融合王家水军势力,上下交好,为人又尤善机变,或可担此大任!”   “你说的可是二妹之未婚夫?”皇上想了道。   “正是!”   说到这贾蔷,皇上还是有一些印象的,一来他在铁网山却是表现出众,但不仅未曾得过什么封赏,反而当了一回替罪羔羊,之后又是皇家借贾家收敛王家势力安慰棋子,赐公主下嫁,这样的人按理说是妥当的,但是他出身宁国府,八公之一,八公与南安等四王向来私交甚铎,这......   陆高扬听着蒋子宁提到贾蔷此人,他心知这人是宁国府中人,他虽对水军之事不甚熟稔,但也知这是绝好的立功机遇,加上他和那府上之事已有了五六分的准头,也盼着宁国府越来越好,方对自己有提携之用,便有心帮衬一二,道,   “早就听闻宁国府两位后辈一文一武,才姿英发,当得国家砥柱,这蓉兄与臣乃是同科,其一篇悲农情谊动人,不想其兄弟也是这般能耐之人啊!”   皇上哈哈笑道,“他们算是什么文武国家砥柱,你二人才是朕的肱骨之臣,文武英才啊!”   “臣等不敢。”两人跪下道不敢。   他们没有瞧见皇上眼中一丝利茫在他们身上流转了一回。   “罢了,既然你们都首推与他,那就他吧,希望那个小子能够不辜负你们的看重!”   接着,圣上收敛了笑意,道,   “南安郡王蛀虫一个,虽有威胁却远在天边,主要是近在眼前的那个,不得不说该如何处理了?”   气氛又沉寂凝固了起来,说到近处一个,那对皇上可是切肤之痛啊,便是这两人也不敢妄语,因为皇上早有论断。   皇上半响道,   “这贱妇是父皇养出来的,那么父皇也应该知道这事,大哥可是他捧在手心里几十年的,就是谋逆大罪也不舍得处死的,如今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去了,父皇总得知道事情真相啊!”   蒋陆两人心头一凛,这太上皇如今也只是在混日了罢了,有一日算一日,加上皇上一贯的消息封锁,若是猛地知道了,这,这......   两人只能将头低得更下了些,盯着地砖的缝儿似乎藏着金子一般得钻研。   宁寿宫中,明明是炎热夏日,窗户大门依旧紧锁,密不透风,里头更是连一盆冰水都不敢放下,闷热加上多日的密不透风,奢华的宫殿之中弥漫这恶心难闻的气息。   “咳咳!李全!李全!咳!”一个瘦骨嶙峋的老者半倚着床,死命得咳嗽着,似乎要将肺都给咳出来。   “吱呀”一声,陈旧厚重的大门被推开,一个小太监皱着眉头,强忍着恶心进来了。   轻手轻脚端了痰盂伺候了老者吐完,又垫高了靠枕,扶着老者靠着,随后到了碗正温厚的温茶,服侍着老者喝下了,他半倚着软枕,总算活过来了,眼角因为咳嗽而出来的泪痕滑落了下来,沙哑的嗓音响起,   “李全呢?”   小太监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不敢去瞧他,道,“公公出去办事了。”   “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去做,你们皇上现在还需要朕的人吗?”说了一句,太上皇便要歇上半日,复又道,“让他回来吧!”   小太监身子一抖,迟疑犹豫片刻,道,“公公暂时回不来。”   太上皇瞬间有些怒了,道,“怎么,我身边就这么一个老人了,还不肯给我留下吗!”   小太监似乎被吓着了,连忙磕头道,“公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最近宫中诸事繁杂,义德王爷去了,大皇子也去了,长公主府上的庶人也去了,这般非李公公不得周全啊!”   “你说什么!”上皇颤抖着手似乎要抓着小太监,明明只有一臂的距离感觉就像是咫尺天涯。   小太监还欲说些什么,突然就觉得头顶一热,摸了上去,细瞧了竟然都是鲜血,鼓起勇气抬头一瞧就见上皇嘴角含血,眼神无神直愣愣得看着他,吓得他赶紧喊了御医。 第二百二十三章 点学差   待到皇上来到的时候,御医上来回道,上皇救了回来,只是半身麻痹,恐怕动不了了。   皇上听闻之后,身子一顿似有不可承受之痛,忙奔向上皇病床前,见他颤抖着嘴唇想要说出些什么的时候,凑到了他的耳边,半响变了脸色,道,   “父皇不可啊!”   又凑了上去,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只能无奈答应了,之后吩咐道,   “甄贵太妃失子癫狂,许静心休养,吩咐外人不可打扰。”   只见上皇瞪大了眼睛,皇上置若恍闻,凑近了道,“父皇,一切都听从了您的安排,放心定然不会让甄母妃受委屈的!”   说完吩咐了御医和太监们好生照看着,便撒手离开了。   一个小太监见上皇嘴唇微动,似乎还有什么要说的,走近了听,就闻,“逆子”二字。   乾清宫内,皇上似乎性情颇好,就听闻蒋子宁来报,皇上吩咐人请他进来之后,不等他请安便问道,   “子宁怎么有空进来了?”   蒋子宁四处环视了一下,皇上知意,将人都打发了下去,才听得蒋子宁汇报:   “金吾卫受命刺探各大官宦世家,自上皇病危传出,人心浮动,不仅是勋贵,乃至朝中文官重臣也多有动荡交集,暂无不臣举动。”   皇上收敛了心中的得意,上皇已经不成大器,但以他为背景的利益集团还在,如今还不是庆祝的时候,更有甚者,这个时候更应该仔细慎重,一着不慎,说不得全盘皆输,自己可不是独子,下头有着不少兄弟。   沉思半响,吩咐了,一连串的人事调动吩咐了下来,蒋子宁细细记下了,这些都是上皇旧臣,也多是金吾卫重点关注的人物。   是日,大观园内正是夏日闲暇,宝玉日长无事,便在来了贾璐、黛玉院中消遣,也不使人陪伴,自个儿就进去了,不妨暖香坞内没人,反而碰了一鼻子的灰,拉了守门的婆子问了,才知道两人都在图书馆中消磨时间。   宝玉一进就觉得外间的燥热全部都消散了去,满屋子高高大大的书架规矩树立着,独有的墨香味幽幽传来,宝玉生生吸了一口气,不知为何,见着这满屋子的书就高兴,便在书架里乱窜,见了一本有眼缘的书就抽了出来,不料却被人打了手了。   “好你个宝玉,知不知道这儿的规矩,谁许你这般随手拿的!”   宝玉回头一瞧,就见黛玉捧着一堆书,亭亭玉立站在自己跟前,着了一身素色纱裙,单单站着就是一幅画了,宝玉指了指她手上的书,道,   “林妹妹自己拿了书,怎么就不允许我得了去!”   黛玉拿着自己手上竹笏复又敲了他一下,道,   “没让你不取,只是这几架子的书都是我和四妹妹辛苦收拾了一个多月的,你个没头没脑的随手拿了,到时候又弄杂乱了你去规整去?”   宝玉细细瞧了,似乎还真是,道,“你们这是如何做的,倒是比外头书斋里弄得还好些呢!”   “那是,也不瞧瞧是谁做的去!”贾璐从背后传来了声音。   宝玉听她这话,就道是小孩子要炫耀的心性,但他对姐妹们伏低做小惯了了,便作揖请教道,“还请四妹妹好生教导一二!”   贾璐指了指黛玉手上的竹笏,道,“这是书签,在门口案上就有的,取书都得拿着,然后瞧中了那本书,抽出来之后将这竹笏塞进去,之后若是瞧了不要这本书了,便不必找不到去处了。”   “那若是我要取走不知一本呢?莫非每一本上头都要放一支竹笏?”   贾璐复又指了指书脊上一张贴着的纸条子,道,“看到了吗,这些都是书上的信息,看着这个就能寻到了,然后再塞回去就是了。”   宝玉瞧了一眼她指的一本书,这是一本世说新语,上头写着“子杂二三五七十”,问道“这是何意?”   黛玉替她回了道,“子是说着这属于经史子集中的子类,也是诸子百家之意,杂是杂学之意,之后的二三五七是编号,这十是说它有十卷的意思。”   听完,宝玉抚掌而道,“好好好,不愧是林姐姐和四妹妹,这般玲珑心思除了你们二人也别无他人了!”   说着念头一转,又道,“只是,你们这心思都放在了这儿,怎么不分一两分在花园子里,我瞧着里你们的花园子都不知道没那个给铲平了,上头都长满了杂草了!”   说到这个黛玉也摇摇头,道,“这你可去寻四妹妹去,谁知道她犯了什么傻,竟然将好好的花草都给铲了,专门种上了你说的杂草,还吩咐人仔细看护着。”   “你们不知道,这可都是好东西,虽然不中看,但非常中用着呢,可不比那些花花花草草的中看不中用!”   宝玉正要说话,不妨外头袭人匆匆赶了过来,急得一脑门子汗,道,   “宝二爷,我寻了你半日了,可算找着你了,老爷正要寻你了,快出去吧!”   听着袭人说到老爷寻他,宝玉瞬间不敢动了,颤颤巍巍就连站都站不住了,急得略有些结巴,   “这,这,这该如何是好啊!”   袭人见他怕成这个样子,自己打了一记,连忙安抚道,“别怕,宝二爷,不是什么大事,咱们老爷被点了学差,正高兴着呢,就是老太太也在着呢,您放心去就是了!”   宝玉依旧害怕,但又不能不去,被袭人死拉活拖得拉了出去。   黛玉见他这般害怕,不由摇了摇头,道,“明明是一对嫡亲的父子,却比陌生人还要陌生,宝玉也害怕太过了吧!”   贾璐回道,“这哪里怪得了他,老爷他要么不管,要管就是喊打喊杀,别说是他了,换做是我也得怕成这样!”   “罢了,随他们去吧,不过既然舅舅点了学差,也是好事,说不得我们也安生不下去了,收拾一下,去老太太那里吧!”   果然,没有片刻,老太太也派人请两位姑娘过去了,到了荣禧堂,众人皆是喜悦欢和,贾母更是高兴,吩咐了要摆宴吃酒,贾政未曾说话,陈氏先开口阻拦道,   “太太,二弟既得了好差事,便是摆上流水席也不为过的,只不过近日来都是在上头不大安稳,都是在孝期,还是略略收敛一点。”   贾政听此,忙点头,对着陈氏拱手道谢,“正是正是,还是嫂子想得周到些。”旋即又对贾母道,   “老太太,儿臣得被点学差,正是皇家恩威,府上也更应该勤俭恭顺以侍上才是。”   老太太被驳了主意也不恼,笑呵呵得道,“罢罢,都听你们的,我一个老婆自也就不掺和其中了!”   一边贾赦酸溜溜道,“老太太合该不插手呢,要不然一时惹恼了圣人和老圣人,二弟盼了十来年的好差事就要没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找人   贾赦说出那话之后,气氛瞬间凝固了起来,旁人也都不敢说话了,贾母瞥了他一眼,道,   “今儿是你二弟的好日子,你就不能消停消停吗?”   “消停?”贾赦阴阳怪气道,“我有什么不消停的,我不是在恭喜二弟吗?恭喜二弟终于摘了二十年点卯相公的帽子了,是吗?”   说着朝这贾政拱拱手,孝悌之下,他为长兄,便是贾政再不乐意,他也得勉强笑着回了礼。   贾政不敢回他,贾母见他这般欺侮自己嫡亲的弟弟,当下骂道,“有你这么说你弟弟的吗?你个不忠不孝的东西!”   贾赦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勇气,骂道,“到底是何人不忠不孝,鸠占鹊巢!”说完一挥袖子,撒手而去!   气得贾母摔了一只茶碗,旁人不敢多说,唯有贾政细心劝慰着,贾母才渐渐消了怒,由此对贾赦愈发不满意了。   陈氏在一边瞧着这对母子母慈子孝,也不出去,她是知道了贾赦就是个没本事没出息的,便是自己万般筹划也不及自毁的本事,所以也不指望他了。   至于贾政,自己没本事还不如在家呆着呢,这会子出去了,又没个能耐的幕僚帮衬着,凭着府上下人的本事,说不得会闯出什么大祸来,自己横竖看着就是。   因着这一场闹剧,到了晚上用膳的时候,气氛也是僵硬冷淡的,毕竟这是贾赦第一次将贾母的偏心摆在明面上来,在贾家两房之中冲击颇大,就这样不平不淡结束了家宴。   到了八月二十日,贾政起身出差而去。   却说贾政走了之后,宝玉就和脱了缰的野马,撒了欢的二哈,在大观园中肆意放纵,虚度光阴,因为园中闲暇无聊时日居多,探春便起了个诗社,请了众姐妹并大嫂子过去,共举大事,姐妹们欣然应允。   不知贾宝玉从何处得了两株开得正盛得白海棠,此社便取了海棠社,众人又分别取了别号,别的和红楼中并无不同,不过黛玉如今不住在潇湘馆了,便换了一个名字,因着她极爱竹子的高洁,因唐代元稹写过“冰碧寒夜耸,箫韶风昼罗”,便起名字为冰碧仙子。   贾璐尤其不善诗词,死活求了不做诗,只作编外人员,专门给众人留画的,这才作罢。   他们他们作诗讲个一柱香的时间限制,但是她画画就不在意这个,提笔开始就将众人的神态印在纸上,除了海棠花、众姐妹们,便是姐妹们身边的丫鬟若有好看的,也画了下来。   宝姐姐身边跟着一俏丽的丫头,瞧着不像是丫鬟的打扮,眉心一点胭脂痣,正一脸艳羡瞧着众人作诗,自己手指一动一动,似乎也在自己的衣裳上筹划着什么。   贾璐顿了顿笔,轻声问着焦茜,“那个眉心一点痣的可是香菱?”   焦茜瞧了一眼,回道,“正是她,她是薛大爷的房里人,等闲不会进园子里的,所以姑娘并不认得她,也不知道这会子宝姑娘怎么把她给叫了进来。”   贾璐心念一转,又问道,“这薛蟠大哥似乎多大了?”   焦茜摇了摇头,回道,“这奴婢倒是不知,似乎比宝姑娘大了一两岁,怕如今也有十七八了罢?”   贾璐低喃道,“那也该成亲了啊!”贾赦成了亲,那么她苦日子怕也是要到了啊!   焦茜一时没听清楚贾璐说了什么,问道,“姑娘,可是在说些什么?”   贾璐回过神来,笑着道,“我在想着,这富贵绣庄掌柜怕是又要入府了罢?”   “正是呢,如今快到九月了,姑娘的秋衣也做好了,加上上个月要报账,怕是就是这几日的功夫了。”   贾璐点点头,道,“待她过来了,让她来见我,我有事情要吩咐她。”   焦茜应下了。   这回海棠诗社评了宝钗的诗含蓄浑厚,为魁首,黛玉的诗虽然风流袅娜屈居第二,旁人不曾有异议,宝玉想有异议却被李纨堵了嘴,也就罢了。   翌日,贾璐有了吩咐,富贵绣庄新来的掌柜的不敢拖延,隔日便来了府上,自从上回的大小王被打压下去之后,富贵绣庄便换了掌柜的了。   这回的掌柜的是女眷,原本也是绣娘出身,不过偶然伤了手指,做不得活了,因着她本身能耐也是有的,既了解针线刺绣,又能说会道,伤了手指不仅没有被赶出去,反而提拔成了管事的掌柜。   因此对姑娘越发感恩戴德了。   “姑娘,今年的您的秋装总归带了十套过来,这一套是......”   正介绍着,就被贾璐拦住了,道,“等等,你且不忙着介绍这些,横竖衣服也做好了,放在一边也丢不掉,我有事情要问你。”   掌柜的躬身问道,“不知姑娘有什么吩咐?”   “之前听闻你们似乎都是去南边采购的是吗?”   掌柜的笑道,   “正是,咱们北方的蚕丝到底不比南方的细腻,加上南方那边的花样子多,所以每年咱们铺子都会去好几趟南边,在金陵、扬州、杭州等地都有咱们家的产业,也好收集。”   贾璐眼前一亮,“真的,我们家竟然在南边还有产业?”   便是一边的钱嬷嬷听着也笑了,道,   “姑娘还真是说笑了,咱们朝中,哪个有了钱财势力的不会去南边置产,那边气候好,土壤也好,可比在北方置产得用多了,再一个咱们贾家本就是南方出来的,留下些许产业也不是应该的吗?”   贾璐笑了开来,道,   “那可好,正好便宜些,掌柜的,我想着在南边姑苏府,数年前有一个名士,唤作是甄士隐的,他们家旁边是一间葫芦庙,数十年前,他们家丢了闺女,那葫芦庙又失了火,连带着把他们家也给烧了,然后这甄士隐夫妇去了他妻子家,似乎是姓封的,你着人打探打探,若是找着了,且带回京城来,说是有他们家姑娘的消息,若是找不着,那边算了。”   掌柜的狐疑,问道,   “姑娘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这有名有姓却处地不清的?”   贾璐神秘道,“这您就甭管了,横竖去打听就是了,打听到了有你们的好处!”   无法,掌柜的也就应下了。   便是焦茜、钱嬷嬷等人瞧着她神神秘秘的,也是非常好奇,不过也都打探不出来,唯有李嬷嬷知道她们家这个姑娘自小就有些许的不同,这故事想来是真的,这怕是应在这甄士隐丢失的姑娘上头。   贾璐是不知道李嬷嬷的猜测,打发了掌柜的,有人来回,说是史大姑娘来了,让他们过去见见。 第二百二十五章 问问爷?   等到她到的时候,便听到史湘云的大嗓门子喊道,   “明日先罚我个东道,就让我先邀一社,可好?”   众人皆道,这更妙了。   黛玉因不喜热闹,并不在其中,不过在屋外头的廊上坐着,贾璐走了过去,问道,   “这是怎么了?”   黛玉抿嘴笑了笑,   “还能有什么,这史妹妹听说咱们昨儿作了海棠社,没得喊她,自个儿作了几首诗,还不过瘾,还要自个儿起社呢!”   贾璐沉吟想了想,红楼中除了海棠社,还有一社也是十分出名,似乎是菊花社,莫非就是这个。   黛玉不曾注意她的出神,接着道,“怕是最后还是宝姐姐出面的了便宜。”   贾璐一愣,这是什么意思?这黛玉还有未卜先知之能?   “林姐姐这话是从何而来?”   黛玉努努嘴,贾璐瞧了过去,就见宝钗拉着史湘云道,   “难得见你过来,我妈妈也想你了,不若今日就和我们住去?”   黛玉站了起来,调笑了一句,道,   “宝姐姐也忒急了,照你说的,史妹妹难得来一回,那潇湘馆大半年不开张,好不容易等来了主子姑娘,收拾妥当了,史大妹妹又被你给唤去了!”   不知为何史湘云一直和林黛玉有些不对付,环着宝钗的胳膊道,   “我就爱和宝姐姐在一处,潇湘馆是漂亮,但没人就是一个死物,若是林姐姐喜欢那地方,自己去住好了,也不比来找我说话!”   宝玉在一边听着,有些急了,生怕冲了林妹妹,不停得给史湘云使眼色,史湘云全然不顾。   黛玉听此倒不生气,笑笑便罢了,道,“那我可就等着你起的诗社了!”   史湘云骄傲得扬起了头,道,“那是!”   薛宝钗瞧了她们两个,开玩笑,“老太太说是宝玉和林妹妹是一对冤家,照我看来,林妹妹和史妹妹怕也是一对前世的冤家!”   说到这个,众人都笑了。   贾璐拉了拉黛玉的衣袖,低声问道,   “林姐姐,你这儿又是何必呢!她要如何,要和谁好,随她去了便是了,你何必掺和进去呢!”   黛玉叹了气,道,   “不过是同样都是父母双亡的,相互同情一下便是了,她好在还有叔叔婶婶的,只希望她别失了依靠罢了!”   贾璐摇了头,道,“往日里也没见她少说些史家的艰辛,史家叔母的刻薄,她自个儿都不在意,不过是仗着他叔叔婶婶早就备好了嫁妆罢了!”   黛玉青葱似的指甲点了点她的脑门,道,“好好的姑娘家,说什么嫁妆不嫁妆的,也不害臊!”   贾璐揽着她的胳膊,娇气道,“和自家姐姐说话,有什么好害臊了!”   翌日,史湘云不仅请了众姐妹们,还去邀了贾母过来,贾母向来好热闹,听到有这个,也是欣然而往,又请了王夫人、王熙凤、薛姨妈一起进园子来,商定了在藕香榭,就是暖香坞边上不远处。   贾母见藕香榭栏杆之外摆了两条竹案,一边在扇风炉烧茶,一边也在扇风炉烫酒,唯有藕香榭中干干净净,便赞了两句。   史湘云忙回道,“这是宝姐姐预备的。”   贾母一顿,道,“我说那孩子细致,凡是想得妥当。”   贾母这一顿,旁人未必瞧着,贾璐却看在了眼里。   之后贾母又说起了史家的一处枕霞阁落水的故事,被王熙凤好一番凑趣,哄得笑个不停。   待进了藕香榭,要上菜了,贾璐趁机拉了一把黛玉,示意让她看着贾母,果然贾母见上的是螃蟹之后,生生瞧了一眼史湘云和薛宝钗,不过是一闪而过,要不是黛玉和贾璐两人一直盯着,说不准就忽略了过去。   黛玉在她耳边轻声骂了道,“你个局促鬼!”   小姐妹两笑闹了起来,倒被贾母瞧见了,问道,   “你们小姐妹在闹什么呢?”   贾璐抢先回了,“林姐姐正搀着呢,说是要吃好几个螃蟹!”   贾母大笑,“好好好,想吃就吃。”   旋即又对黛玉吩咐道,   “不过你身子弱,这螃蟹寒性,你可不能多吃,让你凤姐姐给你倒碟子醋并老姜,然后再热一壶热酒才好!”   王熙凤拎着酒壶进来,闻此笑着抱怨道,   “老太太刚刚还说,想吃就吃呢,这会子又少吃的,这也罢了,横竖是林妹妹被老太太管着没口福,怎么好好的又扯上我了,可怜我的,好好的没人疼,就配了拎酒壶了!”   贾母听着,笑骂道,“罢罢,我也不敢使唤你了,出去吃你的去吧!”   几人又说笑了一回才罢。   用了膳,贾母等人怕扰了小姑娘们玩乐的兴致,也不多呆了,早早回去了。   收了盘碟,姑娘们便在那边作诗,自是不提了。   却说那边,平儿因着在席上不小心抹了王熙凤一脸的蟹黄膏子,虽说当时王熙凤不大在意,还说说笑笑的,但还是心中忐忑着,正好听着王熙凤说刚刚不曾吃好,让平儿再来问问可还有螃蟹。   一进园子就被李纨等人给抓着了,很是说了好一番的话,又灌了酒,好说歹说才得了脱了身,又被袭人拉着说了半会子的话,说到迟发的月例银子,平儿左右搪塞了过去,才回了自家院子里。   进了屋,就见凤姐半倚着软塌,被人伺候着擦手,一脸餍足地歇息着,桌上杯盘狼藉,也正在收拾着。   “怎么这会子才回来?”   平儿见她半眯着眼,也不敢怠慢,上前请了安,之后道,   “被大奶奶和袭人拉着说了会子话。”   平儿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了开来,   “袭人问了我月例迟发的事情,奶奶,这月例银子一日比一日的晚发,可也不是个事儿!”   王熙凤睁开了眼,坐了起来,皱着眉头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之前这么多年我都拿着我的嫁妆挣的银子在填补家里,越发不得意了,现在就是我嫁妆中的现银子也都投了进去,要是不动公家的银子,凭着咱们家挥金如土的本事来,谁都甭想要月例了!”   “便是其他地方也腾不出来了吗?”   王熙凤摇摇头,道,“哪里腾地出来,就是有也被宫里那群吸血的太监给吸去了,能有什么法子呢!”   平儿跟了她多年了,知道她想在老太太、老爷、太太面前体体面面的,所以也不提向老太太等人直接道家中困难,想了半日,又回道,“不若咱们找爷问一下,或许他有个主意?” 第二百二十六章 刘姥姥二进荣国府   王熙凤再次摇了头,便是贴身的平儿也猜不到她的心思,她确实不愿意长辈们失望,但更不希望贾琏失望。   当年,贾琏凭借着林如海和当今的交易入了仕,这些年又靠着圆滑的手段在吏部混的如鱼得水,之后又借着宁府的记账法,又转了户部一趟,在两大实权部门都当过职,又得过上头的眼,如今越发出息了。   可偏偏王熙凤这么几年都未曾给贾琏再生下一儿半女的,早有人在嘀嘀咕咕说自己的闲话了,王熙凤是个好强的,更加不愿意在贾琏,在外人面前漏了怯,便是家里头再困难,也得强撑着。   原顾忌着贾琏和之前那个挑拨他们夫妻关系的幕后之人,不想动公中的产业,如今也顾不得了,不过才一动月例没半年,就有人来说了,便是王熙凤这般的精明才干都觉得十分头疼。   “罢了,顺其自然吧,你回头找旺儿媳妇赶紧收银子上来,好还上迟发的月例。”   平儿道了声是。   只是这两人都不知道,她们的一举一动都被盯着了。   “奶奶,奶奶,老太太唤你呢!”外头小丫头喊道。   贾母来喊,王熙凤也不敢耽搁,拢了拢鬓发就要下榻,平儿伺候王熙凤穿了鞋,王熙凤边穿边道,   “我这会子要急着去上头,你不用跟着去了,抓紧点吩咐好旺儿媳妇才是!”   平儿便伺候王熙凤换了衣裳,便道,“知道了奶奶,我自会注意的。”   等送走了王熙凤,正要去喊旺儿家的,旺儿家的没来,周瑞家的就领着一个熟悉的庄户老太太上来了,她身上还背着一大包麻袋,手上牵着一个小男孩儿。   平儿一见,恍惚间就记起来了,这不是刘姥姥吗?连忙迎了上去,道   “刘姥姥来了,快请进来!”   又瞧着她背上背着的一麻袋的东西,朝着两边木头一样站立的丫鬟骂道,   “没瞧见姥姥身上挂着东西吗?也不动一下,跟个木头似的!”   那两个小丫头听此,忙上前接了,却被刘姥姥拦着道,   “别别别,姑娘们不知道,这东西重着呢,不是你们能搬得动的!”   平儿不相信,想着刘姥姥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都能背得动,那她们十来岁正当年的姑娘如何搬不动,只当是刘姥姥在客气,忙道,   “无妨的,姥姥,她们都是粗实的丫鬟,力气也大着呢!您老就让她们动手就是了!”   两相争执之下,刘姥姥拗不过平儿,就将手上的麻袋子给送了下来,这两个小丫头也当是不重的,谁知道两个人都提不起来,生生摔到了地上,里头咕噜咕噜滚出了枣儿和瓜来。   刘姥姥见不得粮食浪费,赶紧蹲下身子,要收拾了塞回去!   平儿忙搀扶了,道,“姥姥别急,有人收拾呢,您老且随我一起进来坐坐,喝杯茶才是!”   之后又使了眼色给一边的丫头的,丫头知趣,几个人收拾了,一人出去喊了几个壮士的粗实婆子,才将这一麻袋的东西收拾进了屋子。   刘姥姥见东西都安好,才放心进了屋子。   坐定之后,平儿问道,   “刘姥姥可好?可有些日子不见姥姥上来了!”   刘姥姥笑着道,“好好,家里头都好,早要来请太太、奶奶、姑娘们安的,不过庄子上忙,今年难得收成极好,多收了两石的粮食,还有许多瓜果蔬菜,便摘了头尖儿的,送上来给老太太、太太、姑娘们尝尝鲜,也不值当什么!”   平儿笑了笑,又问一遍的周瑞家的,“可曾通知太太和奶奶了?”   周瑞家的道,“太太和奶奶都在老太太那儿,都使了人去通知了。”又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道   “姑娘瞧着脸上有些春色,眼圈都红了,怕是喝了不少吧!”   平儿摸了摸脸,道,“我原说不要喝的,愣是被灌了好些,倒是让大娘和刘姥姥见笑了。”   周瑞家的道,“还是姑娘好福气,便是我想吃也没得吃上呢!早起我就瞧见了一斤只能称上两三个,那三大筐子的螃蟹,少说也得要七八十斤了吧!”   刘姥姥在一边听着,细细算来,“阿弥陀佛,这些螃蟹怕是二十两银子拿不下来吧!这一顿就这么多,我们穷人家是再没有见识过的。”   平儿笑了,道,“还剩下几只,不若姥姥尝尝味儿?”   刘姥姥还欲拒绝,一旁的板儿听到有好吃的,就叫了开来,道   “姥姥,我要吃螃蟹!我要吃螃蟹!”   刘姥姥又是打又是掐的,还是阻止不住他。   平儿忙拦了,道,“姥姥,别打,横竖有着呢,让板儿尝尝就是了!”说着就吩咐人取了几只过来。   刘姥姥搓着手,不好意思道,   “这如何好意思呢,当初要不是府上的救急银子,我们也过不上来了,要知道我们边上庄子上有的是人荒年下,急慌了手脚去借贷的,到现在十几两银子都能翻成几百两,卖田卖子的还债。要不是府上帮衬了咱们,说不得咱们也和他们一般了,如今还能吃到这过年都吃不到的东西,真的是......”   平儿听得耳根子发红,忙道,“姥姥别说了,还是去吃螃蟹吧!”   刘姥姥只是一心想要捧着府上,谁知道戳中了平儿的心呢,他们就是那放利的,刚刚奶奶还说要加紧时间收账呢,这会子说什么借贷不借贷的,可不就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了吗?   待到刘姥姥用罢了饭,平儿笑着进来了,道,   “可是刘姥姥的福气到了,刚刚使了丫头上去请奶奶的话,被老太太听见了,她老人家正说要一个积古的老人家说说话呢,可不是巧了,姥姥快随我去吧!”   荣禧堂内,众姐妹们正围着贾母说话呢,就见平儿来回,刘姥姥来了,贾母忙请了人进来,不一会就见一个积年的老人家进来了,瞧着年纪虽大,却不蹒跚,手脚利索得给贾母磕了头。   “请老寿星安!”   贾母见她虽穷,却也规矩,不四处乱瞧,满意点了点头,道,   “老亲家快起来!”   知道老人家腿脚不好,让人拿来一张椅子过来,请刘姥姥坐下了。   问了几句话,刘姥姥回得虽朴素也得体,吃了茶又说了些庄户人家的趣事,说得贾母并众姐妹们听得津津有味,正说到姑娘抽柴火的事情,外头熙熙攘攘传来声音,说是走水了,贾母最是胆小,扶着人便要出来瞧。 第二百二十七章 脏婆子   贾母领着众人出去了,趁着这个空档,贾璐凑到了刘姥姥的身边,问道,   “姥姥,可还记得我吗?”   刘姥姥眯了眯眼,忙道,“记得记得,这不是族长老爷家的姑娘吗,几年没见,长这么大了,越发好看了!”   贾璐大汗,族长老爷的姑娘,刘姥姥就是这么记得她的?   “姥姥,我在家排行四,你唤我四姑娘就是了。多年不见,姥姥的身子倒是越发硬朗了呢!”   贾璐这话说的倒也不是奉承,和前几年相比,刘姥姥确实没有多大的变化。   “劳姑娘挂念,我们这几年在家里头一直惦记着姑娘的,就是姑娘那镯子我们也没卖了,都存着呢,我有一个小孙女,叫青儿的,打算将这个镯子留着给她当嫁妆的,也好沾沾姑娘的福气!”   贾璐听着笑眯了眼,暗道,这刘姥姥真会说话,还要说什么,那边宝玉就过来了,问道,   “姥姥,那个姑娘大雪天里抽什么柴啊!可别冻出什么来?”   “宝玉,我正和姥姥说着话呢,你插什么嘴!”贾璐道。   “你便让我先问一下呗,又不值当什么的!”   刚好外头熄了火,贾母搀着鸳鸯回了屋子,见他们兄妹两在吵嘴,问道,   “宝玉和你四妹妹说什么话呢?”   宝玉道,“正想让姥姥说说那个抽柴的姑娘呢!”   贾母骂了他一声,道,“才说柴火就着了火,可不能说这个了,知道了吗!”   无奈,只能怏怏的。   之后刘姥姥又说了些其他的趣事,这才哄着几人笑开了,不过还是没能躲过去,散场之后还是被宝玉拉着说那个姑娘的事情,这本来就是瞎编的,哪有真的,刘姥姥也就随意说了点,糊弄了这个公子哥儿就是了。   平儿既然接了刘姥姥上来,也是她安排着刘姥姥住下了,这且不提。   那边贾璐和黛玉两人相携回家,路上黛玉问道,   “你什么时候和这个脏婆子有了交情的?好好的,竟然还凑上去说话?”   贾璐听着她说刘姥姥是脏婆子就心生不喜,道,   “林姐姐什么时候也有了以貌取人的习惯了?刘姥姥又是怎么惹你了,竟然就被你称为脏婆子了?”   林黛玉被她的话一噎,便贾璐这么一说,她本不是什么温和的脾气,也恼了,道,   “妹妹,这是什么话,我不过问了一句,那婆子本来就是脏兮兮的,我说她一句脏婆子又如何了呢?   再一个,我就不信你没听出来,她说的那些个怪事都是她自己胡乱编的,用来讨好老太太、太太他们的,这样谄媚的婆子,我们府上多的是,也不见得你平日里多看重她们啊!”   贾璐暗道,她们如何比得上刘姥姥有情有义,知恩图报的?   便道,“我知道林姐姐你喜洁,瞧不上刘姥姥身上的污浊,却不知道她吃的、穿的、用的,全都是自己家里头种出来的,养出来的,比起咱们这些锦绣膏粱包裹的人来说,是再干净不过的了。   再一个,你道她言语谄媚讨好老太太、太太她们,可是在咱们府上,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又有哪个不是奉承了这几位的,不过她是为了生存。   当年我在凤姐姐哪里瞧见他们两个的时候,大冬天的,两人就穿了身夹袄过来,身形也瘦削,面色不大好,要不是为了过冬银子,她们这样正经的自由人,谁耐烦来咱们这里被人当说书先生,当笑话来瞧呢!   咱们府上那些个婆子们,一个个的吃得满脑肥肠的,家里头说不得比咱们当主子的还要富庶阔绰些,这样的人他们讨好老太太、太太,才不安好心呢,他们又怎么比得上刘姥姥来?   你没听着刘姥姥这次不是来打秋分的,今年丰收了,特特送来的新鲜的瓜果蔬菜过来,这般体面自重的人,还不值得你林大小姐尊重吗?”   听着贾璐这一串的话,黛玉也道自己说错了话了,却不知道里头有着这么些的故事,加上为了个陌生的老婆子惹恼了贾璐也不值当,便连忙讨饶道歉。   “是我的不是,好妹妹,是我误会了刘姥姥了,她是个再值得尊敬不过的老人家了。”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便回了家。   翌日,两人刚起来,就听闻老太太要请刘姥姥逛园子,姑娘们起了之后也不必出园子请安了,横竖她老人家会进来的,姑娘们直接去珠大奶奶那边候着便是了。   贾璐黛玉两人收拾了便来了李纨所在的稻香村里,因着两人起得早,稻香村又在隔壁,两人来得也早,李纨听说两人过来了,忙迎了上来,道,   “林妹妹和四妹妹来了,可用了早膳没有?”   林黛玉瞧着她这儿一早上就人来人往的,忙推辞说,   “大嫂子还是忙你的吧,我们用了膳过来的,不必管我们的。”   李纨笑了笑,正要回去,就连刘姥姥和板儿在一个小丫头的陪伴下过来了,便是要走也走不了了,又迎了过去,道,   “姥姥怎么过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子?”   刘姥姥笑着请了安,“给大奶奶请安。”又见贾璐和一个陌生的姑娘在这儿,旋即又请安道,   “给四姑娘和,和这位姑娘请安。”   李纨笑着道,“这是我们老太太的外孙女儿,姓林,姥姥叫他林姑娘就是了。”   刘姥姥又屈膝道,“给林姑娘请安。”   黛玉昨儿听了她的事情,也重她为人,侧了身子躲来了,忙虚虚扶着她道,   “姥姥快些起来吧!”   贾璐问道,“姥姥是知道我是谁的,怎么就认识大嫂子了?”   刘姥姥站了起来,道,   “老太太说了,今儿留我在府上玩一天,说是到园子里玩。”又对这李纨笑着说,   “我们庄户人家向来起得早,我也没了觉头,索性就起来了,平儿姑娘见我闲着没事,又说是老太太还在休息,恐怕一时半会的见不了我,所以就让我先进来了,又指了一个姑娘。”   刘姥姥对着那个领着她进来的小丫头道,“多谢姑娘了。”   小丫头还没留头,恐怕还没上等级,也没人叫她姑娘过,听着刘姥姥唤她是姑娘,颇为不好意思了,和李纨等人告了话,便离开了。   刘姥姥接着回道,“平儿姑娘说园子里的事情是大奶奶做主,所以便让那位姑娘领着我进来见大奶奶,刚刚又是大奶奶来接的我,我自然也就认得大奶奶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逛园子(一)   刘姥姥这话说的有条有理的,便是黛玉听着也不由暗自点点头,瞧着她说话做事,却是不是普通人,想来也真的和四妹妹所说的那般,是被家贫所困的。   李纨身为主人,不可能留着他们在屋子外头说话,便道,   “快请进来说话吧!”一边走一边问姥姥,   “不知道姥姥可用了早膳不成?”   姥姥回,“用了用了,平儿姑娘早就备了给我了,哪里等到这个时候。”   姥姥瞧着里头人来人往的,也知道自己恐怕来得不是时候,就道,   “奶奶有事便先去做就是了,不比看着我,我就在一边喝喝茶就好。”   贾璐也在一边道,“是的,大嫂子还是忙你的活吧,我们不是外人,刘姥姥我们也会帮着照应的。”   因着贾母等人都要进园子里来,座椅板凳,茶碗纱幔的一系列琐碎的事情多着呢,李纨也就不推辞了。   仔细瞧着那群丫头小厮们拿东西,一边拿一边核对着,顺便喊着,“好生着,别慌慌张张的跟赶鬼似的,仔细碰了伢子!”   在她的照看下,原先忙乱没有头脑的一众人规矩又有条理了起来,贾璐瞧着暗道,这大嫂子瞧着不显山不显水的,也是个有能耐的,又转念一想,这原也是应该的。   这大嫂子是二太太的长媳妇,若是大哥哥没去,那也是二房的当家媳妇,她又读过书,识得字,怕是不比王熙凤差。   要知道当年贾珠天资聪慧又爱读书,一直是被当做是贾家的未来的,便是今天,王夫人还常常念叨着他,这样一个受宠又有本事的人,上头老太太、老爷、太太他们如何不精挑细选他的媳妇的?   贾璐和黛玉两人安安生生坐着喝茶聊天,那边刘姥姥却坐不住,她瞧着那一样一样的东西从阁楼上头取了下来,心里头好奇,伸长了脖子往上头瞧着,李纨一回头就瞧见了她这长脖子鹅的样子,忍着笑,问道,   “姥姥,可要上去瞧瞧?”   刘姥姥正巴不得呢,点了头,拉着板儿便登梯子上去了,见着里头乌压压的一片,近处的桌椅灯笼还瞧得清楚,稍微远些的就看不出了,解了好奇,便下来了。   李纨又道,“怕是老太太兴致上来了,要坐船去,还得命人准备了船坞、船娘去!”   说着又匆忙出去收拾船了,刘姥姥并着贾璐等也就跟着出去了,小船刚下了河,就见贾母带着乌泱泱的一群人过来了,李纨拿着一案子的花和贾母说话,刘姥姥上前凑趣,贾璐拉着宝玉问了,   “你们怎么跟着老太太进来了?”   “我们原先都在大嫂子院子里等着,不晓得你们去哪了,刚出门就碰上了老太太,就跟着一道过来了!”   “......如今让我这脑袋也风流一回!”听着前头一阵欢笑声,贾璐瞧了过去,刘姥姥脑袋上戴了一堆的花儿,宝玉见着稀奇好笑,甩开了贾璐就上去看了。   贾璐摇了摇头,也跟着上去了,正好说到这园子好看,贾母便唤了贾璐过来,道,   “姥姥,可知道我这小孙女是最能画画的,当初就画了这个园子,送到了宫里去了,便是皇上都赏了的!赶明儿,让她也画一幅画去,送给你老人家带回去给乡亲们瞧瞧!”   刘姥姥听得宫里,皇上等语,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太太,您这孙女不仅是个菩萨的心肠,长得仙女的模样,还有这等本事呢!”   贾母倒是笑了,道,“这模样和本事是在的,不过你是从哪儿知道她就是个好心肠啊?”   刘姥姥道,“您可别不信,我第一回 来的时候,就遇到过四姑娘,那个时候四姑娘才多大?见着我困难,拔下手上的镯子就给了我,这般怜贫惜弱的姑娘,当时我就想了什么样的人才养得出来这姑娘,今儿瞧了老太太,才知道,除了老太太也没人养得出了!”   贾母才知道里头还有这一节子的事情,听着刘姥姥说得好,也就乐了一回。   先到了潇湘馆,不比别的地方长年都有人住着,史湘云不过隔三差五过来住上一回,所以潇湘馆与其他的院子想必有些萧条,好在史湘云如今正好在这儿住着,收拾了一回,也算有些人气,不算多么丢人。   只是里头的装饰打扮和当初刚修好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刘姥姥说这边凉快,便略坐了坐就走了。   之后坐了船到了探春的秋爽斋,探春素喜阔朗,三间屋子不曾隔开,西墙洋漆架子上挂这白玉比目罄,边上挂着一个小锤子,板儿瞧着欢喜拿着小锤子就敲,被侍书拿了佛手给换了回来。   趁着板儿闹腾,贾母说话的功夫,贾璐拉着黛玉说悄悄话来,“这屋子摆设瞧得不错,二姐姐日子过得还算好。”   黛玉四处打量了,道,“太太是个好面子,再一个二妹妹在老太太那边也有些脸面,总不会差在这个上头。”   离开秋爽斋,又坐船到了暖香坞,这是一处极大的院子,因着有两个姑娘并一个小爷一起住着,将暖香坞周边两处屋子也都归一起了,从藕香榭边上上了岸,穿过一处紫荆花帘子的走廊,秋老虎的热气渐渐消散了。   才一出帘洞廊子,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座三间正房侧耳的屋子,进了屋子,不由得,就是老太天都惊到了,刘姥姥连连道佛。   “我的天,这是哪个老爷的书房吗?怎么这么多的书啊?”   原来众人来的就是图书馆,这一处三间屋舍学着探春的屋子,全部打通不曾割断,除了最南边一间略略留了摸约二三射的地方,摆了两张相对的书桌之外,其他竟然都是接顶的大书架,从屋子这头摆到那头,因着太高,没个书架边上还有一小梯子。   刘姥姥四处转悠,愣是不敢上手碰上一碰,就连一直闹腾个不停的板儿也安生了下来,睁大了眼睛四处瞧着,书籍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或许是一辈子都碰不到的天边的东西,板儿虽然还小,但在这个环境下长大,天生就对书籍有一种崇敬与畏惧的感觉。   便是贾母瞧着也颇为差异,问道,   “你们姐妹两,什么时候弄出了这么多书来?”   黛玉回道,“多数是我从南边带回来的,还有些是四妹妹从东府带过来的,或是从外头收集回来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 逛园子(二)   贾母想了想,道,“是嘞,当年你带了好几船的书过来的。”   瞧着这整整齐齐的书房,大气又干净,道,“这书房你们收拾得极好,有书就好,不像是有的人家,好好的书房放了这个熏香,放了那个摆设的,那就不是读书的地方了。”   刘姥姥听着老太太和黛玉说话,便讶异道,“莫说,这书房是这位姑娘的?”   老太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说算也不算,说不算也不算!”   刘姥姥撑着头,道,“哎哟喂,老太太,你可是把我给弄糊涂了,什么叫做算又不算的。”   众人笑了开来,王熙凤在一边搀着刘姥姥,冲着贾母道,   “看看老太太,还说我戏弄人姥姥,您自个儿不也在戏弄吗?”   又对刘姥姥道,“姥姥,还是我来跟您解释,这原是一处的屋子,因着林妹妹和四妹妹当上都在守孝,两姐妹又处得好,所以选了一处的地方,就在隔壁。”   王熙凤指了指窗外的不远处的两层楼舍,接着道,   “咱们这位林姑娘可了不得,她父亲是探花郎出生,又是上皇亲封的文肃公,祖上更是书本网出生,这些书啊都是从他们家来的!她还带了一个弟弟一并住着,所以既算是她的又不算是她的。”   刘姥姥听得,忙奉承道,“那可真是了不得啊,姑老爷是文曲星出身,这姑娘怕也是天上仙子投胎吧!”   众人瞧着她吃惊的模样,又是笑了。   荣府众人虽然吃惊有这么多书,也没放在心上,毕竟不能当吃当喝的,也没什么珍贵的,就是老太太也不过惊讶一把,就打算离开了,却不想板儿死活拉着门槛,不愿意走。   众人瞧去,刘姥姥又是拽又是掐的,也不说话,就这么瞧着里头的书不离眼。   旁人只笑,不知为何黛玉瞧着却颇为心酸的,这让她想到了自己在外头读书的弟弟,一时冲动,便拦了刘姥姥,道   “姥姥,且停停,别打他了,我有东西送他!”   说着就穿进了书架之中,不一会就捧出来了三五本的旧书,瞧着边上都微微卷边发黄,瞧着有些年头了。   走到板儿面前,将手上的书交给了他,板儿缩手缩脚不敢拿,刘姥姥也推辞道,   “这使不得,使不得啊,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受不起啊!”   黛玉道,“这也不算贵重东西,都是我和弟弟启蒙时用的书,都是有些年头的了,只希望姥姥不要嫌弃才是。”   之后又问板儿道,“不知道你开蒙了没有?”   板儿畏畏缩缩摇摇头,刘姥姥在一边道,“没有没有,咱们是哪个牌坊上的人,读书那是文曲星的事情,板儿怎么可能去读书呢!”   黛玉将书塞了过去,道,“便是文曲星也得从头学起啊!”   刘姥姥还是推辞,两相争执之下,还是贾母开了口道,   “老亲家还是收起来吧,你也瞧见了,这屋子里有这么多书,也不差这两三本了,便拿回去,给板儿请个书生,若是银钱上头不趁手,我们也可以帮衬一二。”   刘姥姥忙摇头,道,“不不不,我们家上回得了府上那么些银钱,也缓过来了,还有些留余。”   “那怎么不收下来,你们家出了读书人,也算是恢复祖上的荣耀了,咱们两家相交也便宜些。”   贾母是不大相信板儿能读出来的,像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读出来的也就只有一个贾珠罢了,最后还死在科举之上。   但是刘姥姥听得非常心动,半推半就也就收下了。   出了门,正对着的是一处小花园,走上一道弯弯曲曲石子路,不过片刻,露出一片空旷地带,也不算是空旷,只是相较于原先高至半个身子的花植来说,那一群匍匐于地上的藤蔓确实显得一片区域都空旷许多。   刘姥姥瞧着稀奇,看向了贾母,贾母似乎觉得伤了脸面,骂道,“这是什么!珠儿媳妇,你就是这么管着园子里的事情的?你两个妹妹的花园子都长草了!”   李纨噗通一声跪倒了地上,“老太太,孙媳妇并不知道啊!”   贾璐忙道,“老太太,这与大嫂子无关,这是孙女种的番薯,是从海外过来的,听说口感软糯香甜,孙女儿想着种出来孝敬老太太的!”   听着贾璐这般解释,贾母消了气,道,“难为你有这个孝心,不过这番薯又是何物?”   贾璐回道,“这番薯和山药一般长在地里,一颗颗的串与藤蔓之上,形状近圆,待到成熟之时,从土中挖出来的。”   贾璐正在回话之际,刘姥姥蹲在地上打量了起来,听着贾璐所道,还亲自挖了一颗出来瞧着,番薯果未长成,不大不小的一颗,但她顺着藤蔓摸了过去,种了一辈子田的刘姥姥心中有数了,这产量怕是不低啊!   王熙凤刚瞧见了刘姥姥蹲在地上挖土,忙道,   “姥姥,快些起来,这泥里脏,别弄这个了,还是进屋子去洗洗吧!”   刘姥姥一边笑呵呵道,“不脏不脏,这泥干净着呢!”一边自个儿站了起来。   众人瞧了过去,刘姥姥在府上住了一晚上了,身上穿的也是平儿给她准备的干净衣裳,不比自家的粗布麻衣,不耐脏,这不,才一会的时间,上头斑斑点点就沾惹上了泥污渍。   贾母特特道,“姥姥,瞧你身上这沾的,还不脏呢,快进去换了衣裳吧!”   刘姥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裳,反而越拍越脏,歉意笑道,“真的不好意思啊,姑娘们给我准备的衣裳都弄脏了!”   王熙凤拉着贾母,道,“无妨的,反正我们老太太是土财主,让她老人家出几件衣裳,也算是劫富济贫了!”   说着众人笑了一场,贾母指着她道,   “怎么不劫了你去?难不成你就不是财主?”   王熙凤眼咕噜一转,便道,   “和老太太想比,我哪里算得上什么财主啊!就像他们读书人说的,什么米粒光,什么月亮光的......”   宝玉在一边回道,“可是米粒之光岂可与皓月争辉?”   王熙凤一拍手,道,“正是,我可比不上老太太,不过我虽不比上老太太,请客吃一顿饭的本事还是有的,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不若咱们还是先用了膳再说可好?” 第二百三十章 感兴趣   贾母这才恍惚过了不短时辰了,腿脚也酸胀了不少,便道,   “那边这样安排吧!咱们走吧”   黛玉拦了道,“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的,都到门口了,老太太和太太们不若进屋里歇歇腿,喝喝茶,也让刘姥姥换身衣裳再去?”   贾母听着,瞧见刘姥姥一身的狼狈,便道,   “哦!是的,是该等等。”说着拉着刘姥姥道,“老亲家,我也是老背晦了,这么一件事情转头就忘了,还请姥姥多多担待!”   刘姥姥奉承道,“老太太这是有福气,身边跟着好几个姑娘,便是忘了也不打紧,姑娘们会提醒了,不像是咱们这些穷人家,若是脑子一个打滚,漏了什么忘了什么,非得急死不可!”   众人便进就略坐了坐,贾璐忙唤李嬷嬷带着刘姥姥,找了一身干净衣裳换了出来,才起身离开了。   顺着河流,也不过一会,便来到了一处院子面前,贾母下了船就瞧着不对,便问道,   “这里像是宝丫头的屋子,咱们在她这儿吃饭吗?”   王熙凤扶着贾母下了船,道,   “正是呢,她的院子又大,离得又近,正好装得下咱们这么多人,宝姑娘人又大气,使唤来人来说就在她屋子里吃饭,我想着也顺当,便在这吃饭就是!”   贾母闻此赞了一声,对着刘姥姥和薛姨妈道,“姥姥和姨妈都不是外人,不是我夸,我们家几个女孩中,就数宝丫头最细致体贴了!”   见贾母如此重夸,众人瞧了过去,见薛宝钗还是这般稳稳当当,端庄温柔的样子,不由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便是黛玉和贾璐也不曾质疑过这一点,薛宝钗确实十分优秀。   薛姨妈推辞道,“老太太过奖了,宝丫头哪里能比得上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的,更不用说比起风流灵巧的林姑娘来说,宝丫头倒是显得笨笨的了!”   刘姥姥在一边听着,道,“府上姑娘都好,各有各的好,二姑娘瞧着就温柔,三姑娘伶俐聪慧,四姑娘善良,林姑娘是女文曲星,薛姑娘端庄大气,都是好孩子,好孩子!”   贾母等人见她不过瞧了这么一两眼,便将几个姑娘的脾性瞧出了一两分,倒不是平常人,心里把她看重了一两分。   王熙凤见他们夸来夸去的,装作吃醋的模样,道,   “好了好了,老太太,太太们,咱别夸了这个再夸那个的,我知道就我一个是没人夸的,还是快些进去吃饭吧!”   蘅芜苑颇大,是个二进的院子,前头正厅王熙凤正布置着,贾母就领着旁人去了后头的薛宝钗的屋子,薛宝钗屋子里头跟雪洞似的,贾母心中不甚满意,略说了两句,薛姨妈解释了几句,便罢了。   不一会王熙凤喊道可以用膳了,众人用了膳,刘姥姥被王熙凤和鸳鸯两人商议着给老太太凑趣,用完膳也是醉醺醺的了。   散了宴席,贾府一贯的规矩是要歇息的,所以贾母、王夫人、和众姐妹们都各自散去休息去了,命着小丫头们好生照看好姥姥,小丫头们正要扶着刘姥姥寻一个地方休息去,刘姥姥吃多了油腻,便要寻五谷轮回之所,待她出来之后已经没有人了。   踉踉跄跄,脑子一片模糊,便想着要去找上午暖香坞前头的庄稼,那可是好东西啊,产量不少,又是四姑娘种的,四姑娘是个好心的,问她截取一段回来种种看,说不定是个救命的玩意儿!   不过大观园又大,又学着南边的设计,一步一景的,不过几步路刘姥姥就迷糊了。   之后来到一处极香极漂亮的屋子,这里的熏香有毒,才进屋子没多久,刘姥姥就昏昏欲睡,寻了一张床躺下就打呼噜了!   后来还是袭人进来之后才喊醒了她,吩咐她不准说出去,然后亲自将人给送了回去,找到那个原本吩咐了照看刘姥姥的小丫头,知道她们定然是只顾着自个儿玩,才丢失了刘姥姥的,便敲打了一两句。   小丫头见姥姥回来了,问道,“姥姥这是去哪儿了?”   刘姥姥道,“吃多了酒,一时犯浑,也不知道是哪,就在旁边大石头上趴着睡了一会,那个姑娘来了才唤醒了我的。”   小丫头瞧着刘姥姥有些意思,又问道,“那姥姥还要去休息还是再逛逛?咱们还有许多地方不曾去呢!”   刘姥姥搓了搓手,道,“姑娘,我想再去一趟那个四姑娘和那个先生姑娘的院子瞧瞧去,可好?”   小丫头笑道,“什么先生姑娘,她叫林姑娘!”   刘姥姥忙点头,道,“是是是,林姑娘!”   小丫头原想拒绝,又转念一想着四姑娘和林姑娘都是大气随和的,带着刘姥姥过去说不准又有什么赏的,便道,   “你既然想去,那就跟我来吧!”   刘姥姥到的时候,贾璐和黛玉正歇了午觉起来,刚睡醒,也没什么精神,又热,两人便窝在了图书馆里头,黛玉拿着一卷书,有一搭没一搭得翻看着,贾璐拿着画笔,有一笔每一笔得画着美人消暑图。   这个时候,紫鹃来回,“姑娘,四姑娘,刘姥姥来了?”   黛玉坐直了身子,道,“姥姥怎么来了?”   话音未落,就连刘姥姥冒着一脑门的汗走了进来,大声道,   “还是姑娘们这儿凉快些!”说着挥舞着袖子给自个擦着汗。   黛玉比贾璐大些,原该她招呼客人的,忙吩咐了,让人端一碗温茶来,又唤了一个小丫头来给她扇扇子,姥姥咕咚咕咚灌了三杯子的水,又见小丫头力道不够,自个取来扇了。   黛玉问道,“姥姥怎么得空来我们这儿了,可是有什么东西忘下了不成?”   刘姥姥一面挥着扇子,一面道,   “我这,有事来求求姑娘的。”刘姥姥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就连手上的扇子也渐渐停了下来。   黛玉笑了笑,道,“姥姥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是了,但凡我们能帮的定然会帮衬的!”   刘姥姥想了下,看向贾璐,贾璐一愣,莫不是还与自己有关不成?   “我想着姑娘外头种的那个番薯不知可不可以截下一段,也不需要多,就一截子就成,我回去种种试试看。”   贾璐略有些兴奋,道,“姥姥对番薯感兴趣?”   刘姥姥憨憨一笑,   “有有,我是种了大半辈子庄稼的,一年头都是和这些东西打交道,我只一打量就知道这产量很高,加上姑娘说的这东西能吃,咱们也不在于好不好吃,就看这产量,我就感兴趣!” 第二百三十一章 收成   “真的,姥姥瞧着可真的产量高?”贾璐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异样了,黛玉狐疑看了她一眼。   刘姥姥自信点点头,   “是啊,别的我也不敢多说,这番薯摸约再过一个月就能收获了,便是这个时候拔出来也可以收割了,要不然我也不敢跟姑娘开这个口!”   贾璐兴奋走了几步,看护着番薯的花匠原是宁府花房里的人,照看的都是精贵的东西,加上自己看重,便是他也不敢确定里头产量如何,自己还在忐忑着,刘姥姥这话仿佛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   “姑娘,不值得可否?”刘姥姥问道。   “当然可以。”旋即贾璐喊道,“墨染,去喊田三过来!”   墨染正在外头伺候着,应下了便出去了。   贾璐对着刘姥姥道,   “田三就是照看番薯的人呢,他好歹照看了这么久,多少有些经验,你们二人商量一下,但凡他说得有什么不准的,也劳烦您指出来,毕竟他只是看过花花草草的,没种过庄稼,在有些方面比不得你们种田的人!”   刘姥姥忙回,“姑娘放心,我瞧着番薯长得很好,他照看得尽心着呢。”   墨染在外头回,“姑娘,田三来了!”   刘姥姥听着便跑了出去,贾璐也欲跟上,却被黛玉一下给拉住了,黛玉道,   “你和我说清楚,那个番薯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也别说是孝敬老太太的昏话了,俗话说物以稀为贵,但凡孝敬长辈都是往精贵里头选的,像是什么人参燕窝的,精贵的向来都是少量的,这产量大的都是人所皆得的,这样的东西反而低贱些,怎么就会将这东西孝敬老太太?”   贾璐眼珠子一转,道,   “谁说量大的就是低贱的,像是稻子麦子产量也大,也不见那些贵人们因着这个少吃米饭面食的,只要味道好,又有什么差别呢?”   黛玉扯了她一下,道,“你又糊弄我呢,瞧你这精心伺候的样子,找一个花匠来伺候粮食,难不成你还真吃过这个东西?”   贾璐点了点头,道,“吃过,软糯香甜的。”确实吃过,不过在前世。   黛玉瞧着她一脸坚定的样子,半信半疑。   正好这个时候刘姥姥回来了,黛玉也不好细问了,送了刘姥姥出去。   翌日刘姥姥提出来告辞,府上众人都收拾了一些东西送她。   听闻刘姥姥家里还有一个小孙女唤作是青儿的,贾璐和黛玉两人也收拾了一些旧衣裳,黛玉还瞧着板儿的年龄身材收拾了一些林睿小时候的衣裳,送了过去,封了一小包的银踝子,担心姥姥不收,悄悄塞到了衣裳里头,吩咐了要板儿好好读书等语,让紫鹃代为送了过去。   紫鹃回来还道,说是王熙凤请刘姥姥给大姐儿起了名,唤作是巧姐儿的,众人听了都稀奇,便是李嬷嬷也道了怪,   “琏二奶奶这样的人,怎么会想到请刘姥姥起名的?”   贾璐不在意道,“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全是一片慈母之心罢了!”   贾璐此时的心思都不在别的上头了,全部都放在了自己即将收获了番薯上头了,经过田三和刘姥姥的判断,决定将收割的时候放在一个月之后,贾璐每天掰着指头数着日子好不容易等到了时间。   这日,老天给力,正是晴光正好,秋高气爽,四姑娘种的宝贝番薯要收割了,这一消息在大观园中传播开来。   园中闲暇无事,但凡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能传得满院子都是,更别说是精贵的姑娘种的所谓的番薯了,既不是什么名花,长得又不特殊,据说还是长在泥里的,这样的东西,便是挂着孝敬老太太的名头,也足以让人议论纷纷了,都道这四姑娘是越发古里古怪了。   下人们的心思暂且不比去管他,贾宝玉和众姐妹倒是觉得稀奇,也凑趣来到了暖香坞,来瞧一瞧贾璐的收成。   “开挖吧!”贾璐吩咐道。   两三个小厮模样的人,就这样在一众姑娘少爷的面前开挖了番薯,几人原是用的锄头,后来主子们被瞧着紧张,怕弄坏了东西,便拿手挖了。   “哟!真有东西出来,这是一颗!”   “两颗了!”   ......   “这有三筐子了啊!这东西一颗颗的,瞧着少,没想到有这么多了啊!”   “这得有七八十斤了吧?”   “怕是不止,这东西不比别的坠手着呢!”   几个翻地的小厮忙活得汗流雨下,一旁的下人们对着这个奇特的番薯议论纷纷,宝玉瞧着好奇,随手从筐子里头取出一颗番薯,一只手托了托,瞧着和砚台差不多重,不过一会就手坠着疼了,只能放下,沾了一手的泥。   探春瞧着这脏兮兮沾满了泥土的球一样的东西,凑到贾璐身边,担忧问道,   “四妹妹,你这个这么脏,可是真的能吃吗?不会弄错了吧?”   贾璐肯定道,“能吃的,将外面的皮剥掉就能吃了的!”   宝钗在家里当惯了家的,比起在一直住在园子里的姐妹们多一些眼界与想法,她细细算了,这番薯最大的能耐想来是这产量而不是味道,府外头有不知道多少人饿着肚子呢,只要能吃就成,赚头也不少,想掺和这一门生意,便帮衬着道,   “三妹妹不知道,南边常熟有一道名菜叫做叫花鸡的,那鸡包裹了泥在在地里烤熟的,将泥扒出来之后就是一道人人趋之若鹜的美食了,想来这番薯也是这样,烤熟了滋味自在里头。”   “好了好了!”小厮在地里头翻了几回了,找不到番薯了才罢。   贾璐顾不得和别人说话了,忙组织人将三筐子的东西称了出来,瞧着他们一篮子一篮子得拿着上称,贾璐心情可以说是激动又紧张,瞧着产量是不少,但不知道结果还是放心不下。   “回姑娘,番薯一共一石左右。”   “太好了!”贾璐高兴跳了起来。   “有一石啊,也不少了啊!”   “也没多少吧,平常一亩麦子就要两石呢,这番薯精心照顾这么久,才一石也不算多啊!”   ......   贾宝玉不通农事,听着下人的议论有些疑惑,拉住了高兴得蹦跶的贾璐,问道,   “四妹妹,你这一石很多吗?”   贾璐红着脸,太兴奋了,道,   “当然多啊,当初拿回来的时候,统共是三根半死不会的藤苗,这才多久,就有一石产量了,如果加上庄子上的,应该就可以有两石了,这可比得上一般精耕细作的麦子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产量   可巧了这个时候宁府那边来人回,说是小田庄子的番薯也收获了,不过似乎是不曾重视或者说是原本的藤苗不够健壮的缘故,远不及府上这么多,不过半石多一些。   既是是这样也足够了,统共就六根发育不良的藤蔓长出来的,能有这么一石半也已经足够惊喜了,下一回好生看护,再从优选苗之下,定然能够获得更多的产量了!   毕竟,这可是奠定康乾盛世的神物啊!   一高兴,贾璐一挥手,道,   “收拾一筐子咱们烤了吃,剩下两筐子的东西带回去给父亲,田三你也跟着回去吧,爹爹想来要见你的!”   说完,命人架起烧烤架子,待活烧热之后,将番薯置于铁架子之上,反复翻滚,直到表皮呈现枯糙的黑褐色,桔梗处隐隐有油光闪烁,坚硬的果实渐渐柔软,拿叉子戳一下,触之即软,里头肉瓢金黄,却是好了。   贾璐咽了咽口水,这番薯瞧着粗鄙,味道可不是一般的好,她都已经十几年没有吃过了,闻着味道就馋了。   待到差不多的时候,就取了出来,剥开外表丑陋表皮,露出了里头金黄灿烂的果肉来,香甜的味道扑面而来,便是略有嫌弃的探春也不免被这卖相吸引了过来。   众人分食了这一颗番薯,都赞不绝口的,丫头下人们也瞧着眼馋,贾璐先吩咐了烤上几个分别给老太太、老爷、太太他们几个送过去,原先就是以孝敬老太太的名义种的,她这个佛爷可是不能忘的。   这样子算下了,一筐子的番薯便去了一半了,剩下的都烤了出来,幸而番薯容易饱腹,大观园里不管是主子还是仆从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胃口不是很大,仅是剩下来的这点子番薯就够大家吃得饱腹了的。   待众人吃饱,去送孝敬的人也都回来了,各自带回了长辈们的赏,都是夸赞姑娘们有孝心的,尤其是老太太,她年纪大了,牙齿不够坚固了,越发喜欢软糯香甜的东西,这番薯正合她老人家胃口,让再送几个过去。   贾璐赶紧又使了人去将送回宁府的两筐子番薯追了一筐子回来,专门送到了大厨房专供老太太吃去,她可是老祖宗,少了谁的都不能少了她的。   不过荣府众人都没把这番薯当回事,以为只是一项比较好吃的新鲜吃食罢了,并不放在心上。   他们不在意,自有人在意,贾敬在府上收到了园子里送出来的番薯之后,也以为只是一个特殊的吃食罢了,待到田三说到了说道产量之时立马站了起来,疾问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这所谓的番薯一亩有二石的产量?”   田三平日里从未和府上的当家老爷说过话,此刻显得有些紧张,不过还算是口齿清楚,回道,   “回老太爷,这还算不准,这番薯是小田庄子上六根瘦弱的藤苗孕育的,三根在园子里,统共三筐子一石的产量,庄子上的少些,加起来就有一石半的产量,若是照着园子里的番薯长势来瞧,这六根藤蔓不过占了半亩的地,若是种满了一亩,怎么说也得四到五石了!”   贾敬击掌而笑,道“那就是麦子产量的翻倍了,能足足多上两石的粮食了!”   这两石粮食有多少,刚才走没多久的刘姥姥有些说法,她今年就多收了两石的粮食,她这回因为二石的丰收,有了很大的自信了,还带了不少瓜果蔬植过来,也不打秋风了,就是来回礼当正经亲戚来走动了,这样可见两石粮食给她的勇气,也可见两石的影响力了。   贾敬又问,“这样的好东西,也不知道璐姐儿是从哪里找来的?”   田三回,“这番薯藤苗是在小田庄上找到的,也不知道是从那边海外寻来的,独独留了六根苗苗,在庄子上生根发芽,咱们也不识货,听闻姑娘是从书上看着的,才找了出来的,还是姑娘读书人见识多,要不然也寻不到这样的宝贝啊!”   贾敬抚着胡须,只笑,道,“她也就会看些杂书了!”   又想着这东西单单靠这几根藤苗养种子,若要铺陈开来,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便朝外头喊道,   “来人,去寻芹五过来!”   这芹五正是主管出海走商的管事的,田三有所耳闻,知道老爷怕是有正经事情要吩咐,不是他一个花匠可以听的,识眼色的就要退下,老爷又忽的喊住了他,面色有些不对,问道,   “这番薯是在园子里种的,那产量岂不是人人都知道了?”   田三回,“这,这怕是真的了,不过园子里的人怕是不知道是三个藤苗长出来的吗?”   贾敬在厅中踱步,这璐姐儿做事也太不稳当了,这样的东西又怎么能大庭广众之下收割呢?   旋即又顿了步,不由摇了摇头,自己真的是老糊涂了,璐姐儿才多大的人,怎么会事事想得周全呢?她找到这么一个宝贝已经是大大的意外之喜了,又怎么能寄于她做得更多呢?   总归还是要他这个做父亲的收拾残局!   这样贾敬让田三离开之后,又找了焦大过来,吩咐他去打探一下,外头是怎么说的这番薯的,焦大领了任务便出去了。   半日后,焦大上来回道,产量也是有人说的,不过荣府内宅的仆妇们也都不种田多年了,真正关心这产量的人并不多,反而更多的是在议论四姑娘一个金枝玉叶的大家小姐喜欢上了种地,以及贾母对这番薯赞不觉口,众人都好奇这是什么样子的味道。   贾敬松了一口气,沉思片刻,暗道,俗话说堵不如疏,这传闻既然已经出来了,若是禁了反而让人怀疑,横竖关注产量的人少,不若对流言加以引导一番,这样反而不引人注意。   就这样对这焦大吩咐了一二,焦大退下去了。   芹五得了贾敬的召见过来了,贾敬让他好好查查番薯到底是从何处找来的,近期若要出海的时候,记得多带一些回来,芹五得了吩咐也下去安排了。   果然,数日之后,不再有人讨论着番薯产量如何,便是偶然有提到,也不过说味道软糯香甜,又是从海外过来的,想来产量应该不算大。   只是贾敬不知道的是,贾璐早早就截了一段送给了刘姥姥,刘姥姥在乡下,这产量也瞒不了多久的,横竖贾敬也不打算瞒多久,不过是接着这个功劳为子孙谋个福利罢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偷听   过了不到一旬的时间,番薯的热议也渐渐消了下去,因为有了更大更值得说的热闹了,那就是贾蔷迎娶公主殿下。   论理儿,才去了义德王爷和大皇子才几个月,要避嫌,也不该这个时候成亲的,只是一来二公主也大了,加上太上皇他老人家身子瞧着不大好,也等不了多久了,若是太上皇一走了,二公主那就非得要等到三年之后了,那时候公主年纪更大了。   二来,对于二公主来说,去的是兄长,守上了三个月也不算违了规矩。   三来,贾蔷也等不了了,皇上想要他领着一队水军去南疆控制局面,这一去生死不知,人家也不是傻的,虽忠心报国,但也不能让人寒了心吧?加上任务重要,所以为了笼络住贾蔷,皇上也只能在贾蔷离开京城前命他完成婚礼,也算是一份恩宠了。   贾家心知肚明,二公主却还在期待着自己今后的婚姻生活,她是不知道,成婚之后,她一心盼念的郎君就要远赴南疆了。   当然这是之后的事情了。   现在正是皇家和贾家的好日子,不仅贾家欢喜,便是四王八公及众多勋贵,以及他们以姻亲联系起来的庞大利益群体也是非常的高兴,太上皇病重,他们这些隐形的上皇党颇为担忧,深怕上皇一去,当今就拿他们开刀,前些日子,当今不停提拔重用他们一党之人,略略安了心。   这一回又是联姻贾家,贾家一门双公,之前的贾代善、贾代化两人都是上皇的心腹旧臣,尤其说贾代善,在他还活着的时候,那恩宠可是满朝皆闻的,这样典型的上皇心腹,都能和皇家联姻,重点是这门婚事还是当今亲自下的旨意,如何不能安他们的心呢?   就这样,这些勋贵们,别的没有,钱有的是,各种礼送了上来,章氏可以说是都忙不过来了,可惜的是自己的儿媳妇怀孕了,又自个的亲孙子,再忙她也不敢让她来帮衬,只能又求了荣府,请王熙凤过来帮衬一二,王熙凤最爱出风头,哪有不应下的,当即就过来了。   这一门婚事办得热热闹闹的,远远超过前些日子的贾蓉的婚事。   旁人多是艳羡的,这贾家还真的是富贵,一门双公,宫里头有一个娘娘,两个公子哥儿也有出息,现在还尚了公主,这在一群混吃等死的勋贵中可一说是别树一帜啊!   有人艳羡,自然也少不了人红眼,仇千盛寻了个空抽身离开了热闹的大厅,从小道上寻了个走了出去,回身看见大厅上热闹红火,不由红了眼,“呸!”得一声,朝地上吐了口水。   “什么玩意儿啊!不就是尚了不受宠的公主吗?得意得跟什么似的!”   尤其是看到那个薛蟠穿着红衣裳,高兴得好像他自个儿成亲似的,越发不乐意了!   这个仇千盛就是之前和薛蟠打架,然后被关了好几天的,他纵横京都城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份罪,要知道他爹仇都尉不是普通人,手段圆滑,能力出众,原先是上皇一系的人,之后成了当今的人,能在两位圣人当中左右逢源,得了好的,岂能简单。   所以京都众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对于仇千盛也是尽让的,不过仇千盛也不是没有不对付的人,他还和冯紫英有些不对付,不过冯紫英为着当今办事,等闲不会理睬他这个纨绔子弟,仇千盛的老爹也略微知道些冯紫英的底细,吩咐了仇千盛不要惹他。   这也罢了,可是这薛家是什么玩意儿,一个乡下来的土财主,也能跟他干架,最后竟然还完好无损得回来了?   就连这个罪魁祸首的贾家也被他给记恨上了,只是他爹知道他的脾气,在来之前就千叮咛万嘱咐了,千万别得罪贾家,尤其是宁国府,他们现在正得用,但凡敢在贾家惹祸,非得打断他的狗腿不可!   仇千盛嚼了嚼口中的甜根草,吐了出去,不屑想到,自己是狗腿,他爹就是老狗腿!   胡乱想着,在贾家也胡乱走着,不知不觉,也都不知道走到哪儿了,耳边的乐鸣声渐渐消散了声音,仇千盛回了神,也不知道到了哪里了?正打算找一个丫鬟带他回前厅,不远处,有一人闪过,他倒是一惊?   那人正是今科状元陆高扬啊?他怎么会在这儿,对于仇千盛这样的纨绔子弟来说,这寒门出身的仇千盛就是隔壁家的孩子,也不着他的喜欢,他还从没听说过这个贾家和当今的新宠有关系?   仇千盛瞧着好奇,悄悄跟了上去,不远不近得跟着,就见他来到一处书房一样的地方,然后有一人出来迎接,仇千盛眯着眼瞧了,竟然是贾敬?   仇千盛不由暗道,今天可是贾蔷和二公主成亲的好日子,这宁国府当家人不在前头招呼客人,躲在后头偷偷摸摸见陆高扬是怎么回事?   这陆高扬出身寒门,是今年刚出来的,贾家出身勋贵,多年的老世家了,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就会凑一块了呢?   以仇千盛多年在京都纵横的经历来看,必然有猫腻子,这般,趁着两人进了屋子,蹑手蹑脚过去了,躲在窗户底下听他们说话。   两人先是问候了一下朝中事情,不过这个和纨绔子弟仇千盛无关,他也没耐心听,片刻之后,仇千盛打起了精神,竖起了耳朵,两人终于说到了自己感兴趣的地方。   “贤侄,当日不知在富贵绣庄的事情可是真的?”   富贵绣庄?这不是那个京中出了名的绣庄吗?里面东西贵得要死,仇千盛想到自己给爱妾买的一身衣裳就心里滴血。   “是小侄不是,表妹突发癫狂,惹出大祸来,如今已经在家静养了。”   “你这表妹似乎也不小了,可曾定过亲事?”   “回伯父的话,表妹父母双亡,并无婚事,吾祖父正在为她相看着,想来今年之内就会定下。”   “这样倒也罢了,若是有所困难,我也可请珍儿媳妇或二公主帮忙相看,定能给你那个表妹寻个好亲的。”   沉默半天,仇千盛都听不到声音,正要凑近了瞧一瞧,就听着里头陆高扬再次开口了,   “多谢伯父关照,有需要,小侄自然回求助府上的。”   “哈哈哈,就是,就凭咱们两家的关系还需要在意这个!”   仇千盛听着满头雾水,他们两家有什么关系啊? 第二百三十四章 走了   又听着陆高扬说,“小侄准备了小礼,还望转交给大姑娘!”   得!听到这,仇千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大姑娘,莫不是当日自己在铁网山上看到的头上撞了一头包的小丫头片子?   一时失神之下,不小心踩着了旁边的小石子儿,摔了下来,闹出了声响。   “谁!”陆高扬年轻耳力强,听到声响,三步两步跨到了窗前,大开窗门,四处打量之下,并无旁人。   贾敬跟了上来,也瞧了一眼,道,“贤侄这是怎么了?听到了什么声音了不成?”   陆高扬回问,“伯父不曾听到什么吗?”   贾敬年迈耳力弱,摇了摇头不曾听到什么。陆高扬再次打量一回,见并无旁人,便道,   “无事,想是小侄听错了不成。”旋即两人又关了窗户。   在窗户边上的转角之后,仇千盛大喘着气,暗道,这里不能留了,悄悄从另外一条小路出去了。   走了摸约半柱香,见身后没人才放下心来,整理了一下衣裳,才细细思量开来。   莫不是这陆家要和贾家联姻,就是和哪个幼稚青涩的小丫头?仇千盛从小在女人堆里长大,实在看不上贾璐这种没有长成的丫头片子,想了陆高扬高大的身形,不由撇了撇嘴。   老爹还说这陆高扬怎样怎样的好呢,瞧着也不过如此,为了攀上贾家,竟然对一个平板身子的小丫头示好?   那么那个什么表妹不表妹的,想来就是贾家老头子用来敲打他的,仇千盛不由邪邪一笑,这表哥表妹一家亲啊!   随后又冒出一个疑问来,就是这两家有了定亲的意向,也不必要瞒着人啊?大大方方的不就是了,前朝留下来的榜下捉婿就是到了本朝也是一番佳话,何故藏头露尾的?还害得他躲得跟老鼠似的?   又想了陆高扬被当今的看重,贾家的鲜花著锦烈火烹油的势力,仇千盛摇了摇头,管他呢有什么缘故呢,贾、陆两家既然有心结亲,那么自己便打断了他们的亲事,也算是回了他们家让自己住牢房的恩情了!   仇千盛恶狠狠地想着。   夜色渐渐黑了,宴席也散了去,贾璐拖着疲惫的身子坐上竹椅,小厮抬着回了圆中园,揉了揉僵硬的脸,轻声暗道,   “这群人是疯了吧!”   李嬷嬷正伺候在一边,听到了贾璐的轻声嘟囔,满是欣慰笑着道,   “咱们姑娘也大了,也到了该说亲的年龄了!”   贾璐听着不由有些脸红,“嬷嬷说什么呢!”   嬷嬷道,“哪里是嬷嬷瞎说的,今天宴席上的人可不就是都在打听姑娘吗?要知道姑娘排行第四,上头还几个姐姐,要不是看重姑娘人品家世,怎么就越过了二姑娘,三姑娘就盯着姑娘了呢!”   “姑娘明知道我还小,还说这个做什么!”   嬷嬷见她羞恼了,忙道,“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贾璐想着今天的事情,不由叹了口气,宁府这些年蒸蒸日上,贾蔷今日成亲之后,自己就是宁府上唯一一个能联姻的对象了,加上上皇时日不久,各勋贵府上都有着莫名的担忧之感,多数都想从姻亲那里获得安全感,都想着和当今看重之人定亲婚事。   不过当今看重的多为清流当权一脉,这远是他们够不上的,刚刚和皇家联姻的宁府就成了最佳的对象,贾璐也就成了香饽饽,不少人在今日的宴上打探自己的婚事。   想着这道相亲热,最好的是二姐姐和三姐姐能够借此在荣国府败落之前定下婚事,能嫁出去一个是一个,但又想着今日多来说亲也都是勋贵,说不得也要埋葬在当今的清理之下。   还好自己老爹早有了定论,早早就盯上了陆高扬这个俊才,自己也算是摆脱了道姑乞讨的命运了,只是想到在富贵绣庄里头瞧见的表妹,不由心里头多了分烦躁之感。   说曹操曹操到,刚刚还想着陆高扬,贾敬就派了人过来,送了东西,说是陆公子送的,贾璐打开一瞧不过是头面首饰之类的东西,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焦茜上回也是目睹了富贵绣庄的事情的,瞧着他送的礼,道,“他怎么不把富贵绣庄买的东西送过来呢!那本就是要送给姑娘的不是?”   李嬷嬷瞧着贾璐情绪不大对,骂了声她,“焦茜,越大越不会说话了,主子的事情是你能掺和的?”   焦茜为着她家姑娘愤愤不平,正要将那个负心汉的事情告诉李嬷嬷,却听得贾璐道,   “别说了,将这个礼收起来吧!”   这样,焦茜也只能收了脾气。   那边琴瑟相和的一对新人一夜风雨之后,二公主从昏睡中醒过来,才发现贾蔷旁边的床榻之上早早就失了良人了,忙问,“蔷二爷去了哪了?”   伺候着的宫女跪在地上,才道,“蔷二爷领了皇职去南疆了。”   “好好的怎么回去南疆呢?那边不是在打战吗?”   女婢连连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啊!”   这个时候姜嬷嬷才走了过来,面带怜悯疼惜得看着她道,   “公主殿下,这是早就定下了的,皇命难违,还请殿下勿要再问了。”   “这是怎么可能呢?我才今日成婚,怎么能第二日就让驸马出远门呢?”二公主咬着唇道。   姜嬷嬷道,“不是在成婚后出行,而是在出行前成婚。”   二公主一愣,她瞬间明白了姜嬷嬷的意思,她也是在宫中长大的,一些阴私交易她也是知道的,这样的情况下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呢?   趴在姜嬷嬷怀中痛哭了起来,“嬷嬷,为什么皇兄要这样对我!”   嬷嬷抚摸着她的秀发,轻声柔和地道,“殿下,莫要哭了,时辰不早了,还要见贾家老爷和太太呢!之后还得进宫谢恩,您得记得千万不能在圣人面前有半点怨怼的情绪啊!”   二公主只能强压,忍下了内心的苦楚。   贾璐早起听闻贾蔷出了门,也是诧异,不过比之一直都蒙在鼓里的二公主来说,她多少有所耳闻了,贾蔷也透露了一些,她虽然担忧贾蔷安全,但好男儿志在四方,贾蔷外表随和不羁,但内心却是个有主意的,从龄官的事情就能看出来。   只是不曾想到他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就离开了,倒是可怜了二公主了,想到在铁网山上二公主的仗义,贾璐有心还报一二,便多留了下来,帮她让熟悉一下环境。   二公主身份贵重,又不是嫡亲的儿媳妇,章氏不敢随意指使,新嫂子沈氏是个好脾气,又怀着孕,一向深居简出,男人们不常碰得到的,加上还有贾璐这个姑子的帮衬,二公主和府上众人相处融洽,渐渐融入了贾家,只是她一心担忧南下的贾蔷,时常发呆出神,时间久了,情绪越发低落了些。 第二百三十五章 初管家   时间转瞬即逝,一晃眼,二公主嫁入宁府也有半个月了,贾蔷离开也有半个月了,这半个月来,贾璐不曾回过园子里。   一来是陪陪二公主,二来,正好章氏觉得璐姐儿现在年纪也大了,长嫂如母,老太太虽说将姑娘叫了过去教养,但是半点中馈之事都不曾教过,万一姑娘家的出嫁了连半点本事都不曾学会,少不得被婆家人说他们贾家的教养,贾母倒是可以借着年迈,推三推五得推得一干二净,他们却是不能。   这一日,章氏正和贾璐见了厨房采买的人,采买的婆子丈夫叫张达亮的,所以旁人多叫他张达亮家的,她正回了这个月大厨房的采买之事,照着规矩,恭敬地等在一边,等着主子问话,若是主子没话吩咐,就可以下去了。   张达亮家的低着头,就听着上头章氏合了账本子道,   “璐姐儿,你听着也有一段时间了,不若你先问?”   张达亮家地耳朵一动,心下放松了许多,姑娘总比章氏好对付些。   贾璐接过章氏递过来地账本子,打开细细翻看了,想着之前章氏的做法,便问道,   “张大娘,上个月亏损了二百二十四两六钱银子,你这亏损的地方没有说明白啊?”   张达亮家的忙道,   “姑娘,您有所不知,向我们厨房里头,这些亏损是最不好登记的了,比如说主子上头有了吩咐,要吃酒酿鸭舌,一只鸭就吃了一根舌头,别的地方若是其他的菜色也要鸭肉那便罢了,若不不能得,那么这一整只鸭子可不就得报废了不成?主子身子金贵,哪里能拿死过夜的肉食做给主子吃呢?”   贾璐放下了账本,问道,   “张大娘,我不常在府上住着,不过在那边府里的时候,我常听着那边的规矩,老太太不说了,她是个金贵的人,每天每顿都得用水牌转着菜名吃,但是旁的人每天每餐都是有定例的,若是有主子想要额外吃个什么东西,那么就得要自己掏钱,不知道我们府上是个什么规矩?”   张达亮家的回道,“姑娘怕是被那边哄了去了,哪有在自己家吃东西还要掏钱的道理?那不就和外头下馆子一个样了吗?若不是什么贵重的燕窝鱼翅之类的,厨房里头自个就能做主了的......”   “那么这些花费也都是算道损耗里头的吗?”   张达亮家的回道,“正是呢!”   贾璐深深看了她一眼,直看得张达亮家的傻傻笑了小,复又低下了头。   贾璐总觉得里头有什么事情被她给忽略了,但这张达亮家的说的都合乎情理,便是比那边西府要好了许多,但难道她就是清白的吗?   贾璐沉默半日,这一回是章氏头一回让她做主,也是她第一次在府上下人面前使出手段,这个第一印象格外重要,就像是探春在总理家事的时候,也是有下人想要试试这个年轻姑娘的手段的,谁知道被贾探春寻着祖上的旧历给拆穿了,这样才让人不敢忽视了的。   咦,等等,旧历?   贾璐忽地想到了什么,刷刷刷得将账本子往前偷翻去,这本账本子是记载了今年的采买帐,每个月月份不同,当季地产物不同,便是这损耗也各不相同,这没什么参考价值,贾璐便问道,   “嫂子,可曾有前几年的账本?”   章氏原本喝着茶,放下茶碗,笑着道,“有,有怎么没有,你想要几年的都有!”   贾璐想了一下,便道,“那就拿个五年的吧!”   之后章氏便让人去了五年的账本子过来,递给了贾璐,道,   “凡是一年以内的账簿都是在各自管事手上的,就像是你手上的今年的厨房采买账簿,就是在张达亮家的手上,但是过了年,这账本就要回收到我这儿来的,回收前,我不管他们自己会不会留下一本备用,凡是收上来的都要签字画押,若是有什么错处,只管找那个签字画押的。”   又不知道是对贾璐还是对张达亮家的道,“璐姐儿,你可要看仔细些,嫂子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若是账本上有什么岔子只管说,横竖有人负责呢!”   张达亮家的只觉得脑门子有些冒汗,心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贾璐接过账本,统计上面有两个概念,一个同期或者说是同比,一个是环比,前者是本年度本月和上年度当月相比,后者是本年度本月比本年度上月,后者之前介绍了,因为月份不同物产不同,有些差异,单单这个也瞧不出什么来,贾璐便从同期相比,专门选了春夏秋冬四季每季选一个月,相互对照着看,终于发现了什么,问道,   “张大娘,怎么这账本子上的损耗一年比一年贵?莫不是都贪到你手上了不成?”   张达亮家的扑通一声跪倒了地上,道,   “姑娘,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您长居西府府上,不晓得外头的情景,如今年成一年比一年差,别说是瓜果蔬菜,鸡肉蛋鱼的,就是人冻死了的都有!”   贾璐心中有了数,只看戏一般看着她在那边抱屈,待她消停了些,道,   “张大娘是糊弄谁呢?之前几年年成不好是真的,但是今年风调雨顺,之前来府上的刘姥姥都多收了二石的粮食,就是我自己也是种过田的,我们怎么不知道今年收成不好啊?”   张达亮家的这才想起来自家姑娘是个古怪的,月前还自己种了什么番薯的,收成好似还不错的,恨不得打上自己一嘴巴子,真的是糊弄道祖宗头上去了,连忙磕头道,   “姑娘,奶奶,我是一时猪油蒙了心的,求奶奶,姑娘饶了我这么一回吧!”   章氏见她还真的有贪污了,气得眉头倒竖,呵斥道,“来人,还不快把她给压下去,好好审审,看看她到底吃下去多少东西!”   张达亮家的呼嚎着便被人给带了下去。   章氏对于自己管制之下有这么一个硕鼠存在,最后还是被小姑子给抓出来的,很是羞恼,却也颇为佩服贾璐的机智来,便赞道,   “璐姐儿,这回倒是多亏了你了!”   贾璐道,“也是巧合了,若不是我见过刘姥姥,加上自己种过东西,知道今年是个好年景,说不定也要被她给诓了去,嫂子想来也是心中有数的吧?”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大财主   章氏摇了摇头,道,   “我知道她手里有些猫腻,但是我和你不一样,我当了十来年的家了,这每个月该有多少损耗都是心中有数的,若是按照往年来瞧,这个二百多两的损耗也是正常的,不独是年成不好的缘故,其实自开国以来,每一年咱们的购置采买的费用都是在长的,所以每一年损耗用度上涨也是正常的......”   贾璐听此,暗道这应该就是通货膨胀了。   “今天,这张达亮家的先是轻视了你,又被我用言语提点警告了一二,内有心虚,又被你一下自戳穿了今年年成的事情,心神失守之下,失了理智,不然也拿不住她了。”   贾璐听着也是心生侥幸,不过,“嫂子若是我不曾找到她的问题呢?”   章氏见她还有些迷糊,便指点了起来,   “我原本也不是要你寻到哪个仆妇的问题的,水至清则无鱼,每个人都有私心,每个人也都会隐瞒住自己的私心,想要辨明忠奸都是要多年的积累才能有经验的,这些不急,我只是想要瞧瞧你待人问人的角度罢了。”   贾璐端正了身子,道,“还请嫂子指点。”   “比如,你头一句就不该叫她张大娘的,我知道你心软又尊老,无论对哪个都是敬重有加的,但是在这个场合之下,你只有一个身份,便是主子,她便是下人,那么你就不能喊出这个有失身份的名称来,不然这既是看轻了你自己,又会让那人拿捏起来,所以不管是谁,哪怕是焦大管家,在正儿八经的问话回话之下,你都得喊他是焦大的。   再一个,查账不是单单看账本的,账本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今日能从账本上寻到漏洞是你的本事,只是也别忘了,还是张达亮家的自己失了分寸,所以......”   “奶奶!姑娘,老太太请两位过去呢!”   两人正说着话的功夫,就听见外头有丫头过来喊人了,章氏将人叫了进来细问了,   “老太太是来将大姑娘叫回园子里吗?怎么还来寻我了?”贾璐在族中排行老四,但在宁府却是唯一的姑娘,所以也有被唤大姑娘的。   小丫头回道,“不是这个缘故,是因着后日初二是琏二奶奶的生辰,老太太便想着给琏二奶奶做生日,所以想了个凑分子的主意,要请奶奶过去帮着主持置办的!”   章氏听完,道了声,“原来是要我去当苦力加财主的,罢,璐姐儿,既老太太喊了,咱们便过去罢!”   贾璐应下了,想着今天过去了恐怕就得要住园子里了,所以有使人回了院子里收拾了点东西,耽搁了一会,才赶了过去,等两人过去的时候,大致上都分配好了,贾母见两人过来了,忙喊道,   “珍儿媳妇,璐姐儿快来,来瞧瞧我们凑的这些前可能办上一场体面的宴来?”   说着让人递过去了一张份子纸,章氏也不推脱,不说这里头只有她一个和王熙凤是平辈,其他的都是长辈,也没有长辈亲自主持晚辈媳妇的生日的,就是自己那两个儿媳妇,一个怀着孕,一个金尊玉贵的,谁敢劳烦他们,除了自己也没个旁人能干了,加上王熙凤也帮他们颇多,像是韩氏故去,像是前儿蔷哥儿娶亲,都少不了王熙凤帮衬,自己帮她过一回生日也是心甘情愿的了。   章氏先瞧了总数,和约一百五十多两,虽说不大多,但不请外客的话也是尽够了的,若是不够自己再添补一二便是了,又细瞧了每人分摊的数,老太太和薛姨妈是二十两,前者带了林姑娘和宝玉,后者带了宝钗,太太们十八两,原先十六两加了两个小子,大太太带的贾琮,二太太带的贾兰,李纨不用出,其他的赖嬷嬷等人也是一样的,接下来是姑娘们,二姑娘三姑娘都是自己的月例二两。   看到这儿,章氏笑了,问道,“姑娘们出的可是自个儿的月例银子?”   贾母颔首,笑着道,“正是呢,他们小孩子家家的,拿上一个月月例意思意思就罢了的。”   突然章氏将身后一人给推了出来,道,“那咱们这个小财主该出几钱?”   被推出来的正是贾璐,她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呢,王熙凤脑子一转就明白了,笑着过来拉她了,道,   “很是,很是,还要多亏了嫂子,要不然就忽视了你这个大财主了。”说着拉着她对贾母道,   “老太太,可不能忽略了她了,她一人吃了双份子,咱们府上有二两银子的月例,在那边府上,自她出身因着就一个闺女,就将原属的二两银子翻了倍,成了四两,敬大太太去了,敬老爷担心他闺女在咱们家吃苦,又道璐姐儿原本的月例已经长了,再长就不和规矩了,所一专门从自个儿月例里掏了四两给他,现在啊每月月例十两,我才每月五两,就是我的双倍了,可不能让她就二两的出了,那吃亏的可是二姑娘和三姑娘了!”   贾母听着她噼里啪啦一通的算计,掌不住笑了,道,“你个破猴子,别的你不会算计,你妹妹的月例你倒是盯得紧啊!”   王熙凤不依了,道,“老太太只知道说我,你也不想想那边还有一个呢,是何人将四妹妹给推出来的?可见四妹妹这么高的月例可是人人都眼馋的,今儿还非得要她出出血罢了”   贾母这才想着章氏也有这一份,指着她道,“是了是了,还有你了,你倒是退出来了不说话,让人忽视了!璐姐儿快来老祖宗这里来,你两个嫂子都不是好人,都望着你那点银子呢!”   贾璐也不说话,笑着跑了过去,贾母怀里原本是宝玉和黛玉两人,自己上去,生生挤掉了宝玉,朝着黛玉挤眉弄眼,黛玉悄声说着,   “说你的事呢,还去挤兑宝玉!”   贾璐回了句,“他脾气好着呢!”   却是就像贾璐说的那样,宝玉脾气忒好,便是被挤掉了,也不恼,再一边乐呵呵得笑着。   她们说着话得功夫,那边赖嬷嬷帮着说话了,“刚刚还说着琏二奶奶儿媳妇是陌生人,内侄女成外侄女,这会子又来了一个,亲嫂子成外嫂子的人了,合该她们两个成妯娌!” 第二百三十七章 教导   赖嬷嬷这一番话,又是一阵子的哄笑声,章氏拉了王熙凤叫委屈,道,   “罢了罢了,璐姐儿既然有了老太太和各位妈妈们做靠山,咱们也讨不到她的银子了。那些走街串巷的人说得好,有钱的捧个钱场,有人的捧个人场,你妹妹既然出不了钱,那么我便拉着她一起给你做生日,横竖她也该学起来了!”   章氏这番话也引得众人笑了,只是这欢笑声中带着些许的凝滞,有那些个聪明的瞧瞧拿眼去觑老太太和太太,这章氏说的这话虽然隐晦,但在这群内宅子里打滚的人精子来说,可以说是再明白不过的了,她分明就是在代表宁府对荣府教养四姑娘表示着不满或者提点,大太太和二太太两人端坐着,稳如泰山,又不是自个儿的女儿,也不是自己担的教养的名声,且看老太太怎么说罢!   贾璐是老太太特特去东府叫过来的,贾璐的教养便是她的事情了,这也是她躲不过去的,沉思片刻,慈爱得看了贾璐,又瞧了眼自己另外三个孙女,她们都暗含期望得瞧着自己。   相比较贾璐而言,她们年纪更大,对于这些家事中馈得学习欲望也更强一些,贾璐回了家,好歹还有章氏一边教导,她们呢,黛玉不用说了,父母双亡,全部得依靠就是贾母了。   二姑娘迎春,她的嫡母陈氏对她倒是不错,但陈氏本身管家的能耐就不比王熙凤等人,一向是重规矩轻人情的,加上多年不曾触碰家事了,如今不过勉强自保罢了,哪有这个闲情逸致来教导这个便宜闺女。   至于三姑娘探春,王氏和她能维持着表面上的母慈女孝已是万幸了,哪里能求更多呢?   贾母便道,   “也是这个时候了,一晃眼,她们小姊妹也大了,也该学起这些活来了,也是我老糊涂,忘了这一回了!”   这一招以退为进真是赞啊,贾璐在心中竖起了大拇指,她老人家可以说自己错了,但别人可不能说她错了,反而还得自己自己担了这个错。   这不大太太、二太太都站起来,连忙道罪,“老太太,都是儿媳的不是。”等等云。   贾母也不是为了追究她们的问题,便道了,“罢了,我知道你们两个都是佛爷一般的人,本身就不理俗事的,也求不到你们身上,凤丫头!”   “欸!”王熙凤应着。   贾母想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道,“近日是你的好日子,也不劳烦你了,等过了这段时间,你管事的时候带着点你妹妹们,好教导一二!”   王熙凤应下了道,“好嘞,老太太只管放心就是,妹妹们都是个顶个的聪明,别人家的姑娘得学个三年五载得才能出师,咱们家这几个,不过三五个月就能顶十个我了!”   王熙凤还是一贯得会说话,几个姑娘被她说得都十分熨帖,老太太也十分欣慰。   贾母又对章氏道,“你也别厚此薄彼了,迎春、探春、玉儿也是你的妹妹,让她们也跟着一块版一回生日,你既能松快一二,也算是她们几个对凤丫头平日的照顾的报答了!”   章氏道,“瞧老太太说的什么话,有人帮我,我乐意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同意呢?”   又对众姐妹道,“走吧,姑娘们,你们脑子活,可要帮嫂子想想怎样才能让你们凤姐姐满意!”   说着眼神扫过薛宝钗,她是个周全的,便复又道,“宝姑娘也跟着一块来罢,我知道宝姑娘是个有本事的,上回史大姑娘请的螃蟹宴,多亏了你,你也跟着帮衬一二吧!”   薛宝钗倒是没有想到还有自己的事情,她也不敢擅自做主,看向了薛姨妈,薛姨妈还未曾说话,那边王夫人道,   “宝丫头也一起去吧,都是你们小姐妹惯了的,你又细心,照顾着点你妹妹们!”   薛姨妈也在一旁点了点头,道,“那你便去吧!”   薛宝钗这才应下了,几个姑娘们跟着章氏一块出门,就见宝玉也在她们屁股后头走着,王夫人瞧见了,忙喊道,   “宝玉,你去做甚!快到娘这里来!”   贾宝玉有些迟疑,道,“太太,我也要跟着一起去给凤姐姐做生日去!”   王熙凤瞧着他懵懂的样子首先掌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道,“这哪里是你一个男人该做得活,就是孝敬我也不在这个上头,老太太,您瞧他这个蒙的!”   贾母挥手道,“宝玉,别去,让你姐妹们弄去好了,不用你的!”   贾宝玉就这样被强留了下来。   那边姐妹们商量这正热闹,说是怎么坐,用什么碟子,吃什么菜,听什么戏,请什么说书人等等,渐渐就有人过来交一份子钱了,探春书法好,便让她在一边记着,到了晚间的时候多数都送了过来,不过少了两份,一份是李纨的,一份是赵姨娘的,探春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了去,忙道,   “姨娘那份便由我来出吧!”   见着她眼眶都有些红了,姐妹们也是十分不忍心,章氏叹了口气,揽着探春得肩膀道,   “瞧你当真的似的,这不过是哄老太太高兴的,赵姨娘那一处长年病着,哪有这个闲钱来做这一份子,定然是凤丫头在那捣鬼,我便来做主了,将姨娘的那分子都去了,不过你们得答应我,可别说了出去才是!”   贾探春站了起来,忙道,“这可如何是好,那不就是全亏在嫂子身上了吗?”   章氏见着她着急的样子,除了薛宝钗面色如常,似乎早预料之外,其他人都是一副不大赞同的模样。   章氏摇了摇头,暗道,怪不得老太太说几个姑娘都比不上薛家姑娘,如今看来,在这人情世故上头却是差得远了,但到底自个儿家的姑娘,一笔画写不出一个贾字来,有心指点一二,便道,   “你们啊,别总想着钉是钉铆是铆的,这人情往来可不在这个上头,这个所谓的凑份子也不过是哄着老太太、太太她们高兴罢了,除了姨娘们,像是鸳鸯、彩云、平儿等人的也是要还的,她们丫鬟身子的,也不容易,何必去要她们的钱来?”   探春照着章氏的说法算了一下,秀眉微蹙,道,“那不就是只有一百两银子了吗?那能办一场体面的生日了吗?”   章氏道,“若说够,二十两银子就能办成一回,若是不够,两千两银子都打不住。”   迎春问道,“这是有什么说法不成?” 第二百三十八章 生日   章氏道,   “吃的喝的都是府上自己出的,你们府上麻烦些,不过也能从我们府上出,半分银子也用不了,二十两银子请个好戏班子的也是够用了的。但是要办得热闹,办得好,千两银子如水一般得花了出去,像是我们蔷哥儿成亲,我们请了外头白玉楼得大师傅上门做得,一桌子就是一千两!”   “天!这些人也太能赚了吧!”黛玉惊呼道。   “这也是没法子的,蔷哥儿迎娶得是二公主,这吃的已经不是饭菜了,而是体面了,这个银两你们是不用操心得了,放开了用好了,横竖有我再呢,你们现在想得是应该怎样才能得了好?都来说说应该怎么做?”   迎春想了片刻道,“既然是凤姐姐得生日,我们便将平儿唤来,问清楚凤姐姐的喜好,照着凤姐姐的喜好来就是了!”   章氏暗自摇了摇头,又见薛宝钗半日未曾说话,便问道,   “不知道宝姑娘是如何想的?”   薛宝钗笑着道,“这个结怕是在老太太哪里吧?”   “还是宝姑娘想得周全些。”   章氏不由夸赞道,她主持中馈多年,从文官之家嫁到了勋贵人家,见过了不知道多少姑娘,再没有比这个宝姑娘再周全体贴的了。   又瞧了一眼似有所悟的黛玉、迎春三姐妹,贾家的姑娘也是聪慧的,只是个有个的脾性,不若薛宝钗四角俱全。   章氏又道,“你们凤姐姐是孙媳妇,老太太体贴爱重她,愿意为她做生日,是老太太的慈爱之心,但这不是你们凤姐姐能够只顾着自个儿的理由,反而正是因为这样,更应该表示出对老太太的孝敬之心,所以你们最应该问的不是平儿姑娘,而是鸳鸯姑娘,这也是你们凤姐姐的心意,明白了吗?”   众姐妹相互看了一眼,纷纷对着章氏行了礼,道,“多谢嫂子教导!”   章氏没想到她们做出这个来,赶紧一个个搀扶了起来,道,   “快起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是我不说,将来你们凤姐姐也是要教你们的,快起来吧!”   姐妹们相让了一回,便起来了,之后各自领了任务之后,渐入了佳境。   转眼便到了初二那日,在尤氏和众姐妹的组织筹划之下,耍百戏的、说书的、戏班子、女先生一应俱全,办得很是热闹,不过倒是少了一个最爱热闹的人,正是宝玉,听着袭人道他一早上穿了一身素服不知道去了哪儿了,这日不仅是王熙凤的生日,更是她们起社的正日子,这般的好日子都不晓得他去哪了,姐妹们怨了一声。   也就贾璐若有所思,看向了远方,也不知道宝玉这个男儿身女儿心的冤家,是去祭奠谁的,是金钏?还是龄官?   不过半日,宝玉便回来了,他也知道遮掩了,当贾母问他是为谁出去的时候,他回了声是北静王的一个爱妾没了,贾母说了两句也就罢了。   今日是王熙凤的好日子,贾母想着定要让她痛快乐上一日,又知道王熙凤是个孝顺的,若是自己在前头坐着,还得上来伺候自己,索性她也不坐席,拉着薛姨妈,陈氏和王夫人在屋子里间踏上坐着,随意捡着小几上的爱吃的吃几口,爱听的戏听两耳朵,随意说着话,外头的席面让他们几个姐妹们坐着,将自己的席面赏给了那些没有席面的大小丫环并丫头婆子,让他们随意玩去。   没了长辈在一旁,丫头们也都失了分寸了,有体面的仗着体面,没有体面的仗着人多势众,很是灌了凤姐好几口,便是老太太瞧着高兴,也让嬷嬷们上去敬酒,不过半日,凤姐便觉得热气上涌,头昏胀疼,知道自己喝多了,抽了个空,搀扶着平儿回了院子。   一番收拾之后,王熙凤躺在榻上,背后靠着软枕,额头上还还盖着温湿的汗巾子,将微凉的手背靠在滚烫的脸颊上,王熙凤不由轻舒了一声,问道,   “你们二爷呢?可曾回来?”   一旁守在家里的小丫头回道,“二爷不曾回来。”   平儿去了解酒茶,端了过来,道,“奶奶问他作甚,他衙门里忙,时常顾不上回来,您好好的生日,就连老太太都说不让你多费心思,好生乐上一日就是了!”   王熙凤接过解酒茶,略略皱了眉,这解酒茶味道比药还难闻些,仰起头灌了下去,平儿赶紧取了蜜枣给她压压味道,含着蜜枣,王熙凤合着眼,略含糊道,   “这男人啊!他说自己是在衙门,他就在衙门吗?说不定是在哪个楼里呆着去了的!”   王熙凤和贾琏成亲数年,也到了七年之痒的时候,成婚时浓烈的感情渐渐冷淡了下来,没有红楼中尖锐的掌家矛盾,但随着贾琏在官场上的道路越发顺利之后,像是一些逢场作戏越发得多了,贾琏本就是花花肠子好色的人,说是逢场作戏,谁知道他是不是假戏真做?   可是这样的事情,便时老太太也管不了,她便是再强的脾气也得忍着些,想到贾琏或许再哪个窑子的姐儿肚子上,王熙凤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滚。   “呕!”当下就吐了出来。   平儿见此,赶紧拿了一痰盂过来盛着,一只手穿过王熙凤的腋窝,在她背上轻拍着,担忧道,   “奶奶,这可如何是好,不若请个大夫过来瞧瞧吧!”   王熙凤呕过之后道,“不用,不过是今天被人给灌多了酒,肠胃有些受不住了,不碍事,这样的好日子请大夫,老太太做何想法?”   休息了半日,王熙凤换了一身喜庆衣裳之后,又回了大厅处,贾璐见她平安回来,后头没有跟着一个喊打喊杀的琏二爷,这才放心了下来,虽然早就打探到了琏二哥哥今天不在家,但不到最后时刻也不能确定,好在没有再闹出那一番事情了。   王熙凤生日之后便是林黛玉出孝的日子,林睿也回了家,特特向贾母告了假,姐弟俩便去了清虚观,当年清虚观观主张道士为林如海和贾敏两人点了长明灯,颇为尽责,一事不烦二主,两人便商定了去清虚观除服,并斋戒数日,因着张道士也不是外人,贾母便应下了,吩咐了好生照顾自己等语。   黛玉出了远门,贾家姐妹们也开始忙碌了起来,忙的正是当日王熙凤生日前老太太就说了的要让姐妹们跟着王熙凤学学管家诸事。   王熙凤生日时喝多了酒,恐怕伤了脾胃,这些日子以来都肠胃不调,有些不舒坦,她虽然自持康健,不肯就医,但对于劳心劳力的某些管家之事,也乐得松了松手,让她们姐妹们弄去,自己也闲得轻松一些。 第二百三十九章 你可好?   姐妹们忙活着,宝玉百无聊赖之下,便出了门,茗烟牵过马来,问道,   “爷,您打算去哪呢?”   宝玉出门也没什么计划,反问道,“你对城里熟悉,你道有什么好消遣的地方?”   这会子茗烟来了精神了,道,“爷,您这话可是问对了人了,要问这京都城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还看的,只管问我茗烟,一问一个准!”   宝玉听着笑了,“好你个茗烟,也不怕牛皮吹破了,快别贫了,说一说都又什么好去处?”   “哟,这不是宝玉吗?你这是打算出门啊?”薛蟠提着鸟笼子,晃晃悠悠晃了过来。   “是,我打算出门寻个玩的地,刚刚还在问茗烟有什么地方好玩的,就碰见了薛大哥哥了,薛大哥这是打哪儿来啊?”   薛蟠拿着嫩竹柳钎子逗了逗小鸟,道,“你问他,还不如问我呢,他能知道些什么呀,宝玉,你来瞧瞧我这个小黄莺怎么样?”   茗烟不服气了,道,“薛大爷,您说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想我茗烟从小就在这京都城里长大,这哪一出不是我茗烟没逛过的啊,薛大爷您才上京多少年,能知道多少地方啊!”   薛蟠听着来了兴趣,对着宝玉道,“你这个小厮又两分意思啊,不看他是不是真的知道,就他这个胆气就对我的胃口。”   旋即又对茗烟问道,“那你就来给我这个外来的人说说,这老京都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说得好了,瞧见没?”   薛蟠拔下大拇指上头的大扳指,对着茗烟挥了挥,道,“上好的祖母绿扳指就是你的了!”   茗烟瞧着眼热,便道,“那您听好了!   你若想去看景儿,北海的枫叶现在正当红,门里沟的潭沟寺香火鼎盛,房山的石花洞稀奇古怪,密云的幽谷潭山青水秀!   您若是想买东西,细条胡同大街上头店面最多,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只有您想不到的没有您买不到的;   您若是想吃美食,戏门大街的白玉楼可是出了名儿的一张席面一千两,大栅栏里头天津人开的狗不理包子那可是香飘十里,还有咱们老京都的烤鸭,还是状元街上的老字号最美味!   您若是觉得无聊了,大栅栏的里头有说书先生,耍百戏的,戏班子,杂耍的,保证您乐不思蜀!   ......”   薛蟠锤了一下宝玉的小胳膊,看着还在不停嘚嘚的茗烟,说起了悄悄话,   “你这小厮倒是有两分能耐,比那店小二都能说,什么时候你这小子能借我使使,我都不知道京都有这么多好去处呢!”   贾宝玉道,“你若是想要了只要茗烟愿意,只管喊了便是。”   听着宝玉应下了,薛蟠拍了拍他的胸脯,道,“好兄弟,就是大气!”   又对茗烟道,“好了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你的能耐了,这个给你!”说着将扳指扔了过去,茗烟一把跳起来,接到了手上,笑眯眯道,   “多谢薛大爷的赏!”   “刚才你主子可是同意了,让你的空了给我介绍一些好去处,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想法?”   薛蟠是出了名的人傻钱多,单是今天,茗烟就赚了一个扳指了,他是傻了才不会答应呢,忙道,“小的听候薛大爷的吩咐!”   薛蟠点了点头,又道,“我和人约了去大栅栏的一水茶馆,刚刚听着你说大栅栏这样好那样好的,我常去,但不曾细逛,正好你可以陪着我逛逛,宝玉你可要跟我一道过去?”   宝玉想着刚刚茗烟介绍的,也颇为心动,便道,“横竖无事,我便和薛大哥哥一起去好了,不知薛大哥约了谁?”   薛蟠将手上的刚刚万分喜爱小黄莺往身后小厮长随身上一仍,翻身骑上了马,贾宝玉也跟着上了马。   薛蟠回道,“也没什么人,就是老程他们几个,对了,那个你的相好蒋玉函也在!”   “他,他不知可好?”贾宝玉踌躇问道。   见他犹犹豫豫相个娘们,薛蟠便道,   “他有什么不好的,忠顺王爷这么喜欢他,吃香的喝辣的,过得不知道有多好,说实在的,你还去不去?”   “我去!”贾宝玉犹豫半日,坚决道。   几人骑着马不过一会的时间,就来了一水茶馆,里头小二见常客薛蟠过来了,赶紧的一脸谄媚笑容上来奉承了。   “哟,薛大爷来了,程二爷他们几个早就过来了,在楼上厢房等着爷了,请薛大爷上楼!”   薛蟠熟门熟路,扔了一块碎银子给小二,问道,   “今儿说谁上台啊?”   小二悄悄藏起了碎银子,躬着身子讨好着回道,   “今儿来的是京城有名的说书先生张大三先生,他往常可不常来,今儿薛大爷也是有耳福了!”   “他,张三耳朵有什么好听的,你们翠珊姑娘?”   “不巧,翠珊姑娘昨儿上过台了,今日正休息呢!”   贾宝玉在身后听了一耳朵,问道,“这张三耳朵是谁?还有人长着三个耳朵不成?”   小二回过头瞧这个粉雕玉琢的公子哥儿,原以为是薛大爷的兔儿爷,现在细瞧了他的衣着打扮也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称呼。   “不知这位公子哥儿是......”   薛蟠道,“他是我表弟,贾宝玉,宝玉还不快上来!”   小二耳朵一动,薛大爷人傻钱多,这样的人在京都可以说是连裤地都被人给打听清楚了,薛家相近的二舅两门姻亲,一门是九省都检点王子腾大人的王家,一门是一门双公,前不久才尚了公主的贾家,姓贾也对上了。   小二腰弯得更下了点,虚虚扶着贾宝玉上了楼梯,脸上的笑更加谄媚讨好了道,   “是贾公子啊!那张三耳朵不是张着三个耳朵,他家中排行老三,叫做张大三,他和一般的说书先生不一样,不喜欢讲古,反而喜欢讲京都里头的新鲜事,脑子活,消息又灵通,所以得了不少人的吹捧,人都说他长了第三只耳朵,不然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的......”   “薛大爷,宝二爷来了!”厢房里头,早就瞧见了薛蟠和宝玉的到来,老程和蒋玉函等人早就在门口候着了,见两人上来,赶紧迎了上去,薛蟠和老程等人打着招呼,贾宝玉瞧见了一边含笑看着自己的蒋玉函,当下便甩下了旁边还在介绍着的小二,迎了上去。   在还有两三步路的时候,停了下来,踌躇着不敢上前,问道,   “玉函,你可好?”   蒋雨涵笑了笑,这笑中带着莫名的心酸与无奈,道,“我没事,听说上回还牵扯了你被贾公打了,你可还好?” 第二百四十章 感慨   贾宝玉忙道,“我无事,有太太护着,我没怎么受伤,你也无需介怀才是!”   又问,“你是怎么又被找回去的?”   蒋玉函嘴里像是吞了黄连一般的苦涩,道,   “忠顺王爷身份贵重,想要讨好他的人不知繁几,便是我躲到天涯海角也会有人寻着将我送回去的!”   贾宝玉见他面色伤怀,顿觉心口一痛,上前握住了他的手,正要说话,就被薛蟠一边一个揽住了,道,   “瞧瞧你们两个这个好的样子,赶明儿把我又得给你们两个背锅了!”又轻抚了蒋玉函的脸,道,   “蒋兄啊,咱们两个认识这么久了,怎么你就和宝玉好,不和我好啊!”   瞧着蒋玉函白面红唇的样子,薛蟠就觉得心里痒痒。   一边老程见此,赶紧拦了,这蒋玉函可不是别的什么好碰的人,这可是忠顺王爷驾前受宠的,薛大傻子若是碰了,他背后有着靠山,什么事都没有,自己等人可就要遭殃了,忙道,   “薛大爷,嫣红姑娘还在里头等着您的,您可是怜香惜玉的人,难不成不去见她吗?”   嫣红姑娘是翠香楼新推出来的花魁,一面世就被薛蟠给看上了,翠香楼在京都各女支院中不过不入流的,碰上薛蟠这个大主顾,当然是死命得巴结了,嫣红姑娘也就成了薛蟠的新宠,如今正热乎着呢,听到她在这里,甩手就将宝玉和蒋玉函两人抛之脑后了。   宝玉和蒋玉函两人见此无奈一笑。   众人进了厢房,不过吃吃喝喝,掷骰子上酒令,也没什么不同的,宝玉略有失望,好在有着温柔和煦的蒋玉函在一边陪着,两人说说话也乐得高兴,他们靠在窗前,说着闲话,渐渐被楼下张三耳朵的说话声给吸引了。   “俗话说的好啊,江山代有才人出啊,咱们正是大康盛世,这人才也跟韭菜一样,一茬接着一茬,今儿咱们这就说说金科状元陆大人!”   “好!”楼下喝彩之声不绝于耳,可见人人都多这个年轻神秘又受宠的新科状元好奇不已。   蒋玉函也起了两分心思,问着宝玉道,“你可见过那个陆公子?”   宝玉摇了摇头,他的交际虽然比关在府里唱戏的蒋玉函广泛一些,但也接触不到他这样的新贵。   又听着张三耳朵惊堂木一拍,道,   “咱们简单介绍一下这为陆公子啊,他出身乡绅陆家,早年父母双亡,跟着祖父陆老爷子过活,祖上有些风光,不过到了他这一代,日子一日过得不如一日,要不是陆大公子横空出世,说不准这陆家祖宅都要被抵卖了的。   当今登基之后第一回 科举,得了状元之尊,那可是体面非常的啊,之后又进了翰林院,那可是最清高的地界了,咱们大康朝每一位阁老都在里头待过,除了这个,皇上他老人家看重他,还让他领了一个起居注侍中的官,这更不了得了,日日伴驾,要知道啊,每日跟在皇上身边的都是什么人啊?那可都是些......”   张三耳朵将手在下头一比划,猥琐笑了一下,堂下众人也跟着笑了。   蒋玉函“呸”了一身,轻声道,“这都是什么样的人啊!”   宝玉也不爱听这些功名利禄的事情,想着好好的年轻公子怎么就喜欢上了沽名钓誉了呢?   正想要合上窗户不听了,就见那张三耳朵突然转了话题道,   “你们以为我就要讲那个陆公子怎样怎样受宠了吗?那可就体现不出我张三耳朵的能耐!”   这时候堂下似乎被触动到了什么一样,一下子喧哗了起来,道,   “张三耳朵的第三只耳朵当然不是用来听这个的!”   “快说吧,爷不差钱,要是你说出个陆状元的一二三来,少不了你的赏!”   “就是!你的为人京都城中还有谁不知道啊!还不快说,耽误什么功夫啊!”   “别说,这陆状元的消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凭你两张嘴还能说黑了不成?”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面上越是光大正,这下头可是越发肮脏,谁知道这陆大人背地里是什么样的人啊!”   “陆大人凭着自个儿的本事登上了天子堂,你们就眼红了吧,嘴皮子一动就想要翻了名了吗?”   “就是,这张三耳朵越来越不像话了,凭着一张嘴,就瞎说八道,也不怕烂了嘴了!”   “哎约喂,哥几个是外地人吧,没听过张三耳朵名声吗?他说的可都是有根有据的!你们在是一张嘴长着喷粪吧?”   ......   见堂下越发吵闹了起来,张三耳朵惊堂木重重一拍,众人安静了下来,他环顾四周道,   “诸位也不比争吵,三儿我说的不过都是博大家一乐罢了,若是不信呢,您出去打听打听,有没有这一回事,相信的,也不必着急上火,安心听故事就是了!”   之后也不管堂下那群人怎么说了,接着道,   “前头咱说了这陆公子自小跟着他祖父一块过活,但他们家还有一个人,同样也是父母双亡的表姑娘,女儿家名声重要,咱就不说名了,这个表姑娘啊,和陆公子从小青梅竹马长大,那感情,不是咱们外人知道的,然而就在数月前,那京都里的富贵绣庄知道吧?   就发生了一件事情......”   如果贾璐在这里,定然会发现这个叫做张三耳朵的将当时的情景讲得分毫不差,就和他就在一边看着一般。   “啪!”又是一下惊响木,“最后,陆公子抱着表姑娘扬长而去!想要知道这陆公子为何对表姑娘如此绝情?陆公子买了东西要送谁,且听,咱也不知道!”   听到最后阵阵唏嘘声。   宝玉关了窗户,隔住了外堂的喧哗声,道,   “一直以来,我虽不曾见过这个陆公子,但是早已心生向往,府中上下对这陆公子赞赏颇多,琏二哥哥说他沉稳大气,不似贫苦人家出生,蓉侄儿也说他悯农惜弱却文笔锋利,是难得敢说能做之人,就连北静王私底下都常常跟我说到,恨不能与之秉烛交谈。”   说完叹了口气道,   “却不想他是这般为了名利心狠之人,他那表妹对他这般深情,他也狠得下心来的?若是我......”   宝玉一顿,想到了他的表妹黛玉,一下子红了脸,暗自啐了自己一口。   蒋玉函也是个心软柔肠之人,听了这个故事,不由红了眼,只是他不比宝玉单纯,自小在戏班子这般龙蛇混杂的地方呆久了,见多了,也知道世上之事,往往不是想怎样就怎样的,总有无可奈何之时。 第二百四十一章 这是吩咐   一间熟悉的书房内,贾敬在不停得踱步绕圈,烦絮的心思让他静不下来做任何事情,拿起茶碗又放了下来,坐了下来不一会又站了起来,来来回回不知道多久,直到有人来了。   “老太爷老太爷,打探清楚了,打探清楚了!”一个青帽小厮气喘吁吁跑了进来。   小厮还欲请安,贾敬赶紧拦住了,忙道,“快说!”   “回老太爷的话,如今京都里头都来传陆公子的事情,最早是在数日前的一水茶馆有张三耳朵说出来的,后来我们查到有人推波助澜之下,明明只是一件小事的,闹得越发大了起来!”   “那查出来是谁在推波助澜了吗?”   小厮忙磕头道,“小的无能,没有查得出来!”   贾敬指着他说不出话来,半响一甩袖子背过身去。   一边焦大挥手斥退了小厮,劝道,   “老爷,您也别着急了,这事当初又不是没人瞧见,大庭广众之下发生的,就是被旁人谣传不也是正常的吗?京都里热闹消息多,过两日有了新鲜的话题就算散了的。”   贾敬拍在了桌子上,叹了口气,道,   “焦大,你也不想想,富贵绣庄哪个事情都发生了多久了,怎么当初不传,反而这么隔了数个月再传的?这里头肯定有人在捣鬼,还若有所指的权贵女子,也不知道这是无意中伤呢?还是有人察觉到了我们两家有意成婚?”   焦大想了便道,“既然两府都有了意思,为何不公诸于世,也闹不出这番丑事来了?”   贾敬苦笑道,“当初何曾不想公诸于世,只是当时朝中风声鹤唳,波诡云谲,后来倒是想公布了,高扬竟然闹出了这么一番故事来,我想着晾他一晾,让他好生处理好他的表妹,没想到反而,唉!”   如今贾敬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之中,若是自己按照计划定下了和陆家的婚事,哪怕是晚上几年,到时候被人翻出来自家姑娘就是那权贵之女,几辈子的老面都要丢光了!   但是不应下了也不好,数十年的规划计算都打了水漂了!   自从百般折腾贾珍,他还是哪个死样子之后,贾敬便察觉到他们家的人天资不够,人也是聪明的,但是比起顶尖还差一点,蓉蔷两个在没有外力的帮助下在五十岁之前爬上三品已经是顶天了的!   纵然开局不错,贾蓉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科举夺了个高位,而贾蔷虽然有过失落,也迅速爬了上去,但也是靠着旁人的帮衬,自己年迈,心知大限至日在即,贾珍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贾家的世交多为勋贵,但是他们清醒的少,醉生梦死的多,将来也多会被清洗掉。   纵然一直以来都试图和清流交好,但清流与勋贵之间的隔阂如海沟一般的深,除了儿媳妇的娘家章家还能帮衬一二,其他的都是拿自己的热脸贴他们的冷屁股!   他也明白除了靠着姻亲关系,也没办法打入清流一脉了,所以对于陆高扬陆家可以说是布局多年,甚至于携恩求报,又是压又是拉的,这陆高扬应时运而生,本身又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般的人物,嫁女于他,也是希望他能帮衬着点蓉哥儿和蔷哥儿!   蓉哥儿有些优柔寡断,蔷哥儿则外柔内刚,有些冲动的脾气,不管是蓉哥儿在朝中,还是蔷哥儿领兵在外,都需要一个能够庇护他们的人。   若是就这样弃了,贾敬单单这样想着就心抽抽得疼!   贾敬正踌躇不定的时候,外头有人来报,说是陆家的人来了。   贾敬忙请了过来,来人是衣着简朴,瞧着还没有他们家的门房来得体面,但行为举止间斯文有礼,见了贾敬也不急,磕头请安道,   “贾公安好,刚刚宫里来了人了,将我们家公子给叫了进去,形色匆忙,与平日里不同,我家老爷觉得不妥担忧,所以特意来请贵府打探一二。”   贾敬也暗道不好,问道,“你们老爷可有何猜测?你且把当时的场景再说一说!”   来者摇了摇头,道,“我们老爷并不知情,不过似乎我们少爷有所耳闻,当时天使一来便变了脸色,似乎想交代一二,但天使在旁不敢多言,只得匆匆收拾了往宫里去了。”   贾敬沉思片刻,道,“我知道了,会去打探的,你先回去好了,安心,你家少爷不会有事的!”   听此,来者又磕了头,告辞离开了。   待他一走,贾敬便吩咐道,“焦大,你去将那番薯取几个过来,然后上帖子,我要进宫面圣!”   焦大闻此,心念一转就知道了贾敬的打算,忙道,   “不可啊,这番薯是天大的功劳,将来等蓉哥儿或蔷哥儿仕途入了正轨,由他们奉上,咱们宁国府才能更上一层楼,或许还能重获祖上的荣光呢!这,这,咱们家大姑娘是好,但是用在她身上也太过浪费了些吧!”   贾敬一挥袖子,斥道,   “糊涂!你当我愿意这样啊!当今天子手段非你我可能猜测的,既然他能知道这事,那他就能打探出来咱们家欲与陆家结亲的事情,说不准还能顺藤摸瓜,摸到咱们家当初对陆家用的手段上!   这样,咱们不仅得不到陆家这个助力,还有可能得罪了去!还不如壮士断腕,用着这个功劳将陆高扬死死绑在咱们这条船上,就算他知道了当初之事,也只能吞了下去!”   自己铺纸,写起了奏折,见焦大在呆站着,骂道,   “还不快去!”   焦大有些迟疑,道,“可这样强绑的婚事,璐姐儿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贾敬笔下一顿,墨汁滴了下来,晕染出指甲大小的一片黑圈来,上好的安徽宣纸就这样废了,贾敬低垂着头,想到了贾璐为情而逝去的母亲,同样也想到了承欢膝下的璐姐儿,   但,他想到的更多的是,前世宁府地界上白茫茫的一片,子孙不孝,除蔷哥儿,几近绝脉,以及常伴青灯古佛的破落道姑贾惜春。   放下笔,将手下晕染了奏折揉成团扔到了一边竹筒筐里。焦大瞧见一喜,却见贾敬重新铺好纸,提起了笔,道,   “你快去吧,这是吩咐!”   焦大无法,他虽有些体面,说到底也是家仆出身,不敢不应,只能应下而去了。   就在宁府匆匆准备之时,宫中,当今所居宫室这种,气氛一片凝滞,边上伺候的太监宫女,眼观鼻鼻观心,身子一动不动,就当自己是个死物一样,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却纷纷暗中揣测,这陆大人一向得宠,往日里皇上见了,哪回不是笑脸相迎,这回是怎么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晚了吗?!   “陆高扬,陆岘山,你可知错?”   陆高扬跪在地上,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了出来,不敢抬头看上去。   当今年纪轻轻便登基了,旁人只道他运道好,加上他天生稚嫩的脸,朝中上下对他并不多畏惧,但自从上皇病重,旨意传不出宁寿宫后,当今大刀阔斧得改革,谁还敢轻视了他去!   由此,当今威势越发强盛了,便是陆高扬都有些受不住了,沉了沉心,道   “微臣知错,臣治家不严,以至于家中私事传遍京都,以堕朝廷威严,还请陛下降罪!”   说完,深深叩首。   半响,听着上头沉声道,“你先起来吧!来人赐坐!”   陆高扬谢恩起身,借着侧身落座的功夫悄然拭去了额头的汗珠,仪容不整得面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是一回失礼了。   待他坐定,皇上再次开口,不过语气轻松了些,道,   “听说你那个表妹对你用情至深?都闹到外头去了!”   带着年轻人的调侃,瞬间凝滞沉默的气氛松快了不少,就连一旁站立的宫女太监也不动声色换了换脚,松松腿。   陆高扬微微红了脸,道,“皇上说笑了!微臣与表妹并无......”   “高扬啊,你与那个表妹既然青梅竹马,她对你如此用情至深,何不就娶了他呢?”   陆高扬顿时一滞,不敢再说自己与表妹并不男女之情等等,暗自揣测了起来,皇上既然说这话,必然不可能只是随口而出,难不成他知道了自己和贾家的打算,而且并不赞同?   皇上见他犹豫,又添了一把火,道,   “爱卿啊,你是今科状元,要不要朕给你们指婚,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三喜,争取你今年都得了!”   “臣,臣遵旨!”皇上既然这样明言了,陆高扬还能怎样回?可以说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   他并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取得什么样的成就,但现如今,就像是贾家不舍得他一般,他也不舍得贾家这个助力。   比起父母双亡,甚至是依附于自家的表妹而言,贾家不管是本身拥有的权力,还是两个在仕途一文一武的哥儿,都可以成为他的帮衬。   他也深知皇上想要将自己和表妹捆一起的原因,绝对不是什么同情表妹情深,他想让自己成为一名孤臣,一名只忠诚倚靠于他的孤臣,让咬谁咬谁,他愿意联姻贾家,何尝不是为了能够避免这一情况。   孤臣难为,又难得善终,他们陆家一脉单传,若是自己......   但是如今自己寒门出身,依靠的唯有圣人的宠爱,至于贾家,他也不敢赌贾家能否为了他得罪圣人,贾家的权势是否能够抵挡住圣人的不满,所以只能应下了。   “哈哈哈!好好好!朕想着朕看重的岘山绝对不会爱慕虚荣,那什么权贵之女想来就是旁人诬陷的!好!朕亲自给你指婚!”   陆高扬再次起身谢恩。   待到陆高扬离开,一小黄门悄悄进了屋子,递上一份折子,轻声道,   “皇上,宁国府贾敬求见!”   皇上原本眯起的眼皮陡然睁开,看向了小黄门手上的折子,道,   “哼!这个老头本事不多,眼光倒是不错,可惜来晚了,让他进来吧!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小黄门低垂着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皇上随手接过贾敬递上的折子,漫不经心瞧了起来。   半响,忽的猛然站了起来,忙道,“来人,快,将贾敬请进来!”   贾敬正在宫门之外等待接见,手上还抱着一包袱的东西。   论理,他是已经告老的旧臣了,没有进出宫门的权利,就是他在职的时候,凭着他清水衙门太常寺寺卿的可怜职位,也别想能进宫去!   不过他有一个好祖宗,贾代化当年比他弟弟代善去的早,但也是上皇麾下一员猛将,当初也赏赐过能够随意进宫的牌的,后来贾代化早亡,这个牌子也就留了下来,现在虽然不能让贾敬借着这个牌子进宫去,好歹能通知里头一声。   贾敬正等着的时候,就见他看好的子侄陆高扬从宫里走了出来,贾敬上前打招呼,道   “贤侄,近日可曾好?”   陆高扬拱手问好,道,“侄儿安好,给贾伯父请安!”   两人寒暄了一阵,都不曾提到双方进宫是为了什么,要知道他们两个都是要面圣的人,互相打探,这是要做什么,打算刺探宫闱,窥察圣踪吗?   更何况......   “陆大人,您走好,杂家就不送了?”陆高扬身边陪着一黄门,见他们两人越谈越久,虽然说的不是宫中的事情,但他们越聊越久,也怕两人瞧出来什么,便开口打断道。   陆高扬这才停了下来,对着小黄门拱手道,“多谢公公相送!”   转首又对贾敬道,“伯父,宫门口不得久留,小侄便现行离开了了!”   贾敬拱手道,“我还有事,便不想送了!”   陆高扬便离开了,一背过身子脸色就沉了下来,贾敬竟然真的来了?   在得到自家传出去的消息之后就过来了,难不成他真有能耐能在圣人不同意的情况下结亲?还是他们贾家的势力能抵抗圣人不不满?   想到他手上显眼的包袱,或者他又有什么底牌?   自己刚才在皇上面前就这么答应下来是不是太过不妥当了,或许可以以父母之命等语推脱一二的,真的是失策了!   随后又摇了摇头,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多想无益,况且表妹贤良淑德,与自己两情相悦,能娶到表妹也是好事,不是吗?   陆高扬这样问自己,只有他自己清楚,当初的那份触动在权势之下还剩下了几分?   与陆高扬相同的是,贾敬心下一沉,暗中算了算,从乾清宫到宫门的时间,他们在自己递上奏折之前就结束了谈话,也不知道皇上有没有看到自己递上的折子,难不成来晚了?   就在贾敬心神不定的时候,另有一黄门来到了宫门口,请了贾敬进去,两人走了还没多久,就见安公公身后带着竹撵匆匆赶来,气喘吁吁来到贾敬跟前,道,   “贾公还请上撵,圣人等候多时了!”   他这一下,可是吓得领着贾敬的黄门一跳!   这安公公可不是旁人啊,他可说圣人的贴身大太监,他怎么亲自来请了,还有车撵,车撵可不是一般人能坐上的,宫里妃位以上的主子才能坐,哪怕是阁老大臣,要是没有圣人吩咐,按照规矩也坐不得的!   这贾敬是得了哪门子运道,竟然又这样子的福气?   小黄门不由回想了自个儿,当初可曾得罪过他?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两难   贾敬进了大殿之内,正要请安,就见皇上匆匆走了下来,亲自扶起了贾敬,道,   “贾公乃功臣之后,无需多礼,来,快请坐!”   贾敬知道皇上这番看重,绝对不是为着自个和自己那个去世多年的祖辈,这是番薯的力量,所以万万不敢丢了礼数,坚持行了全礼,果然见皇上不再拦住了。   待到坐下,皇上打量了贾敬一二,四王八公之人想来张扬肆意,奢侈无度,更是一个比一个能惹祸,唯有这个贾家,哦不,这个宁国府最为低调,要不是他的两个孙子有一些本事,他还注意不到有这个宁国府呢!   贾敬是一个清瘦的老头子,胡须发白,鬓角多为斑白,脸上堆砌着皱纹,瞧着年龄也不小了,又或许是劳心过度,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子,也瞧不出什么特别的,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这种神物。   想到那个神物,皇上也不寒暄了,单刀直入问道,   “不知道贾公你奏的那个番薯是何物?当真有你所说这般高产?”   贾敬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太监,将他在宫门前抱着的包袱递了上来,解开包袱,见几个大小不一,还沾着些泥土的薯状物递了上去,道,   “回皇上,就是这个东西,这并不是中原本土产物,臣府上家仆有些经营着海商,孝敬了一些奇珍异物,这番薯便是在其中,因着其貌不扬,果实又多长在地下土里,所以便仍在了家中的庄子上。   后来为小女发现,统共六根藤蔓,小女带了三根回了府里种植,种了数月,有不到一石的产量,还有三根长就留在了庄子上,没有府上照顾的精心,也有半石的产量,加起来摸约有一石半。   臣问了家中庄户,知道这产量非比寻常,一般精耕细作的麦田一亩也不过两石,故而微臣不敢善专,便奉了上来!”   皇上拿起一颗番薯瞧了瞧,问道,“不知如何食之,味道又如何?”   “平常的烤、煨都可,另外加水清煮,也可以食之,味道香甜软糯,十分可口!”   随后贾敬又道,“臣又命人重新种下了,观察其习性后发现,这番薯尤其能耐寒耐旱,对土壤要求并不高,即使是下等田,乃至沙田都可种植,不过产量略低些。”   “好!好!好!”皇上大叫了三声好,仰头大笑而来起来。   声音传出了宫门,在门口守卫的侍卫听到了,暗道,也不知圣上听到了什么了,竟然高兴成这个样子,便是当年登基也不曾有过啊!   “大伴!取了这番薯让御膳房,按照贾公所言,做两道出来,朕要亲自尝尝这天赐之物!”   “是!”安公公应下了,亲自捧着番薯去了御膳房。   皇上情绪激动难耐,来回走了好几趟,嘴里还不停得喊着好好好之类的赞语。   也不怪他如此夸张,在这个以农为本的社会里,民以食为天这话不是白说的,在荒年之际,只要谁能让百姓吃饱饭,便是跟着造反也不怕的,百姓虽然愚昧,但也是会脚去选择的!   在登基之前,他或许还没有多大的感受,更甚至于得益于干旱和饥饿,当年山西干旱也可以说是间接推动了上皇退位。   但是登基之后,他可以说是真正体会到了手里无粮的痛苦与折磨,他也算是真正明白了他老爹为什么宁可退位也要不要接受这个烂摊子。   为何?   一次干旱便是数千上万人的死亡,这还不算什么,每一回的干旱还会加重土地兼并,尤其是加强大地主、贵族、商人的力量,这些都是什么人,前两者一个多出臣子,加大了臣权,后者狡诈,以利为天,扰乱社会秩序的不安定份子。   同样相应的,“有恒产者有恒心”,拥有家庭恒产的中产阶级越少,能够提供朝廷赋税就越少!   每一回的干旱动荡就是在掘一次的朝廷立朝根基!   有了这么大产量的番薯就不怕了,即使是很少的一块田,乃至荒田都能种出能够供一家人食用食物,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要去冒着砍头的风险造反呢?   再一个物以稀为贵,番薯产量高了,粮商们也不敢随意提高粮价,这样就是没田的流民之属,打点零工都能吃上东西了!   故而这个年轻的,在登基之初就饱受干旱苦楚的皇帝,如此的兴奋,他拍了贾敬的肩膀道,   “爱卿所献上之物功劳甚大,想要什么赏赐只管明说就是!”   贾敬忙起身推辞道,   “陛下,此非臣之功劳,全赖陛下恩德啊!”   “爱卿何须推辞,需要什么只管道来便是!”皇上坚持要给赏赐,这番薯奉上并没有瞒着别人,有恩就必赏!   “微臣儿孙满堂,不久前,次孙有赖圣恩,尚了公主殿下,本已无所可求了,不过圣人恩宠,微臣便冒昧了。”   “说!”   贾敬躬身道是,“臣老迈不堪,子孙皆有所得,唯有一女待字闺中,也正是这女发现了这番薯,臣冒昧,请皇上为小女赐婚。”   “好,不知贾公看......”忽得皇上顿住了,他激动兴奋的烧热的脑袋仿佛被喷了冷水一般,瞬间冷静了下来。   幸好,不曾问出来他看上了谁,要是等他说了岘山,自己应还是不应?   原来,贾敬在这里等着他呢,破天的富贵只愿意换一个女婿,他的果断不失其先祖啊,怪不得能将几近落寞的宁国府拉拔起来,培养出两个出息的儿孙来。   不过,可惜的是他看重的也是自己看重的,岘山注定了必须成为自己的孤臣,是自己看重的未来宰辅人选,故不能和朝中势力有所牵扯。   再一个,自己刚刚答应了给岘山指婚表妹,再应了他的话,自己的颜面何存?   不能让他选,岘山绝对不行,那么只能自己指了,指谁呢?   朝中才俊不少,但是多数出自清流世家,也多有婚姻,将有婚约的排除掉,也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又和贾家这样的老牌子勋贵并不合拍,纵然指了婚,拉拔了,若是贾氏女将来的日子过不好了,反而损了他的名声。   但若是勋贵,皇上暗中摇了摇头,勋贵能选得出来的更少了。   要不然,就自己上,将贾氏女纳进宫里?   旋即又想到宫中的贾婕妤娘娘,又摇了头,这也不妥,这贾敬的女儿若是入宫,份位不可能比贾元春差,那就是妃位以上,两个同族的高份位宫嫔妃,绝对会打乱后宫势力平衡的。   就在皇上两难之际,忽得有太监来报。 第二百四十四章 栓婚      “皇上,水军统领蒋大人求见!”   忽得,皇上眼前一亮,这是个好人选,忙道,“请他进来!”   蒋子宁是他的表弟,又是长平侯世子,本身也是个有本事的人,便是不用自己特意提拔,也能爬上去,这样的青年才俊,可不比陆高扬差。   皇上越想越是满意,更重要的是,蒋子宁不止身份符合,他与贾家的结亲还能顺理成章得走到朝廷前头去,从而自己能收回金吾卫的权利。   原来,当今在登基之前,很大的倚靠就是金吾卫中的蒋子宁,作为大康朝最神秘的一个特务组织,影藏在黑暗之中的金吾卫可以说是在蒋子宁的帮衬之下,在自己登基前助力颇多。   但是当时他有多么看重倚靠这个组织,现在就有多么忌惮与此,尤其是随着自己登基,蒋子宁水涨船高成了金吾卫统领之后,皇上更加坐立难安了。   若是蒋子宁能一直影藏在暗处也就罢了,但是他身为自己的嫡亲表兄弟,勋贵长平侯的继承人,这般显赫的身份注定了,不可能一直隐藏着,尤其是在自己需要他统领水军之际,蒋子宁的权势之大已经令他有所忌惮了。   若他娶了贾家的女儿,真正站在了明面上,又有贾家两个子侄的守望相助,他在朝廷中也能走得更顺一些,也是他这个做表兄对他的回报了。   随后又对贾敬道,“贾公,不知我这个表弟,可配府上千金?”   蒋子宁才一进来就听得皇上说出了这句话,脚下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般,又见皇上跟前站着一名老者,他一眼瞧出来,这是宁国府贾家当家人贾敬,皇上这是打算将自己和谁结亲?贾家总共有三个未出嫁的姑娘,莫非?   “微臣给皇上请安!”心里波涛汹涌,面上还是沉稳如常请了安。   “子宁,快起来!朕正要给你栓婚呢,宁国府贾公有女,年华正好,可堪配君?”   蒋子宁“......”   他这个表哥根本不知道贾敬女儿多大吧?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怎么会是年华正好,还配我正好的?   贾敬朝着蒋子宁看了过去,这也是他们第一回 见面,蒋子宁虽然同样出生勋贵,但是处境不好,长平侯府出来交际的向来都是继夫人以及同他异产的嫡次子,这个长平侯府的嫡长子,从来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   在旁人的印象中,他是体弱多病的,饱受继母欺负的可怜蛋,也是幸运儿,身为皇上嫡亲的表兄弟,在当今即位之后,就被封了世子,将来妥妥的一个侯爷,又平白挂了个水军统领的名声,躺着都能升官发财!   只是贾敬知道,那个水军不是皇上建立着玩的,这个蒋公子也不是体弱多病的,他会在将来的南疆大战中异军突起,大发神威,立下赫赫功劳,但同样的,他也会在回京途中,重病不治身亡!   且不提他家那个混乱没有规矩的后宅完全不适合贾璐这个单纯的姑娘,若是他一直活着也就罢了,凭借着他在南疆的表现,也是不错的女婿人选。   但怕就怕在他将来活不了多久,那璐姐儿嫁给他能有什么用,平白废了一个女儿罢了!   犹豫之下,便有心拒绝,但不知道是不是皇上瞧出了他的迟疑,打断了道,   “真是一对天作之和啊,刚刚朕才指婚了岘山和他表妹,现在又是朕的表弟和贾公的千金,哈哈哈!朕今日也算是当了一回媒婆了!”   贾敬膝盖一软,险些站不住,就要跪了下来,刚才高扬已经被指了婚了?圣人这是警告他不要再盯着他了?   一时失神之下,贾敬错过了最佳拒绝的机会,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圣人已经开始写圣旨了。   见圣人提起毛笔,龙飞凤舞,贾敬张了张嘴,犹豫之下,只能眼睁睁得看着圣人提起玉玺。   “咚!”的一声,似乎盖在了他的心上。   “噗通”一声!贾敬再也忍不住了跪倒在地上。   还好另一边蒋子宁也跪了下来,高声呼道,“臣谢圣人恩典!”   贾敬也扣了首,道,“老臣谢主隆恩!”   撇头瞧了一眼一脸平静了蒋子宁,他这样的英雄人物,难道就愿意娶自家姑娘吗?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就是再怎么骄傲于祖上的荣光,他也心知自家在京都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唯一值得称赞的之后贾蓉和贾蔷,但他们还年轻,近十年是靠不住的,难不成是番薯的功劳?   但是番薯自己刚呈上去,他也不可能知道啊?   若说是看重了自家女儿,那他就更不相信了,再怎么疼爱自家的女儿,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说璐姐儿在京都众名媛中有什么出众的。   蒋子宁练过武,为人敏感,自然也注意到了一边贾敬的注视,只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刚刚没能阻止。   皇上按下了玉玺,这才放松了些,道,   “两位快起来吧,都是要成翁婿的人了!大伴,还不快扶着他们起来?”   “是!”安公公这就要去扶起他们。   皇上又将视线转向蒋子宁,问道,“子宁,进宫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蒋子宁看了一眼殿内众人及贾敬,贾敬瞧了出来,加上他如今也没什么精神来应对了,便起身告辞了。   待众人退下之后,蒋子宁才回道,“海疆大败,已确定,不日消息便会传至京都,还请圣上早做打算!”   皇上收敛了笑意,刚刚的好心情完全都被破坏掉了。   “哼!南安郡王!那个蠢材!”皇上骂道。   随即又问,“水军先锋呢?他们做了什么?”   蒋子宁回道,   “水军先锋已至,目前正在控制事态,如若不然,今日京都关于海疆大败之事早就人所皆知了。   不过他们也支撑不了多久了!须得尽快派人处理,尤其需要提前控制好流言走向,不然,在上皇即将......   恐怕会有大麻烦!”   确实会有麻烦,在这个上皇即将故去的时候,若是传出了兵败的消息,尤其这南安郡王是老圣人所幸之人,这算什么?   老圣人获罪于天?还是他这个继任者难当大任?   这可如何是好?   两人正在思索这,殿内一片宁静,一根针落到地上都能听到,这个时候外头有了说话声,虽然已经够小心翼翼的了,但还是被两人给听到了。   “外头在做什么?”皇上喊道。   安公公推开了门,提着食盒进了殿内,道,   “皇上,是您刚刚吩咐了的番薯已经做好了,如今时候不早了,皇上还是用一些垫垫肚子吧!” 第二百四十五章 幸好   皇上松开了紧皱的眉头,露出了一丝笑意,见着蒋子宁还在苦苦思索,便道,   “子宁勿忧,解海疆流言之困的关键就在这里!”说着指了指安公公手上的食盒。   “这是何物,怎么能解海疆之困,还请圣上明言。”   安公公将食盒之中的碗碟取了出来,安置于几上,自取出之后阵阵香甜扑鼻而来,金黄灿烂的的番薯肉在御膳房大厨的巧夺天工之下,更添了几分诱人,便是尝惯了山珍海味的皇上和蒋子宁两人,见此,也不禁唾液分泌,食欲大增!   皇上取过筷子夹了一口,眯了眼,果然就和贾敬所描述的一般无二啊!   道,“这是刚才贾公所进上之物,番薯,来自海外,产量极高,六根藤蔓就能生出一石半的番薯,而且不挑土壤,贫瘠一些的都能种出来!”   “当真,真是这样,那天下怕是要太平了啊!”   蒋子宁在金吾卫多年,金吾卫不仅上察百官,还下辅百姓,他知道得比久居深宫的皇上皇子们多一些,看着大康王朝一派盛世景象,但山西那场大旱已经威胁到了大康朝的根基了,再来一回,那可就......   蒋子宁又想到进上的贾敬,想不到他有这么大的魄力将番薯上交朝廷,而不是自己推广,赚足了名声,再转给朝廷。   “幸好......”蒋子宁一顿,幸好什么?幸好圣人即时指了婚?要不然宁府名声大了之后,上门求亲之人会络绎不绝?   圣人接着他的话感叹道,“是啊,幸好有了这番薯,不然不管是海疆还是饿极了的百姓,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蒋子宁躬身道,“圣人英明!”   圣人用了几口就停了下来,这番薯容易饱腹,才用了一点就饱了,看着剩下的美食虽然有些遗憾,但想到这番薯这么容易饱腹,更加适合难民了,反而越发高兴了。   但看到蒋子宁仍在,想到海疆之事还需斟酌考虑,正言道,   “水军统领蒋子宁领旨!”   蒋子宁单膝跪地,道,“臣领旨!”   “整顿水军,严苛军纪,加强训练,等待消息,择日赶往南疆!”   “是!臣领旨!”   贾敬颇为失魂落魄地回了府,焦大见此焦虑非常,将他扶着坐下了,问道,   “老爷,到底怎么样了?皇上可曾同意?”   贾敬摇了摇头。   焦大气急了道,“番薯这么大地功劳都换不来一个赐婚吗?这圣人也太过......”   “禁言!”贾敬听着焦大说得不像话,赶紧呵斥道。   焦大也只自己说错话了,忙自打嘴巴,道,“我这张嘴啊!越不像话了!”   “好了好了,别打了,一会宫里会来人宣旨意,赶紧让人备了香案出来,另外去园子里请姑娘回来,说是有要紧地事情唤他!”   “不是说没成吗?怎么还要唤姑娘过来了?”   贾敬正心烦意乱的时候,哪里顾得上跟焦大解释,挥了挥手,道,   “别问了,你快去准备就是了!”   焦大见此也不敢多问,只得下去安排了。   这边,大观园中,李纨带着众姐妹去了王熙凤的院子,原来正是要去请王熙凤当个监舍御史,顺便寻些银钱的。   这诗社原本就是园子里姑娘们随意玩的,一开始的发起人贾探春也没当回正经的事情,不过备了日常的茶水瓜果点心之类罢了,不过第二回 是史湘云来了,正儿八经地办了螃蟹宴,惹得老太太也一阵夸赞。   有了这个前例,之后的姑娘们也不敢不尽心,黛玉、贾璐、宝钗还好些,三人都不差钱,随便就能办了起来,但是对于迎春和探春两姐妹来说,每个月二两银子的月例钱,平日里日子就过得紧巴巴的,哪有这个闲钱来做社?   两人这就寻到了李纨,只是李纨在别的事情好说话的,但在这个银钱上是一等一的吝啬之人,怎么会同意使她的银子呢,所以便寻了个借口找到了王熙凤这里。   听着李纨和王熙凤两人打着机锋,贾璐微不可闻叹了口气,她从小就有记忆,当年,李纨是何等清高视金钱如粪土,王熙凤又是何等豪庶,挥挥手几百两银子眼睛也不眨就花了出去,现在就盯着别人手上的银子了。   等到她们商量定了之后,贾璐上前道,   “刘姥姥来府上的时候,老太太让我画一副大观园的画出来,送给刘姥姥,后来我翻着了,当年大姐姐回府省亲的时候,我画过不少园子里的画。   这不,快到年下了,刘姥姥她们乡下也要贴画片了,我重新画的话,有些来不及,便挑了一些还不错的,想着让嫂子先送过去给刘姥姥,让她们家能在能在过年的时候贴上画片!”   王熙凤接了过来道,   “当初老太太说是要送两幅到宫里娘娘那边,留给娘娘做个纪念,偏生你死活不肯,宁可自己辛苦,重新画了,老太太还道,你这画怕是要藏到天荒地老去了,现在怎么谁的拿出来了?”   贾璐笑了笑,道,“不管是给娘娘的还是刘姥姥的,亦或是我自己留着的都是我自己画出来的,又有多大的差别呢!”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来了一个小丫鬟,匆忙道,   “四姑娘,敬老太爷喊您回去呢,说是有要紧的事情,赶紧回去吧!”   “这是为何?家里是出了什么事了吗?”贾璐站起来道。   小丫鬟不过是来传个话的,哪里知道这些,一问三摇头的。   王熙凤便道,“四妹妹,既然有事,你便先回去吧!老太太那边我会帮你去说的!”   那边催的紧,贾璐也顾不及这些了,道,   “那就拜托二嫂子了,我这便就回去了!”   贾璐匆匆忙忙,连个东西都来不及收拾,赶回了家,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了,难不成是爹爹不好了?   越想越害怕,回了家却见众人皆安好,还来不及问什么,就被贾敬喊去沐浴换衣,准备迎接圣旨。   荣国府这边,姐妹们感情一向都好,见贾璐匆忙被喊了回去,也怕出了什么大事,聚在一起商量了半日,也商量不出来什么,只能担忧着各自散去了。   在回到各自屋子没多久,就听着外头说,宁府那边迎来了圣旨:   她们家四姑娘被赐婚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鸳鸯不小了吧?   王熙凤刚送走了一群姐妹们,因着陈氏有事情喊她,便去了陈氏的院子,一进院子,却见贾赦和陈氏端坐着,就等着她过来,缓了步伐,暗自思忖着,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这两尊大佛一起等她?   上前请安道,“给老爷、太太请安!”   陈氏道,“起来吧!”   王熙凤起来了,半日也等不到吩咐,微微抬了头,见贾赦不停得给陈氏使眼色,陈氏置若罔闻,又见王熙凤看了过来,不觉尴尬万分。   “咳,琏儿媳妇,你先坐着,我们有话与你说!”   王熙凤是个机灵的人,哪里还有不知道的,怕是她这个没头没脑的公公又要出幺蛾子了,大太太怕是不同意,要拿自己来顶缸。   顿时,王熙凤心里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之心,只是唯有小心应对。   便道,“在老爷、太太面前,哪里还有我的坐处,若有什么吩咐,老爷太太尽管吩咐就是,若是我办得到,一定给您二位办好了!”   王熙凤看似大包大揽,实际上却什么也没承认,前提是一个她能办的。   但是贾赦听不懂啊,见她揽了事情,便开怀道,“还是你痛快!怪不得老太太看重你!”   只是这事情不是他一个爷们该说的,继续给陈氏使眼色,使得眼睛都抽抽了,也不见她有什么反应,气得他就要发怒,顾虑着王熙凤在,只能收敛了,强笑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老太太身边的鸳鸯姑娘怕是不小了吧,有二十了吗?”   王熙凤眼皮子一跳,他不会长了这个胆,要去打这位的主意吧?   小心翼翼道,“怕也到了吧!”   “老太太一向宠爱这个鸳鸯姑娘,怎么也也不为着她的未来着想一二,反而拖到这个时候呢?”   王熙凤回道,“这可就不知道了,或许就是老太太太太看重了她的缘故,怎么挑都挑不好!”   “既然如此,何必要去便宜外人呢,你看我如何,之前老太太给了老二一个秀娟,这么多年了也不过是通房,连个姨娘都没有挣上。   你放心去和老太太说,若是鸳鸯姑娘来了我这里,一个姨娘的位子妥妥的,你们太太你也是知道,最是个好脾气省心的人,也不会磋磨她,你看如何?”   王熙凤见他终于忍不住说出了他的想法,沉吟着道,   “若说是老爷,那是再好不过的了,老太太便是再疼爱鸳鸯姑娘也没有越过自己儿子的,只是这老爷的纳妾之事,总不会由我这个小辈去说吧,这也不合规矩啊!”   又犹豫着道,“不若太太说去?”   陈氏见王熙凤将锅甩到了她身上,也不愿意搭理这些肮脏事情,便道,“我近日身子不好,你们要做什么看着办就是了!”   贾赦便是再也忍不住了,一挥手,将茶碗带到了地上,   “你个妒妇!自己没本事生个儿子,就不让别人生了啊!我就是想找个可人的,你也三推五阻的,还是读书人家出生呢!你读得三从四德都读到了狗肚子上去了!”   陈氏见他当着儿媳妇的面都这么不给她脸,又是气又是恼的,羞红了脸,哭骂着道,   “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我得厚着脸皮去给老太太那边讨丫头才是三从四德,老太太是长辈,从来都只有她赏赐下来的,还没有当小辈的从她身上讨东西的。   这更何况,老太太看不上你,你心中就没点数吗?你还想要讨她的心头肉,你这是白日做梦吧?”   贾赦被她说中了心思,越发着恼了起来,气得一巴掌打了上去!   陈氏也是被打蒙了的,捂着被打的一面脸,哭着骂道,   “你只会打老婆,有本事出了荣府去耍横去,去老太太那里耍横去!”   说着就要进里屋去了!   不说陈氏被气得可以,就连王熙凤也觉得恼怒了,贾赦之前那什么自己生不出儿子等等之语,在敏感的王熙凤看来,就像是说她一般,一时间和她婆婆颇有些同仇敌忾的意思。   见贾赦和陈氏越闹越不可开交起来,赶紧拦了拦,还是没拦住陈氏,让她离开了,这样屋子里也就贾赦和她两人了,   见贾赦看向了自己,心头一颤,脑子飞也似的转了起来,她可也不想掺和进去,只是没了太太挡在前头,自己可如何是好?   “老爷不必动怒,鸳鸯是老太太的丫鬟,但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哥哥嫂子还在呢,咱们府上配人一向都是通情达理的,没有不考虑的她哥哥嫂子的,再一个咱们寻个老太太高兴的时候,也好......”   正说着呢,外头有人来喊,王善保家的匆匆跑了进来,   “老爷、太太,大喜事呢,哟,奶奶也在啊!”   王熙凤见有人来了松了一口气,问道,   “什么大喜事?竟然这么慌慌张张的?”   王善保家的忙回道,“咱们家四姑娘得了圣上旨意,指婚给了长平侯世子蒋大公子,消息传了过啦,老太太正高兴着呢!”   此时,贾赦只听到了老太太正高兴着,再也听不到别的了,忙道,   “琏儿媳妇,听到了吗?老太太正高兴着呢!”   王熙凤尴尬笑了笑,道,“老太太那边正高兴着,恐怕一会就要寻我了,我先去给老爷打探一二。”   贾赦笑着道,“好好好,你去你去!顺便打探一下鸳鸯的想法,若是她也同意了,老太太不愿意也得愿意了!我去找她哥哥嫂子去!”   王熙凤不敢多说什么,应下了便离开了。   出了院门,一阵冷风拂面而来,才觉得脑子清醒了不少,问着旁边的平儿,   “刚刚我没听清楚,是谁被指婚了,咱们家几姑娘来着?”   平儿回道,“是四姑娘,刚刚四姑娘被匆匆喊了回去,就是为了接这个圣旨来着的!”   王熙凤拢了拢挽起的鬓发,道,“怎么会是她呢,她才多大,二姑娘和三姑娘都没轮到呢,怎么反而是她先了?”   平儿道,“又怎么不会是她呢,除了四姑娘,有人为她打算一二,咱们家的二姑娘、三姑娘,谁会为她们考虑呢?”   “说来也是,咱们家这个四姑娘好福气啊,侯府世子,又是皇上的嫡亲表妹,将来就是侯夫人了,我还得想她磕头请安了!”   平儿想到的不是这个,担忧道,“这外头过得怎么体面,还是要看内里的,这长平侯府里内宅混乱,这京都城里又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的,咱们家四姑娘,年纪又小又面软,到不知道将来能不能应对这些!” 第二百四十七章 想个法子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就来到了荣禧堂,王熙凤揉了揉脸,扬起阳光明媚的笑走了进去。   “老太太真是好福气呢,重孙子刚刚尚了公主殿下,现在孙女又有了旨意,配了侯府公子,又是皇上外家,这一代不会降爵,将来少说也是一个侯夫人呢!”   老太太正高兴着呢,见着王熙凤喜气洋洋的进来了,笑得合不拢嘴,道,   “凤丫头快过来,你是不知道啊,除了你四妹妹这一喜,还有一喜呢!”   “哦,不知喜从何来啊?”   王熙凤问道,就见贾母瞧了一眼边上小扎子上坐着的赖嬷嬷,赖嬷嬷笑着道,   “是咱们的喜,这喜也是从主子身上来的,我那个不成器的孙子,得了府上的看重,谋了一县令的职位,就要上任去了!便想请这老太太、太太们十四日到我们的小院子里吃顿喜酒!”   说来这也是赖嬷嬷这么多年来难得的一回大喜事了,这些年,也不知道他们赖家是冲了哪门子的神仙了,先是赖二莫名其妙失了敬大老爷的看重,连带着整个赖家的势力在宁国府都备受打压。   接着赖大难得一回去了宁府庄子上,已经够小心翼翼的了,还是被宁府的人抓大了把柄,不仅是剩下的宁府赖家势力被一网大尽,就连在荣府都丢了好大一个人。   别人都说,荣府的大管家跑到了宁府去了,还被抓了个正着,连带着失了整个荣国府的体面,虽然废了一番力气将人给弄了回来,但荣府原先的管事们岂是好惹的,早就盯着了赖大屁股底下的位子了,他丢了这么大脸,也丢了大管事的位置了。   还是老太太瞧着她可怜,才给了这个恩赏,也幸好她孙子赖尚荣自小就求了恩典,成了良人了,而不是贾家的家奴,要不然,他们赖家可就真的是跌入谷底,再难翻身了!   王熙凤听着道,“这倒是好事,也是赖嬷嬷你的福气到了!”   众人又一道说笑了几回,王熙凤凑了个空档,拉着鸳鸯出去说话了。   鸳鸯一手托着茶碗,一边挣扎着道,   “琏二奶奶,你拉我作甚,快松开!老太太一会要找我了,有什么事情,咱们等老太太休息的时候再说可好?”   鸳鸯当做她又要说偷卖了老太太藏物的事情,赶紧推脱了。   王熙凤忙道,“是有要紧的事情,关乎鸳鸯你的前途未来,耽搁不得,要不然也不会这个时候来寻你呀!”   “这是怎么了?”鸳鸯听得一紧,莫不是事情败露了?   “刚刚大老爷和大太太想要寻我过去,大老爷说是看上了你,想要纳你为妾!”   “啪!”得一声,茶碗碎落到了地上。   “他怎么,太太怎么就不管管?”鸳鸯气急了道。   王熙凤拉着她道,“小声着点,太太如何就同意了,可是大老爷想要做的事情太太怎么管得住,刚刚就是当着我的面,因为太太不同意,大老爷连半分体面也不顾了,甩手就是一巴掌,气得......”   王熙凤见翡翠掀了门帘出来,问道,“老太太派我出来问一下,你们这是怎么了?”   王熙凤道,“没什么,我毛毛躁躁不小心撞了鸳鸯,害得她手上的茶碗给摔碎了!”   翡翠见了碎在地上的茶碗,点了点头,回去禀告了。   王熙凤也不敢再耽搁,拉着鸳鸯在她耳边轻声道,   “这事,我就这样说给你了,你愿意自然是好的,你若是不愿意,早些想个折儿,大老爷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完,便进了屋子。   唯留下了鸳鸯恍惚着,在之后的时间里,鸳鸯一直神思不定,就连贾母都瞧了出来,贾母不知缘故,还当她累着了,让她先回去休息一二,鸳鸯回了屋子,就听着说是她哥哥嫂子过来了,有事寻她。   即使不大喜欢她哥哥嫂子,到底是唯一的亲人了,他们往常不怎么过来见她,既然来了,想来就是有事情,便收拾了一下情绪,就去见了,谁知道这两人说的是大老爷的事情。   又是哄又是劝的,见鸳鸯不愿意,嫂子还放了狠话,道,“且看老太太能护着你几时?”   鸳鸯借着老太太有事寻她的理由跑了回来,半路就哭了一会,正好碰到了留在府上的墨染,早些时候,贾璐走得急,就没带着她过去,见鸳鸯哭着,她们也是从小一处长大的,便宽慰了道,   “鸳鸯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独自在这里抹鼻子了?”   鸳鸯见识墨染来了,拭去了泪痕,道,“没什么,风沙迷了眼,我正要回去呢!”   墨染瞧着晴光正好,哪来的风沙,鸳鸯自小就沉稳,要不然就她一人在老太太身边站稳了脚跟,头一个当上了大丫头,就是自己等人,虽然年龄相仿,也不过是在她之下当个小丫头。   这样的一个人,鸳鸯从未见过她哭泣的样子,实在放心不下,拉着她道,   “鸳鸯姐姐,你别瞒着我,咱们从小一处长大,我知道你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如今既然哭了,定是遇上大事了,我虽愚笨,好歹一人计短二人计长的,说不得还能帮衬一二呢!”   鸳鸯听此,再也掌不住了,哭诉着将事情道了出来,却不想这也戳中了墨染的心思。   说到婚事,她想到了自己也想到了焦茜。   墨染为人内敛安静,比不上焦茜人活泼还会功夫,在自家姑娘身边也不及焦茜体面。   这不,自家姑娘惦记着焦茜的婚事,将焦茜的卖身契都拿了回来,又是任她自己选的,自己呢?   和焦茜一般的年纪,身契还在老太太那里,却不闻姑娘有什么想法,虽然自己比鸳鸯好些,但也不知道未来能挂到哪里去?   鸳鸯的事情和大老爷有关,大老爷又是老太太的嫡亲儿子,不说是她们做小丫鬟的,就是墨染的主子,贾璐也不能插手大伯子房里事。   就连王熙凤都不敢插手其中,就让鸳鸯自己想法子,她们又有什么法子呢?   无法,墨染只能抱着鸳鸯在怀里,让她哭了一会。   半日后,鸳鸯擦干眼泪,道,“不管怎么样,我便是剃了头发做姑子去,我也不会让大老爷糟蹋我的!”   墨染见之不好,想劝又不知道该劝什么,只能见着她告辞离开了。   怀揣着心思,墨染回了园子里,这个时候贾璐回来了,老太太说了,贾璐既然得了好人家,那就要好生庆贺一下。   要是在平时,贾敬是一定会阻拦的,不可太过张扬等语,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或许是要嫁女儿了,太过忧伤了的缘故,竟然全然都不顾了。   宁府中人,除了贾敬还没人能阻拦贾母的主意,这样贾璐就又被喊了回去。 第二百四十八章 贾赦的祝福   众姐妹听闻了贾璐大喜之事,纷纷过来道声恭喜,唯有宝玉焦急不满问道,   “四妹妹,那个长平侯世子是何人,听说敬老太爷进了宫之后,皇上才下的旨意,他是敬老太爷给你选的人吗?”   贾璐摇了摇头,就是她自己也迷糊着呢,先是急匆匆被喊了过去,之后什么都不知道,就沐浴更衣,接了圣旨了,才知道这是指婚的旨意。   人选却不是贾敬看重的陆家公子,而是那个人,有心想要询问一二,却见贾敬心情不好,随意打发了自己,便回了书房了,贾璐接着又被老太太给叫了回来,她还想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薛宝钗见她迷惘着,帮着道,   “宝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是问了四妹妹,四妹妹也不知道怎么回你呀!这些想来都是敬老太爷做的主吧!”   贾宝玉急了,道,“四妹妹才多大,敬老太爷这么这么狠的心思,就要四妹妹许配了人呢?”   “宝玉!”宝钗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呵斥道,   “这是圣人的指婚,又是侯府世子,是再好不好过的一庄婚事了,天作之合,要是让姨爹听到了你这胡话,仔细又是一顿打!”   想到了贾政,宝玉也就不敢乱说话了。   除了宝玉,姐妹们都是识趣的,迎春道,   “不想我们姐妹几个,除了最大的大姐姐,她原是年纪最大,也合该她第一个,接下来倒是咱们最小的一个姑娘,也不知道四妹妹的正日子可定下了?”   黛玉想了想刚刚的圣旨,摇了头,道,   “圣旨上并未说日子。”   宝钗笑着道,   “这也是应该的,虽然有了圣旨,只是四妹妹还小,若无意外,至少也要等四妹妹及笄之后,像是当年齐国公世子和乐阳县主的婚事,也是上皇栓的婚,从小就定下了,直到乐阳县主成年之后才成的亲。”   探春摇了头,道,   “这可不一定,齐国公世子和乐阳县主差不多的年纪,也不过相差一两岁,等乐阳县主成年也是应有之礼,不过我仿佛听闻长平侯世子年纪不小了,恐怕等不到四妹妹成年了?”   众人看向了宝玉,问道,“宝玉,你可知道这长平侯世子多大了?”   长平侯世子想来低调,又是外男,姐妹们不好打听,便都看向了宝玉了,宝玉仔细回想了道,   “怕是要及冠了吧?”   “那可就糟糕了,长平侯世子都这个年纪了,怕是等不了咱们四妹妹多久!”探春道。   “不过,这长平侯世子怎么这个年纪了都不曾说亲,她不是皇上的表兄弟吗?”迎春问道。   宝钗总揽过家中的生意,消息也灵通些,便将长平侯家的传言一一道了出来。   墨染被赵嬷嬷派了送点心上来,她一心担忧鸳鸯,又听着姑娘们说到自家姑娘的婚事,又一会虑及了自己,心神恍惚之下,不小心撞翻了放在高几上的茶碗。   “嘭!”的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招了过来。   她匆忙之下就要哪手去捡碎掉的瓷碗,贾璐赶紧拦住了她,道,   “别拿手碰,这瓷碗瞧着粗,也会扎手,你去让小丫头拿簸箕上来,用扫帚扫了她!”   墨染见贾璐这般体贴和善,动了动嘴唇,犹豫着,就想要见鸳鸯的事情说了出来,姑娘到底是主子,说不定有什么好主意呢?   “四妹妹,快过来!”宝玉一声呼唤,唤醒了墨染,墨染还是未能道出来。   贾璐狐疑看了一眼犹犹豫豫的墨染,总觉得她有什么事情想要跟她说,但是又不见她说话,又听着宝玉喊她,便抛之脑后了。   姐妹们说了一会子话,天色渐渐晚了,快到饭点了,便相携去了老太太院子里。   晚间,是在老太太院子里摆饭,因着时间急,也没请外客,不过是自己一家人聚了一起吃了饭。   期间鸳鸯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便红了眼,做起事情来也毛毛躁躁的。   不单是被伺候的贾母瞧见了,大太太,大老爷、王熙凤这类知情的人也多少知道些的,就连贾璐也略有所察,因着她身边的墨染已经十来回瞧着老太太那边走神了。   贾璐瞧着鸳鸯若有所思。   用罢饭,见大老爷厚着脸皮留了下来,心中便多少有了数了,却没有说话,又瞧了一眼大夫人,见她虽然面色红润,但细瞧了,可以看得出来都是脂粉的作用,偶尔看向大老爷,带着些许的怨怼之色。   看来陈氏是反对的,她可不是邢夫人那种万事万物都随着大老爷的。   这样,贾璐也就放了心了。   红楼中,贾赦和邢夫人两个人加起来都没得了好去,单单是大老爷一人,不是她瞧不起大老爷,只看大老爷平日的为人,就知道做不得准。   果然见大老爷试图给陈氏使眼色,陈氏全然不顾,之后又试着给王熙凤眼色,王熙凤又是讲个笑话,又是凑那个热闹的,死活不愿意凑上去。   无法,只能自己上前两步,正要说话,却不想鸳鸯早就盯着他了,见他要说话,自己率先出了来,跪在老太太跟前,告了大老爷好大一个状。   李纨见形势不大好,先带着姑娘了出来而来。   里头说得大老爷羞恼万分,便是老太太也气得浑身打战,骂道,   “我统共就这么一个毛丫头了,你还要算计!你还有没有半点将我放在眼里?”   大老爷道,“我算计什么,跟了我有什么不好的,吃香的喝辣的,那就是翻身做主做主子了,这有什么不好的?”   老太太指着他骂道,   “跟了你又有什么好的,你荤素不忌,什么香的臭的都往房里拉,跟了你,我只怕委屈了我的鸳鸯!”   又见陈氏在一边站着,连她也骂道,   “你呢!你也是这个想法,平日瞧你是个乖巧的,相公不好,也不见你规劝一二,可见你也是个内里藏奸的!”   陈氏不推脱,当下就跪了下来,也不说话,只告罪,横竖这个也是她早就预料到了的。   大老爷被喷得满头是包,他又笨嘴拙舌的,原指望陈氏和王熙凤能帮衬一二,但她们两个,一个只知道跪在地上告罪讨饶,还有一个早就跟着姑娘们一起躲了出去,只有他一人面对这老太太的怒火。   加上多少年了,贾赦一直没能在老太太面前雄起过,这一次同样的在老太太的盛怒之下,尽管做足了准备,还是退缩了,挥了挥袖子,放了句狠话,道,   “那就祝老太太长命百岁,能护着点你的毛丫头了!”   说完就离开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封氏   贾赦这做法可把老太太气得,很是骂了一通,在众人的百般哄劝之下,方才好些,又迁怒了陈氏,让她不准过来请安!   虽然看在众人的面上消了气,到底是积了怒了,到了晚间就喊了心口疼,半夜去请了大夫。   翌日,众人正在老太太跟前伺候侍疾,又听得宁府那边来了人了,道敬老太爷夜里也受了凉,如今也不大好,请姑娘回去呢!   荣宁二府,两大当家人都相继生了病,一时间,两府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闹出事情来,王熙凤和章氏也是发了狠了,凡是敢闹出头的,都被狠狠打压下去了。   同样都是长辈,父亲总比隔房的祖母亲近些,所以贾璐回了自己家中伺候贾敬病中。   数日之后,闲暇无事,忽得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姑娘,富贵绣庄掌柜的来了,说是姑娘让她去找的封夫人找到了,如今正在外头候着呢!”   贾璐一拍手道,“是了!”   她却是派了人去江南寻人去的,当日她瞧着香菱可怜,吩咐了一声,也没放在心上,毕竟人海茫茫,又是在这个信息不通畅的年代,凭借着模糊的信息,也不指望能找到人,不过是经人事听天命罢了!   不过,既然找到了也是值得庆幸的喜事了,便道,“快情人进来!”   风韵犹存的女掌柜领着一个满面风霜的老妇人过来请安了,贾璐忙将人给唤了起来,与那个妇人打了个照面,不由大吃一惊,   香菱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这老妇人瞧着满脸皱纹,满头的白发,佝偻着身子,瞧着竟然和老太太差不多的年岁了,哪里像是十几岁花季少女的母亲?   不由怀疑了起来,莫不是寻错了,将信将疑问道,   “不知夫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今年年岁几何了?”   封氏回了道,   “奴家娘家姓封,夫家姓甄,夫婿名唤甄士隐,原先住在姑苏城阊门外十里街内的仁清巷中,因这数十年前隔壁葫芦苗不小心着了火,烧及自家,以至于家财尽毁,如今寄居娘家,现已五十岁了。”   贾璐虽记不得具体甄士隐家的信息了,却听着并无大错,为小心谨慎起见,又问了道,   “不知道夫人夫君去了哪儿了?”   封氏摇了摇头,黯然道,“当年,夫君既失了家业,寄居我娘家,又走失了女儿,神情沦丧之下,跟着一僧一道出了家,如今也不知道到了何处去了。”   “那么你那个女儿多大了,可曾有什么标记不成?”   封氏回忆了起来,神情之中流露处几分怀念与幸福,让人瞧了不由有些心酸,她道,   “我的女儿是康盛二十八年生人,到了今年是十七岁了,她眉心有一点胭脂痣,小的时候就粉雕玉琢的,如今大了,想来也出落得美人的模样了,若是她还在家里,也到了相看人家,该成亲的年纪了。”   瞧着幻想着美好情景的封氏,贾璐忽然觉得张不了口了,觉得自己即将说出的话十分残忍。   “封夫人,我或许知道你的女儿的消息,只是她的处境不大好......”   听着贾璐这般说,封氏激动了起来,道,   “还请姑娘明示,只要能见到我的女儿,便是再不好的处境我也认了,求求姑娘了!”   贾璐见着她眼神中的坚定,暗道,怕就是这股一直苦苦追寻女儿的毅力,才一直支撑了她从遥远的姑苏孤身一人来到陌生的京都吧!   “我家有一门亲戚,姓薛,原先也是金陵人士,在四五年前......”   贾璐将薛家买下香菱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又编纂了几句香菱说的小时候的事情,要不然自己也不好圆怎么找到的她。   随后又道,“香菱姑娘如今已经是薛大哥哥的房里人了,如今还没挣出个名头来,我也不好就这样叫她出来,不若你先在我这儿休息一两日,然后扮成我的嬷嬷,等我去薛家的时候,你跟着我一起过去,瞧一瞧,认一认,是不是你的女儿!”   封氏听着贾璐所述已有七八分准了,便有些站不住了,又见贾璐肯费心让自己与那香菱姑娘见上一面,感恩戴德,当下就跪了下来,连忙磕头道,   “多谢姑娘再造之恩,多谢姑娘!”   贾璐一个跳起,赶紧让了开来,封氏瞧着一把年纪了,让她跪自己,那不就是折了自己的寿吗?   又让人扶起着她出去休息了。   看到一边站着富贵绣庄女掌柜,赞赏道,   “这回多亏了你,认真负责,才能寻到香菱的母亲,有功就有赏,来人,看赏!”   掌柜的推辞道,   “这可使不得,我本是一个半瞎了眼的没用绣娘,要不是姑娘让我做掌柜的,我也不知道能怎样呢,能为姑娘做事,是我的福分,再也不敢以此要赏的,   再一个我在京都中也没做什么,还是那些在外头跑的活计幸苦做的活!”   贾璐道,“他们的也有的赏,你也有你的赏,既是我给你的,你收着便是了!”   掌柜的推脱不得只能收下了,之后从袖子中取出一份书信来,递给了贾璐道,   “今日一早我打算进来见姑娘的时候,忽然瞧见案桌上有这么一份信,上头写着给宁府姑娘亲启,故而不敢擅专,便拿了过来,还请姑娘过目!”   贾璐心存疑虑接了过来,暗道,何人会写信给自己,又为何不送到府上,反而还转了个弯,从富贵绣庄给自己送信呢?   书信封面上没什么线索,唯有一行字“宁府姑娘亲启”,也瞧不出什么,书信的火漆完好无损,可见掌柜的所言是真的,她未曾看过就送了过来,贾璐拆了开来,取了信纸翻开来,瞧了起来。   半响,掌柜的瞧了一眼神情忽喜忽忧,变幻莫测的姑娘一眼,好奇道,也不知这书信是谁写的,又写了什么?   随后,见贾璐轻呼出了一口气,便道,“知道了。”   知道了?这是何意?   又见贾璐端起了茶杯,掌柜的知道姑娘是要送客了的意思,纵然好奇,也不敢多留,便告辞离开了。   待掌柜的离开之后,贾璐瞧着自己放在桌子上的书信,怔怔的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日后,命人将火炉点了起来,将这封书信丢进了,星星火苗瞬间跳跃到了书信上,将书信一燃而尽。 第二百五十章 见面(一)   翌日,贾璐忽然道想要出去转转,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告知了贾敬和章氏之后,同意了,便让车马房套了马车,就带了一个焦茜出门了。   在马车上,焦茜瞧了一眼闭目养神的姑娘,欲言又止,“姑娘,咱们这是去哪儿啊,为何不带着橙子她们?”   不怪焦茜这般问,焦茜对于姑娘不带旁人反而带着自己心生疑虑,因为最近,不管是家里,还是姑娘这儿都在托人给自己相看,过不了多久就要出门子了。   这种情况下,焦茜事实上已经不怎么在姑娘身边贴身伺候了,更多的是将机会让给橙子她们几个,也不知道姑娘这是打算去哪儿,竟然还专门喊了自己过来。   贾璐睁开眼,掀起了扯窗帘子,道了声,“快到了。”   又对焦茜吩咐道,“咱们一会要去见一个人,至于是什么人待会你就会知道了,记住你跟着我,不要乱说话就是了。”   焦茜满怀疑窦,只能按下不说。   不一会儿,晃晃悠悠的马车停了下来,外头车把式喊道,“姑娘到了!”   焦茜现行下了马车,又将贾璐给扶了下来,瞧见,边上站着一个精瘦干练,着一身短打的护卫模样的人,便诧异问道,   “胡二,你怎么在这儿?”   那精瘦的男子正是胡二,长得十分平常,淹没在人群中一点也不显眼,但焦茜知道他可不是一般人。   之前有说过贾家,尤其是宁国府养了不少老兵,多是缺胳膊少腿的,当年跟随贾家先祖打过仗的,后来受了伤从战场上退了下来。   这些受了伤的残兵太多了,朝廷管不过来,贾家先祖舍不得这群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大兵们晚年凄凉,便收留了起来,人数不多,又是残了的,朝廷方才同意了的。   这些老兵们不是伤了身子,就是退下来的时候年纪大了,大多没有自己的子嗣,所以从育婴堂收养了不少孤儿,打小培养,胡大和胡二两兄弟就是其中之一。   拿那些老江湖的话来说,胡大、胡二根骨清奇,是练武的不二人选,果然就如众人所说的那般,他们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如今已经打遍宁府上下无敌手了,哪怕是那些特殊训练的暗卫中也是一样的。   胡大跟着贾蔷去了南边海疆,胡二则留在府上以备不时之需,这样的厉害人物,怎么会跟着姑娘一块出来呢?   胡二道,“姑娘吩咐了,我便过来了。”   贾璐朝着后头那座高高竖起的白玉楼,上上下下都被漆成了白色,牌匾更是由一整块的白玉刻成的,虽不是什么好玉,但这么大的一块,也是非常难得的了,想到自家富贵绣庄金漆的牌匾,暗道,京都浮夸奢侈之风真的是越发严重了。   “走吧,焦茜一会跟我进去,胡二你就在门口等着,若有意外,我会摔碎茶碗,到时候不要耽搁,直接冲进来就是了!”   焦茜听得心惊胆战,问道,“姑娘,您这是要去见什么人啊!您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向府上交代呢?”   便是胡二听了也肃容,道,“是啊,姑娘,既是这般危险,您便不要去了,要不然也让小的贴身跟着您也好啊!”   贾璐瞧着这两人紧张的样子,笑着安抚道,   “别紧张,我们不会有事的,那人焦茜你也认识,带着胡二你,不过是以备不时之需罢了,安心,我自有分寸的。”   焦茜和胡二相视一眼,见贾璐这般执着,只能暗自警惕罢了!   贾璐便领着两人进了白玉楼,小二见三人进来,赶紧伺候了上来,问道,   “这位姑娘,是在大厅用膳呢,还是去厢房?”   “我约了人了,在清河间。”贾璐道。   “好勒,二楼厢房清河间!姑娘有请!”小二清脆敞亮的声音响起,也传到了清河间某人的耳中。   待小二领着上了楼,推开清河间的厢房门,贾璐倒还罢了,焦茜和胡二瞬间汗毛竖起,前者是吓得,后者则是遇到了强敌之后的应激反应。   “你怎么在这儿!”焦茜吓得声音有些失真。   蒋子宁目光扫了一眼跟在贾璐身后的汉子,他目光炯炯,太阳穴高高鼓起,是个练家子,努力试图放松了身体肌肉,又看到被吓得脸色苍白的焦茜,暗自嘲讽了自己,看来当初自己确实吓得他们不轻啊!   又见贾璐十分沉稳,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全无恐惧之色,又不禁兴起了一丝骄傲来,不亏是自己的小姑娘!   贾璐拉了一把丢人现眼的焦茜,道,“别叫了!你不是见过他两回了吗?”   焦茜欲哭无泪,这哪里一样的,第一回 ,在铁网山上,他就把自己迷昏过去一整晚,之后又在姑娘帐房里神出鬼没的,吓得她差点神经过敏,上一回在去小田庄的路上,还带还有好几个好手在着,自己又是在车外,不和他一处的。   现在就他们三个,还共处一室,这又让焦茜回忆起在铁网山上无助敏感的日子,对了,还有胡二在,焦茜定了定神,往胡二身边靠了靠。   胡二全身心都放在了面前站着的这个公子哥身上,虽然他瞧着身形单薄,面白俊逸,瞧着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公子形象,但他紧绷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人绝对不简单,是一个危险人物。   不管身后的人在想着什么,贾璐上前一步,神色复杂看着面前这个人,屈膝行礼道,   “蒋公子安好。”   蒋子宁侧了身子,躲开了她的行礼,随后拱手道,   “贾姑娘安好,姑娘请坐!”   贾璐上前落座,焦茜跟着站在了身后,胡二迟疑了一会,顾虑到姑娘刚刚的吩咐,还是站在了一边门外,并将房门轻轻合了起来。   两人坐定,沉默一会,贾璐有心知道这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便问答,   “蒋公子......”   “贾姑娘......”   两人同时开了口,问了话,蒋子宁宽容一笑,抬起手,道,   “姑娘先说。”   “蒋公子,不知道我们的婚事是为什么定下的?”贾璐问道,她实在是好奇父亲明明看上的不是他,怎么会进了一回宫,就变成了他了?   “便是姑娘知道了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蒋子宁问道,这样的皇上赐婚,除非一方死了,否则就不会被驳回,这也是为何贾敬在按下玉玺的那一刻,心灰意冷的缘故。 第二百五十一章 见面(二)   贾璐直视他的目光,   “若是我不知道,我便只能浑浑噩噩嫁给你为妇,若是我知道,我至少能清楚我爹爹到底输在了哪里,我们贾家又面对了怎样的困境!”   蒋子宁一挑眉,听她的意思莫非知道贾敬的打算,没有来的兴起一丝燥意来,只是他有着非常人的毅力,面上一点不显,道。   “这个具体我并不清楚,当时我才进宫便碰上了皇上下旨,具体的我也不知.......”   贾璐一脸不信怀疑看着他,鬼才相信他的话呢!   蒋子宁见此失笑,贾璐用她这稚嫩的脸表示出这么复杂的表情,莫名的,有些......有趣?   “不过我知道,在贾公进宫之前,岘山就已经入了宫,听闻皇上赐婚了他与其青梅竹马的表妹,后来贾公抱番薯献上在后......”   “陆大哥和他表妹订婚了?”想到那个在富贵绣庄一心寻死的女孩,贾璐有些感慨,她也算是求仁得仁了,自己也松了一口气,她也不需要承担着小三的心里压力了。   陆大哥?他们果然见过面,喊自己是蒋公子,喊他确实陆大哥?   “我姓蒋,名子宁,未曾冠字,阿璐可以叫我子宁。”   贾璐身子一抖,阿璐?什么鬼?   “咳咳,蒋公子.....”   “唤我子宁。”   “咳,我还是叫你蒋大哥吧,话说蒋大哥你将我叫出来是有什么事情吗?又为什么不直接送帖子到我府上,而是隔了一圈?”贾璐不想理会这个抽风的蒋子宁了,连忙转移了话题。   蒋子宁精致的剑眉微微蹙起,罢了,蒋大哥和陆大哥也算齐平了。   “若是我将帖子送到府上,可会有人会说我们有私相授受,有伤阿璐你的闺名。   至于为什么唤你,这南边海疆祸事你想必有所耳闻吧?”   贾璐点了点头,南疆南安郡王大败这事传遍了整个京都,如今和番薯一事,并称为京都本年度最大新闻。   大康王朝承平近百年了,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大败呢,上至权贵世家,下至平民百姓都在议论这事,她岂有不知的道理。   再说,她的侄子贾蔷日前便离了家,去的便是南疆。   “月前,你们府上的贾蔷率水军先锋已经过去了,但是人数太少,不足以控制住局势,不日,我也要领兵出征了,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载,归期不定。”   贾璐拧了拧帕子,“南疆局势如此不稳吗?不是说茜香国实力不济,远不是王军对手吗?”   蒋子宁摇了摇头,茜香国实力确实不大,但尤善水攻,他们北方人便是适应当地风土也要花费些时日。   而且这还不是关键的,他们过去的主要任务是收复自立朝以来,就被驻守南疆的南安王府的势力。   不过这就没必要和小姑娘说了,道,   “我们在北边,那边是极南之地,一来一回就要数月,再加上打仗,有个几年也是正常的了。”   “在我不在的时候,我家里的那些人,若是来寻你了,把他们打发出去就是了,不用在意他们,他们要告到宫里去,也随他们去,横竖皇上也清楚我们家的事情。”   “恩。”贾璐低头应下了,话说他们家的事情和她有什么相干的,又没有成亲呢!   “还有,若是我不幸没有回来,你......听你爹的,重新嫁人就好。”之前看贾老头子瞧不上自己,自己死了他应该高兴才是。   贾璐藏在衣袖下的小手将绣帕又是扯又是揉的,“恩。”   说完,两人又沉默了起来,半响,贾璐问道,   “当日,在铁网山上,你会杀了我吗?”   蒋子宁看向了她,只见她捧起了茶杯,也不喝,就这样拿在手上,直直的看向自己,就连她身后的焦茜也是一般警惕的模样。   蒋子宁将手深入怀中,从中掏出一锦囊,递了过去,道,   “物归原主。”   贾璐疑惑看了他一眼,将茶杯放置于膝盖上,伸手将锦囊拿了过来,一上手,摸了摸,圆润滚滑,瞧着像是一颗珠子,解了锦囊,倒出来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来。   “这是?”   蒋子宁见她一脸懵懂,想到她当日才多大年纪,又怎么会记得这个,暗自嘲笑,自己真是糊涂了。   “这是送你的。”   顿了顿,又道,“当日你既帮过我,我虽然称不上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恩将仇报。”   “那若是我当日将你透露出来呢?”   “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贾璐失笑,是了,没有如果。   贾璐这才将茶杯放置于桌上,起身行礼道,   “时候不早了,我便要回去了,不然家中长辈会担忧的,望蒋大哥此番出征一路顺风。”   蒋子宁站起了身,道,“也不差这么一会,我刚刚定了菜,先用了膳再回去吧!”   白玉楼的饭菜是出了名的贵,也是出了名的好吃,当日请他们给贾蔷婚宴坐席,那个美味,便是贾璐如今回想起来也是难以割舍,只是她不是一人,便问道   “那么我的护卫和焦茜?”   蒋子宁道,“无需担忧,我在隔壁桌也有几个随从,点了一桌的菜,让他们一起吃好了!”   贾璐有心让他们也跟着一块吃,见他这么说,也知道身份有别,便看向了焦茜,只见她兴奋得眼睛直发光,可见美食的魅力了。   贾璐见此便应下。   又喊了胡二,胡二原先不想答应,想就守着她,贾璐可受不了自己吃着饭,让别人饿着肚子守着她的,便下了命令,他才应下的。   蒋子宁喊了小二进来,让送了菜,满满一桌子,看得贾璐眼皮子抽抽,这么多,怕是一千两银子打不住了吧?   见蒋子宁轻松自在的样子,又想到他能随便吩咐了再做一席给随从们,暗自怀疑了起来,不是说是继母欺负的可怜蛋吗?怎么会这么有钱的?   蒋子宁见她看了过来,露出百花齐放的笑容来,道,   “请。”   贾璐看呆了去,蒋子宁被这钦慕的目光见惯了的,见贾璐一个小姑娘也这般,也不急着唤醒她。   只扬着温柔和煦的笑,拿温柔如星光璀璨的目光专注看着她,倒是想要瞧瞧她什么时候回过神来。   足足有半刻钟的时间,贾璐眨了眨眼,朦朦胧胧觉得十分喜悦。   回过神来才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刷得一下就红了脸,从这红晕从双颊瞬间蔓延到了耳后根,同时顺着纤细的脖颈,朝下蔓延了下去。   蒋子宁的身量比贾璐高上许多,贾璐又因为羞涩低垂着头,从侧面瞧了过去,将通红的耳朵、脸颊及脖颈瞧了通透,纤长浓密的睫毛,上下翻舞,一扫一扫,扫得人心头痒痒。 第二百五十二章 灰心丧气   “快吃吧,阿璐,也不知道和不和你胃口,若是不行,我们再点。”   温润如暖阳的声音似乎就在耳畔响起,贾璐羞得连头都不敢抬,轻声道了,   “恩。”   一顿饭,就在恍恍惚惚中度过了,到了最后,吃得肚子滚圆撑到了的贾璐回过神来,见杯盘狼藉,吧唧嘴,刚刚都吃了什么了?   用罢饭,焦茜和胡二早在外等候了,贾璐今天的脸丢的够多的了,也不愿意多留,起身便告辞了,蒋子宁送了一段。   出了门,贾璐听闻背后显而易见的一声轻呼,笑道,   “瞧你,都是要成亲的人了,怎么反而越发不稳重了!”   焦茜回头看了一眼,见蒋子宁不再看过来才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十分恐怖,也不仅仅是之前被他给迷晕过的经历,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又见站在一边的胡二出神,捅了他一肘子,却被他一把扭住了胳膊,焦茜痛得忙道,“疼疼疼!快松手!”   胡二这才意识到自己抓错人了,赶紧送了手,道,“不好意思,我没注意道你,你刚刚在说什么?”   焦茜揉了揉被他弄疼的胳膊,见他憨憨的样子,有些训斥也说不出口了,道   “算了算了,也不知道你这样的混上的府上第一的。”   胡二笑了笑,虽然他刚刚是有感那位公子的目光才没注意道焦茜的,但也确实是他的错误。   “我问你,你有没有觉得那个蒋公子十分恐怖的感觉?”   胡二上下打量了她,焦茜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道,“你看什么呢你!”   “只是觉得你非常可惜,蒋公子武功高但却内敛,像是姑娘一般,就半点不曾察觉到他的危险。   倒是你,没想到凭你三脚猫的功夫,竟然有这么高的敏锐度,你这么好的天赋,当初焦爷爷怎么就放任你自由了呢?”   贾璐听了,暗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她理智告诉自己,蒋子宁是个危险人物,还带了胡二过来,但却总是为他的美色所惑。   而焦茜却一直恐惧与他,便是当日李嬷嬷陪着她一起和蒋子宁做车里,也不见她害怕,原来是她们神经迟钝的缘故。   她才愣神了一会,就见焦茜和胡二吵吵了起来,刚要上去阻拦,见胡二虽一直在激怒她,却是想让着的便是,焦茜气得跳脚,也不曾真正动手。   贾璐抿嘴笑了笑,也不管她们了,自个儿上了马车。   转眼到了十四日,赖大的媳妇来请,宁府就算了,赖大还被宁府关过一阵子,他可没这个胆子请宁府的人过来,只请了荣府的人,老太太因为被贾赦气了好大一阵,到了今日还有些不大舒坦,就不过去了。   贾政不在家,唯有贾赦是当家人,赖大便请了贾赦和各位太太姑娘少爷们,去他们家园子里吃酒。   赖大家园子虽然比不上大观园,也十分齐整开阔,亭台楼阁、泉林假山,也是应有尽有的,赖大家还请了几个现任的官长并大家子弟,办得有模有样的,全然不像是家仆出生。   众人尽心而过,却不想由今日此宴,惹出了两道祸事来。   其一,是赖家请了落魄世家公子柳湘莲,薛蟠以为他是风月人氏,好生调戏了一番,却被柳湘莲哄着出了门,在外头揍了一顿,柳湘莲远遁离京,而薛蟠羞愧之下在家养伤。   其二,贾赦被贾母好生一通谩骂,连个丫头都讨不过来,心情抑郁之下,借着赖家的宴席很是灌了不少黄汤马尿,喝得醉醺醺得回家。   回到了仄逼狭窄的东院里,想到赖家宽敞漂亮的院子,想到自己堂堂荣国府当家竟然住的地方都不如一个下人住的,心理失衡之下,耍起了酒疯了。   陈氏躲在屋里瞧着他在院子里光着膀子耍酒疯,一会骂贾政没用,一会骂老太太偏心。   一边丫鬟听着就心惊胆战的,道,   “太太,咱们要不要将老爷给扶进来,由着老爷在那边说这个胡话,老太太那边知道了,恐怕......”   “啪!”地一声,陈氏将窗户关了起来,道,   “由着他闹,他也没说错不是,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偏心的母亲的!”   丫鬟听了吓得恨不得捂了她的嘴,四处瞧了瞧,悄声道,   “太太,您怎么也说这个胡话了!”   陈氏瞧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又是不屑又是心酸,贾母就像是一座大山死死得压在了他们大房身上,便是自己费尽心思讨得她的欢心又如何,只要涉及了大房二房之争,她老人家脑子不知道有多么清醒,像是现在,自己就是在屋子里抱怨一两声都不能。   陈氏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有说出来。   次日,贾赦在院子里醒了过来,整个院子里空无一人,抖了抖皱巴巴像梅干菜一样的衣裳,站了起来,撑着宿醉后酸胀的额头,骂道,   “娘的,都没人扶我回去的!”   正骂着,见旁边站着自己的心腹长随畏畏缩缩躲在了柱子后头,向他招了招手,骂道,   “你小子也不知道过来扶老爷我一下!”   他那个长随赶紧上前将他扶了起来,讨好道,   “老爷,昨儿您可真威风啊!”   贾赦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喝酒的喝得威风,十分得意,道,   “那可不,你爷看看爷我是谁?”   长随谄媚道,“就是,老太太虽是长辈,但老爷昨天说的好啊,夫死从子,她老人家就应该听您的。若是不听话就废了她......”   “什么?”贾赦一把拎起了他的衣襟,慌忙问道,“我昨天都说了什么?”   长随爷没想到自家老爷是这么个色厉内荏之人,颤颤道,   “老爷,是您昨儿喝醉了在院子里骂的,什么老太太偏心,什么老祖母就这样甩下自己去了,什么,什么的.......”   长随瞧着贾赦恶狠狠的眼神,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贾赦扔下了长随,抚着额头哀嚎了,他是记起了自己昨日的狂妄,对贾母一向的惧怕让他失了心神了,生怕老太太又训他一顿,便跑回了屋子。   颤颤巍巍等了一天,也不见贾母过来问询。   原来因着管家的是王熙凤,王熙凤也不想着他们大房再丢一回人了,也就瞒住了。   而鸳鸯知道一点,但是鸳鸯感念老太太救了她,也不愿意让她再为这个不孝子分心了。   而王夫人倒是有心传过去,不过近日薛蟠不是被柳湘莲揍了一顿吗?可把薛姨妈给急坏了,连连求到了王夫人这边,所以王夫人也没空管贾赦狗屁倒灶的事情。   不过贾赦不知道啊,他从来不认为贾家还能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贾母这个老祖宗的,见贾母一天下来也没有过来责问他,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却又暗道,老太太就连自己骂她都全不管了,可见是对他心灰意冷,完全放弃了的。   这般以来,贾赦反而更加不高兴了些,又在屋子里开始砸东西了,隔壁屋子的陈氏听到了,不屑笑了,也不去管他! 第二百五十三章 谋划   一片狼藉的屋内,贾赦躺在地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呆滞朝上看去,半响,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猛然站了起来,朝外头喊道,   “来人!伺候爷沐浴更衣!”   这个时候才有丫鬟婆子们探头探脑、小心翼翼地进来了。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第一回 了,贾赦每回在被贾母训斥之后就会在自己院子里大闹一顿,然后拿她们当下人的出气,她们也都习惯了,不过今日大老爷这振作的倒是挺快地,照往常地经验,他非得焉上几日才会好的。   贾赦不知道他的下人是怎么想他的,也没心思去猜了,沐浴换衣,又好生吃上一顿之后,贾赦就命人备了马车,他老爷要去看看大哥哥去了!   没错,贾赦就是要去找贾敬去了。   前头说过,这贾敬因为多年算计落空,很是病了一场,正好和贾母撞一起了。   只是贾母被贾赦气惯了,不过三五日就好了许多,只是懒得动弹,倒是贾敬像是一股精气神去了大半的感觉,在病榻之上缠绵数日,到了今日,还有些体虚乏力。   贾赦一进屋子,见他,大吃了一惊,忙道,   “大哥哥,这是怎么了,数月不见,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贾敬看向了贾赦,开玩笑道,“我如何了,看看你不就知道了,当年的贾家第一公子如今也成了糟老头子的样了!”   贾敬、贾赦、贾政同属于文字辈的爷们,当年也是和贾家四姑娘一般一块长大的,尤其是贾敬和贾赦两人,年纪相近,两人又都是调皮捣蛋的货色,玩得更好一些,要不是贾敬长兄突然故去,贾敬需得撑起整个贾家的门楣,或许他和贾赦还是一对好基友。   和贾宝玉差不多,当年的贾家三兄弟长相也是一等一的好,文字辈这一代的三兄弟中,又以贾赦长相最佳,可以说是京都贵公子的典范了。   不过如今沉迷于酒色之后,贾赦中年发福,眼袋青色下垂,加上昨日宿醉于院子中,虽然好生收拾了一回,但鬓发花白,形容憔悴,流露出几分下世的光景来。   两兄弟相视一笑,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英姿勃发的年代中去了。   贾敬指了指一边的椅子道,“你坐吧,我身子虚弱,就不起身了!”   贾赦也不当自己是外人,也不用别人伺候,自己泡了一壶茶,边坐下了。   贾敬道,“你是多少年没有特意来见我了,如今来了,想来也是有事来寻我了,你且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上你看一二。”   见贾敬病中虚弱仍不忘给自己筹谋,贾赦红了眼,略带着点哭腔道,   “敬大哥哥,你怎么就不是我的亲哥哥呢!”   贾敬见不得这糟老头子梨花带雨的样子,撇过了头去,道,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整这些有的没的!”   贾赦拭去了脸上的泪痕,又哭了起来,道,   “大哥哥,我真的是悔不当初啊!当初我就该听你的,将二丫头记在太太名下,让她去选秀去,这样我就也会有一个妃子娘娘了,老太太也就不会这么偏西老二了吧?”   贾敬不忍见他的蠢样子,这么多年了怎么也不见他有什么长进啊,怎么还是一根筋啊!   贾元春能当上妃子,内里有李太后和当今结盟的时运,外头除了自己一门的贾家,关键还有王子腾王家鼎力相助,加上些许运气,才能得成的。   这迎春和元春相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当日他劝贾赦将迎春记在他前头太太的名下,是为了压贾元春那野心勃勃的丫头一头,可从来没指望过迎春能进宫得到什么作用,况且迎春那丫头的性子也不是当宠妃的料啊!   “快消停消停,老太太又怎么偏心政弟,不关心你了?”   贾赦道,“她做的偏心事情多去了,我都数不过来,如今便是她身边的一个丫头都敢朝着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敬大哥哥,你说可恨不可恨?”   贾赦的话只能一半一半的听,贾敬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敬大哥,我也不指望老太太能够不偏心了,她老人家的心是天生长在胳肢窝里的,我想着你能不能帮我想个法子,让,让贾政滚蛋,我好,好早继承荣府的家产?”   贾赦犹犹豫豫还是说了出来。   贾敬眼中精光一闪而过,贾赦这是开窍了?嘴里不温不火得道,   “这是什么意思?当年代善叔叔去世了,你身为他的嫡长子,不是早就继承了贾家的家产了吗?这回又说这个算什么意思啊?”   贾赦搓了搓手指,道,   “敬大哥哥,你有见过住在马棚边上的当家人吗,我和老婆孩子并妾氏们都住在狭窄的东大院里头,贾政那小子就住在正院子里头,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当家人?   当年我原配还在的时候,她还能将管家之事笼在自己手里,后来,大哥你介绍的这个本事可没前头的大,只会讨好老太太,管了三四年的家,等琏二媳妇一嫁进来,就被她们姑侄两个人给联手将管家之事夺了过去,半点用都没有!”   贾敬想着,他原配张氏是什么样的门第,陈氏又是什么样的门第,能有什么比较的,就像是他前世的邢氏,还不及自己找的这个呢!   “那琏二媳妇不就是你自己拍的板选下来的吗?当日前弟媳妇我记得可是不同意的啊!”   张氏活着的时候和王夫人争斗了半辈子,怎么会允许她的儿子娶死对头的侄女,只有贾赦被王家的风光迷晕了眼了,非要接这个亲,最后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怪得了谁去?   贾赦对于这个决定也是后悔万分的,道,“敬大哥也别给我泼冷水了,还是帮我想个法子吧!”   贾敬耷拉下眼皮,贾家的危机之中,宁府这边已经没什么可改的了,几个孩子都定了亲事了,纵容不能达到自己预期的兴盛宁国府的目标,也应该不会有什么灭门之灾了。   便是小辈们一时间惹出了什么祸来,凭着番薯的功劳,也能化险为夷,唯有荣府,算是宁府中较为亲近的一支了,若是能将他们肢解了,将来就是有了祸事,能躲过一个算一个,也不至于一锅端了。   只是这贾赦这回也不知道是真的下定了决心了,还是只是一时冲动,事实上,以贾赦当家人的身份,若是他自己果决一点,能对贾母下得了狠心一点,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不过凭着他以往的尿性,绝对不能让他先动了贾母和贾政,这样一来直接对上了贾母和二房,他们联合的势力反而会将贾赦彻底打压下去,或许至此之后贾赦便再没有动力反抗了。   唯有让贾赦顺利上一回,给他加点自信,缓缓行之,便道,   “前两日,你是不是......” 第二百五十四章 母女相认   “快让我瞧瞧,这养了几日总算好些了!”   封氏摸了摸柔嫩了不少的皮肤,顺滑了不少的斑白发丝,道,   “多亏了姑娘了,我这么多年还是今日又重新做了一回人了!”   在起初的三四十几年里,封氏养尊处优,享尽了富贵,偏生临了老了,反而家破人亡,晚景凄凉,在她看来,这么些年的浑浑噩噩,就不是人一样。   才在贾家呆了几日,好吃好喝伺候着,让她体会到了难得的平静,这份平静之下却是十足的焦虑,接下来接了自己女儿出来之后,两人又以何为生,难不成接着回去依靠父母吗?   贾璐见封氏好生养了数日之后,有了几分贵妇人的雍容气度,略叹了口气。   “薛家大哥哥日前在外头吃了酒和人打架,被打的颇惨,咱们便以探望的名义过去瞧一瞧,香菱既是薛大哥哥的房里人,想来也会在一边伺候的,你倒时候就可以趁机瞧上一瞧。”   贾璐顿了顿,又道,   “论理,香菱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若不是那可恨的拐子也不至于这样,但是这与薛家却也是无关的。   薛家既然买了她,香菱便是薛家的人了,还望夫人知晓,莫要情绪失控之下,怪罪她们家才是,不然便是能将香菱救回来的,也不成了。”   封氏红了眼,屈膝行礼,道,   “这原是应该的,一切都是那可恨的人贩子的事情,与薛家全无关系的,这我还是知晓的,我也不敢奢望其他的,只盼着那个香菱姑娘若是我那可怜的女儿的话,能在府上或者那薛家寻一活,能日夜瞧着她便好了。”   贾璐叹道,   “到底氏一番慈母之心,不过事情还不到那个地步,薛家虽然豪庶,但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便是薛大哥哥纨绔了些,也有些可取之处的。”   封氏不相信那个打死了人的薛蟠能有什么可取之处,只是不想反驳贾璐罢了。   贾璐命人收拾了一二,便带着封氏去了薛家的院子里了,薛姨妈见贾璐来了,忙出门迎接,道,   “四姑娘怎么来了,也不提前通知一下。”又瞧着凌乱的院子,颇为尴尬道,   “瞧瞧,你薛大哥哥这两日生了病,我也没工夫管,这么乱,真是让你笑话了。”   贾璐过去搀扶了薛姨妈,道,“哪里需要姨妈来接,宝哥哥来都不曾通告过,怎么我来就要提前通知了,薛姨妈这事只认了宝哥哥是自己人不成?”   薛姨妈无奈摇了摇头,“你啊你,你爹你娘都不是嘴上利索的人,怎么到了你这儿倒有几分你林姐姐和凤姐姐的厉害了,也不知道是像谁?”   领着贾璐进了屋子,道,“你是来寻你宝姐姐的吗?若真是这样就不巧了,她刚回园子里。”   “不是,我是来见薛大哥哥的,薛大哥哥既是我的恩人,他又病了,我哪里还能不来见他的?   正好我们家有一些上好的外伤药,是云南上好的田七粉......”见薛姨妈就要推辞,贾璐忙道,   “我知道姨妈家里豪庶,又是常年走商的,金疮药之类的都是上好的,只是这田七粉不比其他,是蔷哥儿专门从南边寄过来的,对外伤最是好用,还望姨妈不要推辞才好。”   薛姨妈双手合十,叹道,“难为你想得周到,既是这般我也就不推辞了。”说着便吩咐了香菱去将这个田七粉给取了过来,又见捧上的是一个陌生的嬷嬷,问道,   “怎么李嬷嬷不陪你过来,反而是这个眼生的嬷嬷过来的?”   贾璐搪塞道,“李嬷嬷身子不适我让她在家休息着......”   正说着,就听着一声香菱吃痛声道,“嬷嬷,还不快松手,我都要被你抓疼了!”   两人看了过去,只见那个陌生的嬷嬷眼神呆滞,死死抓住香菱的手,神情疯狂,就连一直捧在手上的田七粉也顾不得了,四处散落着。   薛姨妈只当这个嬷嬷犯了痰痴之症,忙指挥人将两人分开,只是这封氏多少了年,一直的信念便是寻到自己的女儿,如今瞧见了,死死抓住半分也不肯松开。   香菱吃痛之下,不停得挣扎。   如今的封氏满心满眼都是香菱,见她不认自己,心如刀割,将来之前贾璐的吩咐全然抛掷脑后了,大叫了一声,“英莲!我是你娘啊!”   听得英琏一声,香菱便如仿佛被雷劈了一下,浑身不能动弹了,莫名一阵酸楚从心底里传来,乌乌泱泱哭了起来。   薛姨妈震惊了,瞧着着两人说不出话来,来来回回看向贾璐,贾璐不由苦笑了一声,拉着薛姨妈解释了起来,道,   “这封氏是姑苏城外一乡绅之妻,数十年前的元宵节......   后来此女就是香菱,我手上富贵绣庄铺子里的人去姑苏进货,听说了这桩事情,觉得和府上的香菱姑娘有些相似,便说了一嘴。   封夫人寻女多年,半点机会都不愿意放过,便央求着上京了,我想着这人海茫茫的,又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十有八九做不准的,只是可怜她慈母心怀,让她这么过来瞧上一眼,亲自见证了才好。”   薛姨妈着实不大高兴,这香菱当初就害得薛蟠打死了人,逼得自己急匆匆赶上京都,好在她平日里安静温柔,对于自己儿子薛蟠也是伺候周到的,也想着将她抬为姨娘,这会子冒出一个亲母算是怎么回事啊?   薛姨妈在外面温柔惯了,又是在贾璐面前,忍下了心中的不悦,道,   “既是如此,你直接将人给带回来就是了,何故这么偷偷摸摸的!”   贾璐听之,就知道薛姨妈不大高兴了,解释道,   “原先便是我也不大认为封夫人能得愿的,想着让她私底下过来瞧一眼,也不必劳烦姨妈,这便罢了,谁知人海茫茫,注定了她们母女有这么一份缘分,历尽坎坷之后破镜重圆,这也是一番好事,不是吗?”   既然贾璐这么说了,薛姨妈还能说些什么,只能笑笑应下了。   这边贾璐和薛姨妈解释着,那边封夫人和香菱两人终于收了眼泪,薛姨妈请了封夫人进去坐了上座。   不管封夫人现在如何得落魄,她终归是乡绅夫人,这身份事实上是比她这个商人夫人要高得多得,薛姨妈也不敢过于失礼。   封夫人死死攥着香菱的手不肯放,薛姨妈无法只能让香菱也跟着一起坐了,香菱哪有坐过这个位置,浑身不自在,坐立难安。   封夫人瞧了更加深恨那人贩子,若不是他们,她的英莲还是千金小姐,怎么会连做一个位子都不敢的!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大老爷闹事   薛姨妈详细问了封氏,香菱走丢的事情,期间香菱补充了些在人贩子的故事,说到后来被人贩子一卖两家的事情,又说到当时衙门里主事的贾雨村,封氏生恨骂了句白眼狼!   薛姨妈这才知道,原来当日甄家甄士隐在贾雨村未出仕的时候,帮了贫困的他许多,就连他现在的夫人也是封氏身边的丫鬟,却对他们家的女儿视若无物。   只是这贾雨村在当初帮着薛蟠躲过了杀人的罪责,薛姨妈也不好在背后说他的不是,只能诺诺道了,或许时日长了他也不认得等等语,封氏信了,唯有贾璐在一旁略带深意笑了笑。   说了一会子话,讲到最后,众人沉默了,因为涉及了香菱最后的处置,封氏自然是想要赎回自己闺女的,但是就她家这个一穷二白的样子,哪里有银钱去赎香菱。   再一个,香菱如今算是薛蟠的房里人了,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也再没有将自己的房里人给赎出去的,又不是破落户!   封氏狠了狠心,扑通一声跪在了薛姨妈面前,道,   “薛太太,我知道将英莲,哦不,是香菱就这么赎回去不大可能,我想着求求太太能不能让我在府上寻个活,让我日夜瞧瞧我的姑娘就好?”   薛姨妈被她吓得跳起,赶紧扶了起来,忙道,   “封夫人,快些起来,快些起来,您是官太太,我们哪里能用得了你,一个以下犯上得名头就是我们也受不住啊,论理房里人,不能赎出去,但是咱们也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得人啊......”   封氏闻此,就知道有了漏洞,又是磕头又是感恩,道,“太太这话,是我能赎回香菱?”   这么一问薛姨妈反而迟疑了,道,“香菱既然是我儿的房里人,这总得问过他才是。”   横竖都是薛蟠的人,要说他们家赎出去个房里人也不算什么,面上虽不好听,但也有人成人之美的美名,功过相抵,也不算什么。   就怕赎出去之后,薛蟠那个孽障闹出什么,还是让他自个儿决定好了。   这样薛姨妈就使了人去里间问薛蟠,小丫鬟红着脸出来了,回道,   “大爷说想出去就出去好了,只是太太还得陪他一个!”   贾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暗道这还正是薛蟠的脾性,喜新厌旧加上得寸进尺。   薛姨妈也觉得脸上躁得慌,呵斥了那小丫鬟,道,“还不快下去,连回个话都不会!”   既然薛蟠同意了,事情也就差不多定下了,虽然说封氏还受困于金钱,但是这对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了,送佛送上西也就免了她的银钱,反而还赠送了一点,以供她们母女出去之后的生活。   封氏母女自然感恩戴德,几人气氛正好的时候,忽地外头传来了嘈杂的声音,薛姨妈身边一丫鬟出去瞧了,回来之后回道,荣府里头大老爷又闹出事情来了。   “你这个逆子!你是非要气死我不可吗?”贾母将案几上的茶杯扔了过去!   贾赦躲开了,见着贾母如此盛怒,还是有些害怕,想到贾敬告诫他的,勇敢地挺起了胸脯,被贾母一软枕砸了过去,又躲到了庭柱后头,探出一个脑袋,道,   “老太太说地哪里话,我分明是为老太太着想,免得老太太被那个赖家给哄骗了去!”   贾母气的直发抖,“赖家跟了我多少年了,便是有了什么错,也该是在府里解决,你,你这个逆子竟然,竟然......”   正骂着,贾母捂着胸口差点喘不过气来,王夫人赶紧上前搀扶着,轻抚后背,帮着贾母顺气,对着贾赦颇为不满道,   “大老爷便是对那个赖家再有不满也合该看在老太太地面子上,多多忍让一二才是,岂能就将他们送去衙门去,这般若是将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来,岂不是不孝?”   贾赦见着贾母还有些顾忌害怕,但是对于王夫人,更加没有好感,厌恶非常,当即变了脸色,呵斥道,   “二太太,你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任由赖家蒙蔽老太太,将老太太的私房都搬空了才是孝?将咱们贾家的家产都搬到了他们赖家才是孝?   更何况,家生子一根一线都是主子的,他赖家中饱私囊,将公家的家产沦为私家之用,这可是违逆了国法的,二太太莫非认为国法是错的,赖家合该违法还能过得逍遥自在?”   王夫人平日里就不怎么会说话,这会子贾赦又跟吃了枪药一般,此起彼伏之下,哪里说得过他,也只能气得说不出话来!   剩下的,除了陈氏都是晚辈,陈氏不会帮着贾赦,但同样也不会管贾母他们,由着他们狗咬狗!   至于王熙凤等人,虽心忧老太太和太太,但身为晚辈,谁也没人敢当面和贾赦顶嘴,一时间贾赦风头无两,无人敢挡,也就在这个时候,贾赦有了荣府当家人的威势感觉,一时间得意起来,脑子却是难得的清醒。   接着道,   “那个赖家可以说是咱们府上已经尽职尽责了,他们那个孙子都能外放当县令,咱们正儿八经的贾家族人都不一定有他这个前程呢!   对了,他有这样的爹娘,谁知道那个赖尚荣是不是个好东西呢,他可是一方父母官啊,若是个坏的,欺压百姓鱼肉邻里,那可不就是咱们贾家的罪过了。   老太太不是一向是怜老惜贫的吗,若是坏了老太太的名声,二太太莫不是认为这是孝道?   若二太太真以为这样,那我可就要书信二弟了,他到底是怎么教妻子的!”   王夫人被他这么一连串的嘲讽呵斥,气得眼皮子一翻,当下就晕了过去,王熙凤赶紧让人搀扶了进里屋,又让人去请大夫来。   贾母接着骂道,“你个逆子!二太太说你什么了,你就这般,这般,哎哟,哎哟!”老太太抚着心口,直喊心口疼。   “老太太说的哪里话,二太太哪里是气晕过去的,她分明就是羞愧的!”   贾母提起拐杖就要去揍他,只是心情起伏之下,手抖得厉害,哪还有这个力气提拐杖,还没走上两步,就气喘吁吁了,喝道,   “我要去衙门告你忤逆,我没有你这个不孝的儿子!”   贾赦听此脑袋一缩,这是贾母一贯的杀手锏,威力十足,如果贾母告了他忤逆,贾赦就要受到这个时代最为严厉的刑罚处置了,这也是贾母压制贾赦最根本的手段。 第二百五十六章 得手   贾赦就要退缩,忽然想到贾敬让他背了好几天的东西,咬咬牙,闭着眼睛背了出来。   “老太太要告就去告,这京都这么大,可有住在马棚边上的忤逆子吗?有连正房都让个幼弟窃据数十年的忤逆子吗?有因为处置了家中的犯了错家生子就被老娘告忤逆的人吗?   老太太横竖去告,我得了忤逆,我也不当这个荣府当家人了,眼睛一闭我就去见老祖母去,我就要去找老祖母和祖父大人问问,他们选的什么儿媳妇!偏心偏到胳肢窝里去了!   您老人家还是想想百年之后,怎么跟老祖父和老祖母大人禀告吧!   我死了,这荣国公府就是贾琏的了,我倒要看看,二弟有没有那个厚脸皮依附侄子过活。   咱们这个大门,这个荣国府的牌匾,还有这荣禧堂中的等等违制之物都要被拆了去,我看宫里娘娘还有没有这个脸皮称自己是荣国府的嫡长孙女!”   贾赦闭着眼睛,嘴里咕噜咕噜就将背了好几天的东西给吐了出来,内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却连睁开眼睛得勇气都没有。   滴答,滴答。   贾母房中挂着得西洋挂钟响了两下,还是半点声响都没有,贾赦正要忐忑得睁开眼,就听得一阵阵女子得尖叫声传来。   “老太太!老太太!”   原来是贾母也晕了过去,这下子整个荣禧堂沸腾了起来,慌忙得有担忧的,非要靠上去看看老太太,有着急的去请大夫的,还有的去请外头贾琏回来的,更多的是像个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   贾赦心头一跳,也是慌得不行,生怕把贾母给气出个好歹,趁着院子里慌乱,三步两步窜了出去,直奔宁国府而去!   “大哥!大哥!怎么办!老太太被我给气晕过去了,怎么办!要是有个好歹怎么办,我就说不能这么说吧!你还非要我背了那个,可不就老太太被气晕过去了!”   贾敬凭借着早早的预料,早就在关注荣府的这一事件了,听说先是王夫人被气晕过去了,之后又是老太太被气晕过去,心情大好,当下都能下床走两步了,贾赦就是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的。   贾敬见他急得团团转的样子,宽慰道,   “冷静点,说都说出来了,还能收回来不成,既然说都说了,那还是想着如何收尾才好!”   贾赦脑中灵光一闪,“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样会气晕了老太太?”   “咳!”贾敬咳嗽了一声,这个贾赦这会怎么脑子就这么灵光了呢。   他还真是故意的,尤其是见贾母这个外姓女人压制了荣府一整支脉数十年,尤其是贾赦那个怂样,他一个旁人瞧着就憋屈得很。   不过这个过了瘾就罢了,不用让他知道,便道,   “这怎么可能,我原是为你打算,老太太若是气出什么,不是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吗?我怎么会干这个赔本买卖呢?”   贾赦想想也是,颇为垂头丧气,道,“那可如何是好啊?老太太不会真有什么样吧?”   能有什么事啊!就这么点事情还能气着了她?   当年她得心肝黛玉去世都没气死,贾家被抄家她照样活得好好得分配私房,他贾赦算是那根葱啊,能气着他老人家?   贾敬暗道。   “这老太太的事情横竖有太医看着呢,你便是再急也没用,不若趁着老太太和王夫人都昏迷的时候,把该做好的都做好了,就是她们醒了过来也不能改变了的!”   “还能有什么事啊?”   贾敬翻了白眼,“那个赖家啊,你赶紧过去将赖家的事情处理好了,让衙门定了案子,然后将赖家的家产都给收回来,这些你不要吗?”   贾赦忽然来了精神,连连点头,“要啊要啊!”   他就是穷啊,他那个古玩器具什么的,哪一个不是几百上千两银子的。   就是老国公和国公夫人给他留了再多的家产,这么多年下来也是丁点都不剩下了,贾家公中的那点银子他瞧不上,王熙凤看得紧,也不是他碰得到的。   若不然,他也不至于瞧上鸳鸯了去,不仅没得到,反而还惹了一身骚。   这个赖家自从贾母四十五年前当重孙媳妇的时候,开始管家就开始兴盛,随着贾母地位的提高,他们也水涨船高,这么多年经营下来,那家产,好家伙,可比荣国府那个空壳子似的公中富多了。   想到这赖家那个规整敞亮的大院子,想到他们家女人穿金戴银的,贾赦也坐不住了,老太太什么的也抛之脑后了,也不大招呼出了门就去了衙门里,收拾赖家那一伙的。   贾赦十多年的老宅男了,又没什么本事,京都中,多少年了没有瞧见他的身影,陡然就见他风风火火得处理家奴,还是贾母的心腹嬷嬷家,这样的热闹事情,众人都去围观了。   这京都之中的各大豪门勋贵之中,虽说贾家不算出名,但贾母这么偏心骗到咯吱窝里的老太太也是世间少有的,旁人恨其不争,但贾赦就是怂,怎么办呢?   索性眼不见为净,谁知道窝囊了一辈子的贾赦竟然雄起了,那贾家那个控制欲极强的老太太岂会善罢甘休,一众闲人们赶紧搬着小板凳,坐视荣府闹剧。   贾赦是荣国府的法定当家人,这赖家又是贪腐在前,判刑是一判一个准的,赖家就跟好不容易养肥了的肥羊一样,被吃干抹净了,而贾赦确是吃得满嘴流油。   等到贾母等人缓过来之后,赖家的早就流放的流放,发卖的发卖了,家产也被贾赦给吃到肚子里了,无奈,贾母虽然暴怒,却只能忍下了,总不见得真的去告这个逆子忤逆吧?   这样自己几辈子的老脸都要丢尽了,还会连累的政儿和宫里的娘娘。   收下了赖家家产的贾赦,躲在赖家那个收上来的屋子里,瑟瑟忐忑,却不见贾母有半分动静,悄悄回了家,贾母懒得见他了,也不管他也不骂他,贾赦什么事儿都没有就收拾了之前风风光光的赖家众人。   不仅是外头的吃瓜群众吃惊,就是府上家下人见此也不由得对贾赦这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大老爷尊重了些。   忽然的,贾赦觉得贾母其实也没有这么可怕,她唯一的手段就是告他忤逆,但她顾虑着贾政和宫里的元春,没这个胆子,这贾政又不在,这府上可不就是随着自己折腾了吗?   贾母可不知道自己今日的不管不顾,反而纵容了贾赦。 第二百五十七章 拨火   这两个月,贾赦可以说是意气风发,不输当年老国公和老国公夫人在的时候,在得知贾母的外壮内虚之后,贾赦的胆子越发大了起来。   贾母才方好一些,就不知道他从哪里寻来了他原配张氏的族人,鬼知道他是到哪里找到的,当年章家虽然显赫,但一脉单传,早多少年就断了根了,只留下张氏一个姑娘,带着绝户财嫁进的贾家。   贾赦借着这个张家族人,拿着当年的嫁妆单子要讨要张氏的嫁妆,当年张氏早亡,她的嫁妆由着贾母和王夫人掌管着,就是陈氏嫁入之后,得手了家中中馈管家之权,但分毫碰不得前任的这个嫁妆之财的。   这么些年下来,张氏的嫁妆或是转嫁到公中,或是被贾家贪婪的上下等人着手,除了不好动弹的大件还在库房里头放着,那些什么嫁妆铺子田庄什么的,哪里还剩得下多少了,贾赦这一下子还真是会找事情!   若是不应下他的话,贾赦豁出脸皮来,就要叫这个张家族人状告贾家吞并张氏家产的名头,贾赦是个混不吝的,豁出去什么都肯干的,贾母不同意,他一句话不说就拉着张族人往外头跑去,就要上衙门递状纸去!   得了,贾母连忙拦住了他,息事宁人吧!这张氏的嫁妆说破天去,也是大房的,贾母只能再一次妥协了,让王氏将张氏的嫁妆收拾出来,交给贾赦。   王氏怎肯将吃到肚子里的东西再吐出来,借口自己多年不曾管家,并不知道前任大嫂的嫁妆在何处,推得一干二净。   只能王熙凤对着嫁妆单子一个库房一个库房找了出来,多少年的老物了,灰尘满天飞,偏生贾赦高兴,全都搬回了他的小东院子里头,生下的还缺的,闹了两回,从贾母那榨了点出来,也就罢了。   有了这些并赖家抄家抄出来的,足够他挥霍一阵子了,也就安静下来,贾母也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乐意安静,有人却想着逼着他闹腾。   这日,贾赦正坐在榻上搂着他的唐朝紫烟壶擦拭着,旁边摆着溪口朔流的紫檀木扇子,百鸟朝凤的窄口细瓶,一个个宝贝,比伺候老娘还精心。   一边站着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花容月貌的,更难得的是一对双生的姐妹花,一个人捧着果盘,一人端着茶杯。   陈氏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啧啧,大老爷的日子过得好着呢?美人陪伴,红袖添香,还有数不尽的宝贝古玩,这日子真是神仙都不换啊!”   贾赦瞧见是陈氏来了,顿觉扫兴,不由撇了撇嘴,放下手上的紫烟壶,   “你怎么过来了?”   说来贾家这几对夫妇没有一个是感情好的,就是开头好的后头也不好的,贾政和王夫人是一对模范夫妻,规矩得不能再规矩了,贾琏和王熙凤开始好得跟一个人似的,现在也疏远得厉害。   贾赦和陈氏亦是如此,陈氏刚嫁进来得时候虽不甚美貌,却有着年轻鲜活气,又想着讨好了贾赦好得一个自己的孩子,小心奉承之下,瞧着有两分夫妻恩爱之感。   但再怎么谨慎讨好,也架不住贾赦那般的折腾,一会要女人,一会又得罪贾母骂一顿,然后在自家院子里头发脾气,陈氏再怎样小门小户,也是官家嫡女出身,傲气没有,傲骨还是有两根的,哪里受得住他,渐渐也不耐烦讨好了。   而贾赦呢,有钱有闲,你不来讨好我,有的是漂亮姑娘讨好,两人也渐渐疏远了开来,直到贾赦花光了老国公和老国公夫人给他留下来的私房,开始打鸳鸯的主意,陈氏不同意,两人吵了起来,也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这样的情况下,贾赦能给陈氏好脸色看?   陈氏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也不在意,横竖她当年在两人还有两分夫妻情分的时候,将贾琮记在了她名下,只要贾琮有出息,她管贾赦去死啊!   不过贾赦怎样她不管,只是不能涉及到他们长房整体的安危。   陈氏挥挥手,让这对貌美的姐妹花下去了,贾赦见此,颇为不满道,   “你赶他们做甚,老太太那个你反对,这个我自个儿买的,与你何干?”   两个小姑娘不由迟疑了脚步,这老爷和太太意见不一,她们又该听谁的呢?   陈氏见她们两个还不下去,横了她们一眼,姐妹花心头一凌,还没意识到什么,脚下就往外头走去了。   陈氏也不请安,随手推开贾赦榻上的那些宝贝,手上拿起一柄折扇打量了起来,道,   “你买的?那两个小丫头并这些玩意儿没有五千两银子拿不下来吧?”   贾赦一把抢过她手中把玩的折扇,反复查看了才放下心来,道,   “五千两,五千两连这一把扇子都拿不下来,顶个屁用啊!”   陈氏笑了笑,道,“大老爷最近发了不小的财啊!”   说到这个贾赦颇为自得,不是什么人都能将赖家扳倒,能从贾母嘴里夺了万把两银子的,道,   “那是,也不瞧瞧,老爷我是谁!”   陈氏继续道,“是呢,爷本事厉害,可惜的是咱们大房过不了多久,就要将和之前那个赖家一样陷入牢狱之灾了,您的这些个宝贝,俏丫头们,都要便宜了二老爷他们了。”   贾赦听得忽地变了脸色,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府上好好的,怎么可能和赖家他们一样又牢狱之灾的!”   嘴里说着不信,贾赦多少有些怀疑,所以语气间多了份急躁与怒气,陈氏虽然不好,但她的出身教养注定了她不可能像市井夫人那般,胡编乱造。   “那可不一定,当初那赖家在府上是多么风光无限啊,就是宝玉骑着马见到赖大都得下马喊他一声赖爷爷,咱们的琮儿还在为个科举头悬梁锥刺股的时候,他们家的孙儿就能当个实权的县令,可这一旦到了衙门触犯了国法,说流放就流放,说发卖就发卖,半点迟疑的都没有。”   贾赦皱了眉头道,“好好的说咱们家,你说赖家做甚,咱们府上外头有琏儿,宫里头还有娘娘,能有什么大祸?”   陈氏似乎见得他着急的样子高兴,接着道,“我可没说是咱们府上会出事,我说的是咱们大房,况且刚刚老爷不是说不信的吗?”   贾赦咬牙道,“大房出了事情你也逃不来了,有什么好幸灾乐祸的?”   陈氏见他火气上来了,知道适可而止,也不逗他了,将怀中的账本子仍给了他! 第二百五十八章 有找   贾赦翻了翻,这才放松了下来,道,   “我还当什么呢!不就是些利钱银子吗,不值当的,琏儿媳妇能想着为家里头开源,也是好事,你也太危言耸听了些。”   这是好事?陈氏见他这般随意,额头青筋直跳,道,   “朝廷律法早有定论:勒依官法,不得五分以上取利。如未辨计会,其利止于一倍。不得虚立倍契,及计会未足,抑令翻契,回利为本。如有违约,一任取钱人经府县陈论。追勘得实,其放钱人,请决脊杖二十,枷项令众一月日,你在瞧瞧你那个好儿媳妇放的是几分的贷......”   贾赦不以为然,道,   “得得得,你也真的是太较真了,像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哪家哪户不会通过这样的放利来周转银钱,就是那些个泥腿子们,他们活不下去了,不像咱们借钱,那可不就是眼睁睁得饿死吗?咱们这是为民为百姓!”   陈氏险些就要气得吐血,她算是明白了贾母被他气得晕过去的感受了。   其实这贾赦说得原不错,像是他们这样的百年世家,或者大地主豪门,都是一样的想法。   在荒年时候,通过高利贷救小民一时,再到他们还不上的时候,顺理成章得接受他们得妻子儿女与土地,兼并对于地主来说是本能,就像是商人逐利一样,只要有所得,法律都是可以践踏的。   但对陈氏则不一样,诉律世家出身的她,或许天生救对这类违法乱纪的事情有着非一般的敏感性,对于危机也有着自己的预感,明明荣府现在一片的平静,繁荣与昌盛,但是莫名得她就觉得有一股阴凉跗骨。   陈氏很是着恼,恨不得将历朝历代,那些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世家大族灭亡的故事都塞到他脑子了,贾赦依然有本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被她吵吵烦了,便道,   “别念叨了,我不懂这些,既然是琏儿媳妇惹出来的事情,你去寻她去,再不济还有她男人呢,你去找琏儿去!”   陈氏气了个倒仰,她当然知道要去寻贾琏啊,当年王熙凤以他的名义包公诉词,他都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更何况是这个放利钱银子了,他们小夫妻瞧着近两年冷淡了些,到底没有什么大矛盾,就是找了贾琏了也不一定有用。   陈氏暗道,瞧着贾赦这两日的表现,还以为是长本事了,谁知道还是那个瓜脑子,心念一转忽然道,   “若是琏二媳妇放利钱全是为了咱们府上那也就罢了,只是她将这个赚来的银子全部填补了那群白眼狼,最后反而这个祸头子往大房身上砸,横竖琏儿媳妇是大房的媳妇。   老爷你也别指望宫里头娘娘,那可是二弟的亲闺女,见着你和琏儿遭了殃,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当时候再流两滴眼泪,反而二弟得了好处!”   若是陈氏说的别的倒也罢了,像是银子,他刚得了不少,没什么兴趣,像是什么法纪,他老人家一辈子享福,可没人教过他从泥腿子身上着想,但他一辈子就和一个较上了劲,就是他的好二弟。   陈氏一说将来或是贾政会得了不少好处,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喊道,   “那还不快去喊人去!把那个胆大包天的王熙凤给叫过来!我倒是要问问她们王家教的是什么闺女!”   陈氏道,“那琏儿就不喊了吗?”   贾赦眼珠子一转,忽然想到王熙凤那个心眼子比马蜂窝还要多,上回好好说好了要帮自己说服鸳鸯的,最后溜得比兔子还快,便也恨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是该让琏儿见见她媳妇的样子了。   “把琏儿也给找来!”   陈氏这个日子找得好,今日正是贾琏沐休之日,难得他在家,王熙凤有心显摆她的能耐,好让他高看两眼,明明身子还是不大舒坦,硬是打发走了姐妹们,自己一人再外头理事管家。   贾琏可不知道她内里有这些想法,他可不比贾宝玉一直呆在后院,一直揣摩女孩的心思,尤其是这两年仕途上来了,对于这些家里的鸡毛蒜皮的小事越发不感兴趣了。   所以说王熙凤只能事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贾琏难得休息,巧姐儿正是七八岁好玩的时候,又兼有他和王熙凤的好相貌,粉雕玉琢的,别提有多好看了,他和巧姐儿玩得正高兴,就听得外头悉悉索索有人喊道,   “大老爷来寻二爷和二奶奶!”   贾琏支起了身,唤道,“外头的进来说话!”   不一会,王熙凤面色不大好得领着一个有些面熟得丫头进来了,说是丫头也说不准,她虽然是丫头得打扮,但贾琏久经风月,一眼瞧出这丫头破了瓜了,想到大老爷得人品,也就释然了。   贾琏问道,“大老爷有什么吩咐吗?怎么好端端得唤了我,又唤了你们二奶奶过去?”   却见那个丫头抬起头来,眼神水润妩媚,像钩子似得瞧着他,声音发软,道,   “回二爷的话,这个奴婢也不知。”   “咳!”   贾琏听着一声咳嗽,转头看了过去,果然王熙凤脸色一黑,便是他自己也是非常的尴尬,他在外头历练久了,好色的本性不变,但逼格变高了不少,再也不是那个随便有些姿色的妇人就能勾引的了。   这个丫头的手段,在他看来,十分的露骨加低俗,他怎么会瞧得上呢,有心打发了便道,   “爷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丫头见贾琏如此冷淡,有些不甘,咬了咬唇,道,“奴婢是秋桐,如今在大太太那当差,若是二爷有事只管来寻奴婢就是了。”   说完,慑于王熙凤在一边,行了礼,便离开了。   在秋桐看来,自己对王熙凤有够尊敬的了,可是在王熙凤看来,她确实耀武扬威到了极点了,又见贾琏直直盯着她的背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作甚么呢?人都走了,还瞧什么,她可是大老爷的人,难不成你还有这本事去碰他的人?”   贾琏横了她一眼,捂住了巧姐儿的耳朵,让她奶嬷嬷将她带了下去,方道,   “当着小孩子的面,也不知道体面!”   王熙凤见他捂了巧姐儿的耳朵,便知道自己失了言了,却也不愿意低头,撇过头去,不说话了。   贾琏顾不上她,吩咐了让平儿给他换身衣裳,这老爷子这两日在府上闹腾得够大的,这会子又喊了自己等人过去,也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想到衙门上峰告诫的他,家私须得方正等等语,只是贾赦是他老子,哪有儿子管老子的,不由便觉得头疼万分,又见一边傻傻站着的王熙凤吗,便道,   “还愣着干什么,收拾收拾,大老爷和大太太找!” 第二百五十九章 质疑管家之能   王熙凤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和他置气了,她也是十分的忐忑。   上回没按照大老爷得吩咐将鸳鸯给弄过去,原想着凭着大老爷的本事,几辈子也别想从老太太手上逃脱了去,自己靠着老太太,横竖也不要让大老爷抓住把柄就是了。   谁知道这个怂了大半辈子的孝顺大老爷,这会子竟然凭着滚刀肉一般的不要脸,硬生生从老太太,从赖家身上啃下了一块肉来了。   如今,也不知道这个大老爷忽地叫他们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秋后算账。   两人怀着一样的忐忑,来到了东大院贾赦的院子,见贾赦和陈氏两人端坐于上位,贾琏还觉得尚可,毕竟他不怎么来请安,王熙凤就十分惊异了。   上回还是在这儿,两人还是一样的位置,后来闹得不可开交,撕破脸皮了,这还是在她面前发生的,这会子又和好如初了?   “儿子给老爷太太请安!”   “儿媳给老爷太太请安!”   上头没有说话,两人一直维持这行礼的姿势,不曾动弹。   因着是家常,两人没有行大礼,贾琏还好些,不过弯腰,王熙凤确是屈了屈膝,但人所皆知,半屈膝,其实比跪着更加得费劲,不一会她的双脚打起了哆嗦。   贾赦瞧着王熙凤脸色苍白,身子颤抖,狠狠出了一口气,就罢了,让两人起来了,对着贾琏便道,   “琏儿,修身治国平天下,你在外有这个官是越当越好了,不过你知不知道你后院就要着火了!”   贾赦这个老纨绔说的话,贾琏是一万个不相信,也不知道贾赦是听了哪个挑拨的,就说是他后宅着火了,便是真找了火,那也是他老人家折腾出来的!   贾赦瞧出了他的不在意,将陈氏仍给他的账本,甩手就扔到了他脸上,见贾琏手忙脚乱得接账本,道,   “你自己瞧瞧吧,亏你还是在户部当差得,自己家里得帐都算不清楚,还算朝廷的账,你且自己瞧瞧吧!”   贾琏接过账本子来细瞧,越看脸色越黑,看了不到一半,甩手就给了王熙凤一巴掌,骂道,   “你个黑心肠子的贱妇,谁叫你的这个恶毒的夺人钱财的法子的!啊!”   王熙凤被贾琏一巴掌打得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要说贾琏了,就是她爹妈都没有动过她一根指头!   贾琏说着将账本子扔了过去,王熙凤接过一瞧,这样不是什么账本子,将她一道一道放利钱的统计罢了,不仅有哪家哪户欠了多少银子,还了多少,甚至还有某些人家还不起钱,卖儿卖女的后果来。   王熙凤心中一寒,这可比她自己记得还要清楚许多,一想到有一个人影藏在幕后,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王熙凤就觉得不寒而栗,这让她想到了数年前那让他们夫妻失和的幕后之人。   多少年了,还以为哪个幕后之人收手了,谁知道竟然在这里等着她呢,这个时候王熙凤也顾不上解释了,一心一意只想将那个幕后之人给挖出来,急急问道,   “这个账本是谁做出来的!”   贾琏可没工夫管这个,呵斥道,“我不管这个账本是谁做的,我只问你,这个是不是真的!”   王熙凤全然不顾贾琏的质疑,直直看向了贾赦,原先浓重妆容掩盖下的脸色苍白憔悴,也再也藏不住了,透出了疯狂的意味来。   贾赦被她瞧得心里一虚,不由自主得看向了一边的陈氏,陈氏脸色微变,暗中骂了道,没用的东西,道。   “这是隔壁敬老太老爷送过来。”   说的也不错,虽然事情是陈氏盯着的,但她一个内宅妇人,哪里可能调查到外边的事情,这也是求了贾敬,贾敬帮着查的。   “敬老太爷,贾敬?”王熙凤恨不得咬碎了牙根了。   这个贾敬跟她隔了一个府邸,隔了一个辈分,隔了男女之别,除了那点子的亲戚关系,全然没什么交际,却是这么狠心就要毁了她的一生啊!   贾赦也是蒙的,他全然没有想到敬大哥哥竟然参与了他的家事,不过考虑到之前贾敬对他的偏帮,想到他计无遗漏,或许这也是敬大哥哥的计划之一?   唯有贾琏听得是贾敬参与其中,忽地脑子清醒了许多,这个大伯他一直都看不透,但是自己两次仕途腾飞都和他脱不了关系。   起先要不是贾敬的提点,他送了黛玉到淮扬之后,说不准就要沉迷于江南的靡靡之影,哪里会得到林姑爷的看重,从而认识了当初还只是皇子的今上,然后才有了第一步的实权官职。   除此之外,还有那个新式记账法,他没给自己的一儿两孙,反而给了他这个隔了房的堂侄,从而将他从吏部到户部推了一把。   不管他是什么样的想法参与了自己的家事,但是只凭着他的名字就足以让贾琏重视三分了,更何况,他在实权衙门里当久了,自然知道这个利钱银子若是平白无事的时候还好,若是一有事情,那就是直指喉咙的利剑啊!   贾琏完全不顾王熙凤的疯狂执拗,不知道她究竟在恐惧什么,两只手攥着她的肩膀,看向她的眼睛,问道,   “王熙凤,你到底借着管家的职位做了些什么!好好的一个家被你管成了什么样子了!”   忽地王熙凤更加疯狂了些,骂道,   “你当我愿意管这个家吗?你知不知道账上闲余银子是一分钱都没有了,全靠这拆东墙补西墙来支应着!   你又知不知道但凡值钱些的铺子都卖了出去,庄子上的租子已经涨到了五分了,家里还都是寅吃卯粮的情况,我的嫁妆都投了进去了!   你又当我愿意做这个阴司报应的事情吗?你们一个个的只知道花钱从公中支,若是我不用这个放利的手段,你们一个个哪有这般滋润的!”   无怪乎王熙凤这般的疯狂,她和贾琏早就已经夫妻失和,又因为子嗣问题,一直执拗于心中,王熙凤是个要强的人,便是再怎么的委屈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现在唯有这个权利才能抚慰她的心。   只要别人多夸夸她管家有能耐,她心里就松快一些,这般就跟毒药一样,她当初也是有些理智的,只拿自己的嫁妆银子放利,但是越到后来越是只应不开,只能拿公中的银子来放利,方还好些。   偏偏,刚刚就在她最能耐的管家权利上头,贾琏对她起了质疑,他不屑及不满的眼神深深刺痛了王熙凤的心,这才都抖落了出来。   “胡说!”贾赦一声怒吼! 第二百六十章 查账   “胡说!”贾赦一声怒吼。   “我要买什么,公中又是推搡又是没钱的,到头来还不是用老爷我自己的银子的,你们太太我也是知道的,最是个简朴的人,不可能向公中伸手的,莫不是你们两夫妻都将公中给搬空了不成?”   王熙凤被贾赦噎了一嘴,也反驳不出什么来。   就像他说的一样,贾赦自来不怎么讨老太太喜欢,老太太又吩咐过了的,大老爷骄奢,若是不加以控制,说不定整个家都要被他给败了去,所以贾赦的要求十有八九是不应的。   贾赦也闹过几回,但他始终不敢闹到老太太那边去,也就罢了,横竖他老人家手里头不缺钱,当年老国公和老国公夫人留了不少私房给他,他就在自己的东大院里头挥霍自己的私房。   但是旁人不知道啊,只道他骄奢淫逸,一个一个古董玩物得买回来,一个一个的年轻漂亮丫头得讨进来,只当他花费糜多,就连王熙凤听多了,也当这样来着。   至于陈氏,不说她内里是怎样的人,就说她外头表现的不比王夫人差多少,等闲不会留下把柄,就说现在王熙凤都不曾怀疑过她,就可见她的为人了,她也确实是不曾要过公中的什么东西,便是要了也合乎规矩。   贾琏又一次看向了王熙凤,贾琏好色喜财,但接连在吏部户部两个实权部门当差,人又机灵圆滑,灰色收入不少,也是多少年了不曾问家里要钱了,那些收入也足够他挥霍了的。   剩下的也就只有王熙凤了,王熙凤见他们一家子完全不信自己,忍不住咬牙,忽得肚子有些疼,捂了捂肚子,只当肠胃又不好了。   道,“若是你们不信,只管让平儿去将我的嫁妆账本子对着嫁妆单子对上一对,看看这些年少了多少了,再将那个账本细细瞧了,看看我可有贪污你们贾家的一丝一毫!”   “那就让平儿去拿!”贾琏道。   贾琏见惯了她激将之法,以前他手中紧张,总要问她讨要零花钱,若是闹了矛盾,王熙凤只要道了她们王家是何等的富庶,便是扫一扫地上的缝隙,也够她们贾家用一辈子了等等,当时他便是听了不舒服也只能忍着,反而还得讨好了她去。   至于现在,说查就查,半分余地脸面都没给王熙凤留下,气得王熙凤咬牙切齿,也只能忍了。   外头平儿忽得听到喊自己的声音,推了门进去,见屋子里头气氛凝重,也不知何故,脚下也谨慎了不上,上前请安,被王熙凤给拦住了,道,   “平儿,你去将院子里公中的收支账本和我的嫁妆账本都收过来,不要用外头的,就用咱们的私账!”   平儿心头一颤,这外头的是公账本,也就是可以那拿出去给人瞧的,也是花团锦簇的,大多数账本还是能对得上去的,平日里王熙凤教导姑娘们管家理事也是用的这个账本,至于私账,那可就多了,包括了像是打点宫里的,像是放利钱银子的等等拿不出手的内容。   这样的私账若是拿出来了,那可就是将王熙凤自己赤果果摊开来给别人瞧了,半分秘密都藏不住了,平儿诧异之下,抬头看向了王熙凤,忽得大叫一声。   “奶奶,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如此难看,可是哪里不舒服,可要去请大夫去?”   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王熙凤脸色发青,浓重的胭脂之色不仅没了半点美感,反而衬得脸色十分的难看。   王熙凤缓了缓气,拍拍她的手,这里头一家的亲骨肉,也就平儿惦记着她,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身子不舒坦,道,   “我没事,你快去取了过来吧,咱们家的老爷太太和二爷不信我,要自己查账呢!”   这话说得十分讽刺,平儿看了一眼尴尬的三人,迟疑一下,在王熙凤眼神的催促之下,还是离开了。   陈氏一直盯着家里头的事情,又曾经管过家的,知道当家的苦,数年前,她管家的时候,少了一道林如海的节礼,就觉得对不上账,十分难处理了,难为她王熙凤能撑这么久了。   又见她这般信誓旦旦的,知道怕是实情了,又看她脸色不好,便道,   “便是查账也不在一时半会,何不坐下来慢慢等呢?”   贾琏无有不可,就应下了,王熙凤感觉肚子隐隐刺痛,暗道怕是月事要来了,也便应下了。   片刻,平儿就拿了账本子过来了,怕别人知道,专门拿了一个食盒子装的,别人若是闻起来,就道这是二奶奶孝敬给老爷和太太的,半点不敢透露出事老爷太太们要来查账。   毕竟老爷太太要查奶奶的帐,这说出去的话,伤的也是奶奶的脸面,更何况,前不久大老爷才闹出这么一大通的事情来,若是大老爷要查公中的账本的事情闹出来的话,指不定又会以为大老爷瞧上了公中的银子,反而打草惊蛇了。   就这样,一路低调来了贾赦的院子,将账本递了上去,贾赦翻了翻,看不懂,又扔给了陈氏。   陈氏拿着翻了开来,这也是她交出管家之事,六七年来,头一回再看这账本,看了一会就看不下去了,将账本递给了贾琏,又瞧乐王熙凤的嫁妆单子,满是同情看向了王熙凤。   怪不得她要做这个妨碍阴司的勾当来了,这缺银子缺的,也真是难为她了。   贾琏也接了过来仔细瞧了,越看脸越黑,直到看到王熙凤的嫁妆单子,同样心虚了不少。   唯有贾赦没看懂,问了声道,“你们做甚么呢?快说说,这个本子上头写了什么?”   王熙凤只坐着,半眯着眼,不肯说话,贾琏无法,只能自己上了,道。   “按照上头记下的,咱们府上确实是空壳子了,尤其是现在,又是年下,花销也多,上头,没有半分银子了......”   贾赦听着脸色一变,骂道,“你这是在糊弄谁呢,如今虽是年下花销多,但庄子上的租子也该送上来了,又怎么会半分银子都不剩下了呢?”   “这,这两年年景不好,庄子上的租子本就降了不少,虽然有陆陆续续送了上来,但刚送上来就被分掉了,所以,半分都不剩下了。”   “那咱们府上每日花销用度又是从哪儿来的?”贾赦问道。 第二百六十一章 怀孕?   “嗤!还能有哪儿来,不就是从你们瞧不上眼的利钱银子上头来的,我放得早,一个月就有三四百两的银子,日常嚼头也够用了。”王熙凤讽道。   陈氏细算了算,道,   “这可不准,三四百两瞧着是够了的,但凡老太太有个什么主意,要做什么事,是万万不够用的,这个你又是如何用的?”   王熙凤便道,“我是没这个钱财了的,不过老太太那边有,我和鸳鸯商量了,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可以先从老太太库房里头抽些不常用的器件,拿出去当了也就能解一时忧了。”   贾赦听着一时间颇为可乐,暗道老太太也有今日,她那些宝贝都想要留给宝玉的,没想到会最疼爱的孙媳妇王熙凤给偷了出来,一报还一报啊!   随后转念一想,不对呀,这个荣国府是自己的,这个公中成了空壳子,到时候自己接收的不就是空壳子了吗?   他还记得当初自己小的时候,拿着珍珠当弹珠四处乱丢,都没人说过自己,什么时候家里头穷成这个样子了,别说赖家,就凭家里头的金山银山,十个赖家都吃不下,这银子都去了哪儿了?   “这银子都去了哪儿了?”贾赦问道。   贾琏迟疑了,翻开账本,一项一项指了出来,道,   “除了宫里头娘娘每个两个月就要送上去的一千两打点费用,每月还有各类太监出来打秋风,这样算来,每个月花在娘娘身上的就有一千两银子。   除此之外,还有二老爷在外头当差,每个月也要送上一千两银子上去......”   王熙凤见贾赦面带怒意,打断了贾琏的话,道,   “这是当初老太太说定的,说是二老爷出门在外,穷家富路,也是为了贾家的前程着想,所以公中和二房合着出,公中出五百两每月,二房同样出五百两每月。”   “这还了得!他们父女两个加起来就一千五百两银子了,也不见有什么回报,仍银子进水里,还能听到噗通一声呢,他们呢?花了跟白花一样!”   贾赦忍了忍,对贾琏道,“你接着说,我看看还有什么花销!”   贾琏接着念道,   “除此之外,还有老太太院子里,老太太每天用膳都是转水牌的,每个月少说也得五百两。   其他的这两年比较大的支出是家下人的月例银子,这么多年下来,家中下人一代接着一代,好在之前因着林妹妹的事情发卖了不少,现在加上庄子上的也有近千人了,这也是一个大的花销。   剩下的,和之前差不多,瞧得出来,已经是竭力控制住了的。”   说完看向王熙凤,带着些许歉意,从账本上可以看得出来,王熙凤确实是尽了力了在控制家中成本了的,他也是在户部当差的,王熙凤当的是贾家的家,他帮忙当着整个大康朝的家,这里头的难事他也是尽知的。   王熙凤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感性,红了眼,水润了眼眶,还是终究还是有人念着点自己的付出的。   “不若,我再去老太太哪里闹一回,不许再送钱给宫里头娘娘和二老爷了?”贾赦闹事闹出了滋味了,说不准老太太就同意了呢?   陈氏忙道,   “不可啊,这二老爷在外头当差也就罢了,他也是能挣银子的人了,合该不用公中给他垫底了,便是不同意,把他的俸禄还了回去就是,但是宫里头娘娘是整个贾家的荣耀,公中是万万少不掉的。”   贾琏也帮衬道,“太太说的是,尤其是娘娘侍奉圣上驾前,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在圣上耳根子上头说上一两句,那可就有咱们受的了!”尤其是他在朝中当差,最要紧当今的看法了。   “那可如何是好,总不能,年年亏损,当时候可就不是空壳子了,反而是负债了!”贾赦急得站起来骂道。   陈氏既然提了这个话题,她就没有不考虑后续的,见众人眉头紧锁,无可奈何的样子,静等了片刻,道,   “我倒是有个主意,只怕是琏儿媳妇不会答应。”   “什么主意,只管说出来试试!”贾赦道。   陈氏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既然公中已经是个烂摊子了,咱们何必再硬扛着,不若来个釜底抽薪?”   贾琏脑子活,第一个反应了过来,道,   “太太真是好主意,横竖这个大头都是在二房的,咱们可以脱手,事关二房老爷和宫里娘娘,二房是如何都不敢脱手的,既然如此,何不把这个烂摊子栽到二房头上,让他们做这个冤大头去!”   “不可!”王熙凤一个激动站起来道,忽然觉得头晕目眩,栽倒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王熙凤渐渐有了知觉,被旁边喧闹的声音给唤醒了,身子十分沉重,连眼皮子都似千斤重一般,根本睁不开眼睛,只能听听外头的声响。   “老太太,还请放心,这位奶奶不曾生病,只是怀孕有月余了,日常思虑过重,有些伤了胎,一时情绪激动之下才会昏了过去的。”   是吗?自己有孩子了?王熙凤想要摸摸自己的肚子,但她连眼皮子都抬不出来,又怎么会抬得起胳膊呢?   “真的吗?大夫,我夫人怀孕了?”贾琏的声音   “正是,老夫还不至于连滑脉都瞧不出来。”   “好好好!凤丫头有孕了是大好的事情,都有赏啊有赏!琏儿,你可不能欺负凤丫头了知道吗?每日下了衙门就早点回来,不要去外头勾搭混账老婆!”   王熙凤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了,就听着贾琏道,“老太太说的,我哪里敢欺负她啊!”   说着一只手伸进了被褥里面,合在她冰冷的肚子上,瞬间一股暖意顺着肚子涌上了心头,一滴泪水滑落道鬓发里。   片刻之后,肚子上的,手上的两只手都松开了,忽得空虚了起来。   蓦得旁边一阵惊呼声,“琏二爷!”   “琏儿!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   “老太太,琏儿有事求您!”   “有什么事情站着说就是了,何必跪着呢?”   “孙儿不敢,这事还得老太太出面做恶人,孙儿可不敢站着说话。”   “哈哈,那你说说看,要作甚需要我这个老婆子做恶人呢?”   王熙凤听到这里暗道不好,莫不是要......   “还请老太太收回凤哥儿的管家之权,刚刚老太太也听到了,凤哥儿养胎不好,身子又虚,巧姐儿如今都七八岁了,我才有了这一个,我是万万不敢让他有事的,只是凤哥儿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若是没有老太太的吩咐,她也不会放下这个管家之事的,所以......” 第二百六十二章 移交管家之事   “是了,凤丫头的性子要强了些,你安心,凤丫头肚子里的既是你儿子,但同样也是我曾孙子,我也是疼爱的,你的这个请求我应下了。”   王熙凤听此,强撑着的一口气松了下来,内心百感交集,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自己从入府之后就开始管家,现在也有七八年了,期间从一个面薄的新媳妇,变成了人人畏惧的琏二奶奶,强撑着这个寅吃卯粮的荣国府维持着表面的风光,一年又一年,到了今日,全都散去了。   “只是,这凤丫头养胎,管不了事情,那谁来管事方好呢?”   “老太太,儿媳妇或许可以帮衬一二。”这是陈氏的声音,不过当初不是她说的大房得要脱手管家之事吗?怎么她自己就来了?   听得贾母一声哼,“别了,你若有空,能管好你们大老爷,照顾好二丫头就好了,还是别碰这个了!”   是了,大太太这是在以退为进,才不久大老爷才闹过一阵子,老太太定然不会让大太太碰公中管事的,省得大老爷寻着事儿摸上公中的活。   但是二姑娘却大了,若是让姑娘们帮着管事,少不得二姑娘出力,大太太这么说,再一次引起了老太太对大房、对二姑娘的不满,这样二姑娘也省得碰这个了。   “老二媳妇,那就你来管事如何?”   “这,这。老太太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我的这个身子也不中用,怕是管不过来啊!”   王夫人所说也不全是推脱,她本就大太太大上许多,身子远不及陈氏不说,当初还曾经给宝玉挡过贾政的棍子,这身子越是三天两头就要病了的。   “那么由你总揽,然后珠儿媳妇和三丫头一起帮扶你,你可不能不应了,若是没你看着,她们孩子家家的,我也不敢让她们上手。”   “是。”王夫人应下了,又道,   “三姑娘面软,又是个庶出的,加上珠儿媳妇也是个守寡的,怕是弹压不住府上下人,不若请宝丫头过来帮衬一下吧!”   半响,老太太才开了口,道,“既然我让你总揽了,那你便自己做主就是了。”   听了半日,终于因为王熙凤怀孕而导致的管家之争落下了帷幕,王熙凤劳累之下,思绪渐渐陷入了黑暗之中。   等她再次醒来之后,天色都黑了下来,动动手指,身子虽沉重,终于能动弹了,朝着外头喊道,“来人啊!”   她这声音,自己以为很响,其实也就不过猫咪点大,好在平儿就在外间候着,时刻注意着,这才听见了。   平儿进了里屋,先是拨了拨蜡烛芯子,又点了好几盏,屋内终于亮堂了些,又扶着王熙凤起来,道,   “奶奶可要吃些什么?”   王熙凤不大饿,没什么胃口,但想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便道,“吩咐厨房,拿点粥过来吧,清淡一些。”   “是。”平儿应下了就出去吩咐,回来之时带回来了一个小匣子递给了王熙凤。   “这是什么?”王熙凤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张张的银票子。   “这是二爷给您的,说是他的私房钱,让奶奶放心着花就是了。”   王熙凤细细数了过,竟然又五千六百多两,便道,   “咱们这个爷,多年前还是个油里的铜钱都能捞出来的,这才多少年,就能自个儿从外头挣这么些个大钱回来了?”   平儿给暖炉添了点新炭,又塞回了王熙凤被褥里,道,   “那是咱么爷出息了呗,要不然也挣不回来不是,对了刚刚二爷还吩咐了,让咱们赶紧将手里头的利钱票子和账单给烧了,便是收得回来的也别收了,只当没这回事,再好生安抚一下那些因为利钱银子被逼的日子难过的人。”   王熙凤将暖炉放置于自己的肚子上,一阵阵暖意,让她舒坦轻呼了一声。   “怎么,你可有按照二爷说的做去?”   “瞧奶奶说的,我是奶奶的下人,奶奶不曾说话,我怎么敢动呢?”   王熙凤点了点头,她就知道平儿是个忠心的,道,“既然咱们都不用管家了,这个也就早些散去吧!”   平儿道,“正是呢,正好奶奶怀了小公子,也算是为小公子积福了!”   王熙凤笑骂道,“怎么,你也想要怀一个不成?”   平儿忙摇头,道,“奴婢哪有这个福分的,能帮助奶奶照顾好大姐儿和小公子就是我一辈子的好了!”   王熙凤摸了摸还未显怀的肚子,轻声道句,“希望他是个男孩,也不枉他母亲为了他丢了权了!倒是可惜了。”   平儿道,   “说句奶奶不爱听了,平儿倒是觉得这管家之事,奶奶还是早早脱手了的好,奶奶当年的嫁妆有多少,从王府老宅搬过来的时候,十里都打不住。   现在呢,只剩下一库房的东西了,这嫁妆才是奶奶立身之本,若是奶奶将这嫁妆全都填补了公中去了,那将来大姐儿出门子,小公子娶媳妇,奶奶拿什么添妆?”   平儿唠叨了这一通,也不知道王熙凤听进去了没有,半日都不曾说话,便是平儿也拿不准她的心意来。   不过在平儿看不见的被褥里,王熙凤将手放在肚子上头,久久不曾离开。   翌日,王熙凤放下了手上的管家之事,彻底放松了下来,日夜宅在家中好生养胎。   这是他们夫妻两间隔七年才有的一胎,不仅是王熙凤十分看重,便是贾琏也十分重视,下了衙门推了大多数的应酬,就陪着王熙凤,一时间倒有了几分刚刚成婚时候的恩爱来。   王熙凤夫妇安心养胎,贾赦也安静了下来,不再闹腾,整个大房算是彻底宁静了。   但是荣国府上却不算安静,王夫人不大放心她们小姑娘,强撑着管了两三日,实在是受不住那么多的事情,反而把自己给累倒下了,也就都让李纨、薛宝钗和探春三人掌管着,有什么拿不准的再问她就是了。   让王夫人暗恨的是,既然是李纨带着两个年轻姑娘做事,那些宫里娘娘的打球风的事情她们自然做不得住了,只能让王夫人自己垫着,王夫人不愿意,但受苦的还是自己闺女,又不能再推到闭门养胎的王熙凤那儿,只能跟割肉似的,从自己处拿钱了。   至于其他的,荣国府下人不大好对付,但探春机警聪明,也不是简单的,加上还有两个帮手,也不算太难,加上没有赵姨娘在一边扯后腿,也算顺利上路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回南   某日,焦茜的婚事终于定下了,正是上回的那个胡二,焦茜父母再三挑选之下,她总是不满意,直到焦大为孙女挑了胡二之后,她才定下的。   胡二虽然是宁国府中长大,却不是府中下人,他原是府上老兵从育婴堂收留回来的,是个自由人的身份,又是焦大看着长大的,人品能耐俱存,最重要的是焦茜自己也看重了的。   贾璐知道身份之后,也暗道了一声缘分,正好焦茜的卖身契也在自个儿这儿,也算是省事,去官府登记了,就算是去了奴身了。   虑及焦茜年岁也不小了,贾璐也不做多留了,她既有了心上之人,留来留去留成仇,寻了个好日子,又出了一份厚厚的嫁妆,将人送出了门子。   焦茜走后,墨染成了她身边的第一人,橙子身为四个水果中的第一人,也升了上来,可以贴身伺候姑娘了。   送嫁了焦茜之后,贾璐带着墨染回了大观园,因为橙子要先去收拾东西,便先走了一步,便只有她们两个在了马车之上。   贾璐瞧着自从送嫁焦茜之后就深思不属的墨染,便道,“羡慕了吗?”   墨染恍惚间听到姑娘问话,不曾听清楚,贾璐又问了一声,她才道,   “不敢。”   是不敢,不是没有。   “墨染,当初你是在老太太身边当差的,应该和林姐姐身边的紫鹃,二姐姐身边的司琪、三姐姐身边的侍书、宝哥哥身边的袭人、史大姐姐身边的翠缕是一处长大的吧?”   贾璐所说的几人都是从贾母身边出来的,贾母再别的地方或许偏心的厉害,在这明面上的疼爱孙子孙女倒是一样的,每个人身边都有一个是从她身边出来的,又都是大丫鬟。   墨染似乎有些明白贾璐将要说的了。   “你们几个虽说都是我们几个兄弟姐妹身边的丫鬟,但是都是挂在老太太的名下,我也不知道你的身契是合着府上众多下人的一起放着的,还是单独在老太太身边安放的。   再一个,我上头还有哥哥姐姐,他们都不曾讨要,我一个做妹妹的外房孙女也没有这个资格开这个口,你说是不是?”   墨染点点头,“奴婢知道了,奴婢不会再做非分之想的。”   贾璐摆摆手,道,“我不是说你有非分之想的意思。”随后一顿,又道,   “你应该知道,我是定了婚的,虽然年纪小,说不定会是头一个嫁出去的,到时候我就可以向老太太请求,将你的身契要回来,不管是放出去还是你自己老子娘配人,都看你的。”   墨染听闻惊喜异常,忙磕头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贾璐拉了她起来道,“你也先别磕头,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又道,“你便是自己现在看重了谁,也可以直接说出来,我或可以试试向老太太、太太等求上一求,但是,”   忽得贾璐声音一凛,肃言道,   “但是,若是你和谁私相授受,闹出半分丑闻,别怪我事先没提醒过你,到时候不管是打还是发卖的,别指望我给你求情!”   贾璐顾虑到的是,大观园中抄检出来男人东西的入画,虽然后来事情证明了是她哥哥,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贾惜春是宁府的姑娘,入画是贾惜春身边的丫鬟,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闹出了丑闻,对宁府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索性入画是宁府的家生子,顺着她的话应承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墨染可不是宁府的家生子,若是一时头热犯了傻了,可没哪个便宜哥哥给她圆谎去!   墨染忙道,“奴婢便是再不知好歹,也不敢做出那等没皮没脸的事情来,还请姑娘放心!”   敲打了墨染之后,贾璐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回了园子正碰上了香菱,哦不,现在是英莲的,她身边跟着封氏,见到贾璐回来了忙上前请安,道,   “正从姑娘的暖香坞出来呢,听着林姑娘说道姑娘家去了,还想着白跑了一趟,不想在这里遇着姑娘了!”   贾璐虚扶起了两人,道,“封夫人快请起来,英莲既然认了母亲了,那便是和我一样的身份,夫人又是长辈,怎好向我行礼的,应该是我向夫人行礼才对。”   封氏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拦住了,方道,   “我们家都是这样了,哪里使得姑娘行礼的,还是托了姑娘的福,才得以母女团聚,得了一个正经人的身份。”   贾璐无奈摇头,道,“说了多少次了,这是你们母女的缘分到了,才得以团聚的。”   又见封氏还欲说些什么,忙道,“罢了,你们刚才说是要寻我,不知道是为了何事?”   封氏拉了英莲的手,含笑道,“薛太太仁慈,赏了我们不少银两,我们母女俩打算回姑苏老家,置办两亩地,好生过日子去。”   “便是不打算留下来了吗?”   封氏摇头道,“不了,在这里知道英莲的人太多了,尤其是......我们回了南边,人生地不熟的,只当英莲是守寡的......”   说这话的时候,封氏凑近了轻声道的,毕竟薛家也算是恩人了,英莲是守寡的莫不就是薛蟠......   又听得封氏道,“英莲还年轻,品貌又好,过些日子,说不定还能说上一个好人家呢!”   贾璐听着有理,也不再阻拦了,见着英莲一边羞红了脸,在母亲身边泛起了幸福的光芒。   不由暗自祝福了,愿这个红楼中第一个遭受磨难的,从南边来到北边的姑娘,能够回到她出生的地方,能够重获童年时的幸福与温暖,一路顺利平安。   也希望她的改变不是唯一,能够同样带着其他苦命的红楼女儿们走出既定的人生旅途。   “那我也就不多留了,只是一路漫漫,我那个绣庄铺子的人,年前也打算去趟南边,不若夫人便跟着一起回去好了,也平安些。”   封氏听着正欢喜,她自己老了是无所谓,但她姑娘还年轻,可不能出什么意外,有着人护着些总是好的,便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知道太太可曾去见过薛姨妈了?”封氏既然要离开,总少不得向薛姨妈问安道好的。   封氏回道,“听闻薛大爷伤好了之后,就跟着他们家积年的老人,张德辉出门行商去了,因此薛家就薛太太一人,她便封了门,锁了园子,所以不曾见到,我们托了人,才进来了,刚刚见过了薛姑娘,去了趟暖香坞,正要回去了,就见到了姑娘了。”   薛蟠?行商?莫不是躲羞吧?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留你们了,希望你们一路平安。”   封氏道,“那就借着姑娘的吉言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杂事   是日,再过两日就是贾璐起社了,贾璐早早开始收拾了起来,正准备着,忽然听闻外头喊道,说是老太太请姑娘们过去呢,说是有亲戚过来了。   “咳咳,什么亲戚?”黛玉笼着厚毛绒的披风,手上捧着暖炉,从里间走了出来。   “我的好姐姐,你才方好些,何苦在意这些,还不快进屋子里好生歇着?”贾璐道。   黛玉拢了拢滑落的披风,坐到了一边暖炕上,道,   “无妨的,我都在屋子里待了十日了,也好得差不多了。”又问道,“究竟是什么亲戚?”   紫鹃来回,道,   “珠大奶奶的婶娘带着两个女儿,名唤是李玟,李琦的,还有薛大爷的从弟,唤作是薛蝌的,和其胞妹薛宝琴来了,两家一起上京,不想在路上碰上了,一对亲戚,正好都是一家子,便结伴过来了。”   “这大观园越发热闹了呢!”贾璐叹道。   “是啊,宝玉怕是越发高兴了。”黛玉一时失了言,霎时顿住,见贾璐不曾听闻,方放下了心,复又道,   “妹妹,快去瞧一瞧吧,我这个身子,也不敢出门,你去了只代我问好就是了。”   贾璐应下了,到了荣禧堂,人难得都齐全了,贾璐上前见了礼,方才看清了几个姑娘。   李纨的两个妹子瞧着十分相像,虽长得寡淡了些,十足书香气平添了不少气质。   最为亮眼的就要属薛宝钗的堂妹,薛宝琴了,非常的活泼漂亮,贾母见了也十分得欢喜,硬是逼着王夫人认下了当干女儿,要带着自己养活。   除此之外唯一的男子薛蝌,也是姑娘们讨论得重点,众人都道,薛蝌瞧着不像是宝姐姐的堂兄弟,反而是亲兄弟等等。   荣禧堂内来了亲戚,一片热闹喜庆,唯有贾璐觉得仿佛少了些什么,眼神扫过大太太,脑海中灵光一闪而逝。   是了,少了邢岫烟,贾赦没娶到邢夫人,也不知道,那个安于贫乐得姑娘如今在何处过活,复又想着她的性子,怕是在何处都能过得好吧!   后来安排了,薛蝌去了薛蟠的书房里,薛宝琴跟着贾母,李纨的婶娘并着两个姑娘就和李纨一处住在稻香村中。   几个姑娘说上了话,本是世间难得得女子,几人一见面就相交甚欢,也都被吸纳进了诗社之中。   两日后正打算请了史湘云过来起社,正巧,忠靖侯史鼎迁了外省得大员,不日就要带着家眷们出门了,贾母舍不得史湘云,和史鼎商量了,便留下了史湘云,一处在园子里过活,正好她的潇湘馆一直留着,总算能长住了。   是时,园子里比先前热闹许多了,由李纨带着,其余姐妹由迎春、探春、贾璐、宝钗、黛玉、湘云、李玟、李琦、宝琴众姐妹,还有宝玉,年岁相近,又都是出众的人品,相交极好。   每日不是吟诗,便是作画,过得日子便是神仙来也不换的,一众美人,便是贾璐也耐不住痒,手绘了好几幅的仕女美人图。   一日,下了雪,好大一场,怕是有一尺来厚的雪,仿佛给万物盖上了棉被一样,转日天又晴,白茫茫的一片煞是好看,贾母也来了兴致,进了园子玩耍。   见了湘云等人,坐了一会子,有些冷了,正好又说到了要给刘姥姥送的年画,也不知道贾璐画好了没有,复又来了贾璐的暖香坞,暖香坞不愧一个暖字,统共没放几个暖炉,也十分暖和,还少了不少烟火气。   当贾母问道送给刘姥姥的年画的时候,贾璐想了半日才想到了还有这一回事情,史湘云见她一脸迷糊,还当她忘了,道,   “老太太,你瞧瞧她,想来就是将您老人家吩咐的事情全然忘到脑后去了!”   贾璐怼了一声,道,   “你才忘了呢,当日我早就将画交给了二嫂子,让她带给刘姥姥,现在想来画在刘姥姥身边都个把个月了!”   “你怕是哄人的吧,我可从没见到过你画画来着的?”   贾璐道,“我是没画,我将当初刚见园子的时候画的园子画给送了过去的!”   贾母笑着指着她道,   “你个局促的,那个时候你才多大,画的画能有多好,倒是拿小时候的画糊弄了人刘姥姥?”   贾璐揽着贾母道,“这画可是说错了,我是再重视刘姥姥不过的了,当初那些画,老太太还想让我送进宫里去的,我都不舍得,宁可重新画了也不肯送的,这样可是失礼了?”   贾母这才恍惚,想到了道,“正是呢,真有这回事,当初我还道你要将这画藏到什么时候,没想到这就送出去了?”   “什么送出去了?”正说着呢,王熙凤披着紫萼绒褂就进来了。   贾母见她来了,忙道,“你怎么来了,怀着孩子呢,也不知道主意着些,外头下着雪,那雪结了冰之后,最是容易打滑,你又是双身子的人了,还不精心着点。”   “老太太,前儿天没下雪的时候还道没什么好景,不必动弹,今儿来了场好雪,有了好景之后,又说会结冰,横竖我怀了这个之后,就不该出门了,就得窝在屋子里了,是吧?”   贾母听着她一番道委屈,笑了一场,问道,“这会子你进来作甚?”   王熙凤回了,“外头送了点子新鲜的鹿肉来,偏生外头没人,我又想着姐妹们俱是个爱玩闹的,便做主拿了一块进来,专门给姑娘们烤肉吃!”   “太好了!”史湘云听了高兴得窜了起来,就要扑到王熙凤身上,就在跟前两步站定了,可把王熙凤和贾母两人给吓得够呛。   她却笑嘻嘻道,“我记着二嫂子怀着小宝宝呢!”   贾母喝道,“你更是个调皮的,下回可不能这样了,就是不曾碰到,怀孕的人精贵,也是经不起吓的!”   史湘云才道,记下了,匆忙又问,“鹿肉可是在哪儿?”   王熙凤回了就在外头,史湘云便急火火得出门了,贾母也只能无奈摇摇头。   时候也不早了,贾母也就不多留了,搀扶着鸳鸯,喝王熙凤两人个坐上了一小轿,便要回去了,贾璐惦记着鹿肉,便也要出门,正好顺路,便同走了一段。   出了夹道东门,在一处拱桥下头,瞧见桥上一人站着,身穿大红的凫靥裘,身后站着一个丫头,手上捧着一红梅,这情,这景色,瞧着三人都看呆了去。 第二百六十五章 骂人   贾母特特吩咐了贾璐将这景色一笔一划得给画出来,贾璐沉迷其中,对于贾母得吩咐,没有更同意得了,也顾不上去吃鹿肉了,匆匆告辞之后便回去画画了。   贾母瞧着她匆忙离开得背影,道,   “咱们家啊,就两只猴子,湘云丫头和四丫头,蹦蹦跳跳,全没有一个姑娘样子!”   王熙凤回了,“那也是老太太宠出来得猴子,怪得了谁呢?”   贾母笑笑也就罢了,又道,“刚刚站在桥上的丫头是谁,我瞧不大清楚?”   “天天和老太太住着,平日里疼得跟什么似得,这会子倒是认不出来了?”   “是宝琴丫头啊,怪道,除了她也没人衬得了这浓艳的红和漫天的白了,也不知道这个丫头将来能配什么样的人?”   王熙凤听闻就知道了她的打算,暗道老太太还真是大老爷的亲娘,这个见一个爱一个的品性是一摸一样,手里头有着湘云和黛玉两个出众的姑娘,还有宝钗姑娘,这会子又瞧了薛宝琴好,又打上了她的主意,合该宝玉是个宝。   “薛宝琴听说已经配了梅翰林家的儿子,此番进京也算是待嫁的了。”   贾母一叹,“倒是可惜了。”   王熙凤装作不曾听懂的样子,又道了,   “话说老太太,我正有个想法要与您说说,平日里宝玉并姑娘们吃饭都是用的大厨房里头的,虽说平时都是在园子外头跟着老太太您吃的,只是像是林妹妹这般身子弱的,在这样的天时里也不好随意出门。”   见贾母若有所思,复又道,   “她们在屋子里头吃饭,大厨房送过去的东西泰半都是凉的,对她们肠胃也不好,不若在园子里起一个小厨房,日常备些新鲜蔬菜肉食的,好供着家中姐妹们的。”   贾母欣慰道,“难为你怀着孕还惦记着你的妹妹们,有了一口好吃的惦记着她们,天冷了也想着她们,只不过这会不会太麻烦了?”   王熙凤道,   “这也没什么麻烦的,蔬菜肉食都是现成的,从大厨房采买处照着人头拨进来就是了,就是厨娘,也可选着姑娘们喜欢的,从大厨房调出来,主管这个小厨房就是了。姑娘们年纪轻,别的暂时不说,唯有这个身子的事情是再重视也不为过的了。”   贾母道,“正是这个理儿,正好是你三妹妹她们管家,让她们自己动手就是了,你可不能费神,现在的主要任务是给我生个宝贝重孙,知道吗?”   贾璐才画完画,忽然听得外头喧哗吵闹,倒是奇怪,她们暖香坞内有两个主子,贾璐没什么要求,但黛玉喜静,所以暖香坞内总是安静的,这会子又是闹出了什么来了?   “外头是怎么了?”   梨子捧着一盅冰糖雪梨汤进来了,笑着道,   “姑娘,外头有好消息呢,听说老太太和琏二奶奶心疼姑娘们大冬天的吃不上热乎菜,所以要在园子里开厨房呢,这可不是大好事?”   又将手上的汤递了上去,道,“姑娘,这是大厨房送给林姑娘的汤点,林姑娘分了点出来,给姑娘常常鲜。”   贾璐碰了碰,道,“有些凉了,你先放在暖炉旁边热上一热,我在喝?”   梨子拿手碰了碰,道,“还真是,我刚刚在外头和别人说句话的功夫,它就凉了,可见着小厨房还是早些开的好。”   “怎么才来多久,就受不住了?”   梨子将汤盅放到暖炉旁边,道,   “可不是,姑娘不大喜欢人多伺候,桃子和橙子还好些,一个跟着孙嬷嬷,一个跟着李嬷嬷,都是伴着姑娘身边的,就我和桔子两人是个没人疼的,被留在了家里了。”   贾璐道,“难不成我不是两边都住的,你又为何来道这个恼?”   “姑娘便是两边住着,那也是在园子里的时候多,不过是定了婚事之后,才常回家的。   况且我也不是为了这个道恼,寻常里听着大家伙都说,这各园子如何如何的好,我还期盼了许久了,谁知道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也没多好啊。”   “那是你来得不是时候,开了春,到了夏天,那才是个好时候呢!”   贾璐又道,“对了,你既说了要开小厨房,那可知道是什么时候开?”   梨子回道,“这还不清楚呢,听说老太太不让琏二奶奶费心,全交给了珠大奶奶和三姑娘她们理会,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贾璐瞧着刚刚画好的雪里红梅仕女图,只是出神,这亲戚们来了,小厨房要开了,柳五儿也要来了,探春这两日顺风顺水的管家之路,让她致力要改革荣国府,大观园的平静快要没了啊。   贾璐摇了摇头,大观园如何自己也管不上,轻轻按上了画纸,见颜料干了,便打算在画上印章,然后将画纸给收了起来,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刚做的印章子放到了怡红院中。   支开窗户,见外头乌蒙蒙的,天上棉絮撕扯,怕是又要下大雪了,只能作罢,等明日再去吧!   翌日,一早,晴空甚好,雪化了大半,问了守门的婆子才知道,原来昨日天虽黑,却不曾下雪,反而凌晨的时候下了点雨,天亮了,太阳又大,一照,这雪就化了大半。   贾璐瞧着这稀稀拉拉的雪景,暗道了声可惜,便也罢了。   收好画,贾璐来到了怡红院中,见院子中空无一人,走近了方听到晴雯的骂人声音,   “要这个爪子做甚,捏不动针,拿不了线,只会偷嘴,眼皮子又浅,爪子又轻,打嘴现世的,不如戳烂了!”   旁边还有小丫头的哭泣声,和麝月的轻劝声。   “这是怎么了,怎么闹成了这样子,宝哥哥不在吗?”   晴雯瞧见了四姑娘来了,松了手,她原是病着,一口气强撑着才去打坠儿的,现在送了这口气,反而连坐都坐不住了,身子一软就瘫倒在床上了。   麝月忙扶了,对贾璐歉道,   “还请姑娘赎罪!她前儿夜里出了门,半夜着了凉,这会子还没好的,还请姑娘多担待些!”   贾璐上前摸了摸,“哟!这么烫了,怎么不去请个大夫过来瞧瞧?”   麝月道,   “我们请了一个,不过宝玉说那个胡大夫竟会下一些虎狼之药,哪里是晴雯受得住的,便将人打发了出去。”   今明两天要出去玩耍,两更 第二百六十六章 撵走   “咱们又不敢再请,若是闹到太太奶奶那边,晴雯可就要被挪出去了,就她表哥和表嫂两个混人,晴雯若是回去了,还能得的了好?”   贾璐瞧着晴雯脸上直冒汗,偏生原先花瓣似的嘴唇干裂脱皮,神情恍惚迷离,道,   “难不成就这样硬扛着不成?”   麝月道,“不然如何,如今不过吃着常用的药,她头疼又贴了西洋药依付娜的,熬着吧!”   “这如何能熬得,你们也真的是,大夫就在眼前也瞧不着,你们寻个空找个小丫头,去暖香坞里,就说我说的,请孙嬷嬷过来一趟。”   又道,“孙嬷嬷虽然不是正经大夫,但对于这伤风感冒的,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你们若是信得过,便让孙嬷嬷过来给晴雯瞧一瞧!”   麝月喜得忙道,“哪有信不过的,孙嬷嬷师承岁孙神医,我们也真的是菩萨在面前还去拜基督了,那就劳烦姑娘了。”   晴雯缓了缓,她病了这些日子,头昏脑涨,她又是个急性子,便道,“麝月,那快去请孙嬷嬷,这病的真的是连脑子都要掉了。”   麝月应下了,出门去喊人去了。   贾璐瞧着地上还在哭泣哽咽的小丫头,瞧着有点眼熟,但不是怡红院中受宠的丫头,便问道,   “这丫头是怎么了?”   晴雯骂道,“还能怎么了,爪子欠呗,偷东西都偷到了平儿姑娘身上了!”   麝月走了进来,一五一十将事情说了出来,原来,昨儿平儿进来跟着姑娘们一起烤了鹿肉,那会贾璐不在,平儿褪下了手上的须虾镯,吃罢之后,才发现就不见了镯子,却是在坠儿身边发现的。   晴雯道,“这样子的人,咱们这院子可留不得手欠心黑的,叫她老子娘进来,将她给领了出去!”   麝月点了点头,她虽然脾气好些,但也容不下偷东西的人,纵然坠儿现在哭嚎的可怜,也狠下心叫丫头去喊人了。   贾璐不曾拦着,偷东西不管放在哪儿都是违反道德的,将她打发出去也是应该的。   不过她有一丝疑惑,这坠儿好好的怎么就偷起了镯子呢,要知道这可是怡红院啊,整个荣国府数百个女孩儿们钻尖了脑袋都想进来的地方。   活又轻省,赏赐又多,福利又好,宝玉是个散漫的,对于外头跟着他的小子们,身上多少宝贝东西都被他们给摸了去。   对于自己院里的丫头们更是心疼怜爱的,他这里的宝贝又多,老太太、太太不知道赏了多少,宝玉散漫手空,都是被她们得了去,不见袭人一个穷得只能卖闺女的人家,这才多少年,又是买房又是置地,还要将袭人给赎出来。   论理,坠儿的眼皮子不应该这么轻佻啊?   “坠儿,你为什么要拿平儿的镯子?”贾璐弯着腰,问道。   坠儿一直被晴雯麝月叫做偷儿,听了贾璐说的拿,也忍不住了,哭诉道,   “奴婢也不想拿平儿姐姐的镯子,只是我也没法子,我是被逼的啊!”   晴雯打了个喷嚏,嗤笑道,“谁还能逼着你伸爪子不成?”   坠儿忙道,   “咱们府上一日比一日的晚发月例,这个月更是到现在都没影了,奴婢老子娘都没了,只跟着哥哥嫂子过活,嫂子又是个吝啬爱财的,往日里我除了月例银子还能得些赏赐,嫂子对我还好些,但近日来,宝二爷一直和新来的姑娘们说话,所以,所以,我嫂子说到时候我再不拿东西回去,就要,要配个刘管事的丑儿子了!”   听了她这样的话,麝月暂且不说,晴雯先消了气,和坠儿一样,她也有个不争气的表哥表嫂,只是......   “麝月,咱们院子里的月例还没发吗?”晴雯问道,她是大丫头,手里虽然散漫,也有百十金的积累,不差那些月例银子,所以她感触不深,都不知道月例有没有发。   麝月摇了摇头,道,“月例都是袭人姐姐管着的,她因着老娘去了,家去了,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收到月例,不过咱们院子里却是这个月没有发。”   晴雯暗骂道,“这个哈巴儿,就会捂食!”   麝月离得近,听到了就当没听到,怡红院中晴雯和袭人总是别苗头,她可不愿意牵扯其中。   贾璐离得远,没听到,她也算是明白了坠儿的心思了,月例没领到,贾宝玉最近迷上了新来的姐姐妹妹们,冷落了她们这群老人,她地位又低,没什么油水,家里又逼迫,这才走错了路了。   不过错了就是错了,偷儿就是偷儿,没什么可辩解的,她还是在怡红院中的,不愁吃不愁穿的,像是在迎春、贾环这样不受宠的人身边的丫头,可不就是得要日子难过得抹脖子去了?   贾璐渐渐直起了身子,坠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抱着贾璐的大腿不肯松手,喊道,   “四姑娘,您最是好心,帮帮奴婢吧!奴婢出了院子就要被配人了!”   麝月见她这么丢了他们怡红院的脸面,骂道,   “还不快松手,你自己不知道体面,还来求四姑娘了,四姑娘纵使是再好的心也不会用在你身上,若是你识趣,我们还能给你些体面,若是再这样,别怪我们将你做的什么事情都抖露出来了!”   坠儿见事情不可违,只能松开了手。   不一会,坠儿的嫂子过来了,对于将坠儿领出去的事情非常不乐意,还道没有袭人姑娘和宝二爷的吩咐不敢带人出去。   晴雯刚刚听了坠儿的讲述,本就对这个嫂子十分不满意,又见她这般难训,暴炭一般的脾气瞬间点燃,对着人骂了起来。   麝月见此忙拦住了,一张口,一二三四的,有条有理,说得坠儿嫂子无话可说,这才将人给送了出去。   人虽然说顺利送了出去,但贾璐瞧着她是对着晴雯却是生了恨了,不由暗叹了,怪道晴雯是头一个被打发出去的大丫头呢,也是查检大观园的引子,就她这个脾气和秉性,得罪过的人想来就是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也无怪乎被人在背后说她的坏话。   正好将人给送了出去,小丫头请了孙嬷嬷过来,孙嬷嬷为晴雯把了脉,道不是什么大事,开了几服药吃吃就好了,只是万万不可在费心思了。   贾璐听着道不可在费心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便道,“晴雯姐姐性子急,得了风寒又燥热,今日还受了气,怕是不好安睡,不若孙嬷嬷开些安神凝气的药,好让晴雯姐姐好生睡上一觉。”   孙嬷嬷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便也应下了,加了几味安睡助眠的药材就罢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容光焕发的三姑娘   孙嬷嬷开的药就是有用,刚喝了,晴雯便觉得有些困意,便睡下了,贾璐拿回了自己的印章,也不多留了。   才出了门,太阳虽好,一股寒意迎面吹来,仿佛要浸入骨子里一样,贾璐缩了缩手,墨染帮着她整了整衣裳,道,   “姑娘,今日正好消雪,比下雪冷得多,咱们还是早些家去吧!”   贾璐道,“咱们去三姐姐那里!”   墨染劝不动,只能应下了,命人抬来了软轿,吩咐了小心着点,将人送去了秋爽斋。   边走,贾璐边问道,“你们可有收到月例钱?”   墨染回了,“收到了,咱们院子里的人都是吃的双份子月例,月初的时候宁府的月例就发了下来,咱们府上的刚到手。”   贾璐便道,“我说呢,大嫂子和三姐姐新官上任,怎么可能少的了你们的月例,怕是怡红院中袭人走得急,不曾安排好,分配月例的人也不敢随意交付人,所以才这会子还没发的。”   墨染便道了,“袭人姐姐是怎样周到的人,老太太、太太都说她尽心尽责的,夸了又夸的,便是去了娘亲回去,太太又是赏赐大衣裳,又是安排马车的,这样看重的人,你道她记不得发月钱的事情?”   贾璐直了身子,道,“这话怎么说?难不成袭人还是故意的不成?”   墨染回道,“可不就是故意的,姑娘你道她一个外来的人,怎么就能当上荣府上下人人都疼爱的宝玉的大丫鬟?”   贾璐便道,“你且详细说说?”   墨染见姑娘来问自己,有心彰显一下自己的能耐,便道,   “对上头的老太太、太太们,她是笨笨的,也是细心的,一副心里头全是宝玉的样子,和其他丫头一贯的顺着宝玉不一样,她还会有的时候阻拦一下,不过这都是给太太他们瞧得,对于宝玉,谁又知道她用了什么样的手段笼络了去;   对于宝二爷,这就不说了,宝二爷是个好伺候的,便是晴雯那个暴炭脾气都能宠爱着,更别说是性子好,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袭人了。   说到这个,姑娘应该知道,袭人原是伺候史大姑娘的,若是真的就像旁人说的她这般忠心,怎么就不见她从一而终呢?”   贾璐笑了,“从一而终可不是你这样用的!”   墨染便道,“姑娘让我说完了再说。”   “你说,你说。”   “对于下头的,又分三类,一则是地位差不多的,说白了就是晴雯姐姐,她相貌出众,便是荣府和宁府加起来,丫鬟之中也难找到一个比她还俏丽的了,又有手艺,那手女红也是少有人比得上的,还是老太太赐下来的,人还聪明。   这样的人,你瞧袭人姐姐是怎么对她的,也不针对她,只在晴雯姐姐发脾气的时候,劝一下,后头再安慰一下那个被晴雯骂的人,那人就亲近了她而远离了晴雯姐姐了。   还有一类,是稍微略第一等的丫头,就是麝月和碧痕,这两人是她的左膀右臂,平日里不知道有多看重,却是连月钱都不敢托付的,可见其面上虚的。不过这两人也不是蠢的,虽然接了袭人的看重,平日里也不曾疏远了晴雯姐姐的。”   贾璐想到刚刚晴雯病重的时候,麝月忙着跟前跟后的,暗道,但凡是在怡红院冒出头的丫头都不是简单的。   “还有一类就是下头的小丫头们,怡红院这般的乱,一则是没有年长的嬷嬷看着,宝二爷的奶嬷嬷早就被他们气得离了去了;二则是宝玉的偏爱;三则也少不了她的纵容。”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就来了秋爽斋了,才进屋子,就见探春笑着迎了上来,道,   “四妹妹来了,倒是稀客,你怎么就来了?”   贾璐见她容光焕发的样子倒是少有,便知道她近日来过得不错,便道,   “我来瞧瞧三姐姐,说一会子话。”   探春将贾璐迎进了屋里,她这屋子全部打通,开朗阔达,贾璐一下子就见她桌子上正凌乱摆着些厚厚的账本子和一些册子,便道,   “我来得可是不巧,三姐姐正好在理家不是?”   侍书在一边收拾了道,“四姑娘这话说得倒是不准了,又没有管家婆子回话的,也算不上理家,若是看看账本子就是理家了,姑娘便不用来我们这儿做客了,我们姑娘可是从早上睁开眼到晚上闭上眼都在理家了。”   探春啐了她,道,“做事还能叨叨,别收拾了,四妹妹也是管过家理过事的,手底下有着两个铺子一个庄子的,那里看得下咱们这些家底了,还不快去泡上一壶热茶来!”   侍书应下了,便出去了。   贾璐随手拿过一本翻了翻,都是一些小账本,就是说各个部门里头的单帐,还有一些是陈年的旧账,看起来贾探春这两日一直都在查账,她到底不是荣府的人,需要避嫌,看了一下就放下了。   想着刚刚侍书说的,又细瞧了脸色,见她脸色虽好,眼眶下头还是有些隐隐的青色,便道,   “三姐姐,就是管家重要,也得注意些身子才是啊!”   探春可不觉得自己身子又什么不好的,她正精神着呢,便道,   “我身子好着呢,别听侍书那个丫头瞎胡说。”又见贾璐放下了账本,问道,   “俗话说闻道有先后,你虽比我小些,但却早于我学习管家,不知道可曾瞧出些什么?”   贾璐笑了笑,她不过随意翻了翻,哪能瞧出些什么,便转了话题道,   “怎么不见大嫂子和宝姐姐?”   探春回道,“前儿兰儿玩雪,不小心着了寒,正发烧呢,大嫂子也就没这个空来管这些,至于宝姐姐,她最是小心谨慎的一个人,又是外姓人,总是一问摇头三不知的,也只能我一个人来了。”   贾璐见她明明是抱怨的话,却说出了精神头来,心里也明白她激动着呢,年幼的时候她还得了些宠爱,但后来得罪了王夫人,战战兢兢之下,过得还不如有陈氏照看的迎春了。   她还不是孤单一人,还有一个被当做疯子一样关起来的姨娘和正在宁府学习的环儿,能得了这个差事也是天大的好事了,总算有点能耐能稍微照顾一下姨娘和弟弟了。   贾璐上回才瞧见的环儿,见小丫头、小厮们也敬重他一些了,全是仰仗了他这个管家的姐姐了。   可见管家的好处了,不过也不知道凤姐姐这样好权的人,怎么能同意放手的呢? 第二百六十八章 祭祖   “那可见三姐姐的能耐了。”贾璐捧了捧她,反正好话不要钱,又道,   “我刚刚接手的时候,正好碰上张大亮家的糊弄,得亏嫂子在,不然可就得吃亏了,不知道三姐姐可曾碰上这些事情?”   “你怎么可能吃得了亏呢,四姑娘大发神威发现张大亮家的猫腻的事情,阖府上下还有谁人不知道的。   我也遇着了些,哪家哪府少得了这样的人,我也是跟你学了,正查账呢,等我查完了,谁吃了吞了多少不该他们的,都要他们吐出来!”   贾璐知道她不过说说罢了,但凡能当上管事的那个不是积年的老奴了,王熙凤都不敢动弹的人,她又怎么能动呢?不过是她单纯的想念罢了。   “咱们府上的人,确实是太过张扬跋扈了些,比咱们这些当主子的还要主子了?”   “谁让咱们人小辈分低呢?”探春讽刺道,转瞬又道,   “若是他们本分些,便是咱们尊重些他们也是应该的,但是他们一个个贪得无厌,一个鸡蛋就要十个钱,糊弄人都不知道打个草稿的!现在支应了隔房各院的常用银子,连月例都快要发不出来了!”   听到这儿,贾璐眼神一亮,“哦,如今正是年下,便是缺钱也不该这个时候缺的呀?”   “这是为何?”探春目光中充满了疑惑,她还真不知道为什么年下会不缺钱。   贾璐一噎,她想着打探一下荣府的财政状况,却没想到管家的这个反而一脸不知状况的样子,转念一想也是常理,探春是聪明,但她之前不过是庶女,也没接触过这些东西,又怎么会知道这个呢?   随后,贾璐又细细跟探春讲明了,他们家的收入来自何方,为什么年下会充裕一些,等等。   探春听得一脸蒙,忙道,“我可从来没有见到有什么收入的,账本上可是连一点闲钱都没有了!”   便是贾璐对荣府的收支早有耳闻,也不由大吃一惊,每逢年下,都是各家各户走亲访友,请宴聚餐最集中的日子,谁家不会留下一些闲财用于人情往来,怎会至于半点都没有了?   怪道王熙凤愿意松手,这管家便是个烫手的山芋,哦不,山芋还能吃,有点用处,但是这管家之事却是半点用都没有,谁粘上谁倒霉的!   见探春着急了,贾璐只能宽慰道,“三姐姐莫要着急,或许是二嫂子没有交接清楚,亦或许是在大嫂子那里,你且去问问就是了!”   出了秋爽斋,瞧着阴森森的天,贾璐叹道,“风雨欲来啊!”   墨染瞧了天道,“怕不像是下雨,应该是下雪才是,不过姑娘有伞有蓑衣,便是下什么都不怕它。”   不知道墨染说了些什么,贾璐哈哈大笑起来,道,“是呢,我又不怕它,咱们回去吧!”   翌日,听闻探春去寻了王熙凤,后来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也没见到家中收敛开支,和往年一般奢靡准备过年,除了贾璐、探春,或许还有一个宝钗,姑娘们中没有一个知道了今年的不同,也不知道最后从哪里填补来的银子。   不过没什么人在意这些,这还不如当日宝玉一事惹眼些,他去赴宴,穿上了老太太赏下的孔雀裘,不想上头有个洞,遭了老太太、太太一顿说教。   今年贞乾三年,一年到头波折不断,总体却是越来越好的,尤其是宁国府好事不断,年初贾蓉从了科举出身,出了孝,又成了婚,大小登科,现在沈氏还怀了孕,到了明年就要当父亲了,他是第一等的好运道了。   接下来两个孩子,贾蔷尚了公主,就连贾璐都定了侯府世子,一门接着一门的好事,都挤在了这一年,似乎老天爷觉得福分还不够,又添了一笔。   腊月的时候传来一则消息,海疆战场,咱们大康朝水军大胜茜香国海盗,贾蔷作为先锋头目,狠狠提了两级,现在是从五品水军都尉了,宁国府两个男嗣也算是在朝堂中站稳了脚跟了。   水军统领蒋子宁,也就是宁府的未来姑爷,在这场战争中升得更高了些,如今是领水军统领,正三品参将了,在他这个年纪,武官中开国之后就没有过了,其中有他战功之利,同样也是他是皇帝表兄弟的原因,没人敢抢他的功劳的缘故。   不过遗憾的是,南安郡王舍不得在南疆的势力,也不愿意回京认罪,仗着南疆地势之利,叛乱了,本该班师回朝的水军也滞留在了南边,暂时回不来了。   荣府虽然没有宁府喜事来得多,也算不错,一则荣府的姻亲王子腾大人高升。   二则和荣府连了宗的贾雨村也得了升迁,补受了大司马,协理军机,参赞朝政,成为了荣府第二个靠山;   三则是贾政,终于从二十来年的五品点卯相公的位置上挪了挪尊臀,点了外差粮官,堪磨之后就能升上一升了。   再一个王熙凤时隔多年终于怀孕了,这既可是贾琏的长子,也是荣府的下一代长子长孙,身份不同一般。   就这样喜事连连的贾家,商量之后,便打算开宗祠祭祖,告知祖先,小辈们也算是出息了,不负祖先威名。   荣国府、宁国府,阖府两家置办开来,祭祀又是大事,宁国府身为族长一脉,更是忙碌非常,除了章氏,连怀孕的沈氏,小贾璐都被指使开来了,外头的男人,贾珍和贾蓉领着些族中出息的男子上上下下的忙活开来了。   宁国府还算稳当,毕竟章氏当家也是多少年了的。荣国府原来定的王熙凤来主持,但不过两日,累狠了些,竟然添了些许下红之症,吓得贾琏死活不肯让她在动了。   没办法,王熙凤只能退下了,她不在,王夫人应承了两天,也受不住了,贾母没法子,只能让陈氏总领着,带着姑娘们一起掌管,陈氏是继室,原没有这个资格的,但是没人了不是,好在一切以宁府为主,也不需要她多做些什么。   是日,宁国府开了宗祠,着人打扫,收拾供器,请主神,又打扫上屋以备悬供遗真影像,领了春祭的恩赏,将赏银取了出来,供在案前,将装赏银的明黄色绢袋烧给了祖先。   大开大门,置了宴席,宴请诸多贾家族人,贾家族人甚多,尤其是这两年,族学休整,贾敬大肆整改族规之后,年轻族人出息得多,便是没什么出息的,也可以从海外经商,发财的颇多。   这日子过得好了,谁不买上两房下人,趁着这个族人齐聚的日子显摆显摆的,人人都带了一两个小厮丫鬟的,人也越发得多了,好在宁府地界大,主子少,下人也少,装得下这些人。 第二百六十九章 小聚   贾家族人在外头大宴上用餐,跟着来的小厮丫头们被安排到了后头,接近家仆居住的地方,那边院落多,找一个大点的院子,摆上十几二十几桌也够使的了。   前头老爷太太们有个攀比的心,小厮丫头们也有这个心,这些年,外头老农小民不甚好过,贾家越发红火,他们也有个攀比的说嘴,可他们偏偏又没有主子含蓄委婉的本事,吵得跟菜市场一样。   平安是荣国府琮三爷身边的小厮,听着这喧哗争执声,不由皱了眉头,也太失了体面了吧,快要忍不下去的时候,肩膀一沉,扭头看了过去,笑着道,   “你小子怎么在这儿?”   一个瘦削高挑的男子指了指外头,道,“我有一个好去处,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平安本不耐烦吵闹,去哪都比呆在这儿强啊,哪有不应下的,点了点头,便跟着高挑男子出了门去了。   两人穿出院子,从东边的伴月门饶了出去,往后头走了摸约一盏茶的时间,来到了院子的后头,这有一个小倒座,高挑男子便领着平安进了这个倒座。   一进屋子里头水气弥漫,原来这一处是一个小厨房,后来废弃了,但锅子什么的都是上好的,准备些酒肉蔬菜,并上一些调料,也能用,里头有三五个人,有男有女,水汽重,一时看不清楚,桌子上摆着三五碟小菜,不比外头丰盛,却格外亲切一些。   屋里众人见高挑男子进来了,纷纷打招呼道,   “东家来了,还不快请坐下!你去了哪儿了,怎么这会子才来,来来来,喝杯酒当赔礼!”   高挑男子十分爽快得接过酒杯,一口闷了,之后道,“这酒我喝了,你们可别再害我了。”   “我们何时害过你了,简直就是笑话!”   “你们怎么就没害我了,我算是哪门子的东家啊,正经的东家在外头酒席上坐着呢!你们这般说话,万一被我们主子听见了,可不就是糟糕了吗?”   “咱们这一处得几人,就你一个是宁国府的,你不是东家,哪还有谁是东家了啊?”说话这人是个女子,这人平安认识,还非常相熟,这也不是旁人,她正好是二姑娘的大丫鬟司琪。   司琪生得高大丰壮,性子也和她的主子截然不同,最是个要强厉害的性子,家里头兄弟多,大小就在男人堆里长大,除了她的表兄潘有安,还没见过她对那个男子有过什么羞涩的情绪来。   这会子就是这样的,狭小的厨房内,就她一个姑娘家的,也不见她有什么不自在的。   高挑男子道,“我也不和你争这个了,我又请来一个人,你们瞧瞧可曾认得?”   高挑男子让了开来,平安也就暴露了出来,司琪叫道,“平安,你怎么过来了?”   平安挑眉,他也不是个认生的认,当即找了个位子坐下了,寻了个干净的碗,一边倒酒,一边道,“就许你司琪姑娘过来,怎么就不能让我来了?”   司琪“啪”得一声,一筷子打在了他倒酒得手上,道,“小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啊!”   平安被打得手一缩,差点酒壶都要摔地上了,道,“我的好姐姐,你才比我大多少啊,怎么就管起我来了!”   平安边上一个矮矮胖胖的年长男子,他脸上挂着弥勒佛一样的笑容,也是这儿年岁瞧着最长的人,劝了劝道,   “司琪,平安也不小了,前头主子们又不用咱们伺候,你便让他喝点就是了!”   平安道,“就是,还是权大叔明事理,怪道芸二爷这么看重权大叔!”   矮胖子,额,就是权大叔是贾芸,芸二爷家的老人了,年轻的时候,贾芸他老子去了,只剩下孤儿寡母的,日子过得艰难,权大叔还是不离不弃,好在在贾敬等贾氏宗族的帮衬下,贾芸也算是起来了,他们日子也好过了许多。   权大叔和司琪两人是认识的,不过还有两人不大认得,平安便朝着高挑男子问道,   “何大哥也不介绍一下,还有两个兄长是何人?”   高挑男子姓何,是宁国府内的小管事一名,在宁府有些本事和能耐,又乐于助人,所以很是有一些至交好友的,司琪、权大叔、平安就在其中,另外两个男子也是这般认识的。   何大哥指了一个精瘦精明的男子,道,   “这人是齐掌柜的,最是个又能耐的,他家种新鲜蔬菜就是比别人家的多一丝鲜活气,又得府上老爷太太们的欢喜,一贯都是我们府上冬日蔬菜的供应商,最是个富得流油的,为人又大气,你们若是谁一时间有了什么难处,只管去寻他就是了!”   齐掌柜的拱拱手,道,“何大哥说得太过了些,我不过就是个种地的泥腿子加走街串乡的铜臭人,哪里有什么能耐的,不过闲钱还是有两个的,若是谁真的一时有了难,只管来寻我就是了。”   何大哥接着指了一个清俊的男子,道,“这是咱们这儿唯一的爷,贾艾,艾大爷!”   清俊男子摆了摆手,道,“何大哥说得什么话,我算是什么爷,除了姓贾之外,其他的,说不准还不及在坐的几个,把我当寻常人说话就是了。”   齐掌柜奉承道,“这还需要什么能耐,你姓贾便是最大的能耐了!”   权大叔也道,“是啊,艾大爷年纪轻,恐怕不大记得了,当初敬老太爷整顿家族之前,贾家族人也不比其他人过得好些,多亏了敬老太爷啊!”   何大哥听此,见他仿佛颇有感触一般,便问道,“权大叔似乎有什么话要说,还请说说才是啊!”   权大叔喝了一口酒,环顾了四周,道,   “你们啊,怕是都不曾受过苦吧,何兄弟在宁府就不必说了,宁府一直都是贾家的领头羊,平安兄弟和司琪妹子都是荣府的家生子,也饿不着冻不着你们,齐掌柜的就不必说了,自从你父亲开始你们家就有了三五百金,艾大爷年纪又小,没经历过......”   听着他这么慢慢絮叨,司琪个急性子有些忍不住了,道,“权大叔,快别扯这些了,有什么就直接说吧!”   权大叔呵呵笑了两下,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没耐心!”   平安喝了司琪道,“别急,慢慢听权大叔讲古。” 第二百七十章 讲古   权大叔接着道,   “咱们贾家的富贵是人所众知的,都是祖上荣国公和宁国公的跟着太祖爷奋力拼杀出来的,后头荣宁二府两位代字辈的老爷也是横空出世,或凭着从龙之功,或凭着本身的武艺能耐,生生将本该降爵的国公府邸给撑了下来,又延续了一辈。   那个时候啊,咱们贾家可是比现在还要显赫的多啊,阁老大臣想要进咱们家,都得递帖子慢慢候着。”   权大叔抿了口酒,眼睑半垂,神情恍惚,也不知道是在享受美酒还是在怀念当日的风光。   众人也都不再说话了,听着权大叔的话,仿佛也回到了当初那个风光无限的年代里,这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自有记忆起,贾家就是不上不下的二三等人家了,早就听闻了贾家当日的风光,不想还有能让阁老大员等着的时候。   “那个时候京都贾家这一支才算是成长壮大了起来,贾氏族人也多了起来,一部分是从金陵老家那边过来的,他们瞧见荣宁二府在京都富贵权势,便有一些人上来投靠了的。   但是更多的是当日两位国公后辈,开枝散叶下来,被分出去的旁支庶族,和嫡支的人丁单薄相比,旁支庶族人丁更加兴旺发达。”   权大叔一顿,言语之间忽地没有之前那边激扬了,道,   “这原是好事,人丁兴旺才能更加家族兴盛,但是忽得贾家顶梁柱宁国公去了,咱们敬老太爷还小,荣国公一向不管内事,一应事情都由着老太太做主,那个时候旁支的日子就不大好过了。”   贾艾道,“我记得在我小的时候刚来北边的时候,那个时候瞧见了几个族兄贾菌、贾芸还得给府上的有些体面的管事嬷嬷请安的,莫非这是那个时候开始的?”   权大叔摇了摇头,道,“那个时候荣国公还在呢,他老人家是个极为强势的人,万万没有让自己的族人向下人请安的,那还是在荣国公去了之后的事情。”   “这是为何?”司琪问道。   权大叔又是闷了一口酒,没有理睬她的话,接着道,   “在宁国公刚去,荣国公尚在的时候,咱们敬大老爷还小,就跟当年赦大老爷的原配去世的时候仿佛,敬老太爷就和琏二爷一样,在老太太跟前长大,待老太太也亲近,敬老爷又是宁国府的当家人,可以说那个时候两府的内宅都是由着老太太做主的。   也就是那个时候赖二成了宁国府管事,赖大成了荣国府的管事。   咱们这位最贵重的老太太啊,对于后宅的事情可是门清,再精明不过的了,但是在外头的事情上就和荣国公一样的糊涂了!”   平安打断了道,“权大叔,你这可是瞎说了吧?荣国公何等英雄人物,怎么就是糊涂了呢!”   权大叔也不恼,道,   “他若是不糊涂,也就不会瞧不出老太太的偏心了,哦不,他本身就是偏心的,当年大老爷是怎样的名声,二老爷又是怎样的名声,前一个嫡长子恨不得贬低到泥地里去,后一个嫡次子却恨不得夸到天上去,那个时候瞧不出来,二十多年过去了,现在那二老爷的外号差不多是人人尽知的了吧?”   几人不曾应和,都相视一笑,他们都是依附贾家生活的人,知道归知道,但说就不说出来了。   何大哥起身,给他倒了一杯酒,道,   “这大老爷也是国公爷和老太太的儿子,怎么就这二位就心偏成了这样啊?”   权大叔摇了摇头,道,   “当年我们爷,也就是芸二爷他爹虽然还没分出去,但也不算亲近了,不曾听闻过,不过那个时候老国公和老国公夫人尚在的时候,对襁褓之中年幼的大老爷很是疼爱,也不大清楚,怎么就着了国公爷和老太太的厌弃了。”   贾艾端起酒杯,道,“权大叔才说我们旁支呢,怎么又说到了老爷、太太去了,合该自罚一杯!”   权大叔认罚,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道,“是是是,我干了!”   随后接着道,“当日啊国公爷在的时候......”见众人瞪眼,忙道,“不说国公爷不行啊,他老人家也是咱们贾家的重头啊!”   “国公爷去了之后,咱们贾家的地位就跟那个跳山崖一样,刷刷刷地往下掉,老太太再有能耐也管不到外头上去,只能眼睁睁地瞧着贾家从顶头的豪门变成有些实权的老爷都瞧不上的地步了。”   “咱们都是依附在贾家这大树上头的小蚂蚁,大树变更,咱们也经历了很是一番磨难。   一则两位国公爷本身在军营中有着偌大的权威,贾家子在军营中谋个轻松点的位子也是简单的,人走茶凉,也再也不能够了的。   二则,贾家子还靠着荣宁二府,帮着两府办事过活,或是幕僚或是跑腿的,但两府上下自实权人物去后,不需要这些人了,同时,两府家生子一年年的壮大,用惯了的下人总比需要尊重的族人好用些,既然这样,族人的日子也就更难过了。”   “怪道,我父亲就说了,若是两位国公爷还在,咱们家说不定还能更上一层楼呢!”齐掌柜的道。   何大哥却不大赞同,   “权大叔这话就偏颇了些,怎么能全都怪在两府上头呢,若是没有两府,难道贾家子就参不了军了,没有两府,贾家子就寻不到活了,说到底还是贾家子这些年来堕落了,眼高手低,不肯做活罢了!”   司琪和平安也是点了点头,唯有贾艾颇为赞同权大叔的话,道,   “既是一家人,何不帮衬一下族人呢?”   “既有能耐,又何必要族人帮衬呢?”   权大叔年长些,瞧出了些不大好的苗头,司琪、何兄弟、平安都是站在两府下人的位置上说话,而贾艾和他自己却又是跟着族人说话,屁股决定脑袋,反而不大好了,忙阻止了道,   “停停停,咱们也别吵了,这话呢,伤感情,咱们就略过,横竖现在贾家又起来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再回到让阁老大臣在外头等候的时候,大树底下好乘凉,咱们啊,不管是当下人的还是当族人的,都能越来越好,是不是啊!”   何大哥既然是组织人,都是他的朋友,也都不愿意大家伙都闹僵了,道,“就是,横竖越过越好,咱们为将来的好日子干杯!”   “干杯!”   众人应下了,共举酒杯,何大哥一数,少了一个杯子,才发现一直活跃的司琪,这个时候半声不吭坐在一边吃了菜。   “司琪,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来喝酒啊!” 第二百七十一章 出主意   司琪摇了摇头,道,“我哪里喝得下,还是多吃些饭菜,回去也减省些!”   众人不知道她的想法,唯有平安知道些,一时也没了兴致,垂头不语,喝起闷酒来。   “这是如何了,一个两个的,怎么好好的就突然就成这样了?”贾艾问道。   平安摇摇头不肯说话,司琪还是道了出来,   “你们瞧着两府上是风风火火,热热闹闹的,但其中的差别大了去了!”   旁人不是老人就是人精了,多少知道些事情,唯有贾艾十分迷糊,他是年幼的时候跟着家人从金陵老家过来的,虽然同样依附于两府,但没有那么深的牵绊,道,   “哦?这是为何?”   司琪诉了苦,道,“我们府上,好几个月不是月例迟发,就是缺斤少两,得下回发的,这样子如何让我们安心得下来呢?”   “不是听说你们府上是大奶奶和姑娘当家吗?怎么没有你们姑娘在吗?”   说到这个司琪就更是愤恨了,道,   “就是说这个呢,还不是瞧着我们姑娘不受宠,明明我们姑娘论身份,也就比不上你们府上的四姑娘,论大小,合该她是第一个,何况咱们是大房的,管家名正言顺,谁知道老太太、太太宁可让守寡的大嫂子和外姓宝姑娘来管家也不肯让二姑娘管管的!”   迎春距离管家只有一步之遥,想到三姑娘身边的侍书自从管家之后,那地位可以说是直逼平儿了,她也就更加嫉恨了些。   “那就算不是你们二姑娘管家,同样是姐妹,三姑娘怎么会克扣你们的月例呢?”   司琪道,“三姑娘也难,磕磕绊绊凑了上来!”   “那既然如此,那你还恼些什么?”   司琪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说不上话来,还是平安叹了口气,说了出来。   “这话原是家丑,不该说出来的,但既然各位都是至交,也都没什么可以避讳的了,月例自从三姑娘当家之后,自然是发足了的,但是其中有些克扣,二姑娘那一处先给她奶娘克扣一回,这就少了一回。   再则,老太太和太太们原想着给姑娘们在冬天能吃上热乎菜,在大观园中起了个小厨房,这原是好事,但落到人身上,尤其是在他她们大小丫头身上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凡是要点个什么菜的,都要些辛苦费的,司琪又护短,但凡是她们院子里的,总能得她一些庇护,一来二去,这花费就更高了些!”   贾艾气道,“这个奶嬷嬷既是如此,何不打发了出去!”   司琪愁眉道,“若是事情这般简单也就好了,我们府上向来重孝,奶娘也是半个娘,想要扳倒奶娘谈何容易,更何况,我们姑娘第一个不允许。”   “这是为何?”   “我们姑娘道,大太太对她如何亲和,我们大房又不讨老太太喜欢,她自己也不受宠,若是闹出来,反而牵连了太太去!只道,若是奶娘闹出了什么事情,她也不去求情,但若是还瞒着,她也不去告状,就这么混着。”   众人皆摇头道,“也不知道你们姑娘是心善呢还是软弱了!”   “那你们太太就不管?”   “太太?”司琪摇了摇头,“太太要护住琮三爷,少有闲时能关注到我们姑娘。”   说到琮三爷,平安就是琮三爷的随侍,贾艾便问道,   “听说你们琮三爷现在记在了大太太名下,除了琏二爷,就属你们这位身份最尊贵了,他和二姑娘又是嫡亲的兄妹,何不请他帮衬一二?”   平安嗤笑一声,   “你这还真是异想天开,咱们爷虽然过得比二姑娘好些,全赖大太太一手护持,自己都走不利索呢,哪来的本事来护持旁人,琮三爷别说是比宝二爷了,就是遇到宝二爷身边的茗烟,我们爷都得好生讨好着!”   听闻此,众人只能摇了摇头,道“各有各的难处”等等,来劝慰,唯有齐掌柜一反常态,道,   “你们也看开些,找我来说你们这全不是什么大事,又不缺吃喝,冷热不着的,不过受些委屈,不值当什么,外头的人过得才苦呢!”   “哦,这是为何?”   齐掌柜摇了摇酒杯,道,“也是众所周知的,前两年年成不好的缘故。”随后又将一些平头百姓日子艰难的事情随口说了两句,不过是大喜的日子,也不愿意多言,又道,   “幸而今年年成好。”又朝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道,“皇恩浩荡,寻来了神物番薯,这东西虽然还没有推广开来,但还是隐隐动摇了高涨的粮价了!”   众人见此都笑了开来,齐掌柜很是茫然,权大叔方道,“齐掌柜真的是谢错人了,这人就在眼前还去谢天上的去了!”   “这是何故?”   “这番薯原是我们宁府寻来的!”   “哦哈哈哈,还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贾艾道,“齐掌柜还真是有趣,你这个既然动摇了粮价,你一个卖粮的又高兴什么!”   齐掌柜大义凌然道,“为了百姓能得粮,我便是吃些亏又何妨!”   却不料被权大叔拆穿了道,“听他瞎胡说呢!他的粮可曾卖过一两给穷人去,全是送进了豪门世家的门里!”   齐掌柜见被拆穿了也不恼,道,“我这是夺富济贫!”   众人又笑了开来,喝了酒,齐掌柜有些微醺,道,“司琪妹子和平安兄弟,别的我没有,但臭钱还是有一些的,你们若是急需的话,我还是能帮衬一二的!”   司琪和平安又岂是能平白受人恩惠的人,自然不能应下,两相争执之下,忽地何大哥便道,   “别说,我这有一个主意,或许能解你们之愁!”   “还不快说,卖什么关子啊!”   “咱们府上有些铺子,大姑娘手上就有一间绣庄,富贵绣庄,生意兴隆,听闻大姑娘想要再开一家分店,但因着好绣娘难寻,只能作罢了。   却早早选好了铺子,还装修好了,不能随意处置,便打算开一间面料铺子,也不专门请绣娘,只接一些在家里头的丫头婆娘什么的做的绣品,对着普通人家做的买卖!   顾虑到府中小丫头们日子也不好过,给她们挣些零花钱,我们府里都开始传了,小丫头们一个比一个得积极,都在做女红呢!”   司琪听闻眼前一亮,问道,“不知可还收?”   “想是还收的,听闻开了年才会正式开业,这些日子就是在囤货了!”   平安却道,“不知道可有我们男子可以做的活?”   何大哥摇了头,“没有,就是有,你们也闲不下空来做这个!”   贾艾道,“平安兄弟,谁让你多了一样又少了两样呢,所以就没你的事了!”   “哈哈哈!”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一个也不能留下   从腊月二十九日开始祭祖,到了正月十七方才好,这一个年也就这么过去了,年后,正是人困疲乏的时候,少有能够折腾的事情来,但偏偏三姑娘闹出了一番事业来。   年前探春和大奶奶,和宝姑娘才接了管家的职,大奶奶是个佛爷,不中用,宝姑娘又避嫌,一问摇头三不知的,事情大小都由着三姑娘探春来做主。   甫一接手,瞧着这个烂摊子,探春便有心变革,但不知何故,硬是挨到了年后,才过好年,三姑娘就开始大观园里的改革了。   先是镯了爷们学里买点心和笔纸的每年八两银子,又镯了姑娘们每月二两银子的胭脂水粉钱,钱虽然不甚多,胜在稳定,少不得得罪了些人去,还未有人反驳,又听得三姑娘出了个主意,炸出了不少老人家。   原来探春学着当年赖家院子里的处事,将自家园子里或按照各房各院,或是一处小河塘,一处树林子,一处大小禽鸟鹿兔等,都承包了出去,这样主家不必费心思请专门的匠人或购买相应的物什,每年能剩下四五百两银子,那些承包的婆子们也能有个盈利的去处。   这可是再有油水不过的了,但凡是有些体面和门路的婆子们,谁来不抢,便是宝钗也忍不住安插了一个人,是怡红院中的老叶妈,这个老叶妈与宝钗贴身丫头莺儿的娘是相好,也是莺儿的干妈,寻了个怡红院中几色草花的承包的活。   王夫人为何要将外姓宝钗硬是安插在管家之列,探春对此也是心知肚明的,何苦拦着她的前程呢,思虑片刻,便应下了。   荣国府大观园进行着轰轰烈烈的大改造计划,这原该是吸引两府所有目光的事情,但是却被另外一件事情给吸引了去,那也吸引了整个朝廷的注意力,因为。   正月底,甄贵太妃娘娘薨了,这个叱咤大康皇宫数十年,压制着皇后、妃嫔、皇子的女人就在这个残冬去了。   圣人下了旨意,凡诰命等皆入朝随班,按爵守制,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姻。   从前头的诰命入朝随祭,到后头停灵,入陵,少说也得要有一两个月的光景,贾母婆媳祖孙俱要随侍,一时间都抽不出人留加看护了。   贾珍和章氏推开了紧闭的房门,屋内滚滚热浪伴随着莫名恶心难闻的气味传了出来,贾珍往后退了一步,直到味道消散了些,才进了屋内,到了里间。   “儿子给父亲请安!”   “儿媳给父亲请安!”   半响,一个年轻女孩软糯的声音传来,“哥哥嫂子起来吧!”   抬了头才发现,原来自家老爹床前的不是什么小丫鬟,而是自己的嫡亲妹妹,不由有些尴尬,便道,   “璐姐儿怎么在这儿,都过了年了,怎么还没回园子里去啊?咦!”一边章氏扯了扯他的衣袖。   贾璐垂下了眼睑,多日不曾休息好,让她的眼睛十分干涩,微微合上些,一阵刺痛传来,控制不住得眼泪流了下来。   “哥哥,我从过完年就不曾离开了。”   “咳!”贾璐听着声音回过了身子来,将贾敬搀扶了起来。   “你们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贾珍忽地瞪圆了眼睛,颤颤道,“爹,爹,您怎么这样了?”   过年的时候,敬老爷子还神情奕奕,精神饱满得主持了整场祭祀大典,足足有半个月之久,全然不见有半点颓唐,而后虽然听闻他老人家身子有些不适,还当是累着了,这才几日,怎么就瘦得脱了形了呢!   贾敬见他这般吃惊,不用看就知道自己事个什么鬼样子了,暗道终究是逃不过啊!   再一次问道,“贾珍,你来做甚?”   贾珍犹豫片刻,看了贾璐一眼,贾璐知道自己该要回避了,但她放心不下,装作没看到的样子。   没办法,贾璐不接腔,贾敬也不回应,贾珍只能接着道,   “父亲,昨日宫里传出了消息,甄贵太妃娘娘甍了,皇上下旨,让众诰命等皆随朝祭奠,咱们府上若是都去了,没个留家的人,怕是不大好......”   贾敬半躺在软枕上,眉头紧锁,脑壳子一突一突得疼,一双软若无骨的手从额头慢慢按摩道脖颈之后,为他消除了些许的不适,熟悉的气味和熟悉的手法,贾敬不曾睁开眼睛,尽力放松了自己,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这个怕是过了吧?”   贾珍听清了,道,   “是啊,是过了些,甄贵太妃娘娘的入殓之仪只比太后娘娘的低上一线,远高于普通的妃嫔或太妃嫔,皇太后娘娘也劝了皇上,不过皇上道,甄贵太妃娘娘既是上皇钟意的人,多看重些也是无妨的。   再一个,听闻宫里御医说,上皇怕也是这两日了,所以......”   这话原说得也不错,但贾敬总觉得有些不对头,上皇几近软禁,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原本两个竞争得皇子,一个死一个庶人,也碍不到他什么了,何必还要这般尊崇甄贵太妃,贵太妃得宠的时候待当今可没有多么友善啊!   贾敬按了按眉心,真的是,前世这个时候自己正好闭关中,聚精会神在炼一枚神丹,之后便见了三清祖师爷,对于朝廷的消息是全然不知,就是知道了,前世今生修改了这么多也做不得准了!   当今这到底是在筹谋些什么,现在上皇将逝,他不是应该全力准备接受上皇的势力吗?怎么反而,等等!   一道通天的闪电在他脑海中闪过,因为生病而导致的有些,迷糊的脑子忽然清醒了许多,他或许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皇上既然让你们去那便去吧,蓉儿媳妇怀着孕,记得给她报孕产,她现在胎也稳了,也能照看一下家里了,也不必你们费心,记得照看好二公主就是了。”   章氏显得十分犹豫,道,“蓉儿媳妇一嫁进来就怀了孕,不曾独自一人掌事过,怕是掌不住,不若儿媳告个病,也留下来?”   “不用!”贾敬忽的急急一喊,不外风吹进了喉咙里,不停地咳嗽。   “咳咳!”   贾璐赶紧轻拍他的脊背,对着傻傻站着的两个人道,   “还不快去倒杯水来!”   章氏这才想到了,急忙起身过去倒茶,就见贾敬摆摆手,道,   “不用,你们记得我的话,除了蓉儿媳妇,其他的该谁去的就谁去,一个也不能留下。   蓉儿媳妇本是宗冢妇,管个家都需要人帮衬,将来也指望不上她了,便是家里忙不过来,还有璐姐儿呢!” 第二百七十三章 见人   “这是为何?”贾珍问道。   “你甭管为什么,记得,在宫里的时候只管跟着众人行动,万万不可私自动作,若是有什么人来求你们,千万别应下!”   贾敬说得这般严重,便是贾珍也察觉到一些不妥,只是……   “老太太那边也空不出人来,想着两府合一起掌管……”   “老太太……”贾敬沉思半响,老太太应该没有这个朝堂的敏感度,该是内宅的想法吧!   “就和老太太实情说明了,她们府上还有琏儿媳妇呢,我也会报了病假照看一二,阖府上下都回紧闭房门,谨慎小心为要。”   反复吩咐了要小心谨慎,贾珍也就带着章氏出了门,房门轻轻合拢的声音传来,贾敬仿佛整个人都的精神气都散去了一半,瘫软到了榻上。   贾璐见之急得不行,连忙叫人去请太医大夫,见贾敬嘴唇微动,以为他有什么吩咐,凑近了只能断断续续听到了“终于,终于来了!”   时候不等人,还未曾怎么收拾好,贾家的男人女人们都去了宫里了,唯余老弱病幼在府上,两府执事等,或有跟随入朝的,或有在朝外照理事务,还有下榻踩点的,各种忙乱。   沈氏是年轻媳妇,面薄,但好在贾敬这位太爷还在呢,但凡有所冒尖犯事的,一旦被发现,半点不留情,或是被打,或是直接发卖了出去,这样三五日之后才好些的。   某日,贾璐照料了父亲半个月多月,蓬头垢面,贾敬稍好些,就打算回自个儿院子修整一二,才出了门,就见沈氏挺着大肚子在院子里来回走动,心神不安朝屋子里面看去。   见到贾璐忙上来请安,问道“给姑姑请安。”   挺着大大的肚子,就是走路也晃晃悠悠像个鸭子似的,这样,贾璐哪里敢让她行礼,忙叫一边的丫头给扶住了,摸了摸略僵硬的肚子,道,   “这快是要生了吧?”   沈氏托着肚子,笑着道,“还不到时候呢,还有一两个月才是足月,现在活动得厉害,害得她娘整宿整宿睡不着。”   贾璐瞧着她眼底下的乌青,不由有些愧疚,道,   “原该我来帮衬你的,只是……也辛苦你怀着孩子还要做这些事情了。”   “姑姑万万不可这么说,老太爷身子不适,侄媳妇因为杂事所扰不能孝敬老太爷跟前已是大不敬了,怎敢扰姑姑的孝顺。”   贾璐摇了摇头,见她面带苦涩为难之意,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瞧着十分为难的样子。”   沈氏迟疑着还是道了开来,“其实我正有一事拿不准,今日甄家的女人又来了,说是要请老太爷的安.....”   “等等,甄家?哪个甄家?还不止一回来了吗?”贾璐暗道,不会是她想得一样吧?   沈氏不小心瞧见她略带油腻的发丝,才意识过来,道,   “姑姑,自年后就一直专注于照料老太爷,故而不大清楚,甄家就是刚刚才去的甄贵太妃娘家,过了年没多久,他们就奉旨上京,道是有官职变动,才带了家人进宫谢恩的。   先是去了隔壁荣国府,听闻甄家与我们贾家是老亲了,老太太便也唤了母亲和我过去接见,接了礼,回了礼,又见了她们家的女人,之后下帖子请了甄家夫人,那甄家夫人的孩子竟然和我们家宝玉长得一摸一样,他也唤作是宝玉,不过是甄宝玉,真是奇迹!”   “咳,这甄家是如何了?”贾璐打断了她的问话,她一身污迹,对他们甄家的八卦不大感兴趣,或者说没什么功夫感兴趣。   沈氏眨了眨眼睛,不觉有些尴尬,怀了孕之后她对这些双胎相似之类的话题格外敏感,尤其是两个宝玉一南一北还能这般相似,不过在这个时候说这确实不大好,转眼肃容接着道。   “于是,贾家和甄家也越发亲厚了起来,重新修复了祖上的关系,后来忽闻得甄贵太妃噩耗,府上老爷诰命皆入宫祭奠,但是甄家不仅没有收敛作守孝状,反而越发亲密热联各府了。   便是咱们家也不例外,听闻隔壁荣国府王夫人半夜回了家,还接见了她们家得女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今日甄家来了咱们府上,只是咱们府上如今正借着老太爷的吩咐闭门封锁,不得见人呢,所以远远打发了出去。   只是,我想着甄家既然是咱们的老亲,是不是这样处置不大好?便想着来请教一下老太爷。”   贾璐心念一转,她想到她哥哥嫂子之前进来请教之时,父亲大人千叮咛万嘱咐的不可轻举妄动,这甄家既然是甄贵太妃病逝之前请进京都的,怕就是当今的谋算了,况且她又是知道甄家是将要被抄家灭族的,如何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亲近了甄家去。   “你这样处置很好,不用接见她们,他们家与我们家虽然是老亲,但咱们贾家搬入京都多少年了,和她们甄家又有多少年的隔阂了,不必过于宽待她们!”   沈氏还是不大放心,这样子和一大豪门家族结交表态的事情,怎么能随便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来决定了,她眼神飘忽于屋内外。   贾璐瞧出了她的犹豫,只是贾敬才方休息,也不可能让她再进去打扰,加上自己对这个事心中有着十成的数,便强硬道,   “蓉儿媳妇,这件事情就按照我说的去办就是了,待到老太爷身子好些的时候,我也会酌情将事情禀报给他老人家的。”   碍于贾璐的长辈身份,沈氏只能应下了。   贾璐回了自己的院子,让人备了热水之后,洗了两便方才清爽许多,暗道那些大夏天坐月子的女人是怎么做的?   等到贾璐收拾好了之后,打着哈欠吩咐了人出去打探一下王夫人接待甄家的事情,便上榻休息去了。   “太太,甄家的东西都送来了,不知太太打算将东西安置在何处?”   此时已是亥时三刻了,到了今天也就停灵结束了,明日便要送太妃入京都皇陵了。   贾母和王夫人、陈氏都是要伴随送灵的,她们这样的身份出门,大到用惯了的丫鬟婆子,小到痰盂脸盆胭脂水粉,都是要一一收拾好了的。   东西之繁琐、复杂,便是王夫人这样多年管家的太太都有是到这个时候才好的,也已经腰酸背疼,趴在炕上,任由玉钏给她按按肩,周瑞家的站在一旁细细得回话。 第二百七十四章 收下   “都有些什么东西啊?”   王夫人趴着,说话有些含糊,但这并不影响周瑞家的听到。半响,王夫人都不曾听到她说话,见周瑞家的正朝着玉钏使眼色呢!   “你们都下去吧!”王夫人纵然很放心玉钏,有心培养她为心腹,但她和她姐姐的事情横梗在其中,有些事情还是要避讳一些的。   玉钏松开了按压的酸胀的手腕,漫不经心挽了挽手,低眉顺眼便退下了,离开屋子的时候还细心合上了门。   王夫人翻了个身,面向周瑞家的,道,“说吧,甄家是送来了什么宝贝了,竟然让你还得避讳着玉钏了?”   周瑞家的笑嘻嘻道,“玉钏姑娘是好,只是这丫鬟不少,太太又何必专选了她呢?”   玉钏性子沉默倔强,和她平和温柔的姐姐金钏完全是两个极端,周瑞家的身为王夫人的心腹嬷嬷,而玉钏又是王夫人的贴身大丫鬟,两人时常碰着面,但却始终相处不来。   周瑞家的便顺水推舟,做了一件做惯了的事情,上眼药,却不了戳中了王夫人的心。   “难不成我选个丫头还要经过你周大娘的同意不成?”王夫人敲打这周瑞家的。   也无怪乎王夫人如此,当年金钏的事情始终都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完美得证明了她不是面上的菩萨心善的人,这玉钏则是她挽救自己形象的一个途径,便是她蠢如猪,也得看重了去。   更何况,玉钏虽然沉默一些,却和她姐姐一样是一等一的聪明之人,丫鬟好寻,好丫鬟难寻,自己不大能记事,身子又不大好,玉钏对她的事情却记得清清楚楚,纵然对她心存忌惮,但又不得不依靠与她。   周瑞家的惶恐跪下,道,“是老奴的不是,玉钏姑娘当然是好的,老奴逾矩了!”   王夫人摆摆手,道,“接着说甄家的事情。”   周瑞家的这一回总算规矩了许多,道,   “甄家统共送来了十个红漆大木的箱子,其中有两箱是金锭子的,还有三箱是银锭子,剩下五箱子都是一些古董珍宝之类的,估摸着价值在二十万两以上!”   “你说得可是真的?”王夫人忽地坐了起来,声音略略有些尖锐。   贾家,哦不,是荣国府贾家,事实上在十余年前就开始陷入了财政危机,便是周瑞家的女婿,一个古董商人,也知道荣国府外头瞧着轰轰烈烈的,内囊却已经竟上来了。   最干净的就属公中的帐了,或许不仅干净,反而一团乱遭,或许还有欠债。   其次就是大房的家底私库,大房被压制数十年,期间经历了许多,纵然有过些许的占上风,还是被这个荣国府给拖累了。   要说最富庶,当然是贾母老太太的私房了,她老人家从重孙媳妇做起,到现在她自个儿都有了重孙媳妇,至今已有了六十四年了,大多数的时间还是荣国府鼎盛的时期,她的私房可想而知。   其次就是王夫人的私房,王夫人所在二房一直都是贾母所偏袒的,就是当初贾赦原配在的时候,贾母也曾压制着让王夫人搭把手,明里暗里的帮衬,加上王夫人所出的王家本就豪富,当年还曾接见过上皇他老人家,她的私房也就仅次于贾母了,远远高于一干二净,比姑娘的脸皮子都要干净的公中了。   只是这并不代表她对甄家送来的这十大箱子的财物没了贪婪之心了。   事实上,便是地主家都没有余粮了,王熙凤脱手管家之事之后,像是一些应付宫内和贾政外官的花销都脱手出去了,这事情也就落到了王夫人身上。   王夫人也不欲接受,只这是她们二房的事情,她一脱手,受委屈的就是她男人和女儿了,这种情况下,只能将忍着从自己私房里割肉了。   什么?老太太?   老太太可不会管她,一则王夫人的兄长、女儿都势大,贾母也希望能压制一下她,二则她也希望保持自己私房在府上绝对多的程度,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维持住在贾家的金字塔顶层位置。   话题扯远了,重新回到甄家这二十万两银子以上的十大红漆大木箱子上头,这二十万两可以赶上王夫人的八成的私房了。   一只疯狂而又贪婪的野兽在内心嘶吼,王夫人生生吸了一口气,勉强恢复以往的精明,问道,   “甄家是只找了咱们一家,还是还有哪几家?”   周瑞家的想了一会,回道,   “这还真说不准,听闻甄家最近给很多世家姻亲递了帖子,便是隔壁东府里头听说也收到了帖子,但是但凡有些地位身份的人家,都和咱们一样入宫随祭了,男人女人都不在家,白日里都不曾接见,但是夜里就说不准了。”   王夫人沉思片刻道,“既然如此,也就是咱们家见了甄家的人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周瑞家的跟了王夫人大半辈子,哪里还能不知道她的意思,想到那个十大箱子的富贵,眼神一亮,不由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王夫人吃肉,她喝汤就能喝得满嘴流油,忙道,   “太太放心,大晚上的绝对不会有人瞧见的,我叫了几个小厮,都是嘴严结实的,全程都是合着箱子盖子的,他们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东西,等会老奴再给了封赏,让他们闭上嘴巴!”   王夫人摇头道,“不用给他们封赏了,既然已经定下了,就不必再反复了,不然反而会惹人怀疑的。”   周瑞家的应下了,半响听得王夫人一声叹息,“倒是可怜了甄家了!”   周瑞家的耳朵一动,他可不知道这个能动不动拿出二十万两银子的甄家有什么可怜的。   “周瑞家的,既然甄家是半夜送来,想来不愿意这笔横财惹人注目,既然如此便不用录入公账了,就在库房里头放着吧,等他们将来得了空再来将东西给取走。”   忽得语气一转,严苛了许多,道,   “若是让我知道你们有谁敢动爪子,仔细着你们的皮!这都是甄家的东西,不过是在咱们家暂放一下而已!”   周瑞家的微微弓着腰,半垂着头,应下了,却不曾放在心上,以她对太太的了解,要紧的事情怕还在后头呢!   “收拾好了,记得给宫里娘娘送上一千两银子去,听说最近起了几个受宠的答应更衣很是嚣张,背后又各有高位娘娘撑腰,咱们家的娘娘有些不大好,还是送点银钱去贴补贴补一下好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甄家倒   周瑞家的候着,耐心听她说了半天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拿出钥匙或者吩咐去她的库房取钱,周瑞家的也就了然了,显然是要从甄家那一堆财物中取用了。   “是。”周瑞家的正要退下,忽然被王夫人喊住了。   “等等,下回若是甄家的人还来,不管我在不在,都好生招待着,大家都是老亲了,万不可怠慢了他们了,他们有什么要求应下来就是了。”   周瑞家的低头应下了,随着甄家走动越来越频繁,出手越来越大方,便是再不长眼睛的人都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胆小机灵的早早寻着送殡的事情将人给拦在了门外,胆大贪财的人只管收着,其中又以荣国府为最。   一则是甄家和贾家是相交百年的老亲了,一南一北,互为犄角,关系也更加亲近一些,二则,荣国府相对实力不弱,宫里头有娘娘,只可惜不能联络上和皇家两度联姻的宁国府,不然甄家对于贾家的期望更加深了一些。   不过非常奇怪的事情是荣国府接受了大多数的甄家家财,却半点声音都不曾听闻过,这在和筛子一样的荣府中也算是一个奇迹了。   转眼到了二月,多数朝中大臣及诰命送灵出了京都,留守宫内的当今突然封了甄家在京都的宅邸院落。   以渎职、贪污、受贿、买卖官职、联通朝官、欺男霸女、鱼肉百姓等大大小小二十余项罪责等抄家,成年男子全部流放,女眷被打入奴籍,未成年的小孩子看在故去的甄贵太妃的面子上开恩,留住了平民的身份,但三代不允许科举,可以说是在康盛一朝,数十年间,在江南搅起风风雨雨,土皇帝甄家终于烟消云散了。   因为刻意的封锁消息,郊外的大臣诰命们直到最后尘埃落定之后才得到的消息,对于那些早有预料的人来说,不过是终于来了的感觉。   对于那些和甄家相交颇深的人来说,则是心惊胆战,生怕顺着甄家查到自己。   对于王夫人而来,却是一场大喜事,这甄家都被抄家灭族了,留存在自己家的财物也就没了主人,顺理成章得成为了她的私房了,岂有不高兴的,至于那些庶民未成年的甄家子早就被她抛之脑后了,即使那人是和她的心肝长得一模一样,有着极为类似的名字。   对于那些旁观的闲人而言,更多得则是感叹一代豪门的陨落,和暗自揣测羡慕当今到底从抄家甄家中得到了多少银子,甄家入京时的豪庶可是人人见过的,那可真的是珍珠当石子,金子当泥土,这在早期的勋贵家非常常见,但多年消耗下来,任何一家都不敢说自己还能这样了,至于那些寒门出身的清流大臣家,底子太薄,根本玩不起。   “五十万两银子?”空旷的大殿之中传来沉闷而平静的声音。   站立在地上的刑部右侍郎额头直冒汗,道,“回皇上,正是,从家族账上的浮财到宅邸、铺子、庄子合起来共计五十万两银子。”   五十万两银子不算是小数目了,寻常的庄户人家二十两银子能过一年,如果不考虑通货膨胀、天灾人祸等等因素,五十万两可以供一家庄户人家过上千年的了,但对于甄家是个大数目吗?   完全不是!   就是一向比较清廉的林如海一家子,他去世的时候将家产交了泰半,也有一二百万两银子了,但他可能和甄家想比吗?   再换一个例子,清朝的时候,抄家和珅,就抄出来了摸约四亿两白银的家产,约和当时清政府十五年的国民总收入,所以才有了“和珅跌倒,嘉庆吃饱”的谣言。   当初当今登基之前接受上皇的考验,凭借着和林如海的交易,再加上金吾卫的渗透,在当时,当今就基本掌握了甄家的罪证,为何没有在那个时候掀起来呢?   一则是碍于当时上皇势力正大,二则也未尝没有养肥甄家,到时候再杀的意思,可是这五十万两银子?塞牙缝都嫌少呢!   “爱卿,可以和朕解释一下,这甄家的钱财都去哪了呢?想必你的家产也差不多这么多吧?”   右侍郎大人跪了下来,道,   “微臣打探到,这不是甄家的全部家产,一部份留在了金陵,目前金陵方面已经查点甄家家产,摸约价值有二百万两银子,他们带了有一二百万两银子入京,后来与众多银姻亲有所联络,尤其是在最后几日,联络更加紧密,想来甄家余财就藏在他们这些世交家中,微臣已经将这些结交亲密的人家都记录在案,还请圣上御览。”   听闻金陵还有二百万两,皇上这才消减了怒意,好在军费有了,道,   “甄家在金陵家财待到全部整理出来之后,不必送回京都,全部用作南疆水军军费,在江南本地及邻近的湖广等地集买粮食,以备军费。   至于那五十万两银子收入国库,具体如何使用由户部猜度。”   右侍郎应下了,便告辞离开了。   这个时候,皇上才拿起右侍郎奉上的甄家相交亲近的人家,头一个写着:“敕造荣国府贾家”。   三月,正好是草长莺飞、百花齐放的日子,早起的时候,沈氏就喊了肚子疼,羊水破了,被有经验的章氏逼着吃了一碗鸡蛋面,才进的产房,或许是沈氏骨架小身子弱,亦或是这孩子养得太好了,个头大,又是投胎,生生折腾到了下午,也不见下来。   除了病重在床的贾敬和出门在外打仗的贾蔷,其他人都聚在了产房门口,焦急等待着,这是宁国府的下一代,也是草字辈以下的第一人,这已经可以说不仅仅是宁府一府的事情了,是整个贾氏宗族的事情了。   从早上起,各族人都派了家中子侄晚辈携礼过来看望,就连隔壁府上的贾母都派了鸳鸯和贾琏过来守着了。   到了下午,原本晴朗的天空渐渐暗了下来,乌云密布,怕是就要下大雨了,章氏将想要回家的族人一一送了出去,若是不想离开的也安排了客房,让他们住好了,复又回来产房守着。   “不行!我忍不住了,我要进去瞧瞧!”听着沈氏原本高昂的痛苦声渐渐低沉下来,靠在镂空幕窗户跟前才能听到浅浅的呻吟声,看着一盆一盆的血水从屋子里面端了出来,贾蓉再也忍不住了,便要冲进去。 第二百七十六章 喜气与晦气?   章氏赶紧拦住了,忙道,“女人家生孩子最是晦气,你是读书人,最是忌讳这个,可不能进去啊!”   贾蓉推搡着章氏,道,“娘,这可是我的妻子和孩子,我还需要忌讳他们吗?”   贾蓉焦急起来,手底下就没了分寸,推得章氏生疼,章氏还是不肯让开,大声呵道,   “他们是你的妻儿,难不成我就不是你的生母了,难道我还能害了你不成吗?”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拂面的春风狂躁了起来,吹得原本就昏暗灯光摇曳不定,一闪一逝,其他人站得远些,贾璐却瞧出了章氏的不适,忙道,   “蓉哥儿还不快松开你娘!嫂子都要被你给弄疼了!”   贾璐的一声大吼惊醒了沉迷于担忧中的贾蓉,这个时候贾蓉才发现了自己将母亲给推到生疼,退后一步,忙问,“母亲可曾受伤?”   章氏不着痕迹揉了揉手上的青紫,藏了起来,道,“我不曾有事,只是这产房真的不是你能进去的啊!”   贾蓉唉声一气,来回走了又走,伸长了脖子往产房中瞧去,只能见着隐隐约约的黑影闪动。   忽得昏暗的室内大亮,从黑暗中瞬间来到光明的白日,每一个人的表情都能见得清清楚楚,只是这一刹那,光明又纵然而去,就听得产房里面沈氏虚弱一声呼喊,接着是滚滚雷声伴随着的婴孩的哭叫声,喧哗而又热闹!   “生了生了!生了一名小公子!”   “好好好!”贾珍高兴地跳了起来,见小孩儿被抱了出来,率先冲了过去,就要抱他,章氏也高兴凑了过去,唯有贾蓉急急得往产房跑去,却被嬷嬷给拦住了,他似乎是在和嬷嬷争吵些什么,贾璐却听不大清楚了。   “啪嗒!啪嗒!”   贾璐轻轻推开窗户,声音越发明显了起来,清新的伴随着泥土的湿润气息从窗外传了进来,豆大的雨滴密集如纱织一般倾盆而下,溅起无数水花,并烟雾一般的雨气。   李嬷嬷在身后道,“春雷一声响,春雨贵如油,咱们家小公子伴随春雷而生,想来将来也是个大福气的!”   贾璐点头道,“福不福气的,能生在富贵之家里头,已是最好的运气了,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就行了。”   远处,穿来了厚重的钟声,不知道是哪个寺庙在打钟,在倾盆大雨之下,只能隐隐约约穿了过来,听不大真切,沉闷而遥远的钟声伴随着清脆的噼里啪啦的雨声,构成了格外美妙的音符。   贾璐听得痴迷,摸约有一盏茶的时间钟声才停了下来,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身后的李嬷嬷脸色大变,将窗户猛然关了起来。   对一边还喜气洋洋的众人道,   “老爷,太太!大事不好了,快将府上喜庆的东西都收拾了,备上丧服和素净的衣裳,吩咐了将小公子的生辰提前两个时辰......”   正抱着婴孩高兴的贾珍听此,怒道,   “李嬷嬷这是在说什么胡话!咱们府里好好的长子嫡孙出生,多么喜气的事情,都能被你弄出晦气来!生辰八字是何等的重要,你也敢任意改了,也不怕折了我孙儿的福气!”   李嬷嬷还没来得急解释,就听得外头砰砰砰的敲门声,门外头的小丫头才一开门,就见宁府大管家一身雨水跑了进来,贾珍下意识后退一步,不让他身上的雨水溅到自己的孙儿身上。   “老爷、太太、大爷、姑娘,不好了,太上皇驾崩了!”   想到刚刚李嬷嬷所说的,众人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贾蓉惨白着脸,问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管事道,“申时三刻。”   众人看向了一边的产婆,产婆白着脸,抖着身子跪下来了,什么话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她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只希望能别牵连到自己的家人。   贾珍缓缓镇定了些,将手中的婴孩儿递给在一边等候的奶嬷嬷身边的,环顾四周,道,   “小公子是晨时发动,未时出生的。”   沈氏折腾了太久,晨时到未时还是挺久的,说出去也不会让人怀疑了。   “外头雨大,不大好送信,所以消息传到各家都是推迟了的。”   虽说生在同一天还是忌讳了点,但是众人都知道沈氏是今日发动的,也不可能推迟到明天去,只要不是在同一个时辰就好了。   复又贾珍看向了一边的产婆等人,目光中带着怜悯与狠厉,众人被他看得低下了头,道,   “小公子顺利出生,有你们的功劳,放心,我们会照顾好你们的家人的!”   本是一场喜庆的事情,才接了小公子出来还想着会不会有一个上等的封,这会子就要将命给送了出去了。   谁让小公子出生的不是时候呢,若小公子只是一个平头百姓,没人会在意他是在什么时候出生的,他一辈子都不会和贵人打交道,没人会去打探他的生辰八字。   但小公子不是啊,他注定要从文入仕的,在科举时得写明出生时期,在成婚相看时,得用上生辰八字,这可如何说?和康盛帝去世的时间一模一样?   别说是好的婚事了,将来前程事业也别想期待了,这个宁国府的下一任继承人注定要碌碌无为一生了。   产婆并一边没什么地位的丫头们白着脸,颤抖着,咬着牙磕了头。   贾璐撇开了头,不忍心再瞧,李嬷嬷逾矩将她抱入怀中,闭着眼,产婆和小丫头们细细索索半含着哽咽哭泣的声音越发明显了。   一会,雨声渐渐消散了开来,这是一场雷阵雨,不过片刻,发泄掉了怒气之后又露出了灿烂的阳光。   贾珍道,“好了,天也晴了,该去报喜的报喜,该去布置的布置,别在这里傻傻站着了。”   又吩咐了章氏照顾好小公子和沈氏,之后便离开了,他要和老太爷汇报一下情况,顺便商量一下小孙子的名字。   贾璐看着新生儿的出生,却没有一丝喜悦之意,只是因为一个毫无关系的老者的故去,带走了喜悦,也带走了几条人命。   李嬷嬷却道,“自老太爷病了之后,老爷果决很多啊!想来老太爷会十分欣慰了啊!”   贾敬欣不欣慰不知道,事实上,贾珍汇报之后,贾敬都没有对自己的重孙子改了生辰表示出任何的在意,也不在意那个重孙子的姓名,对于那个骤然而去的太上皇也不曾多问。   因为,贾敬强撑着听完汇报之后,便昏了过去,莫名的,病情越发得重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请人   三月的一声春雷,带走了大康朝自从立朝以来,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位皇帝康盛帝,和月前去世的甄贵太妃相比,这才是真正的国孝了。   好不容易歇下的众人又得进宫随灵了,好在之前都是配好了的人了,不过重新收拾了起来,不过宁国府少了一位能管事的孕妇,却多了一位需要照料的产妇并襁褓之中只会哇哇叫的婴孩儿。   对了,这个贾蓉和沈氏的嫡长子唤耀,光字辈的“耀”,贾耀。   沈氏本就身子弱,三月初三生产那日生生熬了一整天,伤了身子,需得好生调养一二,至少五六年的时间不得再生育了,幸好沈氏这胎生的是男孩,暂时没有了后嗣之忧,不然凭着贾蓉的爱妻并章氏对她的不喜,又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来了。   不过这回宁国府算是彻底没了管家之人,老太爷即使是病着也强撑着道,不允许府上任何一个人告假,无法,只能贾璐自己上了,一人统管着宁国府上上下下的事情了,虽有些拙荆见肘,在众位嬷嬷的帮衬下也算是上手了,直到三月底。   李嬷嬷带着橙子,两人匆匆穿过游手走廊,从小路绕过前院大厅,来到了荣禧堂后头的正房议事厅前,门口站着好几个面熟的管事婆子正在候着呢,见到李嬷嬷来了,纷纷打招呼道,   “李嬷嬷来了,可是来见大奶奶和三姑娘的?”   “李嬷嬷,怕是来见太太的吧?”   “李嬷嬷快请这边坐下,里头正有人回话呢,若是您不急,便等会就是了!”   “胡咧咧什么呢,李嬷嬷需要等什么,让个丫头过去禀告一声,就能进去了,哪里能要和我们一样傻傻站着呢!”   “李嬷嬷,不知道四姑娘什么时候回来啊,这都三四个月不曾过来了,我们姑娘都想着她了呢!”   ......   打招呼归打招呼,能回应的李嬷嬷也尽量都回了,毕竟能在这边等着回话的都是府上有些体面的人,和她们交好也没什么坏处,但是一些酸言酸语人就算了吧!   一个小丫头见了李嬷嬷过来就进屋子里头去禀告了,李嬷嬷才在外头寒暄没多久,小丫头就出来喊道,太太有请。   李嬷嬷事情有些急,告了罪也不推辞,就进了屋子里头,打眼一瞧,王夫人斜倚着软塌之上,下头高脚椅上分别左边坐着李纨并三姑娘,右手里单单坐着宝钗一人,榻前案上随意放着些许笔墨账本册子等物,她们正好在理事。   李嬷嬷带着橙子上前请安,“给太太、奶奶、三姑娘,宝姑娘请安!”   王夫人虚虚抬了手道,“李嬷嬷快请起,不知道嬷嬷过来所谓何事?”   橙子将嬷嬷扶了起来,李见王夫人额头戴着抹额,瞧着脸色不大好的样子,李嬷嬷迟疑了,但想到姑娘那里却是管不住了,还是道,   “太太,咱们府上也是实在没人了,咱们姑娘管不住了,想请着太太或者那位姑娘奶奶的过去帮衬一二。”   王夫人坐了起来,问道,“这是如何了?这半个月不是听着说是你们姑娘虽小,但管得极好的吗?怎么这会子突然就管不住了,可是你们姑娘身子不适?”   李嬷嬷摇了摇头,道,   “不是我们姑娘,是,是我们老太爷骤然病事更重了,如今已经都下不来床了,一日之中不过两三个时辰是醒着的,我们姑娘放心不下,侍奉于老太爷病榻之前,可是这家事就不得用了,尤其是我们蓉大奶奶,才生了孩子,得要一个有经验的人看着才好!”   王夫人问道,“这家里既是这样的情况,珍儿媳妇怎么不告了假回来呢?这家里头老的老,小的小的,珍儿媳妇怎么就舍得的呢?”   李嬷嬷解释道,“我们太太也想要留下来的,只是我们老太爷不肯,说是都得要听宫里的。”   王夫人站了起来,道,“此一时彼一时,这样的道理你们都不懂了吗?老太爷说什么就是什么,都不会权宜一二的吗?”   李嬷嬷沉默不说话了,贾敬在他们宁国府的地位相当于荣国府的贾母,贾母有的时候还需要权衡一下大房和二房的势力,还需要考虑一二,但是贾敬却不用考虑,这样子的情况下,阖府上下谁敢驳了他的话去?   王夫人见此,也只能摇头了,沉思了片刻,道,   “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们,只是我们府上也缺人,爷们不用说了,若是爷们能用,你们也不至于求到我们头上来。   但是咱们府上能管事的,有经验的,除了大太太,我,还有凤丫头,就是珠儿媳妇和三丫头,宝丫头了。   我们大太太和老太太进了宫,对于大太太,一则,宫里头老太太没个照看的人,我们也不放心,故而大太太是去不了得了。   二则我身子不好是个累赘的,只能回来看着点她们不至于被哄骗了去,凤丫头又怀了孕了,上回身子不稳见了红,你们琏二爷那是急得跟什么似的,她是非要请假的。”   李嬷嬷听着渐渐失望了起来,又听得王夫人道,   “若是你们不嫌弃,珠儿媳妇或者三丫头都可以去帮衬一下,只不过她们两人都年轻,怕是不大好照料蓉儿媳妇。”   李纨和探春站了起来,至于为什么不提宝钗,宝钗是她和王熙凤的亲戚,身为外姓之人能管家荣国府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了,也不可能让她去碰宁国府的了。   李嬷嬷能借到人已经算好的了,哪里能有挑选的了,她们家姑娘赶鸭子上架半个月,不也做得不错吗?更何况是一个奶奶和姑娘的姐姐了,总不至于比他们家姑娘独自一人管着的时候差吧?   “大奶奶和三姑娘是绝顶聪明的人呢,老奴哪里还会嫌弃的,感激还来不及呢!”   李纨和探春眼神一亮,也跟着应下了,这荣国府里头山头太多,老太太、两位太太,还有一些积年的老仆妇也不是能擅自得罪的。   但若是到了宁国府就不一样了,唯一的长辈敬大伯父也病了,四妹妹照料床前,还有一个主子刚生了孩子也躺着呢,理事起来定然比在家里轻松多了。   李嬷嬷见完成了任务,千恩万谢的,王夫人拦了,道,   “这也不是个事情,珠儿媳妇和三丫头还管着我们府上的事情,不过帮衬一二罢了,如今要紧的还是将珍儿媳妇回来,好生照料着才是!” 第二百七十八章 休息   李嬷嬷又何尝不知道这样的道理,只是这宁府天大地大,唯有老太爷最大,他的吩咐谁敢不听,也不知是何等缘故,他就是不愿意让贾珍等人告假回家,只是便是李嬷嬷再有体面,主子的事情也不是她该说的,只唯唯应下了。   王夫人也知道她做不得主,不过说上一说罢了,复又问道了贾敬的病情,   “也不知道敬大哥哥是犯了什么病了,正月的时候瞧着祭祀还好的啊?”   李嬷嬷回道,   “去年,我们姑娘赐婚之后,我们老太爷似乎就受了寒气,恐怕就是那个时候没有保养好,伤了根子,虽然正月的时候是好的,但那个月份多冷啊,滴水成冰的,老太爷憋着一口气主持的,待祭祀结束后,这一口气散了去了,身子也就垮了,这般一月拖过一月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了。”   王夫人担忧,问道,“大夫那边怎么说呢?”   李嬷嬷摇了摇头,道,“大夫也说不大准,老太爷原本身子还算是康健,不过年轻的时候思虑过了,加上去年和今年正月里不知保养,若是好了,那也是正常的,若是不好了,那也就......”   王夫人叹了口气,绣绢抹了抹眼角,道,“大哥哥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只是璐姐儿还小,才失了母亲,这......”   说到了自己年幼的姑娘,李嬷嬷也心忧,她姑娘和太太章氏关系说不上好,现在有老太爷压制着,章太太不敢做什么,可是万一老太爷就那么,姑娘还要守孝三年,到时候临近成婚,只要太太动一点心思,对于姑娘来说也是关乎一生的事情了。   宝钗见此上来宽慰道,   “太太和嬷嬷还请多宽心,便是大夫都说竟来太爷不是什么大症候,说不准什么时候好了,咱们这样得人家,又不缺人参雪莲的,但凡是有这个机会,都能吊着救回来,若是太太放不下心,不若多请几位好大夫,对了,说到好大夫,当年孙神医不是和府上交好吗?怎么不见孙神医?”   李嬷嬷回道,“当年孙神医去了趟淮扬之后,就不曾回来,径直往南边瘴气丛林中去了,他艺高人胆大,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他又去了四川,给孙嬷嬷寄了回信,说是要往更南边的地方去了!”   “更南边?”探春上前问道,“更南边不是茜香国和安南了吗?那里人迹罕至,蛇虫鼠蚁更是多不胜数,又有瘴气,听闻出了天生天长的野人之外,根本进不去吧?”   李嬷嬷点头道,“正是呢,便是孙嬷嬷也是一劝再劝的了,只是孙神医一直道那边丛林中有一株神药,非得去瞧一瞧,这样去了也有两三年了吧,了无音讯,怕是......”   李纨道了声可惜,道,“老神仙若是还活着,怕是过了百岁了吧?”   李嬷嬷细算了算,道,“还是大奶奶心细,到了今年就有一百零二岁了吧!”   “阿弥陀拂!”王夫人双手合十,“那可就是真正的长命百岁,人瑞了啊!”   是啊,若是他老人家还在京都,怕是就被皇上给供起来了,能出一个百岁老人,那可就是妥妥的盛世景象啊,不过也或许是这样不愿意被人捧着当个圣物,孙神医才宁可进危险的林子里的,李嬷嬷暗想。   既然目的达到了,李嬷嬷也就不多留了,外头还有不少管事的等着呢,和李纨、贾探春商量了会时间,便告辞离开了。   出了门,橙子扶着李嬷嬷,小心翼翼问道,“嬷嬷,大奶奶和三姑娘不知道行不行事?”   就是李嬷嬷也不大相信她们两个,不同于贾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自小有些内慧,又是宁国府正经的嫡出大姑娘,管家是理所当然的。   李纨和探春手段都是不缺的,只是两人都受制于本身的身份,前者是寡妇,后者是年轻姑娘,还是庶出的,两人顶多就是过江猛龙,不一定压得了府上的人精。   李嬷嬷道,“便是不行,还有别的法子不成?”   “既然如此,为何不将太太给请回来呢?西府的王夫人,琏二奶奶不一样都能告假吗?怎的太太就不行了呢?”   李嬷嬷呵斥道,“还不快住嘴!主子的事岂是你能探得的?”   这厢贾璐好不容易打发了前来回话的管事婆子们,见李嬷嬷回来了,赶忙迎了上去,问道,   “不知道太太可曾同意了?”   李嬷嬷见她形容不整,颜色憔悴,毕竟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哪有不心疼万分的,拉着她的手宽慰道,   “姑娘放心,太太应下了,珠大奶奶和三姑娘会过来帮衬一二的。”   贾璐这才松了口气,连连道了声好。   “好好,既然大嫂子和三姐姐要过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李嬷嬷回道,“不过休整一二,怕是明日就能来了!”   听此,贾璐忙吩咐道,“来人,准备好上好的客房,明日好接住大嫂子和三姐姐!”   正要去安排,李嬷嬷赶紧拦了,道,   “姑娘还是暂且歇歇吧,你已经好几宿都不曾合眼了,白日里管家,夜里还要照料老太爷,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这些个事情交给老奴便能处理了啊!”   李嬷嬷见她这般不知道疼惜自己,急得都要上火了,贾璐道,   “嬷嬷,别担心,我年轻,力气足,好着呢,大嫂子和三姐姐过来之后,我也能好好休息了,现在不过是布置一番,碍不了什么事情的!”   “谁说的,姑娘虽然年轻,但姑娘家的身子何等的尊贵较弱,如今长身子的时候不知道保养,将来不定还会有什么后患呢!”   李嬷嬷一番苦口婆心,终于打消了贾璐的想念,逼着她回院子里休息休息,贾璐回去后洗漱一番,明明累得脑袋都疼了,可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墨染在外头拿着绣绷子,在外间靠着有太阳的地方做着针线活,和贾璐只隔着一个镂空幕墙,也好听到姑娘的吩咐。   墨染正在给姑娘做着里衣,这些日子姑娘上下忙活瘦了不少,其他的衣裳都宽松了不少,唯有里衣却是往大里做的,姑娘也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呢!   便是孙嬷嬷和赵嬷嬷这些日子里,不是再翻阅典籍就是再厨房里头待着,拾掇出各种汤汤水水的,好生给姑娘补补,要不然凭借着姑娘这早产儿的身子,岂能撑到现在?   墨染低头看了自己胸口一眼,喜滋滋暗道,便是姑娘吃不了赏下的,自己也衣裳也紧了紧,月事也轻松许多。 第二百七十九章 如何放心得下?   墨染专注做着女红,难得姑娘休息了,外头闲着的丫头也人手拿着一个绣绷,寻了处安静的地方,做着针线活,她们不都是在做姑娘的衣裳了,那也轮不到她们小丫头来做。   她们不过是捡了空闲的时候给自己挣些胭脂水粉的零花钱罢了,自从姑娘准备新开一家绣庄铺子,这在府内也不算是少见的了,随处可见空闲的丫头做活,便是受荣府那边影响,喜欢吃酒赌博的婆子们,也收敛了许多,毕竟吃酒赌博都是往外头花钱去,那里有往里拿钱来得舒坦。   章氏等家人都不大看好贾璐的新铺子,毕竟住在京都里的人,首善之地,哪个没些眼力见,不是她们瞧不起自己家的下人们的手艺。   也有手艺精湛不输于正紧的绣娘的,主子身边的一二等丫鬟在女红上头都不差,但是更多的人,从来没有受过这类学习,能够保持针脚齐整的算是上好的了,其他的,还有不少比不善女红的贾璐还要不及。   不过能对府上风气有着这么好的引导作用也算是不错了,便是亏钱也就亏了吧,事实上,宁府家风有所改善,但也不大明显,毕竟宁府一直以来都在贾敬的高压管教之下,但凡谁敢为非作歹,那可就真的是想想怎么死了的。   变化最为明显的反而是隔壁的荣国府,因为贾璐曾说过,便是荣府的丫头做的活也能送过来卖钱。大厦将倾,有人沉溺其中,也有人感知到了莫名的危机感,风气为之一振,要不然李纨和探春也不会有这个闲工夫来宁府理家。   墨染听着内间悉悉索索的声音,放下绣绷,蹑手蹑脚往里间走去,掀起帐幔,好生没被唬一跳。   贾璐正仰面躺着,一双眼睛瞪得大大得往上头瞧呢!   墨染拍着胸脯,后怕道,   “姑娘做甚不好生歇息?”   贾璐眨巴了两下眼睛,干涩吃痛之下流下两行泪珠子下来,墨染忙道,   “姑娘这是怎么了,便是有什么不称心的,只管和奴婢嬷嬷们说说,也比自个儿一人在这瞎想好些吧?”   贾璐撑着床坐了起来,随手拭去脸上湿润,道,“无事,什么时辰了?”多日的操劳,让本该清脆悦耳的少女嗓子有些沙哑。   墨染端来一杯正温的热茶,一面伺候着贾璐喝了,一面掏出怀里的怀表,道,   “四点三十五了,怕是要用夕食了,姑娘午膳就不曾好好用,不若早先唤了晚膳过来?”   贾璐摇了摇头,她不觉得有多饿,或者说是她好些日子都没有察觉到饿了,瞧着天色有些暗淡了,问道,   “老太爷的药和晚上可都备着吗?”   “都备着呢,姑娘放心,孙嬷嬷在那边院子里守着呢!”   “可曾吩咐了那边,等老太爷醒过来之后,让他先用些晚膳,不可加用药膳,得闻不见药味道,等用膳半刻之后才能喂药,不然先喂了药败了胃口也吃不下东西,若是药吃早了也会反胃,将之前吃得晚膳给吐出来,不仅没甚好处,还平白折腾一回。”   墨染支吾了回不上来,这老太爷的事情她哪里会知道有没有吩咐了的。   贾璐见此,掀了被子,就下了床,道,“瞧瞧,我这哪里能放心得下,更衣,我去老太爷那边瞧一瞧!”   墨染无法,原是她心虚,也劝不动姑娘,只能伺候了她更衣,便去了贾敬的院子。   还未靠近了院子,浓浓的药味顺着风薰了过来,贾璐皱眉,她便是闻多了都想要作呕,更别说一直喝着的父亲了,便吩咐道,   “如今天气也暖和了,熬的药便是离得远些也不容易凉了,便将煎药的炉子挪到外头来,这东西闻多了,药就喝不下去了。”   庆嬷嬷应下了,她是宁府的老人了,也是荣安堂的老人了,是贾璐母亲留下来的,为人谨慎温和,府上众人都十分尊重了她,贾敬病重之后也由着她来掌管着荣安堂,不过谨慎过了,难免有些单板,便是开了春了也不愿意将药炉子给挪出去,非得将院子里布满了浓重药味。   如今家里头只剩下这么一个能做主的主子了,她的话没人敢怠慢了,将药炉子挪出去之后,果然舒服多了。   贾璐进了里屋,屋子里还算好些,她时常在里头呆着的,经常吩咐了人将窗户开开,不是特别难闻,到了贾敬床前,贾璐沉默了半日。   此时正是申时与酉时之交,又是刚过了残冬才开的春,虽不是多晚,天色却渐渐黑了下来,又不到掌灯的时刻,昏暗的空间里,不知道是墙上挂着的油灯,还是窗外依稀的光亮,在纱幔的摇曳下越发寂静诡异了。   床上的老者斜斜躺着,瘦弱的躯体撑不起来厚重的冬棉被,除了中间偏上一点的胸口还在起伏之外,瞧不出来榻上还躺着一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间,或许又是一个时辰,床上的老者忽地醒了过来,重重咳嗽了起来,将一室的沉寂打破,似乎要将肺都给咳出来了一般。   贾璐用衣袖重重擦过了脸颊,一面将贾敬搀扶起来,轻轻拍着胸口,给他疏通气,一面喊了人进来。   半日之后,贾敬终于停止了震天的咳嗽声,明明只是皮包裹着头骨的脸上红紫红紫,张大了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呵嗤呵嗤”,仿佛是破了的鼓风箱在强行拉动着。   贾璐借着给他拍背的时机,将脸歪到了他的背后,狠狠揉了好几下,轻咳了一声,接过庆嬷嬷送上来的银耳小米粥,银耳柔软滑嫩,小米易于消化,也就这个适合贾敬此时喝的了。   贾敬咳得眼前直冒金星,脑子中一团浆糊,喉咙胸口更是火烧火燎的,身子燥热又发软,全由着别人怎么摆布。   灌了一碗热粥之后,喉咙通畅了许多,浑浑噩噩的脑子终于清醒了许多,眼前还有些昏花,凑近了得贾璐是瞧着清晰了许多,也陌生了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他病昏了头了,还是她的璐姐儿长大了,恍惚间,她还是当初长不过一手臂得红皮猴子,蓉哥儿说她喜庆,蔷哥儿说她丑得嫁不出去了,现在竟然有了两分老祖母年轻时得两分风华了。   垂下得手臂动了动,拍拍床沿边上,贾璐知道何意,坐到了边上,问道,   “父亲有什么吩咐?” 第二百八十章 喊人   贾敬咧开了嘴,说是笑,着实痛苦了许多,说是哭,眼里却又扬着笑,道,“璐姐儿,怎么,不唤我爹爹了?”   瞬间,酸楚漫上了鼻尖,再一次湿润了眼眶,贾璐轻声喊了声,“爹爹!”   在他们这样的人家,“爹爹”这个词太过亲昵了些,非常不适合当家老爷的权威,便是“父亲”这个词也不大用,不大显得尊重,后头还要加上个“大人”,除此之外,喊得最多的就是“老爷”了。   不管是姑娘还是公子爷,他们懂事之后都是唤自己的父亲为老爷,母亲为太太的,唯有贾璐是个例外,爹爹从小喊到十几岁也不曾改口过,也是稀奇的了。   贾敬苦涩笑了笑,瞧了眼外头,他着实病得厉害,除了近前得贾璐,其他得也瞧不出什么来了,问道,   “如今,这,咳,算是什么时候了?”   贾璐回道,“寅时了,爹爹睡了有九个时辰了,再不醒我就要去请哥哥和嫂子他们回来了!”   贾璐紧紧握住了贾璐干枯皱皮的手,力道之大,不耐疼的人早就该吃痛了,只是贾敬全然没有反应。   “他们进宫,咳,多久了?”贾敬问道,他强忍着嗓子里的痒意。   “他们已经送灵出都了,摸约还有十来日就可以归家了。”   “这样啊,咳咳,那宫里,咳,曾发生了什么,咱么府上可曾闹出什么幺,咳咳咳!”   贾敬忍了又忍,再也忍不下喉咙间的痒意,痛咳了起来,痒意是失踪了,但这胸口的痛楚,仿佛每时每刻都在胸口碎大石一般。   贾璐含着泪又是轻拍又是慢揉的,道,“爹爹,你便少操心这些吧,宫里宫外,府内府外都好好的,不曾有半点事情,您安心养病才是!”   贾敬半躺在软枕上,痛苦造成的浑浊脑海中,难得闪过了一丝清明,那是一道后悔和害怕。   他死过一回了,他不怕死,但是老天爷却不轻易让他死,生生让他痛苦着,一直以来他的身子都算是健壮,前世若不是服错了神药也不至于暴毙而亡,今生更是注重保养,何至于痛苦病弱到这个程度?   这是老天爷在惩罚他!   他想死,却又不敢死,生怕老天爷将对他的怒气再一次撒到了贾家后辈身上。   这样,想着事情,渐渐合上了眼皮。   孙嬷嬷端上了一碗晾好的温热的药来,见贾敬再一次睡去了,看向贾璐问道,“姑娘?”   贾璐转过头来,哭得满脸泪痕,却不闻半点声音。   孙嬷嬷急得差点叫了起来,轻声却又焦急道,“姑娘,你这是如何?”   贾璐摇了摇头,缓了缓,哑着嗓子道,“将这药收回去吧,老太爷一时半会,怕是喝不到了。”   说罢,脚步略显踉跄着出了门了。   翌日,李纨和探春相协着来到了宁国府,以为四妹妹回来接见一二的,却不料只有李嬷嬷再一处等候着她们,李嬷嬷告罪道,   “还请大奶奶和三姑娘赎罪,我们姑娘正照料着老太爷呢,没得闲空来见奶奶和姑娘,不过昨日听闻奶奶和姑娘要来,还亲自吩咐了将厢房给收拾好了,以待姑娘和奶奶们过来呢!”   李纨扶起了李嬷嬷,道,“我们也不是什么外人,无需这般多礼,老太爷的病情要紧,况且再过十来日的,珍大嫂子就要回来了,我们不过是帮忙过度一下罢了!”   李嬷嬷客套了两声也就罢了,事情比较急,也不多说了,领着两人便去见了宁府的管事,也算是顺遂。   宁府管事妈妈们原先有些瞧不上两个外来的主子,不过瞧着既有李嬷嬷陪着,也知道她们后头有着自家姑娘的支持,加上一贯的严苛管理,本性也比荣府的下人来得温顺许多,倒是比在自己家管事还要轻松一二。   不过两人管了五六日,便就回去了,贾珍等人匆匆忙忙赶了回来,因为贾敬越发病重了,整日整日的不曾醒来,便是御医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贾璐和沈氏商量了,再也撑不住了,只能违逆了贾敬的意思,向郊外送了信,贾珍等人也不敢耽搁,匆忙回来。   从四月春暖花开季节,到五月的入暑夏季,一大家子都不曾放下心过,忐忑不安。   五月三十,是贾宝玉的生辰,这日王夫人不在家,加上贾敬病重,族人一日多几趟的去宁国府,也不大记得宝玉的生日了,也不比往常热闹喜庆。   便是老太太也道,宝玉这些年身子虚了些,小孩子家家的不能过寿,怕是折了福气,也不大伸张,只照着往常的日子各方各人送些礼过来。   姐妹们不过应个景儿,送些自己做的绣品,或者扇子,诗词等等,唯有贾璐正式一点,送了一整套的文房四宝,瞧着颇为贵重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旁人代送的,顾及到她家的琐事,也没人多说些什么。   当日清晨,梳洗完毕,祭告了祖先,又去向老太太、老爷、太太们请安,姐妹几个一对日子,原来这日不仅是宝玉的生日,还是宝琴和平儿的生辰,家中长辈悉数不参与,也不摆酒,便由着她们小姊妹们庆寿过生。   先是白日里,在芍药栏里的三间小敞厅中,姐妹们一起对对子猜拳喝酒,湘云还醉倒在了边上的大石头上了。   白天闹了一天还不过瘾,到了晚间,也不消停,袭人、晴雯、麝月、秋纹并上芳官、碧痕、春燕、四儿几人凑了分子,给小厨房里头的柳嫂子,让她预备了四十碟果子,她们八人要给宝玉做寿。   瞒过了巡夜的林之孝家的婆子,又将李纨、迎春、探春、宝琴、黛玉、宝钗一众主子姑娘都请了过来,一同犯了事,便是巡查起来,也不碍事的了。   众人又是掷色子又是喝酒的,一直玩到二更天,黛玉先掌不住,便要回去了,探春等人一应如此,只是宝玉和她院子里的丫头不乐意,他们又玩到了三更天,迷迷糊糊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下的。   次日,天色大亮,林之孝家的急匆匆地进了园子里,对着身后的丫头媳妇们分配了,道,   “你,去二姑娘那里,赶紧着点!”   “你,去三姑娘那里!这个时候怕是三姑娘和大奶奶理事的时候,去议事厅把她们都请了过来,另外别忘了,使人喊了兰哥儿!”   “你们,去将环哥儿也唤了过去!”   又对着剩下的两个婆子,道,“咱们便去怡红院喊宝二爷去!” 第二百八十一章 贾敬逝   一个婆子是个没脑子的,见她都分配好了,忙问道,“林姑娘那里便不使人问了?”   林之孝家的着急,边走边回道,“林姑娘自然是该知道的,不过不是这个时候,她是亲戚,等......再通知就罢了!”   步履匆匆,不一会就来到了怡红院门口,此时已经接近晌午了,却见怡红院大门依旧紧闭着,半点声响也不闻,昨个夜里怡红院里的动静大半个园子里的人都听到了,林之孝家的也清楚她们家的这堆祖宗。   敲了两回门,没个动静,当下不曾犹豫,吩咐身后的健壮婆子将门给撞了开来,穿过庭院,推开了大厅的门,好悬没被吓着,一屋子的丫头东倒西歪的,有的就睡在了地上,有的挂在了架子上,有的趴在桌上,还有的都钻到了桌子底下去了。   林之孝家的皱着眉绕过着这一群七荤八素的小丫头们,来到了里间,袭人枕在桌子上睡着了,对面正床上,芳官枕着床沿儿,躺在了贾宝玉身边,两人呼吸相对,四肢缠绕,端是亲密非常。   林之孝家的见到了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群丫头,这要是让太太知道了都不要活了!   林之孝家的动作惊醒了一边的袭人,袭人先是睁眼一看,天色晶明,怕是起晚了,又觉得身边有人,瞧了过去,陡然心脏猛地一跳,差点没从嗓子眼上蹦了出来。   就见林之孝家的面色不好得看向床边,顺着她得目光看过去,见到了形如夫妻的芳官和宝玉,又是气又是恼的。   林之孝家的全然没有瞧见她醒了,见到这般没规没矩的画面,上前两步就将芳官从床上给扯了下来。   芳官睡得正香呢,冷不丁的就被人给从暖和的被窝里摔倒了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她脾气算不得好,宝玉都唤她是耶律雄奴的,还没睁开眼就骂了开来,   “哪个不长眼的,敢摔了爷爷我!呜呜呜!”还未说完就被袭人给捂了嘴。   “我的小姑奶奶哟,长点心罢,可别骂了!”   芳官被捂得严实,差点喘不过气来,陡然一睁开眼,就见林之孝家的面如沉水,身子一抖,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了,颤抖着躲到了袭人身后。   袭人拢了拢凌乱的头发,笑着道,“林大娘今怎么就这么早过来了,也不提前使个小丫头过来说两声,我们也好好生招待招待!”   林之孝家的横了她一眼,道,“我若是不过来,也不知道你们竟然闹成了这样子,昨儿晚上还说得好好的,什么就要歇下了,不过玩一会子罢了,这就是你们的玩一会子?”   两人说话的声音吵醒了宝玉,宝玉见袭人和芳官被骂,忙拦了下来,道,   “林大娘,是我的不是,我贪玩,才让他们跟着一起的,不关她们的事情!”   林之孝家的见他一个贵公子哥儿,为着一个丫头一个戏子来求她一个婆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叹了口气,这也不是一回了。   贾政出门之后,大观园里越发没个规矩体统,尤其是老太太、太太不大管事情,探春定了那个承包的法子之后,虽然俭省了几百两银子,反而使得那些婆子们将园中各处产业当是自己的私产了,和后来进来的调皮的爱玩爱闹的几个官们,不知道惹出了多少事情来。   偏生咱们这个爷们,旁的不管,只要一委屈了他的小丫头们,就将事情都揽到了他的身上,前儿才发生了一件柳五儿的事情,到了他身上,也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如今又不见他有些收敛,这一件一件的事情积累下来,指不定要出什么大事了。   看来还得早些将她姑娘给调出怡红院才好,林之孝家的四处打量了,见她姑娘抱着软枕在墙角边上睡下了,才放下了心。   宝玉还在不停地给芳官求情,林之孝家的身上领着正经的活,哪里会来管他们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来,便道,   “宝二爷,我过来不是来寻你们的不是,隔壁东府的老太爷怕是不大好了,所以珍大太太吩咐了过来,请宝二爷过去瞧上最后一面。”   宝玉忽地惊起,“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可曾通知了老太太和太太了?四妹妹可好?”   林之孝家的回道,   “这是早上珍大太太才派了人过来通知的,老太爷还好,已经使人快马加鞭去通知老太太和太太,还有老爷了,只是一时半会怕是还回不来,四姑娘,还不大清楚她的事情,怕是还在老太爷身边伺候着。”   听完,宝玉急得光着脚就在地上转起了圈圈,还念叨着,   “这可如何是好呢,若是老太爷有个三长两短的,四妹妹得伤心成什么样子啊!”   袭人心细,忙提着鞋子关心着,道,“宝玉,你先穿了鞋子再说,现在天气虽然热了,可是地板还凉,别冷不丁得着了病,可就打不好了。”   林之孝家的也从旁劝道,“正是呢,宝二爷,您既关心四姑娘,何不早些洗漱了过去宁府呢?”   宝玉一拍脑袋,“是了,是了,我要去见四妹妹去!”说完提起鞋子就穿了起来,一面喊道,   “袭人,袭人快帮我换衣裳!”   一面又问林之孝家的,道,“林大娘还通知了谁,可通知了林妹妹,四妹妹和林妹妹向来交好,林妹妹知道了怕也是要着急了的!”   林之孝家的回道,“林姑娘是亲戚,老太爷这个时候,怕是不大好见她了......”   宝玉忙道,“是了是了,我也是糊涂了!”   三下两下收拾好了,便匆匆穿了门,在园子门口,见到了相携而来的大嫂子和探春,几人携手去了宁府。   等到了宁府的时候,却还是慢了半步,宁府上下都开始布上了白布,阵阵哭泣声从深深庭院之中传了出来。   ......   “姑娘!姑娘!”   “四妹妹!四妹妹!”   黛玉松开床头的幔帐,由着她自由垂落了下来,对着一边的墨染,问道,   “四妹妹,这般昏睡,都有多久了?”   墨染焦虑得看向幔帐,仿佛能穿透一般,回道,   “姑娘,摸约睡了是十一个时辰了吧!”   黛玉摆摆手,将她招呼到了外间,问道,“可曾请大夫过来瞧上瞧?”   墨染还未回话,孙嬷嬷端着领着两个丫头进来了,其中一人捧着一漆雕外壳的火炉,身边一丫头捧着洗好的煮熟了的小米粥进来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可怜见的   “墨染,都说了姑娘无事,你自己急也就罢了,还要连带林姑娘跟着着急!”   黛玉问道,“这是个什么说法,好好的怎么会睡上一天一夜呢?”   孙嬷嬷一面吩咐两个小丫头将火炉收拾了,摆在门口,再将煮好小米粥放在火炉上头,慢慢加热了,顺便拿小勺子来回搅拌了开来。   一面回道,“还请林姑娘放心,我们姑娘暂时没什么大事,只是好久都不曾合眼了,一时悲伤过度,才昏迷了过去的,多睡一会也是正常的”   黛玉是个灵敏的,道   “暂时?这是何意?”   孙嬷嬷瞧着小丫头们做得不错,直起了身,回道,   “姑娘到底是早产儿,底子就比一般的人要弱上一二,这半年来,熬得过了些,好在年轻,一时也不大显,这会子能好好睡上一觉,去了劳乏,再饮食上头补充足了,就算不得什么大事。   但是若是姑娘在这会子不曾养好,或是继续自顾伤怀,引得外邪入侵,怕是会伤了根基了。”   黛玉急问,“这可有的防治?”   孙嬷嬷摇了摇头,回道,“喜怒哀乐本是人欲,全是看得姑娘自己了,旁人便是说再多也没用的,林姑娘不也曾经历过的。”   黛玉一顿,回想起了当日自己爹爹林如海去世时,是何等的痛彻心扉,只是当时候,她还得照料着年幼的林睿,还得适应着陌生的林家宗族,就是这样,有着别的事情的牵绊,她才好些,只是四妹妹......   才想着四妹妹,就听着里间传出了声音。   贾璐睁开了眼,感觉过了许久,做了很多的梦,但又想不起来自己梦里做了什么事情,一朝醒来,不知身在何处。   “有人吗?”   几人闻着声音,赶紧进了里屋,墨染扶着贾璐起了身,黛玉倒了温茶送了上来,孙嬷嬷把着脉。   半响,贾璐恍恍惚惚,不知饥渴,黛玉见她一直喝着,以为她渴,很是喂了好几口,直到肚子晃荡,有了些饥饿感,贾璐才有些清醒了过来。   晃了晃有些发胀的脑子,问道,“可有些吃的,我饿了?”   墨染忙道,“有,有,正在外头热着呢,我这就给姑娘端进来。”说完便跑了出去。   孙嬷嬷放下了贾璐的手腕,塞进了软被之中,笑着道,“姑娘休息得极好,只是前段时间有些操劳过了,有些体虚,嬷嬷给姑娘开上一些进补得药方子就可以了。”   说着,也不多留,出了里间就去开药去了。   屋子里头唯留下了黛玉和贾璐两人了,贾璐目光无神,瞧着一处地方发着呆,这个场景让黛玉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她自己先是失去了母亲,后来又失去了父亲,贾璐也是一般,现在她们两个都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   贾璐这不悲不哭的表现着实有些让人担忧,黛玉小心问道,   “璐,璐姐儿,你,你没事吧?”   贾璐听着声儿抬起了头,黛玉正担忧得瞧着她,贾璐晃了晃脑袋,便回道,   “林姐姐放心,我没事情,父亲虽然去了,但我还有哥哥、嫂子、侄儿和侄孙儿呢,我还不至于就像个玻璃人,碰都不能碰上一下了。”   贾璐娇柔的眉宇间透出一股坚毅来,这是黛玉从未见过的。   “你......”黛玉正犹豫这说什么的时候,见墨染端着小米粥就进来了,喊道,   “姑娘,您的粥来了!”   这粥才热没多久,正温热适合的时候,贾璐又昏睡了真正一天一夜,早就饿惨了,端起碗,稀里呼噜得喝了起来。   黛玉见她喝得畅快,再大的忧心都放到了肚子里,只要能吃得下东西都算不得什么。   一大碗热乎乎的粥喝下了肚子,贾璐方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对着黛玉道,   “林姐姐,我没事,如今父亲新丧,我还得打起精神帮嫂子处理父亲的后事,父亲一辈子为族人奔波,我一个女儿家做不得什么事情,唯有让他后事做得风光,让父亲走得安心些就是了。”   忽得外间贾母一手拄着龙头拐杖,一手搀扶着鸳鸯,被一群穿麻带孝的媳妇婆子簇拥着进来了。   “璐姐儿,我可怜见的璐姐儿啊!”   贾母听闻自己那可怜见的小孙女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了,担忧非常,直道贾珍夫妇不曾照料好她,放心不下就要亲自过来看看,老祖母关心小孙女,这样的事情谁敢拦着,众人劝不下,只好跟着一块过来了。   谁知里头的场景和大家伙想得完全不一样,贾璐坐在床沿上头,手里拿着干干净净的粥碗,嘴角上头好挂着米粥糊糊,又是睡久了刚起来,脸上的红晕尚在,不过消瘦了些,瞧着却比站在一边的黛玉脸色还好些。   一时间,贾母也有些尴尬了。   贾璐瞧着众人的一身孝服,也知道事情不可违逆了,便是做了再多的心理建树也没得忍住,两行晶莹便滚落了下来。   墨染机灵,小的时候在贾母身边做活过,忙给贾母端了一张老藤圈椅到了贾璐床边,请贾母坐下了。   贾母拭去了贾璐的泪痕,轻拍她的手,宽慰道,   “你父亲虽去了,还有老祖母在呢!你放心,若是你哥哥嫂子敢欺负你!只管来寻祖母,祖母给你做主!”   身后一身孝服的贾珍夫妇被贾母说得委屈极了,却也不敢反驳,当是时,贾敬病重卧于榻上,他们两个身为儿子儿媳没有守在身边,本就为人诟病了的,只留了一个年幼未成年的妹子照料老父亲病床前,还让妹子疲劳过度,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贾母骂他们两句算是轻的了!   只能在自己心中宽慰自己,好在外头传闻不大一样,自己等人是为太上皇送灵而错过了自己父亲的最后一程,此乃重孝两难全,敢说他们不孝就是自己不忠了。   贾璐是知道实情的,忙解释了道,“还请老太太放心,哥哥嫂子待我极为宽宥,不曾有过半点怠慢之处。”   贾璐这般道,贾母也就罢了,再说就是以疏间亲了,摸着贾璐垂到腰际的秀发,因着这些日子保养不大好,有些干枯发卷,怜惜着道,   “可怜见的,才没有母亲,现在又......”贾母道起情来,是个人都忍不住,贾璐也就红了眼。   “珍儿媳妇!”贾母喊了声,章氏起身到了跟前,道,   “老太太,我在着呢!” 第二百八十三章 说蒋家   贾母半含严厉,问道,“不知道你们对于璐姐儿是个什么打算?”   章氏抬起了头,她有些心机,这会子就是不大清楚贾母的意思,也知道这个老太太怕是有什么打算了,先是打压了自己等人一回,羞愧之下再问打算,若是有什么应答不对头的,怕是老太太要做什么了?   只是章氏想不明白,他们家大姑娘有什么值得老太太算计的,平日里璐姐儿住在园子里的时候,也不见得贾母有多么宠爱啊?现在倒是来表现得跟自己身边第一人一般?   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半点都不敢透露,躬身谨慎回道,   “如今老太爷的丧事为主,大姑娘至孝,当日母亲去世也是在家里头守足了一年大孝的,以孙媳妇的愚见,今时不同往日,又是国孝又是家孝,两层孝在着,合该低调谨慎些。”   章氏瞧着贾母的脸色,贾母人老成精,哪里会让她瞧出些什么,章氏只能硬着头皮接着道,   “璐姐儿又定了婚,从南疆蔷哥儿的消息传来,南安王余孽不过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不日世子爷也要从南边回来了,世子爷功高,又不小了,老太爷孝期一过,姑娘怕也是留不了多久了,全看圣上的旨意了。   蒋家的事情,老太太您也是知道的,璐姐儿若是没两分本事,可会被他们吃了去,所以,孙媳打算就留了四姑娘在家里,孙媳再多教导教导罢!”   众人沉默了,尤其是宝玉和姐妹等人,尤其舍不得,虽然早有预料,贾璐可能会是头一个出园子的姑娘,但谁都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来得这么快。   宝玉传过人群,拉着贾母的手,道,“老太太,四妹妹才多大,才不过十二岁,便是三年之后也不过十五岁,还有一年才要及笄了,何必这么早就要离了去了呢?”   贾母叹了叹,她又何尝不想留下璐姐儿呢,只是章氏说得分明,这守孝是万万放不下的,璐姐儿留得,但是蒋世子这个年纪,却是留不得了。   宝玉见着有些急了,拉着一边的黛玉道,“林妹妹,你和四妹妹最是要好,何不劝上一劝?”   老太太都没什么说法,黛玉又能劝些什么呢?更何况,她内心里头想着,贾璐离了园子里,也未必不是好事情,她时常空闲下来想着,这荣府,这园子是出的多,进的少,丫头婆子们又是掐尖要强的,将来祸事怕是不少,早些离了也好。   或许是宝玉的求情,亦或许是老太太本身也不大舍得,问道,   “宝玉说得话也在理,既然四丫头既然要出门子了,又是蒋家那样的人家,何不让她在松快松快!”   章氏有些不大乐意了,道,“正是因为蒋家那样的人家,璐姐儿才不可放松了的!”   贾母只能叹道,“罢了!不知道敬儿的事情,你们又是如何准备的?”   章氏见贾母松了口,心下了松了口气,回道,   “我们请了黄觉寺的得道高僧,打算做上七七四十九日水路道场,外头老爷和蓉儿的丁忧,圣人也应下了,亲戚们也在昨日送去了消息,都回了......”   章氏也算是历练出来了,当日婆母韩氏的丧事还需要隔房的弟媳妇过来帮衬,才能周转开来,对她也是一件耻辱,这些年了,说句不好听的,她早就憋了一口气了,色色都备上了,也十分的调理妥帖,便是贾母也寻不出分毫错处来。   正说到送灵当日,要请的客人,贾母问道,“可曾请了平原侯蒋家?”   “平原侯?”章氏倒是忘了还有他们家了!   听闻到是贾璐的未来夫家,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章氏暗道不好,就要将人都请出去,却听到贾母道,   “无妨的,他们也不小了,将来姐妹连襟的,难不成还就不联系了,让他们多了解一二也是好的。”   章氏只能应下了,回道,“平原侯蒋家还未曾邀请,府上,与他们家并无多少联络。”   微微有些显怀的王熙凤挺着腰,问道,“正是,我也想问呢,同时勋贵,他们侯府,我们国公府,怎么就半点交集都不曾闻的?”   章氏的儿媳妇才折腾出了小孙子,还伤了身子,见着王熙凤挺着肚子站立着,正是担忧的时候,忙呵斥一边的小丫头道,   “怎么不知道给琏二奶奶端张椅子的!”   王熙凤忙推了道,“不用不用!我这腿正肿胀的厉害,坐着反而更难受了些!”   贾母道,“若是难受了便寻个丫头给你按按,你这会子站着是舒坦了,到了夜里仔细抽筋抽得你厉害!”   这样王熙凤方坐下了,章氏给她安排了一个小丫头按摩,方道,   “虽然同是勋贵,但里头还是有差别的,就像是镇国公府就和庆阳侯险些打出狗脑子了,咱们家听说早些时候和他们家有些不大对头,可是?”   章氏问了贾母,当初婆母也不曾多说什么,她只知道有些矛盾,但具体是什么矛盾,她是不知道了的。   贾母将贾璐搂在了怀里,道,   “这事莫要说你们了,就是你们老太爷夫妇两人都不大清楚,这事还得往上头数,咱们家当初那个风华绝代的老祖宗,你们可知道?”   王熙凤回道,“记得呢,当初老太太就说咱们家这么多个姑娘小子里头,唯有蔷哥儿最像,璐姐儿虽然也有点相像,但还是不大及的!”   贾母遂道,“就是这个,当是时,咱们家老祖宗,我该是唤作大伯母的,也就是你们宁府的老祖先,被前朝的末代皇帝瞧上了,却不想还惹了蒋家先祖的敌视了!”   众人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贾母反问了,道,“你们觉得这满京都中,谁家的孩子长得最好?”   王熙凤回道,   “老太太这话问的,这京都二美少的名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一个是咱们家的蔷哥儿,一个是订了璐姐儿的蒋家世子爷,前头是重孙子,后头的孙女婿。”   贾母指着她,道,“怀着孩子,也不见你稳重一些!”   “确实是这两个孩子,这蒋家的名声我也听说过,不大好,宠妾灭妻什么的都是些不大好听的,但这还算好的了,在前朝和今朝相交的时候,他们的名声更难听些。   他们家原先祖上不过是卖烛油的,也不知道祖上是哪辈子得来的福气,生下来的小孩啊,是一个比一个的好看,若是盛世之下,好看也就罢了,也没人敢强抢民女,但是前朝末代皇帝好色成性,除了咱们家老祖宗,蒋家一姑娘也被瞧上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富着呢!   宝玉听得出神,忙道,“那他们家可是和咱们一般为了护住蒋家姑娘,才起兵投靠的太祖爷?”   贾母道,“咱们家是不忿,他们家可是高兴着呢,能出一个娘娘,要不然也不会瞧着咱们家老祖宗不顺眼了,当时咱们家只是普通的有些闲财的乡绅,他们是宫里有娘娘的新贵,都寻了好几回的麻烦了!”   章氏想着不大对劲,直到贾珍问了,才恍然。   “老太太,这话可是说错了,他们蒋家既然是前朝末代皇帝的新贵,那么又如何能得了本朝的爵位呢?”   贾母道,“他们家又不止一个漂亮女孩?”   章氏眼珠子一转,就道,“莫非是太祖爷?”   贾母微微颔首。   年长一些方罢了,贾家这会子虽然不至于只有门口的石狮子是干净的,但是见过的,瞧过的,经历过的肮脏事情也不少,蒋家脚踏两只船的事情也不算多么过分。   只是年轻的一辈,从小就听闻太祖爷的威风之事,万万想不到,他和前朝的末代皇帝竟然是连襟!   “这,这,当时的大人们怎么就不曾阻拦过!”贾蓉有些结巴,问道。   他从小就读圣贤书长大,这太祖爷可是天上的云,救民于水火之中,这前朝末代皇帝就是地下泥,好色昏庸,奸臣当道,这两人怎么,怎么......   贾母瞧着他满是震惊的样子,又见贾琏颇为淡定,暗道,贾家的这个麒麟儿也太过单纯了些,复又道,   “太祖爷文治武功天下无双,有那个臣子敢在他面前拿私事说话,不过当时蒋家的名声在诸臣的声讨下,确实是烂透了的,幸而他们家出过几个能人,在立朝初期,立了不大不小的功劳,为人又低调,好些年了,隔了数代,才让人忘记了他们家当初的事情。   也渐渐和旁人交际起来,同时又故技重施,让自家姑娘去了宫里,也就他们家姑娘去的早,要不然又不知道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当时,咱们贾家的两位老爷,最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瞧他们本性不改,最是看不上他们这样偷偷摸摸之辈,这才吩咐了,不准结交,这下子才是耽搁了下来。”   听着贾母讲完了蒋家,众人齐刷刷得将同情的目光看向贾璐,贾璐黑了脸,这宠妾灭妻还是次要的,这贾蒋两家还有这样的渊源,可是没人想得到了。   贾母吩咐道,“你还是请了他们过来吧,好生招待着,两家隔阂这么多年过去了,说不定他们也忘了,若是一时受些委屈也就罢了,都是为了自己姑娘!”   贾珍和章氏应下了。   众人过来探望贾璐,却说了好一会子的蒋家,也不知道贾母是个什么意思,因着这会子事多,也不能多说了,这便散去了。   贾敬的亡期正值夏日,炎热非常,尤其是还要做七七四十九日的水路道场,烧纸、灯烛,还要备上十足冰块,不然老太爷的遗体怕是要发臭了。   慌忙之中,转眼就到了七月,正是最炎热的季节,荣国府却迎来了数年不曾有过的喜事了,王熙凤临产了。   王熙凤怀的时候,七遭八难的,生的时候确是顺顺利利的,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带把的小子就爬了出来。   贾琏有后了,贾赦有孙儿了,最重要的事情是大房有了子孙了,再怎么小的爵位也不会被二房夺取了,贾赦抱着小公子,翻出了多少年都没瞧过的书本子,一页一页得翻,他们这一辈是草字辈的,比宁府少了一辈,把书本子快要翻烂了,才定下而来“茂”,贾茂。   茂,既是草木盛丰,又是有才有德的意思,荣府说是人丁兴盛,却也不算,不见贾琏这一个孩子等了多少年才来的吗?   若是王熙凤再不开怀,便是名声不好听,贾琏也要纳妾了,和他同龄的,小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又不是前世那个须得靠着王熙凤才能得些钱财银两的贾琏了,若是想要纳妾,不说王熙凤,就是王夫人,贾母也都拦不住。   也无怪乎王熙凤,这一世对贾琏软和许多,便是再多的不满也不敢闹出来,夫妻关系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幸而生了一个儿子,也算是圆满了。   除了希望贾茂能够带着大房的子嗣兴盛起来,贾赦还希望他能够德才皆备,力压二房的宝贝蛋儿,和书呆子兰哥儿。   便是万年废宅男,贾赦本人自己,也时常出门打探了,打算寻摸些机会能给子孙后辈多挣上些,没有人知道,贾赦难得的上进心,会给荣府的大房二房之争带来些什么!   转眼就八月二十,这日是贾敬出殡的日子。   宁国府内中门大开,来来往往人多熙攘,每个人脸上都挂上了真挚的悲情,与寻常大户人家丧事大有不同。   兵部武库清吏司刘主簿因着和贾蔷当日有两分交情,特来奔丧,往来无白丁这是早有预料的,哪家哪户也不会在这红白事上少了体面,但是数十个年轻的哥儿伴着家人哭得就跟死了亲爹亲妈一样,这又是如何?   瞧着穿着打扮,有的像是平头百姓,有的倒像是读书人有了官身的出身。   可没听闻过这贾敬有什么著述能吏的名气来,就是在朝中当了数十年的官,也不过是在清水衙门里头熬日子,可不曾听闻他收过什么学生啊?   刘主簿拉住了边上匆匆而过的一个小厮,问道,“这都是府上子侄?”   小厮回顺着他的目光瞧了过去,颇为骄傲道,   “这些可不仅仅是咱们贾家的族人,还有些是我们庄子下的佃户家派来的小子!”   刘主簿问道,“怎么佃户家的小子都来了?这些穷小子,你们主子就让他进来的?”   小厮斜视了他一眼,颇为瞧不上他的孤陋寡闻,道,“好叫爷知道,他们是佃户家的小子,但可不是穷小子,他们今年种了番薯,赶在月前收了,之后挣了不少银钱,可是富着呢!”   刘主簿才想到了去年宁府进上的番薯,只是朝廷是谨慎的,非要试种之后才推广,但是宁府的庄子上却不用啊,吩咐下去,便是不乐意也只能种了,趁着今年朝廷还未推广番薯的间隙年,贾家佃户家的小子很是挣了不少。   “那你们族中子侄呢!他们总不见得也是种番薯发了财吧!”刘主簿一时口不择言问了出来。 第二百八十五章 找茬   小厮有些恼了,道,   “我们贾家的公子们哪里还需要中番薯发财,多少年前,我们故去的老太爷,就想着法子开源,那出海的商船那是一船一船得往家里头运财,早八百年,哪户人家不是有个几百金了的!   他们这都是在感激老太爷整顿的族学,要不是有老太爷的一力主持,我们也出不了这么多的官身,这可是实打实的前程事业呢!”   刘主簿被小厮很是一顿鄙视,非得要告了罪了方罢了。   章氏在是孝子媳妇,万事都离不开她,偏生两个儿媳妇,一个是伤了身子的,做了两个多月的月子尚不见好,一个是身份太贵的,使唤不动。唯一得用的妯娌刚生了孩子谁敢使唤!   没办法,只能将贾璐这个在室孝女从灵堂中拉了出来,帮忙照应一下,好在来得都是自己人,便是不熟悉的,也都感念贾敬的恩情,对于贾璐天生便有了两份宽容,也不要她招呼了,唤她回去多陪陪贾敬就是了!   贾璐有感众人的善意,向着四周行了一礼便打算离开了,却听得一道娇柔造作的声音来,   “国公府的女儿怎么就不知道规矩呢!还有客人在着呢,就要离开了吗?”   贾璐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这是一个极为娇小美妇人,瞧着身高怕是只有四尺六寸到七寸的样子,就是贾璐现在也比她高上半个头,皮肤洁白似雪,体态丰腴,摸约三十来岁的样子。   贾璐跟着章氏学习眉眼高低,人情往来,断断续续也有好些年了,家族交好的人家不说认个十全十,七八分也是有的,却从未见过这个娇小的美妇人,更不可能莫名得罪了她。   贾璐并不认得,但是厅中众人却是认得她的颇多,但瞧着不像是受欢迎的样子,纷纷避让了开来。   贾璐上前两步,问道,“不知这位夫人是?”   娇小的美妇人扇着绣扇,嘲讽道,“真不愧是国公府的嫡女,真是大气,就连自己未来的婆母都不认得了!”   美妇人身边的小丫头张扬道,“我们夫人是平原侯夫人,贾姑娘难道还不行礼?”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意思。   平原侯夫人?未来婆母?这是蒋子宁的母亲?   哦不!贾璐忽然想到了,这应该是蒋子宁的继母,他生母的庶妹!   见贾璐直直站着都不曾动弹,娇小美妇人恼了,以为她和其他人一般瞧不起自己,便道,   “怎么,连个礼都不会行,莫不是你太太连这个都不曾教过?”随后却仿佛才想起来一样,拿着绣扇捂了嘴,呵呵道,“哦对了,我忘了,贾姑娘的母亲似是是数年前便亡故了的。”   贾璐原先不过是楞了个神,不是故意不行礼的,不料这个娇小美妇人这般刻薄,涉及到了教养和亡母之事,是个人都得恼了,贾璐挺直了身子,道,   “太太既说自己是平原侯夫人,不知可有诰命在身?”   没错,哪怕这个所谓的平原侯夫人能够在侯府内招风换雨,甚至还能依靠着平原侯的宠爱,将当初还未得实职的嫡长子蒋子宁说踹到江南去就踹到江南,但事实上她至今还不曾得到正是的诰命文书。   不是平原侯未曾申请,平原侯据说十分疼爱她,已经连续上了好几道折子,为她请封,但不知为何,都被留中不发了,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这里头肯定是蒋子宁动的手脚了,他面上半分手段都使不出来,但是内里却不可能让她好过了的。   自从贾璐从贾母那儿得知了蒋家和贾家祖上的隔膜,加上这些年流传出来的名声的时候,半点也不敢怠慢放松了,里里外外都打探清楚了,尤其是内宅中一家独大的“婆母”,这可将是她未来一辈子生活的地方,若是好了就罢了,若是不好,她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平原侯夫人姓何,为了区别她何之前的蒋子宁生母,便唤她是小何氏,前头的就叫做大何氏吧!   小何氏生平最恨别人说起这个,她是正房夫人,但是却没有诰命之身,本身还是庶女出身,现在身份妻不妻妾不妾的,往常看在平原侯是当今的外家,自己又是平原侯爱宠,哪个敢在自己面前嚼这个舌根子!   这个贾璐敢!   小何氏气得胸口上下起伏着,引得一干风流孽障瞧的眼睛都直了,这小何氏长得虽矮,但那一处却颇具规模啊!   “那么我长辈的身份,可能让你行礼问好了?”   此刻贾璐是打定主意不请安的,她敢辱及亡母,若是自己行了礼,岂不是低头认错了?   “长辈?侯夫人自然是长辈,不过不巧的是,才不久因着上供番薯得功,皇上恩德,赐本主为县主,有品级在身,侯夫人身无半分品级,便要让本主行礼吗?还是您认为这家礼在国礼之上?”   没错,去年贾敬上交了番薯,但是经过一年的培育之后才能确定它的产量和种植忌讳等。   虽然错过了本年春种推广,但功劳已经明确了,赏罚分明本就是立朝之本,若是个男子发现的,少不了上个一等半等的,但因着只是个女儿家的,才封赏了这有名无实的县主之位,故而当初焦大才说可惜了的。   封赏下来的时候,正好是贾敬即将故去的时候,阖府上下哪还有这个心思来理会这个,所以不曾宣扬,正好可以用来对付一个没有诰命在身,看似显贵,实则为平民的侯夫人。   果然见小何氏更气了,自己哄着平原侯上了一道又一道的折子,至今连个响声都没有听到,可是这个小丫头片子,不过发现了一个番夷所吃的果子就得了这么一个爵位!   “贾姑娘真的是好一张伶牙俐齿啊!”   后头看戏的人之中,走出了一个十分眼熟的中年男人,面相却好,让人心生好感,不过一张嘴却全都破坏了,走到了小何氏身边,道,   “本侯是平原侯,不知道这个身份可能让尊贵的贾县主行礼?”   平原侯一来,小何氏仿佛得了依仗一般,复又趾高气昂起来,不过就她的身高,再仰头也高不了哪去!   贾璐咬着唇,心有不甘,但却不可奈何,他既然当众承认了自己是平原侯,定然不会撒谎,但是就是她也不曾想到,这个平原侯竟然会亲自下场参与后宅女子的争斗。 第二百八十六章 该怎么办呢?   “贾氏女,给平原侯请安!”   屈膝,低头,行礼。   明明是做惯了的,又不是磕头,却头一回觉得这么艰难。   小何氏站在平原侯身边,张扬着笑,“贾姑娘还会行礼啊!”   “我们家的姑娘会不会行礼,与何夫人无关吧!”   章氏才从前头抽身回来,就见灵堂前围了一圈,才过来就听到了小何氏这放肆的笑,穿过人群,将贾璐给扶了起来,对着小何氏道,   “平原侯,何夫人。”   她交际多,了解得也多些,深知这小何氏好面子,喜欢别人说她是侯夫人而不是何夫人,偏生不如她的愿。   接着又道,“两位在亡者灵堂之上欺辱其幼女,这是欺我贾家无人吗!”   章氏这般强硬的话,一时间气氛瞬间凝固了。   小何氏不过是色厉内荏之人,对上贾璐这个小姑娘还有些胆气,但对上章氏这样的积威甚重的诰命夫人,她却是没有勇气的了,只能巴巴的用水汪汪的目光看向平原侯。   平原侯是最受不住这个的,遂道,   “本侯不过是想让小姑娘见见礼罢了,难道本侯没有这个资格吗啊?”   章氏沉下了脸。   “平原侯爷自然有这个资格,不过还请侯爷拘束一下何夫人,灵堂之上勿要嬉笑,尊重着些亡者吧!”   她也不想和蒋家闹翻了,毕竟是自家姑娘的未来夫家,只是现下已经骑虎难下了。   蒋家抓着行礼的事情,而贾家却抓着灵堂嬉笑的事情,两者都不肯松懈,可偏偏这两家却是未来的亲家,这事闹的!   贾珍听说了事情,急急忙忙往里头赶,见双方僵持着,打着哈哈道,“平原侯来了!不知可曾给亡父上了香了,咱们也是亲家了,不该闹了笑话不是!”   边说着,边瞪了一眼贾璐和章氏,这平原侯是当今外家,又是璐姐儿的未来夫家,当初老太太都叮嘱着要好好相处的,偏生自己不在一会就闹出了岔子了。   平原侯也不想和贾家这个朝廷新贵闹翻了,也就顺着台阶下了,只是小何氏不愿意啊,对于这个自己便宜儿子的未婚妻,又是胆敢伶牙俐齿嘲笑自己的小丫头,她是一万个看不上眼。   正打算再说什么的时候,一个年轻胖哥儿跑了出来,拉着小何氏道,“娘,今日是贾公大丧之日,您就别折腾了!”   看得出小何氏十分疼爱她的这个小儿子,转眼间就消了脾气,乐呵呵得被小胖子给拉了回去,胖哥儿趁着不引人注意的时候,朝着贾璐挤眉弄眼,讨好着笑了笑。   把贾璐瞧的蒙圈,他这是什么意思啊?和他熟吗?   小何氏被她儿子给拉走了,贾珍又将平原侯哄住了,总算事情都结束了,虽有一番波折,幸而之后的送灵都顺顺利利的,没再出什么事了。   送灵出京,按照贾府的一贯的惯例,都得在铁槛寺里头停灵的,当年的韩氏也是这般,又因着铁槛寺中地方有限,有分了两拨人,贾赦直系一干人等自然要在铁槛寺中守灵,像是荣府等旁系就住到了不远处的水月庵中去了,唯有贾赦死皮赖脸得跟着住在了铁槛寺中。   “我的老哥哥啊!你怎么就去了呢!”   灵堂之上贾赦哭嚎大叫,便是贾珍这个嫡亲的儿子都没他哭得悲伤。   “赦叔叔,还请节哀啊,父亲大人便是在天上也见不得你这般伤心的!”   贾赦踹了他一脚,骂道,“你爹爹平日里是何等疼你,现在去了,也不见你伤心,反而有这个闲心来劝我了啊!”   贾珍擦了擦汗,这鬼天气,到了晚间反而越发热了,加上在一边哭嚎不止的贾赦,越发燥热了,他何尝不伤心,只不过一日日往来迎接的,他哪里还有这工夫去!   “赦叔叔,侄儿自然是悲伤的,但父亲他老人家去世前说过,让我好生管家贾氏宗族,便是对他最好的孝顺了,切勿悲伤反而失了本分的,故而侄儿不敢放纵自己悲伤啊!”   贾赦仿佛听到了什么,坐直了身子,擦了擦额头的大汗,道,   “你爹,去世的时候可还说过什么?”   贾珍一愣,道,“父亲,父亲去世前说过什么吗?”   贾赦急了,指了指自己,又问,“你在想想,你父亲说了什么没有?”   贾珍学着他竖了竖手指,道,“赦叔叔,这是何意?”   贾赦往他脑门子上头敲了一下,骂道,“你个榆木脑袋!我问你,你爹去世前可曾说到我什么啊!”   贾珍捂着脑袋忙道,“赦叔叔,这个我是真不知道啊,我们从郊外上皇送灵队伍中回来的时候,父亲大人已经是昏睡得多,清醒的少了,便是我自己也不曾见过父亲清醒的时候几回,更不可能听闻父亲有说什么您老的事情啊!”   “放屁!”贾赦啐了他一口,“敬大哥哥最是关照我的,当初说好了要为我打算的,怎么可能什么话都不曾说过呢!你再好好想想!”   贾珍见他讲得言之凿凿,以为确有其事,只是他不知内情,又不敢胡言,生怕搅和了父亲的要事,便道,   “赦叔叔莫要着急,我是不曾听闻过,不过我那个妹妹一直都是守在父亲边上,或许她知道些什么也不一定!”   “那还等着干什么,还不去请你妹子过来!”贾赦急道。   贾珍也不耽搁,横竖贾璐就在旁边屋室内烧纸念经,不过片刻便将人叫了过来。   贾珍出了阴堂,这里是安放贾敬棺材的地方。   贾璐是个女儿,照规矩是不得在阴堂内守灵的,便和嫂子、蓉儿媳妇等人在隔壁阳堂内烧纸念经,听着隔壁贾赦的嚎啕大哭,好半日才停了下来。   众人以为他是好累了,不一会就见贾珍过来喊了她过去,章氏忙拦了,道,   “老爷,璐姐儿不得进阴堂,你忘了不成?”   “瞧我,把这事给忘了,不过你还是出来吧,就在外头等着就是了!”   贾璐跟着出了门,走了十数步,等了一会,见贾珍领着贾赦挥舞着袖子,扇着风就出来了。   “璐,璐姐儿。”贾赦看着一身孝的贾璐,有些结巴,他连自己亲闺女都没怎么说话来着的,不过想到自己的小孙儿,咬牙问了出来。   “当初你父亲去世前,可曾说过什么关于我的话,或者说是关于我们荣府的话?”   贾璐没想到竟然是贾赦来找的自己,不过父亲去世前说过了他吗?   贾璐一派茫然,贾赦忙道,“就是我们府上,老太太这般偏心,我到底该怎么做啊!” 第二百八十七章 我要走了   得了,贾珍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这贾赦竟然敢反抗,哦不,是对上老太太!   父亲未曾有事情前,贾璐一贯是在荣国府住着的,对于贾赦大老爷闹出来的那些事情也有所耳闻,但是她真不知道父亲对他们荣府是何等打算啊!   “父亲,父亲说和你说过了的,照着之前的做就好了!”   贾璐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就见贾赦眼睛越发亮了起来,连连道了,   “照之前说的做,好,我就知道老哥哥不会忘了我的!”   说完随手将大拇指上的翡翠硬扳指扔给了贾璐,乐颠乐颠回去了!   徒留下了贾珍和贾璐兄妹两个相视无语,贾珍问道,   “父亲当初可真的说了这话?”   贾璐摇了摇头,“父亲病重之后,没有说过,但是之前想是说过一些事情的。”   废话,瞧着贾赦刚刚的表现就知道老爹肯定曾经说了什么,而且一定是坑了老太太的,不过,这也与他无关,一个分裂的荣国府,对于他统领这个贾家来说更加有益一些。   随后看向身形单薄的贾璐,想到老父亲最是疼爱她,怜惜道,   “璐姐儿平日里也要注意着身子才是,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也只管和哥哥说,那些个闲杂人等也不必放在心上。”   贾璐抬起了头,十分震惊,“哥哥,你不是?”   贾珍被她瞧得有些脸红,背过身去,挥挥手,道,   “不然呢,今日是何等场合,就算是你们吵赢了,丢的也是咱们宁国府的脸面,也是父亲大人的脸面,还不如退让一步,就是你将来加入平原侯也好做人!”   说罢便先行离开了。   贾璐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她以为父亲去世之后,只能靠着自己了,但是灵堂之上章氏先是挺身而出,之后的贾珍也是为着她着想,虽然前者可能是为了宁府的荣耀,后者不大清楚她和小何氏的结早已注定,但他们愿意维护自己的心却是真诚的,如何不能让她安心呢?   及贾敬的棺材入了地下,宁府众人便都回了家中,府上只有贾珍、章氏、贾蓉、沈氏三人人,二公主寻常住公主府内,不在府上长住,又因为之前和贾母也曾说好了的缘故,贾璐必先守孝,之后又要准备出嫁,也成了第一个搬出大观园的女儿。   是日,贾璐正在暖香坞内收拾东西,之后不会长住了,就是偶尔来暂住,也只是作为了荣府的客人了在大观园外头的客房头了,所以,除了日常起居之用,往日里不常用的东西也要收拾了,或送人,或扔掉,或带回家去了,姐妹们舍不得她,皆来相送。   “你快出去吧,这里自有我呢,你和你的姐妹们多说会子话,瞧瞧这忙乱的,也用不着你!”   章氏将贾璐赶了出去,贾璐在大观园中住了三四年,东西多,又忙乱,章氏怕她理不清,又兼之收拾好了之后还要去向老太太请安,故而亲自过来了。   贾璐应下了,便出了屋子,里头忙忙乱乱的,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了,姐妹们也都在屋子前头的空地上站着,见贾璐出来了,纷纷围了上来。   “四妹妹,你便是真的要离开了吗?”迎春拉着她的手,显得十分的不舍,她是除了薛宝钗外,姐妹们中年纪最大的,性子又柔和,待众妹妹们一向都有长姐风范,贾璐明明是姐妹中最小的姑娘,却是最早离开的,这让她心里很是受不住。   不仅是迎春受不住,姐妹们哪个又能受得住的,一时间,感性些的早就红了眼了。   贾璐安慰道,“姐姐们,哭什么呢?我这是回去守孝的,又不是去嫁人的,三年之内都不会离家的,若是你们想我了,去府上找我就是了,又不是见不着人了!”   “瞧你这话说的,谁会想你啊,真的是自作多情!”探春说道,若是她的眼眶不那么红的话,或许可信度更高一些。   探春从小性子就要强,偏偏是个庶出的命,小的时候还会和抢了她宠爱的贾璐闹个别扭什么的,后来经了环哥儿那一遭之后,性子也稳了许多,加上贾璐和黛玉帮衬了她们,一直怀着感激,偏偏这会就要走了。   宝钗稳重些,跟着劝道,“四妹妹说的是,不过隔了一堵墙的距离,这会子你们就哭鼻子了,到时候出嫁了,天南地北的,可不是要哭死了去?”   宝玉最不像话了,哭得眼泪鼻涕直流,袭人正给他擦拭着,道,   “我就说了,合该等我先去了,用你们的眼泪供着我的灰漂到天际去,现在却是用我的泪来送四妹妹了!”   袭人忙呸,“呸呸呸!小孩子家的口无遮拦,四姑娘好着呢,将来前程都定下了,怎么会是......宝玉,你再乱说话,可别怪我告诉老爷了!”   说到贾政,宝玉害怕得身子一抖,便是连贾政不在家也都忘了,袭人瞧着心疼,不过好在不再胡乱说话了。   湘云最是个敞快开朗之人,瞧不上大家的凄凄惨惨,直言道,“四妹妹,我最喜欢你们家赵嬷嬷做的枣泥山药糕,你若是不让赵嬷嬷做上一些,我就住在你的院子里!”   “十分的欢迎!”湘云的开朗大气,在这个时候无疑是最让人放松和愉快的了。   在她之后,李玟、李琦、宝琴都上来道了别了,他们都是后头才来的姑娘,和贾璐关系不是很亲近,不过道了两句话,送了自己做的些许玩意儿,便罢了。   目光越过众人,贾璐见到了在廊下坐着的黛玉,两人相视一笑,视线便错过了去,她没有上前打招呼,昨儿晚上,两人说了好一会子话了,她犹记得黛玉所说的,   “我是向来喜散不喜聚的,等明儿你走了,我不会特意和你道别,你也别来招呼我,我不伤怀,你也别道我伤心。”   姐妹们说了半日的话,章氏收拾好了之后,便领着贾璐去和老太太告别了,姐妹们也跟着一起过去了。   进了荣禧堂,正值花期的姐妹们齐聚一堂,莺莺燕燕的,齐齐想贾母请安。   “给老太太、太太请安!”陈氏和王夫人也在一边等着。   贾母忙道,“好好好,起来吧,快起来吧!”   待众人起身之后,贾母伸出了手,贾璐走了上去,握住了,坐到了贾母的身边,伏在了她的膝盖上,道,   “老太太,我要走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小家开源   贾母叹道,“我知道,打小我就知道你留不住,你出生的时候,你母亲不同意留在我身边,等你母亲去了,你又是守孝,好不容易进了园子,才过上几天欢喜日子,你父亲又......”   贾璐不曾说话,别说是她父母,就是她自己当初也不大愿意留在荣府之中的,但临了了了,要走了却舍不得了。   又听贾母道,“罢了,留来留去留成仇,你既然要去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常回来看看你姐妹们,看看我这个老婆子就是了!”   章氏瞧着气氛不大好,忙道,“老太太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不为了她们姐妹们,给老太太请安这可是时常少不了的!”   贾母说道,“罢了,亲儿子都不指望着能日日请安,还道你们了!”   章氏心念一转,不知道说的是出门在外的贾政还是不孝的贾赦,若是前者也就罢了,若是后者,莫不是老太太知道了些什么,或是在敲打他们?   遂也不敢开口了。   贾母唤了声,“鸳鸯,去将墨染的身契那过来!”   鸳鸯应下了,贾璐还未怎的,身边的垂着头的墨染却是颤抖了起来。   不一会,鸳鸯便取过一张泛了黄的契书上来,交给了贾母,贾母转手又递给了贾璐,这是一张有些年头的纸,上面没有一个签字,只有红彤彤的手指印子以及荣国府账房内的公章。   墨染是家生子,自她出生起就由着父母签下了这一张身契,他的父母不识字,只能按下了指头印子。   贾母便道,“这原本是想着在你出门子的时候给你的,只是你现在你又要走了,我也不多留着了,只盼着墨染能好生照料你就是了!”   墨染走了出来,朝着贾母三跪九叩,哭着道,“老太太,奴婢会一直记得老太太的恩情的,会好好照顾好四姑娘的!”   贾璐还不曾怎么,由自高兴,不用着自己去讨了,章氏见此,稍稍叹了,暗道,璐姐儿还是太嫩了些。   事实上,自从贾璐从自己手上得到了焦茜的身契之后,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墨染的也会被她拿去了的,只是时间早晚罢了,贾母必然也是知晓的,与其等着贾璐来讨要,自己不得不给,还不如自己就这样拿出来了。   这样璐姐儿既感恩了她,墨染也会记得老太太的恩情的,她又是璐姐儿身边唯一的大丫头了,多年的情分,少不得在她耳边多说两句老太太的好话,若是严重些的,说不定墨染又会将老太太看得比自家姑娘还要重些。   不过也无妨,墨染也大了,不过两三年的功夫也是要出去配人的了,也出不了什么幺蛾子了。   贾母见她知道感恩,满意点了点头,复又让人扶她起来了。   贾璐是主子,不可能自己拿着身契,偏生自己这会子就带了墨染一个丫头,便直接将身契墨染,墨染接了过来,这才心下安定了,只是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若是自己老子娘的也能拿了就好了。   旋即又自己否定了,暗道,自己老子娘没读过书,也没什么见识,一贯是以荣府家仆为荣的,若是自己自作主张将他们给赎了,说不定还要怪她来着的。   贾母又留了章氏和贾璐说了会子话,直到天黑了些方将人给送了出来。   此后,宁府众人便专心在家中守孝了。   自从太上皇去世之后,当今依然维持着表面上对上皇旧臣的看重,不停得提拔,高升,但是在暗地里,却加紧了对某些势力的削弱和控制,首当其冲的是两个已经去了的王爷身后势力,一个是明面上轰轰烈烈收拾的甄家,一个是庶人废太子在平安州的势力。   是日,难得的沐休之日,贾琏在家逗弄小儿子,哄哄小女儿,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美,便是对着王熙凤都温和软乎了许多。   当然并不是说贾琏之前对她横眉冷对了或暴力相向了,他毕竟是个公子哥儿,还不至于和市井莽夫一般对付老婆,但是王熙凤身为女人,总会有着自己的感觉,她不知道冷暴力什么的,但也真切的感受到了贾琏的冷淡。   直到生了茂茂之后,两人才恢复了些新婚时期的恩爱来,便是王熙凤这个女强人也不得不感慨,对于男人来说,子嗣传承比女人重要多了。   “二爷,我打量着家里头是越来越难了,咱们是不是得寻个法子开源啊?”   王熙凤身着宝石蓝精锻纱袄,斜躺在软塌之上,拿着一只冰碗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   贾琏穿着一身雪白的寝衣,将茂茂翻身趴在榻上,瞧着他和乌龟一样四肢不停得滑动,就在一旁笑着,巧姐儿见着弟弟这般难受,犹犹豫豫要帮弟弟翻过身来,却总是被贾琏给拦了。   王熙凤的话音方落,贾琏漫不经心道,“可是又缺银子了,回头让兴儿给你送个一千两银子进来,不值当什么的!”   贾琏外快挣得不少,加上王熙凤曾经为支应公中,嫁妆缩水了不少,庄子什么的虽然尚在,但是像是店铺一般能出产用于周转的浮财却是少了不少,所以在他们这个小家子里,贾琏的地位蹭蹭蹭得上升。   王熙凤摇摇头,说道,   “上回你拿回家里的钱还有不少,况且我嫁妆还有呢,一时半会也不差这点钱,只是我想着你这钱虽然来得容易,但有一回没一回的,总得想个长久来钱的法子,再者......”   “再者什么?”   再者王熙凤是个手里无权就心痒痒的人,失了管家权,忍了好几个月,也是她的能耐了,若是她身子不好也就罢了,但是她这个小月子养得极好,身子好了,人也精神了,瞧着王夫人领着大嫂子和三妹妹、宝姑娘风风火火的管家,都快要急红眼了。   只是这事又怎么可能和他说呢,摇摇头道,“没什么。”   贾琏狐疑看了她一眼,没瞧出来什么,但是她刚刚所说的也是实情,他钱是能挣的,若是放开了手脚拿,一月万两银子都是有的。   尤其是这会子,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皇上打算收拾朝纲之时,他又是在户部,来分蛋糕的,来求情的,可以说是整个户部近日都吃得满嘴流油。   但是他深知自己的前程事业才是最要紧的,只肯跟在大佬后头吃些残羹冷炙,也不愿意自己自立门户。   只是这样子,钱就拿得少了,也总得想个法子挣钱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赦大老爷有找   贾琏在贾家几个子嗣后辈中,一贯脑子活,如今又见了世面,不过片刻就想了主意出来,松了眉头,道,   “我倒是有个主意,只怕你不肯。”   王熙凤放下冰碗,忙道,“有什么肯不肯的,只要能为咱们家茂茂挣些老婆本,就是让我做牛做马都是值当的!”   他们两个刚刚说着话的功夫,巧姐儿就从贾琏手中救走了茂茂,茂茂似乎非常喜欢这个姐姐,窝在她身边直乐呵,贾琏摸了他一把红润的小脸蛋,便道,   “哪里需要你做牛做马了,四妹妹自己掌管了几个铺面你可是知道的,那一年下来也有几千两银子的盈利,不知道你对这个感兴趣吗?”   经营生意虽然利润多,但是名声上头不大好听,故而贾琏先拿了贾璐来挡话。   王熙凤倒是不大看重这些名声之类的,只是想着多年从商的薛家,就不由有些疑虑,道,   “这做买卖有挣也有亏,四妹妹那虽挣了些钱,但你瞧着薛姨妈家,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当初是何等的轰轰烈烈,如今却是亏成了这样,半数的家产都缩了水,我又没做过生意,挣不到也就罢了,万一连本钱都一起亏了那可如何是好?”   “这算什么!”贾琏翻了个身,将茂茂抱到自己身上,一颠一颠,惹得茂茂哈哈直笑,道,   “薛姨妈家是怎么回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个万事不管的佛爷,也是未出阁的姑娘,唯一的男人薛大傻子只会败光家底,他们家的家产不败落,那才叫是没天理了。”   接着又道,“琏二奶奶精明能干,十个男人也比不过的,又怎么会拿薛家自比呢?更何况,有我在,我还能让你亏了不成?”   王熙凤眼前一亮,道,“那不成你有什么好路子不成?”   贾琏将茂茂递给了一边候着的平儿,凑近王熙凤,道,   “我在户部,得到了一些消息,南边的大军就快要回来了,这是一场大胜,少不得全军犒劳,但是我在户部,我是清楚的,就户部那些银子,别说了犒劳全军了,单纯犒赏军官都不一定能有银钱呢!   所以我打探到,像是江南那边还有平安州那边怕是会有一番动荡,你开一家一个古董铺子或者当铺,来买卖家产,保证你亏不了!”   正说着,忽然外头有小丫头的声音,平儿便道,   “爷和奶奶先说话,我出去瞧上一瞧!”   说完平儿就出了门了。   贾琏接着道,“倒时候有我在户部给你看着,但凡是好的,我也能留意着,这来回一手的卖卖,可就不是稳赚不亏的了吗?”   “二爷!二奶奶!”还没多说什么,就听着平儿进来了,行礼道,   “二爷,二奶奶,刚刚大老爷使了人过来了,说是请二爷过去,要吩咐二爷办些事情!”   王熙凤听得正兴致着,就被扫了兴,咧咧道,“咱们这位大老爷又打算做什么了!”   贾琏训了声,“说什么呢!大老爷岂是你能说的!”   贾琏并不一定对大老爷多么孝顺,但是在朝中当职,不管是不是,人前人后都要装出一个孝子的模样来。   听着贾赦有喊,也不耽搁,当下唤了衣裳,洗漱一番,匆匆往贾赦院里去了,才到了院子,又听闻贾赦不在这儿,在他的大书房里头,这可是百年都难得一见的,贾琏也顾不上好奇了,又匆忙赶了过去。   “儿子给大老爷请安!”贾琏朝着贾赦请了安。   贾赦笑呵呵得喊了起来,自从王熙凤生了茂茂,不仅是贾琏对王熙凤态度好了许多,就是贾赦对贾琏的态度也好上了许多。   贾琏这才直起了身,不着痕迹打量了起来,和其他老爷家的书房不大一样,这一处书房内的书可是十个手指头都数的出来的,大大的书架子被他当成的百宝架子,全是一些瓶瓶罐罐杂七杂八的古董玩物。   “琏儿,你坐!”贾赦亲切的话差点没吓了贾琏一跳,活了这二十几年,他老爹可从来都没有对他这么和蔼过。   战战兢兢坐下了,他知道贾赦怕是有什么要让自个做的,只能暗自祈祷了,千外别是什么难事了!   “父亲有什么吩咐,不妨直言,儿子但凡是能办到的,定不会松懈!”   贾赦砸吧嘴,这话咋听着这么耳熟呢,对了,他记得了他儿媳妇当初也说过这话,就是自己想要讨鸳鸯那个丫头的时候,那个王熙凤也是说得这么好听的,转头就忘了。   他们两个不亏是夫妻,连说的话都是一样的,不知道琏儿这小子又会不会和他媳妇一样嘴上说得好听,手上动都不动?   这样想着,期待就少了两分了,略显正经了道,   “这个不忙,我问你,你在户部做得怎样了?”   听着这熟悉的语气,贾琏才放松了下来,恭敬回道,   “回老爷的话,儿子在户部尚好,户部诸位大人待小子十分宽厚,多有教导,只是儿子愚昧,尚不能为诸大人们分忧......”   “停停停!”贾赦叫停了,他不过是寒暄客套两句,哪里乐意听他这么一通话来着的。   “既然你和户部得老爷们相处的好,我就不多说了,记得为人机灵点。”叮嘱了他两声之后,复又道,   “我这儿呢有两件事情要吩咐你,第一呢,我瞧中了二十把扇子,皆是古人写画真迹,这在一个叫做石呆子的人家中,他家穷得连饭都快要吃不上了,不管花多少银子,你只给我找来就是了!”   贾琏听了,人既穷,又没约定多少银钱,想来这事不算难办,便应承下来了。   “还有一事,咱们家当初和庶人,咳。”贾赦竖了一食指,废太子既是庶人,他的名讳也不是他们能说的,只能这样表示一两句。   “有些交情,全赖祖上世交之好的牵线搭桥,后来他们多跟着那位去了平安州,看着世交的情分,人家既然就上了门了......”   “父亲!”贾琏听着他说到什么交情,什么平安州的,脑袋都大了,一脑门子的汗,听到最后直接打断了,道。   “父亲,平安州那里正是一滩浑水,当今正欲动那里呢,别人躲还来不及呢,怎么您老人家反而要凑上去呢!”   “说什么浑话呢,我何尝不知道他们那里的事情,不过咱们过去又不是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圣上仁慈,就是甄家都留了未成年的男嗣在着,他们更不可能斩草除根了,不过是在事情结束后,照应一下他们的子嗣罢了!”   茂茂,最喜欢仙剑中的茂茂了,捂脸,暴露年龄了。 第二百九十章 贾琏挨打   不管贾赦说得多么轻松,贾琏依然不肯应下,贾赦是数十年的老宅男了,他不知道外头朝堂的事情,自己还能不清楚,这事可不能随便应承下来的。   贾赦见他油盐不进,气得骂道,“你个蠢货!有钱都不挣,那可是三十万两银子!只要照顾一下他们后辈就能到手的!送到你嘴里的肉你都不要吃吗!”   贾琏连连摇头,道,“再多银子也不能做,这是和皇上对着干呢,再怎么也不能用啊!”   贾赦踹了他一脚,“你就不会为茂茂着想吗?这个家都是烂摊子了,说不定等你接手了就是一屁股的债了!”   “老爷,就是为了茂茂,咱也不能挣这个银子啊!老爷,你听我说,我有法子挣钱,那个安全又长久!”   听着贾琏有法子挣钱,贾赦才冷静了下来,问,“你说说,你有什么法子能挣三十万两银子啊!”   “老爷,这三十万两银子一时挣不到,但总会有挣到的一天的,我和媳妇商量了一下,咱们......”   就这样,贾琏将刚刚和王熙凤商量的东西一一道来,一边说着一边拿着眼睛,瞅着贾赦的表情,只是这会子贾赦聪明了,半点神情都不漏。   讲完,贾赦半天不说话,贾琏也不敢开口,额头上渗出点点细密的汗珠子来,也越发忐忑了起来。   若是贾赦非得让他去做,他做了就是不忠,不做就是不孝,两个选择,无论哪个,对于仕途正好的贾琏来说,都是不小的打击。   半响,才听着贾赦说了话,“滚吧,没用的东西!”   贾琏听着不用他做了,连忙道了老爷英明等语,匆匆离了去!   目送着贾琏的背影,贾赦沉思了起来,他是不相信皇上还会为着这些小事情还会来寻他们的麻烦的,贾琏真的是越当官,胆越小了!   就凭着他说的买卖,一年也未必能挣上一万两,三十万两就是三十年了,茂茂长大到成家立业也不过二十年,哪里够用的!   说到底贾赦还是舍不得那三十万两的银子。   思忖半响,右手抱拳,左手托掌,敲了上去,“干了!”   即使回了院子里,贾琏还是心神不定,生怕老爷还是自己动手了的,等了数日,也不见反应,渐渐放松了下来,便去忙活石呆子的事情了。   一忙就是半个月,谁知道这个石呆子是个傻的,明明自己穷的都吃不上饭了,愣是不肯卖扇子,无论自己出价出得多高都是一样,说什么扇子在人在,扇子没人亡之类的胡乱话。   自己好不容易才托了人,再三拜访之后,才得以进了他家,打算细细磨着他,但是大老爷等不及了啊,在家里一连几天得跳脚骂人。   直到贾雨村知道了,给石呆子按了一个拖欠官银的名头,将他拘禁在衙门里,拿了他的那些扇子抵债,这才得了的。   不过这石呆子果然不亏是呆子的名声,扇子一没,在牢里的时候就一头撞死了,他家又穷又没人,连个后事都没人装裹,到最后也不知道是丢到了哪个乱葬岗里去了。   贾赦嫌弃贾琏没什么本事,平安州的事情不可办也就算了,连个扇子都买不回来,很是骂了一顿。   这贾琏却是受不住,不说前者若是办了,自己的前程都要坏了的,再一个,他自从进入了仕途之后,顺风顺水,哪个不是说他英才少年,偏生他这个当老子的,百般看不上,还一直拖他的后腿。   一时受不住,顶了嘴。   “他贾雨村闹个家破人亡,才得的扇子也不算是什么本事!”   贾赦倒是想不到他还会顶嘴,气上来了,命人狠狠打了几回,他贾琏可不是宝玉,没个母亲护着,也没有老太太顶着回金陵的名头,来护着他,很是被打得起不来床。   这一打,可不好,这几日正好是户部忙碌的时候,也是最有机会晋升的时候,就这么被贾赦给打没了,贾琏不在户部,就连王熙凤的生意也不好开展,不然非得被人给吃了不成。   就这样,一打可一说是打翻了夫妇两的计划,他们两个恨得牙痒痒,但是他是老子还能有什么法子!   贾赦却是打过即忘了的,他既然得了扇子,也就高兴了,自顾自筹谋起平安州的事情,贾琏先是养病,后来又是会户部拉拢同僚,维持地位,没工夫关注他,两人就这样子岔了开来。   入了十月,天气乍凉,顶着秋寒,风尘仆仆的薛蟠终于归京了,才一到京都,就生生病了大半个月,不过总算是在年前回来了。   又带了些江南老家的玩物送进了大观园中,宝钗向来稳重大气,不爱玩物,就分给了众姐妹,旁个就当是见个稀奇,倒是同样来自南边的黛玉见之触景,哭了一场,感怀之下病了好大一场,一直缠绵到了十一月底,还是林睿从书院回来之后,相伴之下才渐渐好了起来。   转眼间,贞乾五年的冬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来了。   是日,清晨天黑霜大,紫鹃一不小心看成了雪了,下了雪,这雪一融化那可就冷得厉害了,她担心病情才好些的黛玉会再被冻冰了,大早上的就指使着小丫头们赶紧加柴火烧炕。   偏生这日开了亮,太阳一出来,才知道自己犯了傻,气温也骤然升了上来,可是这烧起来的炕一时灭不了了,只能作罢,横竖热点总比冷点好。   也算是巧合,睡梦中被燥热的炕生生热出了一生汗的黛玉醒了过来,方醒来就觉得浑身舒坦,脑子是前所未有的清醒,这一身的疲惫拖沓都消失了去了。   洗漱一番之后,问了紫鹃,“可知道睿哥儿在何处?”   紫鹃端来了早膳,回道,“林大爷正在图书馆读书着呢,每天起得比奴婢等人都要早得多,姑娘也不多劝劝他!”   “我哪有本事劝得了他,才说两句就被他回了一句,男人家的事情,女人少管!”   紫鹃也笑了起来。   这也是一出戏了,当日林睿才回来,贾母道,这一年到头都难见到他几回的,亲自吩咐了,留他吃酒,老太太来了十分的兴致,旁人就得显示出十二分的高兴来,当日就拉着他喝酒做拳的。   黛玉当时被留在了老太太处,还想着都是自家兄弟,想来也不会多为难,只吩咐了道少喝点就罢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没什么好学的   谁料年轻的公子哥儿们都心气盛,林睿这个天才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哪有瞧得上的,很是灌了许多酒,也不知道这林睿是怎么了,愣是都喝了下来,到了夜里的时候,丫头们也没注意到,竟然就让他尿床了。   没错,十二岁高龄的林睿尿床了!   这还是黛玉亲自发现的,她第二日不放心他喝了那么多酒,起了个大早亲自过去瞧了瞧,一打眼就发现那床单的颜色不一样,才知道他是尿床了。   想着他平日的老成,都笑了起来,这笑声惊醒了林睿,他当他了解到了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恼羞成怒,说了那一句话!   紫鹃将食盒中的早膳都端了出来,除了粥还是温热的之外,其他的小菜都凉了,紫鹃咒骂道,   “这群婆子也越发懒怠了,除了粥其他的都不热了!”   黛玉接过粥,摸了摸,温度正好,就喝了起来,道,“也不怪她们,是我自己起得晚了。”   紫鹃气道,“姑娘也太好心了,您是主子,便是大半夜的饿了,想要吃东西,让他们准备热乎的饭食也是她们该做的,您才晚起多久啊,这小食都已经凉透了。”   温热的粥顺着咽喉划入胃中,黛玉生舒了一口气,道,“怎么,这般生气,有谁还欺负了你不成?”   紫鹃坐在了边上凳子上头,才道,“我有姑娘呢,哪有人敢欺负我了!”   “那又是怎么了?”   “他们不敢欺负我,但却是敢欺负秋菊妹妹!”紫鹃气道。   黛玉想了一下,问道,“可是李玟妹妹的丫头?”   李玟是李纨的堂妹,她和她的姐妹李琦在李纨的稻香村里住着,她们是外来的姑娘,又不大受老太太的喜欢,在贾家这群势力的婆子眼中,就是穷酸打秋风的,很是受了一些欺负。   说到这个,黛玉放下了粥碗,也没什么心情吃饭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回 了,园子里的小丫头骄纵,婆子又吝啬贪婪,一些本性软弱些的总是会受一些欺负。   这还只是在园子里,以小见大,也可知道这府上的风气是如何了。   只是黛玉既不是贾家的姑娘,又不是管家之人,也帮不上忙,不过平白担忧一会罢了,想了想,便问道,   “不若送些银子过去,不知道会不会好过点?”   这府上的势力眼,左眼只瞧得见权利,右眼又只看得到银钱,若是能得些银钱傍身,日子应该会好过上许多才是。   紫鹃却推辞了道,“这倒不用,她不缺银子,秋菊妹妹女红好,上回才绣好的一副菩萨图就挣了五两银子呢!”   “那怎么就?”黛玉倒是不明白了,有了钱还会被欺负。   紫鹃回道,   “四姑娘的想法原是好的,只是这园子里的丫头们钱越多,那些个有些权利的婆子们也越发贪婪了,要得也越多了,毕竟银钱这东西既当不得吃,又当不得喝的。   比如小厨房里的柳妈妈就规定了,点两个荤就要二钱银子,秋菊妹妹千辛万苦熬了几宿才做出来的绣活也不过是能吃上一月的好菜的!   饿着肚子吃大锅饭,或者拿钱买菜食,只有这两个选择了!”   黛玉细算了,便道,“那这四妹妹怕是支撑不了多久吧?”   “正是这么个说法,所以这些婆子们才这般变本加厉了的!”   面上闪过一丝厌恶来,黛玉便道,   “怪道宝玉常说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得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我还当他是言过其词了,现在看来还是有两分道理的!”   大观园里波折不断,就是紫鹃背靠黛玉,不怎么受侵扰,却也见识了不少,便道,   “这也不能这般说,上了年纪的婆子不是好人,但是年纪小的也不一定是好人。就像是被分进园子里的几个官儿......”   “姐姐!”紫鹃正说着话,就见林睿走了进来,便住了嘴。   见到林睿过来了,黛玉也没什么心思听她说什么了,忙站了起来,迎了上去,握着手十分的冰凉,训了他身后的丫头。   “爷们的手这么冷,你们也注意不到的!就知道自己混吃混喝的!”   又关心了林睿,道,“你若是冷了,直接跟小丫头们说就是了,你若是不说,她们也乐得偷懒,不愿意动弹,到最后反而是冻了你自己的了!”   林睿忙将自己的冻手从黛玉手上抽了出来,道,“我的手冷,别冻着姐姐了!”   紫鹃正端来手炉,林睿见黛玉还要过来拉自己的手,一把夺了过来,对着黛玉道,   “我有手炉,不怕冷!”   姐弟两携手坐了下来,黛玉道,   “你这会子就知道不冷了,当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暖暖手呢?”   林睿劝着还有些生气的黛玉道,“若是一昧的贪暖了,反而容易犯困,读不进去书,反而还是冷一些,脑子也清醒许多,记东西也牢一些。”   黛玉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只是到了林睿身上就有些关心则乱了。   “罢了,随你的便吧,反正我是说不过你的了。”   旋即,黛玉又想到了什么,问道,   “原先,因着我的病,你在家逗留了一个月,不知道书院里可会有什么说法不成?”   林睿回道,“没什么大事,横竖我也不会再去了就是了。”   林睿回答的漫不经心,黛玉听得却是心惊胆战,   “这是为何?是有什么人欺负了你吗?还是你做错了什么,书院那头是个什么说法,怎么你就不用去了的!”   黛玉急得站了起来,掐着林睿的肩膀,噼里啪啦一串问话,本身比雪还要白上三分的脸色越发苍白无助了。   林睿也知道黛玉误会了,忙安抚着她,道,   “姐姐别急,不是你想得那样子的,我在书院过得极好,夫子同窗都待我极好,我离开书院只是因为书院之中没有什么可以教我的了,夫子也说我只差了些许积累,我便告了夫子,打算回家备考了的。”   黛玉这才放下心来,只是内心还有些许的狐疑,林睿才多大,康盛三十三年出生,过了年也不过十三岁,怎么就无甚可教了的,要知道隔壁东府的贾蓉自小名师夫子的教导,也要到二十几岁得了士人身份的,便是现在的他也不敢说自己无甚可学的了。   “莫不是你哄我吧,你才多大,自古名人诗画文章不知繁几,你就没什么好学的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归来   林睿便道,“这个肯定是学不完的,但是对于科举要学的四书五经我是尽会了的,不信你考考便是了。”   黛玉将信将疑问了几个问题,果然见他回答的一字不差,甚至有的时候比她自己想的还要周到一些。   紫鹃给两人续了热茶,瞧着稀奇,便问道,   “姑娘当初不就是因着没什么可教的,才将林大爷送去的书院吗,怎么这会子反而考校起来了?”   是了,黛玉在四书五经上头本就不及了林睿了,自己来考他,可不就是小和尚来考老方丈了吗!   黛玉本就是个极为聪明灵秀的女孩儿,从小又是被林如海当作男儿一般培养大的,读起书来,便是百十个男子也不一定比得过她,可就是这样的姑娘,在林睿很小的时候就教不过来了。   黛玉并不自谦,她深知自己的本事,也可见林睿的聪慧了,基于此,也相信了两分,便是不信,林睿如今也小,再过两年再考也是不迟的,只是......   “咱们的户籍都是落在淮扬的,你便是成绩达到了,可总得先获得秀才的身份,难不成还要千里迢迢回到南边去参加童生试不成?”   林睿方道,   “这个也不必姐姐费心,我都打探清楚了,本朝有两个法子不用参加童生试,一个是国子监的学生不必参加,像是隔壁东府的贾蓉就没有参加,还有一个则是需要两人作保,一个是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员,一个是各地颇负盛名的儒学大师。”   其实这两个法子都是对这豪门氏族来说的,前者国子监内权贵二代集聚,一家只能有一个名额,荣府是当年的贾珠,即使在了国子监,为了在里头过得好些,还娶了国子监祭酒的女儿。   至于另外一个,瞧着宽松了不少,但也是不简单的,三品以上的大员岂是寻常百姓能够认识到的,还有儒学大师,哪个大师不是心高气傲的,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等闲不会推荐了,败了他的名声的。   黛玉便问,“这国子监的法子你是不可能的了,莫非第二种法子你有了眉目了?”   林睿回道,“有了一半了,山长同意了为我作保,只是还缺一个三品以上的大员作保,山长打算托人去给我找个。”   文靖书院在直隶地区也是颇负盛名的,他的山长也是尽够了的,至于三品以上的大员,黛玉笑了,道,   “你也是灯下黑了,三品以上的大员,又不一定是实权老爷,那么咱们这儿都有几个呢,大老爷是一等将军,他可是够了给你作保?”   林睿才恍然,道,“是了,是了,自家有人,我还去寻别人了!”   黛玉方道,“既然这事解决了,你可是明年下场试试?”   “是啊,乡试每三年一回,上次还是贾蓉会试的前一年,也就是贞乾二年,明年贞乾五年,正好是一季了,若是耽搁了,那就得要到八年了。”林睿回道。   “便是到了八年,你也不过十六岁,年纪还小,也不急着这个!”黛玉以为他是急着想要参加科举,是为了光耀林家门楣,便宽慰了两句。   林睿却道了一句话,让黛玉感动极了。   “我是不急的,但姐姐到了八年就是十八岁了,当时候不管是说给宝哥哥,还是其他人,姐姐也好有些底气。”   当年林如海未曾安排好黛玉的婚事便去了,黛玉的未来前程都是在老太太身上,老太太虽然时常说是两个玉儿什么的,但总是模糊不清的。   清虚观中的老道士介绍好人家的姑娘,不见得老太太拒绝,史湘云又被她给留了下来,又询问了薛宝琴的婚事,还时常夸赞宝钗,这样子任谁都放心不下。   老太太把黛玉当作了备胎,林睿胳膊拗不过大腿的,他只希望能够在黛玉相看的时候能够有重新选择的余地罢了。   在脉脉温情的时候,时光总是过得格外的快,翻了年就到了贞乾五年,大观园中的众人都长了一岁了,宝玉如今十六岁,黛玉也到了及笄前的最后一年,姐妹中最大的宝钗也到了十八岁的年纪了。   随着宝钗年龄的变大,薛姨妈似乎有些坐不住了,自开了年就跑了好几回王夫人那里,也不知道和王夫人商量了些什么,已经过了热议的金玉良缘再一次传了出来。   只是这一回,老太太仿佛完全都被蒙上了耳朵一般,不闻不问,也不知道是她老了,被王夫人蒙蔽了,完全不曾听闻这流言,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任由流言喧哗。   一时间荣国府内,暗流涌动,甚至波及到了大观园里头,好些个精明的人都去蘅芜苑捧宝钗了。   大观园内最热闹的一处怡红院和暖香坞内,只是这暖香坞内,先是去了四姑娘,后来又出了这事,仿佛一下子冷落了下来,姐妹们心善柔软,对着黛玉小心翼翼许多,唯有黛玉半点都不在意,别人来亲近奉承也好,冷落疏离也好,都是一贯的生活,倒是让宝琴等外来的姐妹们对她心生佩服,也亲近了许多。   纵然流言传得再多,但是没有老太太的开口,谁敢拿着宝玉的婚事当台上来说,也不过是传一传罢了。   大观园只是京都一处公府内宅,在整个京都之中,虽有所盛名,但也算不得什么,他们家的流言就更没人在意了,大家伙都在传的是水军要归来了!   从去年年尾就有人传说,不管是茜香国还是南安王余孽都被王师镇压了下来,原本就该回京了,只是到了冬天京杭大运河都被冻住了,不好出门,便多留了在了南边过冬,直到今年开了春,大军才班师回朝。   是日,到了四月,天气开始暖和了,章氏也要备着给家里人准备夏装了,沈氏跟着学习着,又因着府上的主子每季都会在富贵绣庄里头定制衣裳,所以,贾璐也跟在旁边听着。   “与往年不同,咱们家既是在家孝又是在国孝之中,更要谨慎一些,像是往年夏装常用的艳丽颜色,这会是半点都不能沾了的。   大丫鬟们大管事们可以用些浅色清淡点的颜色,他们横竖不用做粗活,也不大弄脏衣裳,但是粗实丫头婆子小厮的衣裳则从结实耐脏的颜色,知道了吗?”   章氏指点着沈氏,见沈氏记下了,方罢沈氏又问,   “太太,咱们家家下人做的衣裳都是家里头绣房做的?”   “正是,若是衣裳都要去外面买,咱们家养的这个百十来个绣娘岂不是吃干饭的?” 第二百九十三章 喜事   说到这个,章氏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向贾璐,问道,“璐姐儿,你的那个新的绣庄准备得如何了,货物可充分?”   章氏说的正是贾璐原先打算开的面向平民百姓,同时半含着救助性质的绣庄,章氏不大看好,不过这对于引导府上风气有些益处,也就没大在意。   说到这个贾璐倒是有些许的尴尬,起初闹得轰轰烈烈的,但就像是章氏和府上老人所想的那样,不大顺利。   她为了收集绣品,已经支出了三百两银子了,这也不算是小数目了,就是富贵绣庄也是两个月的利润了,但质量参差不齐,还要自己的绣娘出来精心挑选分类才好。   贾璐支吾了,道,“东西大多是都备全了,除了绣工好的还在接受,其他的都停了下来了,等着这个月月中的时候就可以开张了。”   章氏不置可否,这本是婆母留给她的嫁妆,她一个当嫂子的也不可能插手,亏了损了都是她自己的事情,她不过是象征性的过问两句就是了。   “这便罢了,你也大了,除了手头上的几个铺子和庄子之外,陆陆续续我还会将其他的你的产业交给你,若是有什么困难的直接跟嫂子说就是了,咱们总得要在你出门子之前交接完了,不然等你去了别人家里,碰上什么问题,我可不能跟过去了!”   贾璐点了点头,说来她这个嫂子或许有些私心,但这个上头却是非常拎得清。   有的时候便是亲生母亲都只会在出嫁前夕,才会将嫁妆交托出去,顶多平日里让姑娘在一边瞧着怎么管的,就是因为铺子每在手上一天就会多产出一天的利息来,章氏却是不在意这个。   “太太,奶奶,姑娘,二公主来了!”几人正说着话,外头小丫头来报。   章氏起了身,整了整衣裳,便道,“走吧,咱们去迎接二公主!”   “好端端的,她怎么过来了?”贾璐问了沈氏。   这贾蔷不在,二公主也不住在贾家,平日里都是在自己公主府上过的,但是少见她过来的。   沈氏也不清楚,便道,“怕是有什么事情吧!”   章氏见她们两个半天也不动弹,催促了声,“别耽搁了,快出来吧!”   才这么一会子的时间,二公主就跑了进来。   没错,是“跑”!   二公主显得十分高兴,步伐轻快,完全没有了公主的端庄稳重,章氏上前行礼,被她匆匆拦住了,便道,   “说了多少回了,在家里就行家礼就是了,侄儿媳妇见过伯母!”   章氏笑着扶起了她,坚持行了礼,方道,“国礼本就在家礼之前,公主都行了家礼了,怎么就不允许我们行国礼了。”   说罢,沈氏和贾璐也上来请安,贾璐瞧着她面如桃花、喜上眉梢的样子,便问道,   “公主可是有什么喜事?”   “正要说这个呢,我才从宫里头得了消息了,南边水军不日就要回来了!”   众人皆喜笑颜开,章氏更是双手合十,忙道,“阿弥陀佛!真的是天大的喜事啊!来人啊!快去通知老爷去,还有隔壁老太太去!”   “是!”有人应下了,匆忙而去!   宁府的墙上、屋檐上头有的地方的白布还挂着,却不复原来的凄凉冷清,和这个时节一样,带着晚春的和煦温暖,热闹了起来了。   贾璐瞧着喜不自禁的二公主,便开起玩笑来,道,“当日,蔷哥儿才成了亲就去了南边,现下可算是回来了,二公主可是高兴坏了吧!”   说得二公主羞红了脸,啐道,“我高兴,难不成你就不高兴了?”   “我有什么高兴的,我可没个......”说到这里贾璐突然卡壳了,她这个时候才想到她所谓的未婚夫也是和贾蔷一块回来的。   这回好了,轮到二公主嘲笑她了,道,“听说蒋大人英俊非凡,这一回又是立了大功了,外头的闺秀们都嫉妒坏了呢!”   一报还一报,贾璐也跟着红了脸。   章氏瞧着可乐,对着沈氏道,“瞧瞧她们两个,人还没回来呢,倒是先红上脸了!”   沈氏也凑趣道,“就是说呢,面上说的都是你的,实际上心里想的都是自己的!”   一个是年轻媳妇,也个是未出阁的女儿家,章氏也怕说多了两人羞恼了,打趣一两句就罢了,复又问着二公主,   “二公主,不知道大军进京的时间可曾定下了?”   “定下了,就在十一日。”二公主回了道。   “这么快,今天可就是五日了,那岂不就是在六天之后了,怎么之前半点声响都不闻的?”沈氏问。   二公主摇了摇头,回道,“这我也不知道,今儿早上母太妃才告知的我的,外头想来一会就会传遍了。”   才说完,二公主脸色有些迟疑,咬着唇,直视了章氏,问道,“大军回来,朝廷定会在御街上接见军将,百姓夹道欢迎,咱们家可要出去迎接一下?”   二公主自己一人也是可以去的,但是她一人去了,未免显得太,太不矜持了些,所以便想拉着章氏等人一起出去。   只是这时候宁府正是闭门守孝的时候,去参加这样的盛会也有些不合时宜的。   众人都看向了章氏,章氏沉吟片刻,便道,   “这事我也做不得主,先去问问老爷才是!”   贾敬去后,贾珍就上了折子在家守孝,他又不是什么得用的人,皇上也懒得夺情,便应下了他的三年孝期,夸他孝顺,故而这大半年来一直在家里头,不曾出门,这回找他也便宜,不一会就来个小子回道,   “老爷说了,咱们府上虽是守孝,但也不是软禁,哪有连门都出不了的,更何况,咱们家一个小爷,一个姑爷的都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这既是他们的荣耀,也是咱们的荣耀,去瞧瞧也无妨。”   既定下了,也不耽搁,趁着这会子消息还没传出来的时候,章氏赶紧使了小厮去御街一酒楼上头定了间靠窗的厢房,视线也好,他们家人少,一间也尽够了的。   事后也不由庆幸,大军凯旋而归的日子传了出去之后,御街上,但凡是好一点的厢房的价格都是疯长的,这价格高也就罢了,还抢不到。   随后,二公主也不回公主府了,等着日子就和宁府的人一起去就是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迎接凯旋   到了十一日那日,天公作美,万里无云,衙役们前两日就派人在御街上洒水清扫,驱赶无关人士,在九日的时候就封街了,直到十一日凌晨才放开了街道,让百姓进来,但就是这样,不过一个时辰,御街能通车的地方都开始堵塞了起来。   贾璐等人在马车上头等了半日了,二公主更是反反复复伸出窗外瞧了好几回,每回瞧见的都是一波波的后脑勺,急道,   “这是怎么了,就是状元郎走马御街也不曾这样啊!他们好端端的怎么就堵车了这样了!”   贾璐也来回探了好几回脑袋,章氏瞧了时间,也担心赶不及,便使了人出去打听,不一会那个丫头挤得满头大汗回来了,回道,   “是前头不知道谁家的马车撞上了,京兆尹已经使了人过去疏通了,不一会就能走了!”   正说着,外头的车把式便喊了道,“车动了!”   众人这才放心了下来,章氏见那个丫头可怜见的,额头都是汗,嘴唇却干裂了,便让她坐下了,吩咐自己的大丫头茗眉给她到了杯子水,问道,   “你可打探了外头这些人可是为何这般兴奋的?”   小丫头来回跑了好几趟,去了解马车堵塞的原因,哪有这工夫和别人闲谈你们为啥都在这守着啊。   不过她是个机灵的,难得有一回在主子面前露脸的机会,编也要编出一个来,便道,   “百姓这是仰慕王师呢,咱们大康朝承平百年,这一百多年都没和外国打过仗了,起初听说南安郡王还是吃的败仗,这会子打了两年多,去的又是咱们直隶的子弟兵,这好不容易凯旋了,便也都过来瞧瞧了!”   小丫头说得有头有尾,众人都信了,章氏还赏了她一个银踝子,正好这个时候,到了酒楼,听着外头的喧哗声越来越大,想是这军队也近了,不敢耽搁,忙上去了。   紧赶慢赶,送算赶上了,进了厢房,大开窗户,就见大军前头军将们在距离他们不足一里的地方了。   二公主对贾蔷用情至深,又是才成婚就分别了的,十分的思念辛苦,当下一马当先占了个好位置,朝着窗外挥手了。   贾璐原本走在最后,冷不丁的也不知道被谁一推,推到了二公主身边,二公主以为她也是一样的情况,便给他让出了一半的位置。   贾璐还想回头去瞧一瞧是哪个推了自己,却被二公主掐住了一边的胳膊,听着她激动喊道,   “璐姐儿,你瞧瞧,蒋公子是不是在看你呢!”   贾璐看了过去,在一群大老爷们之中,蒋子宁和贾蔷这两个年轻的公子哥无疑是最亮眼的两个人,年轻又英俊,贾蔷还黑了许多,但蒋子宁还是依然白得发光,眉宇之间却多了许多英武之气。   贾璐此时瞧不见其他的了,明明隔了那么远,却看得那么分明,他的眼睛就像是会巫术一样,牢牢得将她的注意力和视线都凝聚了起来。   贾蔷朝着四周的百姓不停得挥手,引得人们一阵阵的欢呼声,激动地浑身战栗,打仗虽苦,大男儿不就是为了这个时刻吗!   “蒋大哥你不高兴吗?”贾蔷余光中,打量到蒋子宁双手执缰绳,纹丝不动,以为他是多么的冷静,便问道。   等了会,也没听到回话,看过去的时候,他正直愣愣得盯着一个地方,顺着他的目光,就见一处酒楼二楼的厢房里头,自己的小姑姑和一个有些熟悉的姑娘在一边站着,便挥了挥手。   二公主见贾蔷朝着自己这边挥了手,越发激动了起来,更是忍不住尖叫了,这才把贾璐给惊醒了过来,此刻,她只觉得脸上燥热非常,后退了两步就离开了窗台。   贾璐既然离开了,蒋子宁收回了视线,贾蔷不大认识那个颇为激动的姑娘,也同样收回了手。   瞧了一眼身边的蒋子宁,他面色沉稳,十分的冷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贾蔷和他一个战壕里头呆了这么久,熟的不能再熟了,只看他恍惚的目光,就知道他神思不属着,调笑道,   “蒋大哥这是二十几了啊?可惜的是我家小姑姑才十三,不若蒋大哥再多等两年,横竖你也单了这么久了,等我们小姑姑上了十六七岁再成婚可好?”   蒋子宁横了他一眼,上过战场的人都带着些许的杀意,蒋子宁瞧着像是个文弱的书生,但是在战场上,他可是杀得比一个老兵还要狠啊,要不然这军功从哪来,不就是从这敌人的人头上来吗?   道路边上一个坐在父亲肩膀上的小男孩,原本挥舞这手上的冰糖葫芦,被他这么一瞧,连宝贝冰糖葫芦都掉到了地上,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贾蔷看着那个明显被吓到的小男孩,便道,   “瞧瞧,你把人家给吓的,说不定原本是一个精兵种子的就被你给吓没了!”   蒋子宁回了他一句,“刚刚站在你姑姑边上的是二公主!”   说罢,也不理会他,手上的缰绳一紧,哒哒哒,身下的身下的高头大马便越过而去了。   这个时候贾蔷还嘟囔道,“二公主就二公主呗,璐姐儿有能耐了,竟然结交上了公主了?”   一边脸上一道疤的胡大听着什么二公主的,便问了,“蔷二爷这是想老婆了,等回去就能见到了啊!当初才成亲第一天咱们就开拔了,蔷二爷怕是要认不出自己媳妇了吧!”   贾蔷一窘,不是怕是,他还真没有认出来那个是他自己的媳妇,见胡大还在胡咧咧,啐了他道,   “和你什么关系,你弟弟都成婚了,你还不快赶紧着点,就是你这没把门的嘴,才没有姑娘瞧得上你!”   胡大皱了脸,道,“两年都在打仗,哪有个姑娘啊!”   欺负了一番胡大,贾蔷心满意足了。   之后当今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庆典,热闹非凡,整个京都都取消了三天夜禁,过得跟元宵节一般,上好的烧酒没限制得供应,随便吃喝,只把大汉子还都吃趴下了方罢!   按照以往的惯例,大军归来,户部、兵部都要加班加点清点军功,直到两三日才能总汇出来,经过阁老大臣的初步筛选之后,确定名单和大致的奖赏升职之后才会交给当今,由他最后下旨。   十四日,三夜的疯狂之后,整个紫禁城都显得有些颓废,乾清宫内书房里,内阁大佬紧赶慢赶的名单终于出来了,将手上的东西送了过去,就等着皇上下旨,好分蛋糕。 第二百九十五章 论功行赏   不过在此之前,皇上却先召见了蒋子宁蒋大人,紫禁城里的都是人精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皇上是打算走走小后门了,不过也没人敢出来挡事。   一来,身为统领的蒋子宁本身军功就够了,他又是当今的表兄弟,人情也是可以理解的;二来,在当今正在加紧归拢朝堂之际,谁也没有这个胆子直面皇威。   “臣,蒋子宁见过陛下!”   “哈哈哈!子宁,快起来!快起来!”当今亲自走下了台阶,将人给扶了起来,笑着道,   “子宁,这一仗打得好啊!不仅将茜香国那帮老娘们打得哭爹喊娘,还将南安王的势力一网打尽啊!”   蒋子宁拱手道,“一切有赖于陛下圣恩!”   皇上摇了摇头,道,“你啊!”   “这南安王势力被打破了,北静王水溶不过是有点小聪明的毛头小子,西宁王只知道吃喝玩乐,老糊涂一个,不足畏惧,至于东平王,早就被朕给笼络住了,大康朝自立国以来的四大王终于要在这一代结束了!以后,也再也不可能有异性王了!”   皇上说这话的时候十分意气风发,不过他也有这个资格,他才多大,三十岁不大,他登基才有几年,就这样将四大异性王连根拔起,也算是难得之君了。   “四大异性王是要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八公了。”皇上声音陡然低沉了许多,神情也严肃了些。   八公?蒋子宁心下一紧,便问道,   “陛下,八公看似一家,但其中本身就是矛盾重重,更兼是立朝时定下的,看似醉生梦死,在朝堂之中势力单薄,但是臣本次领军在外,深知他们在军中的影响力还未退却。   若是四王之后,将八公连根拔起,不说朝堂之上会有何反应,单单是军中,怕也会有所哗变啊!还请陛下慎重!”   皇上这才收敛了勃勃的野心,虽然他暂时还没有将八公一网打尽的打算,但也没有想到过自己一直不放在心上的勋贵,这帮子朝廷的蛀虫竟然时隔多年,在军中还有影响力,还好自己还没有擅自动手,看来这事还得再三考虑了。   不过纵然有所偏差,但也不算是为难,到时候处置时不要太露骨就是了。   这时,一个小太监敲响了宫门,进了殿内,行了礼,便问道,   “陛下,内阁大臣们来询问,旨意是否定下了?”   “是了,是了,都把正经事情给忘记了!”说着将案上的名单和军功簿递了过来,道,   “你瞧瞧,这是内阁给你的论功,你瞧着可否满意?”   蒋子宁先翻开了功劳簿,五百一十二个人头,包括茜香国最高的一名偏将在内,分毫不差,自己的身份摆在那儿呢,没人敢抢自己的军功。   又翻了翻别人的,大致上和自己记忆中的吻合,看来在自己打仗的这两年里,皇上将朝堂整顿的很不错啊,毕竟这在上皇时代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随后放下功劳簿,看向了对自己的奖赏,一些金银财宝就不说了,战争最是发大财的时候,他从茜香国抢回来的宝物价值可比这些赏赐的来得多了,看到官身,他瞳孔一缩。   “着晋身为水军副都统,赐辅国大将军位。”   辅国将军暂且不论,不过是个虚称,贾赦这个老宅男身上还挂着一等将军的爵呢!   重要的是那个副都统,这是正二品的官职了,纵然他知道自己军功甚大,但自己才多大,统共才二十多岁,天大的功劳到他这个年纪都得压一压,不然将来升无可升,那可就尴尬了。   再一个,武将和文官之间的矛盾一直都有,他也不相信,这群文官会让自己年纪轻轻坐上高位,那么他们这是打算挑拨自己和皇上的关系?   也不对,他们还不至于露出这般粗糙的谋划来,那么真相只有一个,他的视线聚焦在了“水军”上头。   怕是这群阁老大臣们以为水军只是临时之用,等风头过了,或解散或分配到其他军队之中。   这也很正常,自古以来中原王朝都是陆地大国,没人在意茫茫海外的世界,水军唯一的用处就是在黄河、长江之上动动威武,故而不需要大规模的水军,这个副都统恐怕在阁老们眼中就是一个过渡性质的位子。   但是他知道这水军不仅不会有所收敛,反而会越发的扩大了,因为当今,他盯上了海外的财富,他和一般的皇子不大一样,从小生母早亡,养母万事不管,加上宫内某些太监的贪婪,小的时候很是过过一些苦日子,自从知道勋贵中有人通过海商的途径发了财,也就盯上了。   蒋子宁拱手回道,“陛下,臣并不妄自菲薄,但是就这一仗的功劳而言,臣也没有这个资格晋升副统领之位。”   “哦,那么你想要什么赏赐呢?”   按照常理,臣下推辞赏赐,皇上如何都要客套一两回,但这次连个客套都省下了,蒋子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切都由圣人做主!”皇上可以不客套,但是自己不能不客套。   忽然皇上笑了起来,指着他道,“你自己说的不要这副都统,这会又说让朕做主,朕可不做这苦力活,你自己想!非得想出来一个!只要你说了朕保证给你达成!”   蒋子宁无奈应下了,自己想,看似宽泛,实则最难了,沉吟片刻,便道,   “臣确实有一事相求!臣恳请圣上为贾母做主!”蒋子宁单膝跪地,拱手低头。   皇上直直得看着他的头顶,半响,叹了口气,道,“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蒋子宁身子一颤,皇上将他扶了起来,道,   “舅母心善仁慈,朕是在尊敬不过的了,只是他到底是我的舅舅啊!”   当年大何氏生产之际,唯有平原侯和小何氏陪伴一边,之后大何氏产下蒋伊雪,自己却产后大出血去了,而平原侯顶着妻子热孝的名头将小何氏娶进了门,不到一年的时间,产下蒋子安,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里头有猫腻。   这小何氏也就罢了,不过是有些姿色的女子罢了,但是平原侯却是和皇上有着亲近血缘关系的舅舅,尤其是在当今生母早亡的时候,他的名声越发不能坏了。   蒋子宁的目光让皇上想到了那个年幼入宫的倔强男孩。   “我能做的,只能是动用力量,将事情查清楚,另外下旨让平原侯荣养,由你不降爵地接任,贬小何氏为妾,多补偿些表妹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战前白玉楼   蒋子宁垂下了眼眸,藏在背后的手握成拳头,咯吱咯吱得响,半响只能点头应下了。   皇上拍了拍他得肩膀以示宽慰,便道,   “除了封平原侯外,朕拟将你暂管水军扩军之事,便是代中都督吧!”   中都督正三品,代是暂代得意思,等做了两三年,做熟之后,这个代字也就可以去掉了。   “你若是正得为舅母着想,舅母活着的时候就想看你娶妻生子,不若早些成婚吧,只要你应下了,朕便可以下旨了。”   安公公提醒道,“陛下,蒋大人的未婚妻,贾县主正在守孝,其父亲去年才没的,她今年十三岁。”   “咳!”皇上握拳咳了一声,他还真忘了,便道,“等她出了孝,十五岁也正当龄,也不差什么的了,子宁你若是喜欢,我这里才进上了几个美人,不若你带两个回去?”   蒋子宁推拒了,道,“陛下一向是知臣的,臣不在意这些的。”   蒋子宁前些年面上过得苦些,好歹是金吾卫的小头目,之后又顶了个世子的名头,投怀送抱的女人不算少,至今身边也没个旁人,也可见他的确不在意这些了。   “你便收下吧,便是不用,放着也好看些,也省得别人谣言四起。”   皇上坚持,蒋子宁僵持不下,也就收下了。   一切确定之后,皇上也不耽搁了,毕竟大了这么两年的仗,为的不就是升官发财吗,拖久了影响不好。   圣旨下来之后,几家欢喜几家愁,欢喜得是多数,愁得是谁家也不用说了,听说那日之后,老平原侯出来交际的时候脸上有一道子的血痕。   到了月中,贾璐准备了大半年的绣庄终于开张了,起名为“百家绣房”,寓意着每家都能从中买到东西。   因为之前在府中收的绣品太杂乱了,经过规整之后,开了上中下三个档次。   上等的不逊于富贵绣庄的绣品,中等的多是有些基础的,不管配色如何,至少针脚工整细致,至于下等的,贾璐当初很是头疼,当初除了没有明显问题的都收了上来,有的是绣帕,有的是锦囊,有的是扇套,杂七杂八的东西太多了,根本没法子统一定价。   好在贾璐总算有了些现代人的自觉,想出了一个法子,将这些杂乱的绣品放进一个密不透风的箱子里,外头瞧不见里头的东西,只留一只手的洞洞,每人十文钱,可以从箱子中摸出一个绣品来,全凭运气,下手不悔!   这样的游戏在这个时代可是个新鲜的玩意儿,贾璐更是让人打出了噱头,什么前十个人不要钱,前五十个人五文钱,还在新店开张之日,在里头放了不少中等和一两件上等的绣品来吸引眼球。   五文十文的对于京都的老百姓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这小游戏又新奇,人口相传加上之前得宣传单、茶寮说书人的宣传,才开的店不一会就被堵了起来了,叫好声不绝于耳。   贾璐在楼上好心情得瞧着下面得抽绣品游戏,很是得意,自己为了开这件绣庄,准备了半年,还没开张就投了三百两银子了,旁人嘴上不说,但是没有哪个是看好的,最后还是靠着她的聪明才智给掰了回来了吧!   “姑娘这法子还真是神了,姑娘!”焦茜托着肚子,给贾璐倒茶,贾璐见着忙拦了,道,   “好了,我这儿不差你这一杯茶的,这都几个月了,还闹腾呢,还是坐下再说吧!”   焦茜拍了拍肚子,便道,“姑娘放心,我这胎稳着呢!”   贾璐拍了一下她多动的手,道,“越说越不像话了,到我这里坐下说话,我们都好一会没见面了。”   焦茜抱着圆滚滚的肚子便坐到了贾璐的身边,道,“差不多有一年多了吧!”   贾璐摸了摸焦茜的肚子,不防肚子里的小东西踹了她一脚,倒是把她给吓了一跳,便道,   “这孩子也太皮实了点吧,我记得蓉哥儿媳妇当初怀着耀儿的时候,耀儿很是乖巧懂事,只知道睡觉。”   焦茜抻了抻腰,半是抱怨,半是炫耀得道,“就是呢,这孩子活脱脱就像是他那个老子一般,一身得力气精力没处使去!”   贾璐见他红粉面颊,也没了为人奴婢时候的小心谨慎了,过得十分舒坦的样子,便很是满意了,道,   “你们过得好也不枉我做了一回媒了。”   焦茜不乐意了,问道,“姑娘何时做了我和胡二的媒了,可别乱说啊!”   贾璐扬眉便道,“还真是新人娶过门,媒人丢过墙啊,当初要不是我领着你和胡二两人去的白玉楼,你们两个又怎么会看对眼呢?”   “姑娘可是说笑了,我们又不是那一回第一次见面的,当时姑娘也不是为了我们出的门,明明是为了自个的情郎才出去的!”   听着焦茜说什么情郎不情郎的话,贾璐耳根子都有些红了,暗道这个焦茜也真的是,才成了婚没多久,什么段子都学会了,也看不出来,胡二这么一本正经的人竟是这样的人,白白将她的丫头给教坏了。   嘴上却不肯认输,便道,“不管是为了什么事情出的门,你们总是因着那一回才交好的,不是吗?”   “咚咚咚!”正说着呢,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进来!”贾璐喊道。   随即进来一个小活计,十来岁的小伙子是新招上来的,从来没有见过富贵人家的小姐,自从进了屋子就不敢抬头,埋头走到了桌子面前,瞧到了裙摆,便磕下了头,声音有些打颤,好在口吃清楚,回道,   “姑娘,方才店里来了一个年轻的公子哥儿,说是要见掌柜的,但是掌柜的见了他之后,说是要见主子,掌柜的说,瞧这位公子不是平常人,便使了小的上来,说是请姑娘示下。”   焦茜便问了,“可曾问了那公子的底细,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就让咱们家姑娘去见他呢!”   小伙计便道,“问了,那公子不说自己是什么人,只道了一句战前白玉楼,让小的上来告诉姑娘,说是姑娘自己知道的。”   贾璐和焦茜两人相识一眼,战前白玉楼是什么,两个人自然是知道的,刚刚还说到这回事呢,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这位公子怎么就知道姑娘在这儿,还寻了过来呢?   贾璐没有迟疑多久,便道了,“请他进来吧!”   “姑娘!”焦茜迟疑道,“这儿就我们两个人,不若我们等府上护卫在的时候再见他吧!” 第二百九十七章 情愫   贾璐知道焦茜还是不大放心他,不过她还是坚持了,对小伙计道,   “无妨的,你去请了他上来吧!”   小伙计接下了,便躬身离开了,待他走了,贾璐方道,   “我和他是圣旨栓婚的未婚夫妻,将来还是要住一起的,与其到了婚后各种担忧害怕,还不如再婚前好生培养一下感情,这怕来怕去的反而不好。”又叮嘱了焦茜,道,   “待会他上来之后,万万不可再对他流露出警惕忌惮之心了,知道吗?”   焦茜同情地看着她,暗道姑娘身份尊贵,为人又好,最终还是要讨好那个杀人魔头了。   对于焦茜来说,一开始是震慑于他的神出鬼没,武艺高强还敌我不明,后来则是他那个五百多个人头的京观,就摆在了城门口,五百个人头也是小小堆堆了,这下子,蒋子宁在焦茜心目中可以说是落实了杀人魔头的名声了。   但是对于被她同情的贾璐呢?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想的是什么了,只是不想让焦茜失礼,免得他认为自己身边都是无礼的人。   可是明明自己才是被他威胁过的人,但是好像没有太害怕过,难道是之前看见过他被他的异产弟弟欺负的缘故?   胡乱想着,房门已经敲响,贾璐下意识得喊了起来,拉了拉衣角,好像又太过重视了,又坐了下来,这一番动作引得了焦茜狐疑的目光,贾璐略有窘意,便道,   “请进。”   一身靛青锦袍的翩翩年轻公子走了进来,贾璐起了迎了,便道,   “贾氏女见过蒋公子。”   蒋子宁拱手道,“见过贾姑娘。”   他的声音温柔和煦,面对贾璐这个小姑娘,眉眼间没了那股子的杀意,显得格外温润如玉,就是这样的一个公子哥儿,十有八九会被认为是一个读书人或者书本网教养出来的公子,全然不会想到他是个在战场上厮杀的大魔王呢?   待两人坐下之后,焦茜给两人倒了杯水,贾璐瞧着她颤颤的肚子,关心道,“你这挺着肚子的也不好做事,不若下去休息休息吧!”   蒋子宁看着她高高挺起的肚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勾起一丝柔和的笑来,道,   “正是呢,孩子要紧。”   两个主子都这么说了,焦茜推辞不下,只能应下,出了屋子她还是不大放心,便让小伙计端了一张凳子过来,自己就在门口坐着了。   屋内一室的平静,贾璐低垂着头,手指头不停地摆弄着衣角,看来她是不准备说话了,蒋子宁便道,   “刚刚那个是焦茜姑娘吧,上回还见着她是个姑娘的打扮,这会子连孩子都有了。”   说到孩子,蒋子宁的声音语气都柔和了许多,思及他的年纪,贾璐也有了分了然。   “是啊,两年过去了,她的夫君你也是见过的,就是上回那个胡二。”   是他?   蒋子宁当然印象深刻,不说他两年前那一身的本事,就引得他的汗毛竖立,就是他的兄长胡大,跟着贾蔷在他身边打仗,那战功也是实打实的。   “可惜了,他没有和他的哥哥一样去南边,不然凭着他的本事,一个校尉总是有的。”   说到这个,贾璐便有些不大同意了,   “胡大得了军功,有了官身自然是好的,但也不是没有失去的,他脸上的那刀疤,还有反复都不成的亲事,若是胡二跟着过去了,至少焦茜是等不了他的了,他也就不会有那个肚子里的孩子了。”   蒋子宁知道女儿家的心思和他们不一样,不像他们男子希望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她们就喜欢岁月静好,这也不是什么值得争执的,蒋子宁笑过也就罢了。   “皇上不日就要下旨,等你出了孝咱们就成婚。”蒋子宁不管表面上是如何的文质彬彬,内里却是一个武人的灵魂,直论主题,让习惯了内宅委婉的人非常的不适应。   宽大的衣袖下,贾璐的手指头不停得摩擦着,面上装得淡定,道,“难不成就不能等我及笄之后再说吗?”   “不行!”蒋子宁斩钉截铁道。   贾璐心下彷徨迷茫,终于到了这个时候了吗?想到在贾敬丧事上闹腾的平原侯一家,想到就要自己独自一人面对未知的未来,贾璐只觉得十分的恐慌与十足的忐忑。   忽然手上一热,贾璐惊得往后头一缩,却被牢牢握住了,明明是个谦谦君子的模样,却长了一双如虎钳一般大手。   “你,你快松开!”贾璐一面抽着手,一面道。   蒋子宁握住了,就不肯松手,带着武人的固执与坚持,道,   “我知道你是担心着我家中的事情,你放心,我和家里人关系不好,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我如今又是平原侯了,那女人又被明言贬成了妾,她再也不敢让你行礼的,你放心就是了!”   贾璐倏地红了脸,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有着圣旨在,他们难不成还能将我休了不成!”   “他们敢!”蒋子宁一声吼,带着些许的疯狂和苦楚,贾璐再也不敢乱动了。   “你,你这是怎么了?”贾璐有些害怕的问道。   蒋子宁或许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松开了紧握着贾璐的手,缓了片刻,才道了,   “无妨,你放心,我会护着你的,你放心。”   连续两个放心,反而让她更加不放心了,只是她和蒋子宁也说不上多熟,怕涉及到某些私事,不敢多问,只道了一声知道了。   此后半天,两人相顾无言,贾璐犹豫着问道,“你没事吧?”   “我无事。”蒋子宁似乎做了很大的建树,半吞半吐还是将实情道了开来,   “我父亲一直以来就不大欢喜我的母亲,他们的婚事是祖父祖母定下的,他不敢推辞,只敢暗地里做手段,我们的婚事他也不敢做什么的,其他的我会护着你的。”   贾璐忽然想到了京都中盛传的谣言,莫非?   她又忆起了儿时见过的他的妹妹,是个极为孤僻内向的姑娘,明明拥有县主之尊,却拖延至今,怕是和宝钗差不多的年纪了,都不曾成婚。   这两个兄妹生活在这个家庭中,也是够为难的了,悄悄的小手就爬上了他的手背,她没有瞧见的是蒋子宁眼中,笑意一闪而过。 第二百九十八章 元春怀孕   荣国府,荣禧堂内,王夫人半躺在软榻之上,玉钏正给她扇着风,边上摆了四个冰盆子,各有一个小丫头拿着扇子吹着风,王夫人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算盘子,身后叮呤珰啷的串珠碰撞的声音,王夫人不曾回头就问道,   “那个姓夏的太监可曾打发出去了?”   周瑞家的恭敬得回了,道,“夏公公奴婢已经使人送走了。”   “他又要了多少银子?”王夫人拨弄得算盘子啪啪的响。   周瑞家的顿了顿,回道,“共包了一千两银子,说是家里头偶见了一处好房子,手上略显不趁手,便来借上个一千两银子,隔了两日再还就是了。”   “啪!”算盘子摔落到了周瑞家得足背上头,疼得周瑞家得眼泪都出来了,但还是半点不敢挪动。   “前儿一个姓周的,今儿一个姓夏的,明儿再来一个姓刘的,你五百两,我一千两的,家里头纵使有着金山银山也不够他们挥霍的!”   遂又骂道,“一个个没了根的奴才秧子,哪来的什么家人的,没个摔盆的也不知道积点阴德!”   四个扇冰盆的小丫头早就跪倒了地上,颤颤发抖了,玉钏也支起了身子,默默站到了边上,权当自己是个死人了。   周瑞家的强忍下了脚上的剧痛,抽着气劝道,“太太消消气,就当是为了娘娘,也要忍一忍啊!”   想到自家一个人在宫里为整个贾家挣下荣誉的姑娘,王夫人大喘着气,只能忍下来了,还是自己的姑娘重要些,忍着气问道,   “娘娘在宫里头的事情可曾打探了?”   周瑞家的迟疑了,“这,这......”   王夫人横了她一眼,“怎么,上万两的打点银子都送出去了,便是都丢进了水里,还能听见响声,他们却是半点消息都不肯传出来吗?”   周瑞家的忙道,“这倒不是,只是娘娘近日来身子不大舒坦,说是胃口不大好,吃什么吐什么都瘦了好几斤了。”   王夫人闻此急了,忙道,“这是为何,可曾请了太医瞧瞧?”   周瑞家的便道,“听说太医瞧了,也说不大准,需得一两个月之后再号脉才能有个准头。”   “什么病非得要等到一两个月之后才知道呢?”王夫人忽地一顿,她也不是无知的妇人了,生养过二子一女,惊喜问道,   “莫非,娘娘有了身孕了?”   “太医说了,暂时还不能确定,不过娘娘本身就有些脾胃不调,也不知是何缘故引起的呕吐之症。”   不过周瑞家的还是笑着奉承道,“这太医向来都是四平八稳的,没个八九成的把握,谁敢将消息往外头传,恐怕十有八九就准了的。”   “好好好!”王夫人连叫了三个好字,在屋内来回转了好几回了,任兴奋道,   “周瑞家的,你去从我的私房了取出一万两银子出来,不经过那些个杂七杂八的太监们,到了探亲那日,我亲自带进宫里去。”   刚刚那个一千两的孝敬银子还气得将算盘子给砸了,现在这个转头就拿了一万两出来,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可见王夫人的高兴了。   或许就像是周瑞家的所说的那样,太医是有了八九分的准头之后才将往外头透露的,耐着心思等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得了确切的消息来,贾元春贾娘娘却是有了身孕。   这下子,在贾家可是炸开了锅一般,贾元春十五岁进宫,至今已经十二年了,贾元春也已经二十七岁了,这个年纪在现代人看来是正值盛年,但在古人来看,却是一不折不扣的老女人了。   便是当初一手抚养着她长大的贾母,都不对她抱有希望了,全由着她在宫里头自生自灭了,表妹兼堂弟媳妇的王熙凤也不相信她能有什么出头之处了,要不然也不会将往宫里头送银子看作是了累赘,而不是和元春搭上关系的好用途了。   也唯有王夫人这个当母亲的,一边骂着太监们贪婪,一边还是割肉一般得将自己的私房送进宫里头去。   这回好了,贾元春有了身孕了,她也算是熬出了头了,将来元春若是生了皇子,那贾家可就是皇子的外家了,再一不小心,登上了那个位置,荣国府或许又可以恢复到当年贾代善在的时候。   荣国府上上下下无一不长了一双势利眼,自从贾元春有孕的消息传了出来之后,王夫人的院子里越发的热闹了。   不过在这一片欢喜之中,王夫人也不是没有烦恼的,可以说是自从消息确定之后,为了保胎,王夫人是将如水一般的银子都往宫里头淌了进去,眼看着当初从甄家那儿得来的三十万两银子使了一半了,王夫人也就急了。   只是上来奉承的人虽然多,但这些个跟风附随的人都是些人精子,本就是为了讨要好处而来的,又怎么会从自己怀里头掏钱出来呢?   贾母倒是帮衬了一把,不过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大房经过她这么多年的挖墙脚跟,不用看也多少能猜出他们的积财,都是些穷鬼。   秉持着蚊子腿也是肉的道理,王夫人还是走了一趟大房,想也知道不过是一趟闭门羹,在贾母那里告了一状,贾母使了人训斥了一番贾赦,但贾赦早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了,怼了一句,谁的女儿谁管,就将贾母的人给赶了出去,贾母气得半死,却也无可奈何。   除了这几人之外,王夫人还回了趟娘家,从王子腾那边得了不少银钱,不过还是略有所差,于是将目光对准了有着百万之才的薛家和孤女弱子的林家了。   薛宝钗趁着今日天气晴朗,便打算将自己给薛姨妈做了一个多月的抹额送回去,才进了家门,就见薛姨妈收拾妥当了,正要出门子,便问道,   “妈妈,你这是要去哪?”   薛姨妈扶了扶鬓角的堕马钗,笑着回道,“你姑妈寻我有事,正要过去一趟,好好的你怎么就回来了呢?”   薛宝钗指提了提手上的抹额,道,“月前,妈妈不是还说头风病疼起来厉害吗?我想着这头风病像是外邪顺着风钻进的脑子里,便做了一个抹额,也好给妈妈挡挡风,少些辛苦。”   薛姨妈见着她眼底下的青紫,心疼道,“好孩子,难为你想着妈妈,我这病知道的人不少,就你惦记着给我做抹额,只是这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的,你何必如此着急,合该主意着些身子才是。” 第二百九十九章 姐妹商议   薛宝钗摇头道,“妈妈,我平日里在园子里闲着也是闲着,做上一个也废不了多少事情。”   薛姨妈爱抚着她的秀发,便道,“好孩子,若是你哥哥有你一半的懂事我便是死了也值了!”   宝钗捂了她的嘴,便道,“妈妈,说什么丧气话呢,好好的,哥哥有什么不好的,妈妈只管打骂,又何必说着什么死不死的呢?”   接着问道,“可是哥哥又做什么傻事了?”   薛姨妈叹道,“你这个哥哥啊,也不瞧瞧自己多大的年纪了,十九了,昨儿我跟他说哪家哪家的姑娘,愣是给我撅蹄子,说什么这些姑娘有什么好的,还不及楼里的姑娘,愣是把我气了半宿!”   宝钗偏了头,她向来都是矜持稳重的,哥哥的婚事也不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可以说的,况且,她心细年纪也大了,若说哥哥十九岁偏大了,那么自己十八岁不是更大了吗?   虽然知道母亲说的不是自己,但还是仿佛被戳中了心一般。   薛姨妈未听到她说话,看了过去,薛宝钗这番表现在旁人眼中或许是瞧不出什么,她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薛姨妈哪有瞧不出来的。   心疼的哟,恨不得自打嘴巴,瞧瞧自己刚刚说的什么话,也暗自下定了决心,这会子过去非得和姐姐商量着,把宝丫头的婚事给定下不可!   “瞧我这张破嘴,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呀!你放心,你的事情我放在了心上的,总会给你找一个好前程的!”   薛宝钗略红了脸,道,“妈妈这话又何必和我说呢!”   “你我母女两还能有什么不好说的呢?”薛姨妈拍了拍她的手道,瞧着她的牡丹含羞的姿态,暗道,宝钗这样子的好姑娘,要不是家世所累,等闲王孙公子都配不上。   其实她也不是想完全吊死在宝玉这颗树上头的,也打探过其他的年轻公子,只是他们一则嫌弃他们薛家是商户之家,但凡有些品级的官宦人家都不肯与之结交,只愿意出些个庶子旁支之类的人。   再一个宝钗低调,在外头不大有名声,反而是薛蟠的名声颇大,什么人傻钱多,呆霸王,欺男霸女之类的,不仅是自己的名声坏了去,找不到好人家的女儿结亲,还连带着将宝钗的名声也带差了。   听着媒人支吾道,旁人皆言自家姑娘有着这样子的一个哥哥,怕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故而纵然退而求其次,不选当官的人家,便是寻常百姓的家里头,但凡好些的都摇了头,可把薛姨妈给气坏了!   左看右看还是宝玉好,父亲是山西粮道,是公府老爷,母亲既是王府出身,又是自己的嫡亲姐姐,还有一个当娘娘的姐姐,自己本身长得好,性子温柔,又有才气,这样的公子哥,在薛姨妈所看的人里头,怎么都是拔尖的,也无怪乎,薛姨妈不舍得他,非得巴着他不肯放手。   这般想着也待不住了,便道,“宝丫头,这会子我要去你姨妈那里,也不多留了,你若是累了,就在家坐一会,若是无聊了,只管回园子里找姐妹们说说话,”   宝钗应下了,目送着薛姨妈的离开。   薛姨妈还未进屋子,就见王夫人迎了上来,道,   “姨妈可算来了,还不快进来坐坐!”   薛姨妈见她这般热情,心下放松了些,便道,   “我们又是怎样的关系,还需要你来迎接不成?”   王夫人笑道,“我不过是被那些人给烦透了,才特地出来走走,既是接了你,也是松快松快!”   薛姨妈瞧着王夫人院子中确实是坐着,许多站着了许多人,衣着光鲜的,有的面熟,应该是府上的体面管事,有的不大认识,怕是别府的人,便道,   “看来,我这来得不是时候啊!”旋即便要转身离开,却被王夫人一把拉住,往屋子里面去了,边走便道,   “哪里是你来得不是时候,分明是他们来得不是时候。”   又吩咐了周瑞家的,“周瑞家的,你招呼他们一会,我和姨妈好生说会子话!”   周瑞家的应下了,招呼着众人去别的屋里去了。   待王夫人和薛姨妈坐定,王夫人抱怨道,“都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若是我不请你过来,莫不是你就不来了?”   姨妈忙解释道,“哪里的事情,你近日里忙,我们也不好打搅,原想着等你忙过了再来看你的!”   “都是瞎忙罢了,有的多少年都不曾见过的人都过来了,若是咱们不见她,说不得要在外头说咱们家大业大瞧不起他们的,这样子的酸话来,反而坏了娘娘和宝玉的名声,还不如自己累些辛苦些,一个个见过来,好生打发了去!”   薛姨妈问道,“说到娘娘,事情可是准了的?”   王夫人乐得道,“自是准了的,也如今胎也稳了,听说在宫里头很是受皇上和太后的宠爱,每日不必请安,出行有坐撵的。”旋即又叹道,   “我这辈子总共生下了两儿一女,珠儿不说了,是个没福气的早早就去了,只留下一个牛心古怪的兰儿,横竖有他娘在着,我也管不着了。娘娘进宫十来年,如今也总算是熬出来了,现在也只剩下宝玉一个孽障了!”   听着说到宝玉,姨妈心头一紧,今时不同往日,娘娘有了身孕,连带这宝玉的身份都提高了不少,也不知道会不会看不上她们宝钗了,谨慎试探道,   “宝玉这孩子,人品相貌都是数得来的,你可得仔细着挑挑了?”   王夫人回道,“也有不少世家亲眷的做媒,不过不是被我给推了就是被老太太推了。妹妹,你说这话可不就是寒了我的心了吗?”   薛姨妈闻此,便知道她也不曾变了心思,便笑着道,“哪里是我生份了,只是你们宝玉这般好的孩子,我们家的可不一定能配得上啊!”   王夫人柔声道,“宝丫头那个孩子,我是再满意不过的,你瞧着这满院子的小姑娘丫头的,有那个比得上你们宝丫头的,我是恨不得将宝丫头立刻给娶了进来的,只可恨啊......”   说到一半,王夫人忌讳着什么,不再说了,薛姨妈也知道她的意思,只是贾母是长辈,她们又不像是大老爷一般的忤逆不孝之人,说什么也不可能绕过她去,便问道,   “老太太,还是看重林姑娘吗?”   作者今天辞职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心情有些波折,不好意思,就两更了。 第三百章 王夫人借钱   王夫人为难道,“可不是,老太太总是两个玉儿的,若是她老人家直接定下了林姑娘也就罢了,林姑娘身子单薄了些,我不大能看得上,但我也不是刻薄的人,但她总是这般含糊着,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这也算是老问题了,王夫人想要定下薛宝钗,但总是绕不过贾母,偏生贾母一副看重林黛玉的意思,却又总不能捅出来,将事情定下来。   王夫人实际上不大在意,反正她的宝玉还小着,说不定能左右逢源,从中选个好的,但是这会子她有事情要求着薛姨妈,靠着以往的口头应承怕是不能够了,得要用些心思,来些实际的了。   “好在宝玉还小,像是东府的蓉哥儿也是二十多岁才成的亲事,如今也有后嗣了!”   薛姨妈急了,宝玉还小,但她的宝丫头不小了啊,等宝玉二十多岁的时候,她们宝钗又是多大了啊!   王夫人撩拨了两句,瞧出了她脸上的急色,便道,“只是我实在是欢喜宝丫头,宝丫头年纪也不小了,这些日子听闻你见了不少人,可真的是提心吊胆的,生怕你将你们宝丫头给定了出去。”   薛姨妈有些尴尬得笑了笑,早该知道的,他们家在荣府内住着,也瞒不住王夫人,本想给王夫人一点紧迫的感觉,顺便挑一挑可曾有好的,临了了了,最后愣是没有一个比得上宝玉的,反而还得巴着宝玉。   又听着王夫人接着道,渐渐喜上了眉头,   “我的想法呢,是这样子的,若是姨妈不介意,咱们也不通过那些个虚礼了,只先交换了庚贴,私下里先定了下来,也不对外头声张,等老太太开始提了宝玉的婚事,咱们再捅出去,也算是定下了!”   薛姨妈大喜,忙道,“当然不介意!”复又觉得自己身为女方太过热情不矜持了些,便又补了两句,道,   “宝玉我也喜欢的,只是我们宝钗也不小了,这些还得姐姐思量思量。”   王夫人自然无有不应的,之后吩咐了玉钏去自己屋里,将宝玉的庚帖给取了过来,亲自交托给了薛姨妈,薛姨妈将庚帖放在了衣袖内,这才觉得放下了大半的心思,出门前的愁丝也去了,心情大好。   趁着这个机会,王夫人道了难处,想问薛姨妈借些银两周转一二,薛姨妈思量着都是亲家了,也不推辞,连个借条都没打,就出了五万两银子。   送走了薛姨妈,王夫人将得来的五万两银子递给了周瑞家,周瑞家的见之一喜,便道,   “才厨房上头的管事上来回话说是,端午节老太太要办宴,正差一笔银子呢,老爷那边也使了人过来说是差了点子钱,我正愁着呢,这会子有了这五万两的银子,也可算是能松快一阵了!”   周瑞家的一通话,可以说是将王夫人才得了钱的喜意都散去了,就像是周瑞家的说的那样,这点子钱瞧着是多,但照着家里头这样子的花费来,也不过是松快一阵的了。   “别说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周瑞家的不知道为何刚刚还心情很好的王夫人,突然变得不大高兴了,只道是自己说错话了,也不敢多问,躬身退下了。   王夫人只觉得十分心疼,自己拿着宝玉的前程换来的银钱都花费在了这些个旁人身上,偏偏又不能省,家里头的、宫里头的、山西老爷哪里的,三只吞金兽,哪一只还能少得了。   家里头的,若是少了,别人就会议论着,怎么在凤丫头手上的时候,还好好的,到了她手头,这个少,那个少的,连个体面都维持不住了,那她几辈子的老脸都要丢尽了。   宫里头的,不用说了,元春是她的心肝,也是她的骄傲,就是苦了自己也不能少得了她的。   还有一处贾政的,别人家在外头为官当任的,都是从外头往家里送钱的,只有他们家这个,还需要家里给他送钱,简直闻所未闻,偏生这位老爷还骄傲呢,别人都是压榨的民脂民膏,唯有他一个是个干净的!   王夫人和他的感情也不过是面上的体面了,是一万个不愿意送钱的,但老太太在上头看着呢,旁人也瞧着呢,自己但凡是少了他一个铜板子,都能被吐沫星子给埋了。   现在看来,还是得要从另外一处得银子啊!   是日,暖香坞里迎来了一名难得的客人,黛玉将王夫人迎到了上座,亲自奉上了茶,就连一直在书房内读书备考的林睿都出来了,两人一起向王夫人请安了。   王夫人笑着道,“快起来!来坐我的身边来。”   黛玉和林睿两人不敢应承,命人端了椅子坐在了王夫人的下手,王夫人便道,   “你们呀,就是太过拘谨了些了。”   黛玉回道,“不敢。”王夫人是怎样的人,他们也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不仅是他们姐弟两遭过她的一些算计,单看环哥儿之前的经历,他们也不敢信了她面上慈爱和善来。   王夫人不知他们心中所想,四处打量了,暖香坞内里头倒是不像是她以为的那样,除了书还是书,还是有一些精美的器物的,整体的风格也带了些少女的温情,想来是贾璐当年居住过的痕迹,而黛玉并没有将这些痕迹消去。   王夫人心里盘算着,面上仍然维持着她一贯的菩萨般的表情,便道,   “我身子不大好,又常为琐事所扰,自大姑娘进了园子了,还没来看望大姑娘,不知道大姑娘在园子里住得可好?姐妹们可还算和善?下人们可听话?”   林睿死死低下了头,免得眼中的讽刺流露出来,被她给瞧见了,他们姐弟两进入园子也有数年了,王夫人到现在才问,适不适应之类的话,不觉得太假了些吗?   黛玉恭敬回道,“园子里美轮美奂,姐妹们也都是好相处的,一切都好。”   王夫人轻拍了她的手背道,“好好,不曾受什么委屈就好,但凡是园子里有哪个下人不听话了,冒犯了大姑娘,只管使了人过去与我说,我自会给你做主的!”   黛玉道了是。   关怀完黛玉之后,王夫人又将视线转到了林睿身上,含笑问道,   “睿哥儿听说在家里头呆了半年了,怎么没有回学院里去了?” 第三百零一章 王夫人要钱二   林睿没有将自己要备考的事情说出来,一来,宝玉还没有上进,谁敢在宝玉前头上进,那不就是戳了王夫人的心肺子吗?   “咳,原是姐姐身子不适,便在家里头照料的,后来时间久了也就不去了,横竖在家里头也能看书的。”   王夫人也不曾多问什么,小孩子家家的没个定性,不愿意读书也是常有的,不见宝玉到了现在还是见了正经书就厌烦的,便也以为林睿也是一样,便道,   “很是,你还小,便是读书上进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的,好好养着身子,多陪陪你姐姐就是了。”   林睿不置可否得应下了。   王夫人关怀了好一阵子,黛玉和林睿很是惊疑,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终于王夫人将来意道了出来,却也把林睿气得够呛的。   “大姑娘,当初林姑老爷去的时候,好像捐了百万两银子给朝廷,可是?”   黛玉暗道,终于来了,“正是。”她半句都不肯多说。   王夫人复又道了难,   “如今家里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出得多进的少的,也难啊,我想着你们小孩子家家的日常也不需要用什么,便想着能不能借些银子出来周转一二,等周转开来了,也就还了你了。”   对于黛玉和林睿这样子的孤儿弱女的,王夫人就没有对薛姨妈一样的好声好气了。   若是可以,她还想着能够直接挪用了,也不必让她来求一个小姑娘了,只是当初林如海做的好事情,捐了百万两的家产不说,这钱也不是白捐的,留给黛玉的产业虽然在府上库房里面存着。   但是单子却一式三份,一份在朝廷之中,一份在黛玉自己手里头,还有一份在老太太那里,这样子,少了一份,等到黛玉出嫁的时候,被朝廷查出来了,自己也是一桩麻烦事,唯有黛玉同意了才行。   黛玉沉吟片刻,道,“不知道太太,想要多少银子?”   王夫人见黛玉并不反对,便笑了开来,道,“你姨妈刚刚送了五万两银子过来,你们两个小孩子家的,也不必这么多,不过一两万的瞧着给就是了!”   林睿憋红了脸,握紧了拳头,就要站起来,却别一边的黛玉踩了一脚,才硬是忍了下来。   王夫人居上座,他们两个的小动作,瞧得一清二楚,不过也没放在心上,只盯着黛玉不说话,林睿不过是过继子,只有黛玉才是嫡亲的在室女,林睿舍不得银钱本是应当的,但是这林家还轮不到他做主!   王夫人只管看着林黛玉,全然忽视了一边林睿,更是把他气得不行。   黛玉垂下了含情似水的眼眸,回道,   “玉儿和睿哥儿自小教养在府上,承蒙府上关照,多年来深受府上恩惠,如今既然家里有了困难,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只是家中家产多被父亲捐献给了朝廷,留下的以书本古籍居多,太太也是知道的,我们不敢比肩姨妈家,便出个两万两银子吧!”   “好!老太太常说大姑娘大气识礼又知恩的,果然如此,今日得你这些银子度过难关,我们必然都忘不了你的。   我记得姑娘原有些旧症,听着大夫说,燕窝对你的病症,正好我那有些进上的金丝燕窝,最是养身子了,我让人都给你送过来,可怜见的,趁着这长身子的时候养好了,大姑娘将来也能少受些罪了。”   一番慈母表态,不熟悉的人还当她是黛玉的亲母呢,却不知这番的真挚的慈爱却是黛玉用两万两银子买过来的。   黛玉推辞了,道,“舅母不比劳心,我这身子也就这样了,好不好坏不坏的,那金丝燕窝精贵,宝玉身子虚,还是留给他吧!   只是太太也是掌过家,理过事的,知道我们的家底,两万两银子已是我们能拿出来的最多的了,我和弟弟两人也只想过着低调平静的生活,希望太太成全。”   听到此,王夫人脸色僵硬了起来,打着哈哈道,“这是自然的。”   黛玉表示只出这一回的银子,王夫人自然不大乐意的,但她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了,王夫人也只能应下了。   既然达到了目的,王夫人也不愿意多留了,说了会子话,便离开了,林睿正生着气呢,根本不愿意起身送她,还是黛玉送了她出去。   才送出了院门,就听着屋子里头乒乒乓乓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黛玉止了步,等到声音停了,才提脚进去了。   林睿就像是发了怒的小狮子一样,坐在地上大喘着气。   黛玉骂了道,“就是你这样的定性,还是不要去科考了吧,省得害人害己,连累了父亲的清誉!”   林睿站了起来,张口就道,“如何是我的定性问题,那老虔婆张口就是两万两银子,她当咱们的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还是风刮来的!”   黛玉呵斥道,“不是咱们的银子,是我的银子,好男不吃分家饭,这些钱财家产都是父亲留给我傍身的,难不成你也要要了去了!”   林睿张张嘴,倏地委屈道,“姐姐,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这钱自然都是你的,等你出嫁了全都带走就是了,我只是看不上她这么明目张胆地抢钱的行径!”   黛玉见他冷静了,方才和缓了语气,道,“咱们寄人篱下的,总是要受一些委屈的,方才若不是我拦住了你,你莫不是就要和太太争执起来了不成?”   “便是争执起来又如何,闹到老太太那里,也是她的错去!何必要给他这些个银两呢!”   听到老太太,黛玉略有些恍惚,旋即回过神来,锤了他一记,恶狠狠道,   “你都要参加科考的人了,这个时候乱动,只要她瞧着不高兴了,动上一丝半点的手脚,你的一辈子的前程还要不要了!外头那些个娇俏折腾的丫头还在呢,莫不是你就忘了不成?”   说到前程,林睿也无可奈何了,“可恶!”恶狠狠地握着拳锤着地上,黛玉见了急忙揽住了他的胳膊,道,   “你个急货,便是再怎么气,也不能拿这手撒气啊,你不见环哥儿伤了手之后,只能从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你难不成就受得了?”   林睿含着泪,带着哭腔下定了决心,道,“姐姐,我肯定好好考,等我当了官,我看谁还能欺负咱们!”   黛玉一时也有些受不住,歪过头去,擦拭了泪痕,安慰着道,“就像是你说的那样,太太她这样子做,老太太不会满意的,我们只看着老太太会怎么做吧!”   林睿与黛玉相互依偎着,问道,“老太太会帮我们吗?”   “会吧!”   不过令两人失望的是,之后几天荣国府内,大观园内一片平静,和往常一样并不区别,好似没有这一回事情一般。   暖香坞内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只是每每到了半夜,或是图书馆,或是榆荫堂的灯总是亮到半夜。 第三百零二章 婆媳对话   转瞬便到了秋天,各处庄子上头都来了人,要将一年的出息送上来,还有各个铺面的掌柜的也要述一述这一年来的盈利,加上要预备冬天的冬衣,本身事情就多,加上黛玉偶感风寒,请医问脉的,忙得王夫人连带着她的三个手下,探春、李纨、宝钗三人脚后跟打后脑勺。   旁人瞧了倒觉得稀奇了,一个二房的太太,一个寡居的奶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一个亲戚家的姑娘,四个不尴不尬的人偏生将阖府管得滴水不漏。   而最该管事,也是最为名正言顺的大房太太、奶奶,还有姑娘正闲得在那边嗑瓜子闲聊说话。   “听说你和琏儿两人办的小当铺子挣了不少的银钱,小日子过得十分的红火可是?”陈氏问道。   “咔擦!”王熙凤嚼着瓜子,道,“这算是什么,我们那两个小店面,拿出来都嫌弃寒碜,不过挣些个零花钱给巧姐儿买个糖就是了。”   陈氏瓜子吃多了,有点麻嘴,端过茶杯,喝了一口,方道,“能给巧姐儿买个零花也尽够了的,顺便也给茂茂买些吃食,只要是往里头拿钱而不是往外头撒钱就是不错的了。”   王熙凤多年求子,生茂茂前,外头瞧着健壮,内里却是虚的,这会子月子坐的好,将往日的头疼脑痛的去了十之八九,加上又闲了下来,开了家挣钱又省心的小当铺子,瞧着脸色颇好,很是长胖了不少,风流苗条的神仙妃子逐渐有了贵妇人的雍容华贵了。   王熙凤道,   “可别说茂茂了,老太太、老爷、太太,还有我们那位爷,喜欢得跟什么似得,有一口好吃的都给他,也不瞧瞧他现在都多重了,反正我是抱不动他的了。”   陈氏无儿无女,早年还期盼着能自己生养一个,现在便是她自己也彻底放弃了的,不过养了个贾琮在身边,对于茂茂这个粉嫩的小子也很是欢喜,可听不得王熙凤的抱怨,便道,   “你又知道什么,能吃是福,茂茂这一身的不是肉,是一身的福气!茂茂又是咱们大房的嫡系长孙,我们不疼他还能疼谁去!”   那可不一定,贾兰还是二房的嫡系长孙呢,也没见有谁疼了他去!   两人说着话,就见贾迎春,袅袅娉婷得走了过来,奇怪的是,明明是凉爽的秋日,却很是出了一身的汗,略带着粗重的喘气身,对着两人行了礼,   “给太太、嫂子请安。”身子有些颤抖,瞧得陈氏颇为于心不忍的,忙道,   “快些起来吧!”   等迎春站了起来,陈氏问道,“今日的活动可曾做满了?”   迎春道了,“坐满了。”   “这便好,你转一圈我瞧瞧。”   迎春应下了,复又转了两圈,陈氏瞧着她确实瘦了不少,尤其是腰身那一处,可以比得上黛玉了,不盈一握的,但胸前的丰满还保留着,越发衬得身姿凹凸有致,曼妙无双了。   十六七岁的姑娘,正是花季,这一番的收拾,便是站在黛玉和宝钗两人跟前都不输了的。   陈氏满意得点了点头,便道,“既然这样,你便回去吧,记得按照嬷嬷所说的,每日饮食,便是姐妹们让你吃什么东西,也找个借口推拒了。”   迎春素来温柔敦厚,虽觉得自己如今的身形羞煞了人了,但也不敢反驳,便行礼离开了。   王熙凤直到她离了远了,才问道,“二妹妹这是做什么呢?怎么就练得跟个妖精似的?”   陈氏白了她一眼,道,“胡说什么话呢!那是你妹妹,什么妖精不妖精的!”   王熙凤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讨饶道,“是我的不是,我这张嘴就是臭,好太太,你快说说,二妹妹怎么就成了这勾人的模样了?”   可不就是勾人吗?成熟妖娆的身子,偏偏她又是未出阁的单纯少女,眼神清澈透明,便是她一个妇人瞧着都眼热。   也就是贾赦这个打小就在女人堆里长大的纨绔子弟,见惯了女子的各色风情,才能想出这个折来折腾了,陈氏暗道。   被王熙凤问得紧了,陈氏也就半含半漏的道了点出来,   “前些日子,老爷突然对二姑娘起了父女之情,想着她也到了年纪了,合该相看了,又道二姑娘身形丰润了些,怕是不好得......喜欢,所以专门请了一个嬷嬷给你妹妹控制一下......”   陈氏说得虽然含糊,但是王熙凤也不是单纯的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贾赦分明是想将迎春教养了侍奉某个权贵,真是不改他老流氓的本性!   陈氏和王熙凤互相对视一眼,都瞧出了对方眼中的不屑和鄙夷,只旋即两人都转了话题了,对于她们来说,迎春值得同情,但是不值得为了他对上贾赦,贾赦可是胆敢和贾母对上而不落下风的人啊!   贾赦绝对没有想到的是,因为他和贾母的几番对峙之后,他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长了这么多。   陈氏道,“说来,咱们家的几个姑娘小子也都逐渐到了要成婚的年纪了,她们年纪近,怕是就在一两年内了,这些个出嫁之间的,总要早些准备准备才好。”   王熙凤笑了,道,   “太太,真的是不是当家太太却操着当家太太的心,这姑娘小子瞧着多,却也算不得什么麻烦,宝玉和林姑娘都是老太太教养的,总归是老太太身上出体己的,二姑娘不是说了老爷有了想法了吗?也轮不到我们。   四姑娘又是早早就定了婚了的,皇上都下了旨意了,等出了孝就成亲,也与我们不相干,亲戚家的姑娘都是暂住的,如今也陆陆续续地走了,李家姐妹都得要家去了,宝琴丫头是薛家的,还定了婚了,留不了两年。   剩下的也就只有三姑娘、环哥儿、兰儿、琮儿、和睿哥儿,前头三个都是二房的,不晓得是二房置办还是公中置办的,便是公中置办,顶天了不过万把两银子,也算不得什么。   睿哥儿那边也瞧不上咱们这点东西,他姐姐可是伸伸手,眼睛也不眨,就万两银子的拿出来了。   这么看来,太太只要顾好琮哥儿一人便好了。”   陈氏哭笑不得,便道,“还说我操的哪门子闲心思,看看你自己不也算得精明了吗?”   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叹道,   “当年我才嫁进来的时候,府上是何等的显赫,人人都说我是几辈子积来的福气,才得的这门婚事,这才多少年,现在竟然连侄女儿的嫁妆银子都盯上了。” 第三百零三章 让某些人瞧瞧   王夫人从黛玉那里得了两万两银子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就连在管着家的探春也知道的清清楚楚,但是明明是这么不合常理的一件事情,却半点声响也不曾闻到。   让黛玉想不到的是,她的退一步并没有海阔天空,事实上,所有人都对还有余钱却又势单力薄的姐弟俩起了贪婪之心,尤其是贾母的不闻不问,更是助长了某些人的野心,如今暂时的风平浪静,不过是观察与等待最好的时机罢了。   王熙凤也是经历过这万众瞩目的日子的,不由同情道,   “若是林妹妹和睿哥儿没个依仗,将来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了......”   正说着话呢,就听着外头一阵喧闹声,就见平儿匆匆赶来,笑着道,   “太太,奶奶,大喜,咱们家爷们乡试中了解元了!”   王熙凤便道,“胡说什么的,咱们家哪来的爷们参加科举了?”   陈氏将贾家的爷们从最上头的到最下头的,来来回回想了好几回,都猜不到还能有谁瞒着众人参加科考,还中了这般的好成绩。   平儿忙打了嘴,解释道,   “是我说得不清楚,咱们家的林睿林大爷中了解元了,外头报信的人都来了,再也不会错的了,老太太使了人过来,请太太和奶奶过去呢!”   什么?是林睿?   陈氏不由有些结巴了,“这,这怎么可能是他呢?”   林睿统共才多大,十二还是十三?宝玉在他这个年纪四书五经都没通读完呢,他怎么就能下场了呢,还取得这般成绩?   陈氏多少知道些科举的事情,故而十分震惊,然而王熙凤斗大的字不识得一箩筐的,夫君贾琏也不是从科举立身的,故而不大清楚,遂道,   “或许这便是天纵之才吧!”   复又感叹道,“我们才说了林妹妹若是没个依仗,怕是要被吃了去了,谁知道这眨眼间,睿哥儿就有了解元的身份在,看谁还敢动他们一下。”   陈氏也不得不赞叹这巧合之处,便道,“是啊,世事无常尽是如此,也是她们姐弟俩的运道到了。”   “既是老太太那边叫人,太太咱们也就不耽搁了,早些过去可好?”   陈氏应下了,其实她比王熙凤还要想去知道这真相呢,若是真的,最好能好生讨好了黛玉和林睿,让林睿带带自己的琮哥儿,那可是再好不过的了。   随后两人便去了荣禧堂内,贾赦所在的东大院离得荣禧堂有些距离,等到她们婆媳两个到的时候人已经来得七七八八了。   林睿取代了宝玉一贯的位置,坐到了贾母的身边,贾母揽着他正问着话呢。   “你既然要下场考试,竟然也不见你说说,怎么还要瞒着我们不成?”   当然要瞒着你们!林睿暗道,面上却恭敬道,   “再没有这个意思的,孙儿从书院回来之后,很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尤其是家中待得久了,一时冲动之下,便报了名了,后来被姐姐知道了,被训了一场,道,   你这般年幼就下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张扬不知收敛的了,若是一时不好落了选了,不仅是自己丢了脸了,反而还会丢了大老爷和山长的脸面了,故而不准我说出去,省得之后的难堪了。”   原是一件高高兴兴的事情,一提贾赦就丧了兴致了,贾母问道,   “这事和大老爷有什么关系?”   林睿便将大老爷写了推荐信的事情道了出来,贾母暗道,怪不得黛玉和睿哥儿两个小孩子怎么知道科举如何报名如何参加等等的,原来是贾赦从中捣的鬼。   贾赦可不知道他老娘已经又在他脑门子上头扣了一顶帽子了,便是知道了也无妨的,他也不在乎了。   当初黛玉过来求他写个推荐信,当初贾赦也不相信这个十二三岁的小子能参加乡试,不过转念一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中了呢,哪怕是吊车尾?   想那个宝玉,别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今年都多大了,别说乡试了,就是童生试都没考过一回!   若是真让他中了,别的不说,看宝玉和那些追捧他的人怎么说!   秉持着敌人的悲伤就是自己的欢乐,贾赦不仅同意了写推荐信,而且还有非常热情得为他们走手续。   贾赦虽然不堪,好歹是个成年男子,又有一等爵位在身,帮子侄后辈走走程序什么的也是简单的,要不然凭借着黛玉一个小姑娘,林睿一个小子,连出个门都要报备,怎么可能会隐瞒得阖府不闻了。   “可不就是我做的吗?老太太,要不是我千辛万苦给睿哥儿走动,您老人家可不一定会有这么一个解元外孙子呢!”   众人正说着话,就见贾赦喜得跟自己要成婚一样,大步跨了进来!   “儿子给老太太请安!”到了老太太跟前,七扭八歪得请了个安,满身的胭脂水粉味道扑面而来。   贾赦今日原本在书房内玩个红袖添香的小游戏,正好听闻了林睿真中了,还是第一名,也顾不得自己新纳的小美人了,收拾收拾就要去恭贺大喜(看热闹),这才一身的胭脂味。   贾母实在是瞧不上他这个大儿子,天生就是来克他的一般,这礼行得乱七八糟,简直就是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呵斥道,   “好好的,晚辈们都在这呢!你也都不知道维持点形象!这一身的污浊味道也不怕熏了姐妹们!”   贾赦黑了脸,什么叫污浊味道,上好的胭脂,一两银子才一小盒子的,说的是他吗?   不过贾赦闹过几回,也知道贾母的外强中干了,也不放在心上,全然无视了她,看向林睿,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道,   “好小子!你这会真是给咱们家长脸了!十三岁的解元,不说咱们大康朝,前朝加起来上下几百年也没见到一个过,可是名留青史了啊!”   贾赦激动得满面红光,林睿站了起来,跪下磕头,万分感激道,   “多谢大老爷帮衬!”   林睿确实非常感激贾赦,不管他外在是如何的荒唐乖张,却是实实在在的帮了自己,而某些面相慈和的人,也是实实在在的欺侮自己,这样给年轻的林睿上了一课,人不可貌相!   贾赦顺着他杂乱的花白胡须,笑得十分得意,   “睿哥儿快起来!你若是真感谢我,那就好好考,考个状元出来!也让某些含玉的宝贝蛋儿,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第三百零四章 大老爷的气场   贾赦这话可算是戳人心了,尤其是对贾母和王夫人而言,更是一戳一个准。   贾母只当林睿是拖油瓶的拖油瓶,还不是自己女儿的骨肉,一个毫无血缘的人却占了林家的剩余家产,更多的是不乐意,不过她是长辈,也做不出什么欺负小辈的事情来,不过无视罢了。   至于王夫人,才多久,她仗着林家无人借(抢)了两万两眼子,全没有看重林睿去,半年不到的时间,就给了她这般的惊喜,尤其是贾赦拿宝玉说的话,更是将她气得火冒三丈!   只是贾赦说得也不错,贾母还不能反驳,发不出去的火还只能忍了下来。   “好好的,这既是好事情,老二家的,咱们家也许久没个好消息了,不若就摆个小宴,庆祝一下?”   王夫人掐着自己的掌心肉,强笑了出来,道,   “老太太说得正是,原该摆个流水宴的,不过如今还在国孝期间,不得饮酒乐宴,只能摆个小宴,也算是委屈了睿哥儿了。”   贾赦却道,“二太太既知道委屈,那就好好的办,两万两银子掏出个百分之一来也尽够了的!”   王夫人:......   脸好疼!不是都默契了,不提这两万两银子吗?这钱难道不是用在公中一起花的吗?   贾赦瞧得乐呵,他老人家可不管什么默契不默契的,只要你不高兴了他就高兴了!   就连黛玉和林睿也低着头,掩去了笑意来,怎么以前没发现过,这大老爷这么有趣?   王夫人败北,贾母只能自己上了,将林睿叫到了身边,道,   “睿哥儿这般喜事,也让我老婆子沾沾喜气,你们也不必争了,就我来出钱,给睿哥儿办个酒,睿哥儿可得好好乐上一乐!”   王熙凤凑趣道,   “哎哟喂,我当孙媳妇这么多年,老太太也不过出了二十几两银子给我凑了份子办了个生日,可把我乐得跟什么似的,以为万里无一的,谁知道睿哥儿才是个宝,我就是根草啊!”   王熙凤果然不愧是凤辣子之称,一开口,气氛就火热了许多。   众人也跟着凑趣恭贺的,贾赦也没再说什么了,总算是回转过来了。   正说笑着,鸳鸯被人拉了拉袖子,到了外头,却接到了一封信,这是贾政写给贾母的家书,来人特意吩咐了说,请老太太做主。   鸳鸯听着这般严重,她还当是二老爷遇着什么事情了呢,不敢耽搁,拿着信就往里头说话去了。   林睿和黛玉被众人围着说话,众人三三两两得坐着说话,贾赦津津有味得打量着荣禧堂内摆设,贾母的大红大绿的审美他是看不上,但是胜在东西好,看着看着也能瞧出点什么来。   鸳鸯瞧了一个空,便凑到了贾母耳边说了,贾母也挂怀着有什么事情,让鸳鸯取了她的老花镜来,拆了书信瞧了起来。   或许是贾母的神情太过严肃,众人遂逐一的安静了下来。   逐渐地贾母的神情放松了,笑着道,   “怪道今天早上那鸟儿不停得叫,真的是双喜临门啊!”   听到是喜事,众人也就活跃了起来,道,   “老太太可要说说是什么喜事,好叫我们知道!”   贾母抻了抻身子,看向了探春,便道,   “咱们家三姑娘的喜事来了!”   探春一听,她的喜事,还能有不明白的吗?瞬间羞红了脸,躲到了李纨身后去。   到底涉及到自家前程,也不舍得离得远了,竖着耳朵听着,满是好奇与忐忑。   “你们老爷来了信,说是他的上峰做的保媒,要将探春许给他的一个同僚,人都瞧好了,是个好孩子,不过他那不得准话,非得写信回来问问我的话。”   王熙凤机灵道,“老太太是咱们家的定海神珠,若是没有老太太的首肯啊,老爷也不敢做主啊!”   贾母笑道,“你们老爷的为人我是知道的,最是谨慎端方的人,他瞧中了那家小子,定是经过百般考察过了的,是个好孩子,也不需要我这个老婆子做主了,由他定了吧!”   贾赦听着什么老爷老爷的很是刺耳,便找茬道,   “这二弟果然是个狠心的,当年逼死了珠儿,打残了环儿,还差点打死了宝玉,现在又要远嫁了探春了,可怜哟!几个孩子没一个是好的!”   贾政在山西当差,那他的同僚不是和他一样外任的官员,就是当地的属官,前者不知道会被任到哪里,后者则是板上钉钉的远嫁了。   探春瞬间煞白了,显然她也想到了。   “住嘴!”贾母是再也受不住他了,当下将手上的茶杯扔了过去,骂道,   “不会说话就闭嘴,省得满嘴喷粪!”   贾赦一个跳起,就躲过了飞过来的茶杯,便道,   “难不成我还是说错了,难道探春丫头就是留在了京里了?还是我之前说错了,珠儿不是死了?环儿不是废了?宝玉不是差点被打了?”   贾母被气得够呛的,骂道,“你有本事自己找一个姑爷去,二丫头都多大了,也不见你关心,你现在倒是来关心政儿的孩子了?”   贾赦见着贾母气得不大好了,三跳两跳得往外头跑去,便跑便道,   “谁说我不知道二丫头的,您老人家放心好了,我的闺女我自会找个青年才俊,绝对不会将她留到十八岁的老姑娘的!”   这下子好了,这般明显的话,一边的薛宝钗都受不住了,捂着脸哭泣了起来。   先是探春,又是宝钗,两人都被贾赦怼得痛哭了起来,宝玉见了急得要死,这个劝了,漏了那个的,忙得团团转。   偏生老太太也被贾赦气得捂着胸口只喊疼,王夫人也惨白着脸,道是头疼,可把众人给吓坏了,连忙请了太医过来。   林睿拉着黛玉的手,躲到了隔壁暖阁里头去,这慌慌乱乱的,可别伤着了黛玉了,透过镂空幕墙,林睿瞧着慌脚鸡一样的众人,“噗嗤!”一声笑了开来。   黛玉掐了他一把,气道,“老太太和太太都不大好了,你笑个什么!”   林睿这才方想到黛玉和贾母关系甚好,贾母气着了,黛玉怕也是担忧的,便只指着王夫人说话,道,   “你瞧那个!”   正巧这个时候王夫人咕咚一声昏倒在了地上,玉钏接不住,两人一起翻滚了起来,黛玉也是笑了。   林睿便道,“这大老爷可真的是局促,真有种诸葛亮舌战群儒的气场来!” 第三百零五章 贾政归来   最终,不管探春的意愿如何,她还是定下了那户人家,具体时间还没定,不过两家已经开始走动了,六礼走下来,也得要一年左右的功夫了。   到了如今,贾家三个正牌姑娘,已经定下了两个了,还都是小的,只剩下了最大的迎春了,众人都记得大老爷说的,会给他定下青年才俊的,都盯着了贾赦了,不过他一两个月都没有什么动作,只当是他说的浑话罢了。   却说那日,老太太和太太,宝钗、探春,还有不在的贾政都被贾赦大老爷给一个个损了过来,老太太气得卧床躺了两三日才好,不过贾赦听闻之后,还道了句老太太越气越硬朗了。   不过这样子的话就没敢传到老太太耳边,不然又是一堆的事情了。   好好的两桩喜事,愣是被贾赦全得闹成了悲事了,到了最后还是没办成宴,不过黛玉和林睿不介意就是了。   自定下了婚事,探春也不大好管家了,便将手上管着的东西都交了出去,自己只在秋爽斋中绣嫁妆。   四个管家之人中,细算来也就只有她一个性子强硬一点的,自从少了她,这荣府中也就越发得乱了起来。   王夫人不止一回想请王熙凤出来帮忙,王熙凤借着照顾茂茂的事情,死活不应下。   老太太虽有所耳闻,但她因着贾赦的事情,实在是腻歪了大房,也全然不管了,王夫人能请到是她的本事,不能请到,她也不求着大房管事。   无奈,只能三人硬撑着罢了。   大事没有,小事不断,就这样,又翻了一年了,到了承乾六年,这一年贾母七十二岁周岁,虚岁七十三了,前者含九,后者有句俗话说得好,“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   贾母到了这个年纪,算是活一日挣一日的了,随便到了那边都能被称上一句有福气了。   自开了年了,阖府上下,不仅是荣府,就是东府也一起打算为老太太好好办一个寿,不是谁家都有这个福气有这么大岁数的老人的。   不过虽是个好年,但是自从开了年就波折不断,先是春末夏初之际,贾政就被御史台参了一本,说他纵奴行凶,贪污受贿,吓得王夫人忙家去请了王子腾帮衬。   有了王子腾的周旋,又复查了一遍,这才知道了贾政并不知情,但是他的家下人行凶受贿却是真实的,因而以治家不严之名夺取了山西粮道之职,暂时回京等候旨意。   套句老太太的口头禅,可怜见的,贾政当了近二十年的点卯相公,好不容易熬到了外任,自己兢兢业业,就连三节两礼都不肯收受了的,一应用资全是从家里拿,逼得王夫人都丢下脸皮和侄女要钱了!   本来打算熬到今年年底就能回京述职,加上王子腾等一众亲眷的帮忙,就能成为升上一等两等的了,换个有些油水权势的衙门做事了。   可惜的是,到了最后还是功亏一篑,吃饱了下人,锅全由他这个当主子的背了,可把他给气得,还没回来,就在当地将人提脚都给卖了,吩咐了都往苦地方卖!   这一趟三年的外任,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原先点卯相公的名声虽然不大好听,但是人人也都会夸他一两声清廉,这回好了,连最后清廉的名声也没有了。   他已经年过半百了,这一次的打击也是寓意着他的政治生涯彻底结束了,这对看似淡泊实则野心勃勃的贾政打击是何等的大,失魂落魄之下,一路停顿,一个多月的路程硬是走了两个月,要不是老太太的寿礼在前,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呢!   贾政回了家,先去请了贾母的安,接见了贾家子侄后辈,次日面了圣,圣上还没有对他的这次外任之过未曾定罪,只恩赐了假期,暂时未说放假到何日,让他在家里歇着罢。   他犹尴尬,若是别人寻他来可如何是好,熟不知,这会子贾家早就忙活开来了,哪有空管他的事情。   今岁是八月初三是贾母大寿,这是从年前就预备了的,又因亲友全赖,恐筵宴排设不开,两府的男嗣便商议了,从七月二十八日起至八月初五止,宁荣两府齐开筵宴,宁府内单请官客,宁府内单请堂客。   自七月上旬开始,送寿礼者就络绎不绝,礼部和宫里娘娘那里都有送寿出来,精细之物多不胜数。   到了二十八日,两府俱悬等结彩,屏开鸾凤,褥设芙蓉,萧管鼓乐之音,通衢越巷。   之后八日如何的热闹张扬自是不用说了,直到初五结束,早已人疲马惫,动弹不得了。   到了初六那日,直至了午间还是阖府寂静的,唯有贾政喧哗之后越发焦躁难耐了。   原来这三年他再外头的时候,贾敬在家学做的努力终于在他去后显现了出来,好几个有职有位的人,当然大多是还是在七八品上转悠。   他们纷纷来给自己请安,贾赦着一等将军的朝服,自己虽然还挂着五品的名头,但是罪臣在身,不敢穿自己的白鹇朝服,面对家中子侄的叩拜时可以说是坐立难安。   即到了夜里,也难以安眠,反复折腾之下,早早就醒了过来。   这时候府上依然一片沉寂,贾政在园子里随处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怡红院门口,不由摇了摇头,暗道,   看来自己还是放心不下宝玉啊,自己前程早已一片黑暗了,内心又将希望寄托给了宝玉了吗?   只是,想到贾母的一昧宠爱,想到王氏的身子孱弱,踌躇了,他知道宝玉是个什么品性,进去了少不了又是一顿气,到时候再惊扰了老太太和太太就不好了。   叹了一口气,转身便要离开了。   “吱呀!”四儿打着哈气开了门,就见门外头站了一个男人,是老爷!忙请安道,   “请老爷安。”   贾政见她一脸的疲惫,全无年轻人的朝气,又衣着凌乱,不满意得皱了眉头。   四儿鼓起勇气瞧了一眼所谓的老爷,见此,立马又低下了头。   宝玉害怕贾政,连带着他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害怕了起来,四儿等级低年纪小,从没见过他,在大丫鬟和宝玉的口中得知了贾政的形象,越发得如洪水猛兽了。   害怕之下,便口不择言起来,道,“老爷是来看宝二爷的吗?宝二爷这两日正在用功读书呢!现在还不曾休息呢!”   “哦?”他听闻过宝玉在家学闹事,听闻过他做胭脂,看杂书,但是从来都没有听闻过他在熬夜看书的,莫不是他真的是年幼不知事,等长大了就懂事了? 第三百零六章 查检大观园   “那我进去瞧瞧!”说完就要推门进去。   四儿闻言,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好好的,老爷就要走了偏生就被自己引了过来,要是让姐姐们知道了,非得打死自己不可。   只是她可没那个胆子再拦贾政,只能领着他去了屋里。   贾政进了怡红院,先是被这屋子里的摆设迷了眼,暗道,这也太过奢侈了些,都能赶上老太太了,就不大满意。   后来见屋子里的小丫头们七倒八歪得躺在地上,反而高兴了点,看来宝玉是真在用功,不然这群丫头们也不至于睡在这里。   里头袭人听着声响便出了里间,手头还端着烧灭了的灯油并烧焦了的芯子,见到贾政,也是被吓了一下,只是她为人沉稳,面上不曾显出,便上前请了安道,   “请老爷安!”只是声音略大了些。   贾政满意的点了点头,不知道是满意她的知礼还是满意她手上的灯芯子。   还不曾说话就听着里头细细索索的声音,不一会就见宝玉穿着昨日宴席上的衣裳就出来了,颤颤巍巍得磕头请安。   贾政瞧了他的衣裳并不说话,直接越过了他去,到了里间,桌子上头放着好几本中庸谷梁一类的正经书,他拿起来翻了翻,不是套着书皮子的杂书,上头还有一些他做的笔记,便更为满意了。   喊了宝玉进来,问了好些个问题,宝玉记得磕磕绊绊,十有八九是回不上来的,贾政也恼了,就要骂了去,却见他红着眼睛,怕是好几日都不曾休息的样子。   暗道,宝玉他好不容易才起了读书的心思,若是自己一时间恼了,惊动老太太不用说,关键是让他再没了读书的意愿,那自己可真的是无人可继了。   只能忍着怒气,昧着良心夸赞了两声,挥着袖子就出门了。   待宝玉送走了贾政,才拍着后怕的小心脏回了屋子,便道,   “老爷怎么就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了呢?”   袭人给他倒了一杯茶,“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说是问功课的也不见老爷问,说是随便逛逛的,怎么好端端得就走到了咱们这儿来了?刚刚是四儿那丫头带来的,不若问问她去!”   四儿自认不会说是自个儿领过来的,横竖没人瞧见,只道是老爷自己过来的!袭人见问不出来什么,也只能罢了,看向了宝玉。   宝玉擦了擦汗,将书架上的几本中秋左传之类的抱着走来走去,袭人忙道,   “你做什么拿着这些书走来走去,老爷都走了,想来不回来了。”   宝玉将塞到了被褥底下才放下了心,道,   “好悬老爷看的是桌子上头的书,若是他再翻一翻书架上的书,我可是又少不了一顿打了。”   袭人跟在他屁股后头将书给取了出来,翻着瞧瞧是不是有什么褶皱,里头确实干净如新,道,   “将书本藏这里头算什么啊,你得了空赶紧看才是,要是书丢了,到时候老爷问起来,我看你怎么回应!”   原来贾政离家之前给宝玉吩咐了课业的,不过他自己是忘记了的,但是宝玉却记着,年初的时候就加紧看了起来,只是三年的功课混到半年里,哪有完的成的。   加上宝玉年初的时候还想着早着呢早着呢,等到了贾政定了归期才急急赶作了起来,这两个月来,可以说是都没合过眼,好在顺利过关了。   贾政出了屋子,耽搁了一会,出了门之后陆陆续续有丫鬟婆子出来做活了,将要出了园子的时候,就见贾母房内的一个小丫头名唤傻姐的手里头拿着花红柳绿的东西笑嘻嘻得过来了。   贾政最是个孝顺的,他对自己的儿女喊打喊骂的,但对于老太太身边的阿猫阿狗都十分的尊敬,更别说很受老太太喜爱的傻大姐了。   贾政温和得问道,“你个丫头从哪里得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啊?怎么乐得跟什么似的?”   傻大姐见过几回贾政,知道他是个温和的好人,也不怕他,傻笑道,“我捡了个妖精打架!”   贾政还疑惑着着妖精怎么会打架呢?就见傻大姐将手上的绣囊给递了出去,贾政接过一瞧,恨不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这哪里是什么妖精打架,分明是两个赤条条的人抱在了一起,贾政只觉得手上烫得厉害,偏生一边傻丫头还直直盯着自己,可把他个老学究羞得面红耳赤,问明了在哪里找到的之后,随口敷衍了两句,匆匆忙忙走出了园子。   及至了王夫人的院子,贾政怒气冲冲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将那个妖精打架的绣囊扔了过去,骂道,   “瞧瞧你管的好家!”   王夫人正虚虚得躺在床上,额头上头带着抹额,她本就身子弱,又忙活了这么半个多月,愣是到了这会子都起不来床。   这贾政没头没脑得就扔了个东西过来,捡起来一瞧,很是气恼,道,   “你这是从哪个贱人手上拿来的东西都能栽到我身上!”   贾政见她不仅不知错,还怪到了自己身上,骂道,   “这东西是老太太房里的傻大姐在园里的假山上头捡到的,你若不信只管问去!”   王夫人直起了身,辩解道,“我往日都不曾进过园子,如何知道这园子里的事情的!”   贾政来回踱步之后,想想越发生气了,呵斥道,   “怪不得宝玉读不进去书,这般藏污纳垢的园子有谁还能读得进去书!”   说到宝玉,王夫人也坐不住了,便道,“宝玉既是我的儿子,我哪有不关心的,你且说说,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政将如何从傻大姐哪里捡到的东西,傻大姐又事如何说的,道了一遍,“当初我娘娘吩咐了让他们姐妹们进去,我就不同意宝玉跟着一道,现在看看,都是些什么情况!”   王夫人脸色不大好,道,“你放心,这事我自然查清楚的!”   贾政显然不大相信,一挥袖子,道,“希望能如你所说吧!”便先行离开了。   王夫人看着手头的这个绣囊,只觉得十分刺眼,吩咐道,   “来人,将这东西拿出去烧了!”   玉钏应下了,就要上来拿,却被王夫人推了,道,   “等等,你将琏儿媳妇喊过来!”   等王熙凤到的时候,王夫人拿着园子里只有她和贾琏一对年轻媳妇的事情说事,直把这个绣囊给栽到贾琏夫妇身上。   这种有毁名誉的事情王熙凤哪里肯认得,便做了诸多解释,王夫人勉强相信了,叫了她起来,只是这查检大观园,将里头肮脏污浊都给清理一遍得任务只能落到了王熙凤头上。   王熙凤深知这是一项得罪人的做法,但是自己本身就有嫌疑,若说是不去,岂不是应了是自己的问题了?   她心思一转,便想到了一个主意,道,   “太太,这园子里都是些个小孩子家家的,难免被人哄骗了,这查是一定要查的,但是总要寻个借口的,姐妹们并着园子里的两个哥儿都是年幼未成婚的,说是查检这个绣囊,我可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第三百零七章 查检大观园二   王夫人也沉默了,这也是一个理儿,难不成就只能暗地里查吗?只是她们都不在园子里住着,暗处查又能得到什么结果呢?老爷那里就过不了关。   周瑞家的听着有些想法,若是按照太太原先的打算查检大观园,自己就能排除异己了,尤其是那些个原来得罪了自己的贱蹄子,还能收受好处,再好不过的机会了,怎可能就让它溜走了,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主意了。   便道,“老奴有一个法子,不知道太太和奶奶可否听一听?”   王夫人便道,“有什么主意只管道来就是。”   “前儿老太太寿宴之前,听说大老爷那边处置了二姑娘的奶嬷嬷,听说她不仅贪了二姑娘的首饰体己,还格外好赌,每夜都和这园中闲暇的婆子们喝酒赌博,很是恶劣,直到被大老爷抓了个正着,直接被发卖了出去。”   王夫人看向了王熙凤,问道,“可有这回事情,我怎么都不曾听闻了呢?”   王熙凤硬着头皮道,“却有这回事,只是当初老太太的寿宴将近,便悄悄处置了的。”   王夫人似笑非笑道,“真的是为了老太太寿宴?”   随即不等王熙凤说话,便道,   “不过这倒是个好借口,这二姑娘的奶嬷嬷都能贪污主子的东西,彻夜吃酒赌博,咱们家的姑娘小子们都是心宽手松的,不知道还有多少东西被下人们给拿走了的,不管他们知道不知道的,咱们这些当长辈的总不能由着自家的孩子受委屈吧?”   王熙凤称是。   “还有我恍惚间听闻咱们府上那些个吃酒赌博的人也忒多了些,不过我一向事情多,也没多管,现在既然闹出了事情来了,不妨一起理了就是了。”   王熙凤暗道,怎么往日里也不见你一起理了,反而将这个得罪人的活都交给了我了?   面上却不敢有何反驳,道,“正是这个理,只是我想着我是个年轻媳妇,那些吃酒赌博的人都是有些年头的,怕是不好压制,不若太太借我一个人使使?”   “你想要谁?”王夫人问道。   王熙凤瞧了瞧跃跃欲试都遮盖不住的周瑞家的,暗道,这事我想躲还来不及呢,偏生有人要凑上去,不过也正好,有她在前头冲也好,自己也能少些折腾。   便道,“我瞧着周瑞家的就不错。”   王夫人只要是不是她亲自出手,就都不是问题,若是有了什么事,周瑞家的也不是不能舍弃的,自然无有不应的。   这样事情定下了,也不耽搁,要是拖久了指不定那个绣囊的主子察觉到不妥,就收拾好了马脚,那就再也寻不到了的。   于是到了当日夜里,王熙凤带着周瑞家的先是将园子的大门都封住了,还命人在一边守着,但凡有谁想要逃脱的,都给捆了塞进柴房马厩里头,等着明儿天亮了再来理论。   然后两人领着十来个粗壮的婆子,除了黛玉的暖香坞和宝钗的蘅芜苑,其他的园子都被查了一遍,只是查出来有问题的,只有迎春身边的司琪和一些没什么体面的婆子,在夜里赌博呢,被抓了个正着。   其他的均没有什么问题,王熙凤松了一口气,直接将司琪和婆子们给绑了,禀告了一声王夫人后,就将人都给赶了出去,事毕,也不多留,便回了大房去了。   只是王熙凤满意了,但是王夫人不满意啊,宝玉那边就这么干净,什么坏东西都没有?   周瑞家的也不满意,作为积极响应和冲在前头的人,闹得轰轰烈烈的,都抄起了自己家了,最后才这些个小卒子,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就这样,王夫人和周瑞家的一拍即合,在周瑞家的挑拨之下,王夫人决定亲自去一趟大观园中,但凡有哪个狐媚子,胆敢勾引了宝玉的都要被打发了出去。   贾宝玉的怡红院中的丫头们本就张扬,仗着宝玉的宠爱很是瞧不上园子里的肮脏婆子,特别和他们有了一些口角,园中婆子们见王夫人气势汹汹朝着怡红院走去,经过了昨儿一遭的事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有些机灵的纷纷借着请安的由头,告了不少黑状。   王夫人并不一定都信他们的,但是能这么招人厌恶的,怕是本身就是掐尖要强的性子了,这样的人如何也不能留在宝玉身边!   就这样,怡红院才战战兢兢送走了贾政,第二日又迎来了王夫人,和贾政的有惊无险相比,王夫人看似和善仁慈的人却是有惊有险,接连打发走了晴雯、四儿、芳官等人,贾宝玉哭着求太太开恩,然而并无用处。   除了这些之外,王夫人想着园中婆子告的状最多的就是几个官了,复又想到当初差点闹出大事情的龄官来,便道,   “当初的那些个唱戏的,正逢先帝去世,我原想都打发出去的,不过你们都说她们外头都没个亲人的,怕是不好过活就留在了园子里,如今也瞧出来了,戏子就是戏子,进了园子也改不了她们的脾性!   使了人去各房各院招呼一两声,将人都打发干净了!”   就这样,大观园里头去了好些个女孩儿们,除了这些下人,便是宝钗也觉得事情不大好,寻了个借口搬了出来。   这事闹得这般的大,加上大观园原有一处是借的宁国府的地,又兼之当夜王熙凤和周瑞家的风风火火的锁上了宁府和大观园交接的那处角门,早在当夜,宁府就全都知道了事情。   不过宁府上下的人都不曾有过动作,事实上,经过了好几轮的清理之后,宁府和荣府在家下人身上的牵绊早就断了开来。   如今,荣府大观园里头发生了这般自家人抄自家人的事情,宁府上下也不过是站在河边上瞧着热闹罢了!   直到两三日之后,等该打发的都打发走了之后,事情也平静了下来之后,贾璐才带着墨染轻车便行得穿过弄堂一路到了后头荣宁二府下人聚居得巷子里头去了。   墨染一面小心护着贾璐不被路上玩的小子们给冲撞了,一面指着一处颇为低矮简陋的小院子,道,“姑娘那就是晴雯姐姐的表兄家了。”   又解释了道,   “晴雯姐姐的表兄是在厨上头做活,平日里只知道喝酒,故而得了个多浑虫的名字,他的媳妇为人有些轻佻,便唤作了多姑娘,这两人又都不是多么顾家的人,故而家里头瞧着简陋了不少。” 第三百零八章 一两人受益足矣   两人到了门前的围栏面前,小院子里头空无一人,屋子里头却人影绰绰,还听到了些许的吵闹声,墨染正欲叫门,却被贾璐给拦住了。   她推开了门,走到了墙角边上,听起了声响来。   “我的小姑奶奶啊,这药可是一两银子一碗呢,你就是不要喝也别撒了它呀!”   这声音听着有些轻浮,又不甚熟悉,应该是晴雯的表嫂多姑娘。   “咳咳,一两银子算什么,我这么些年来,过手的银子没有一千都有数百了!”晴雯声音听着虚弱,却一贯傲着。   “是是是,您老人家厉害着呢,随随便便绣上一个东西,就是几十上百两德银子,不过小姑奶奶,你都病成了这个样子了,头晕眼花的,还能拿得起针线吗?”   “谁说我要拿针线的!我,我,咳咳,我清清白白的女儿嫁,却说我是狐媚子,她哈巴儿早多少年就不是咳咳......”   “啪啪!”瓷器碎了的声音。   “姑奶奶啊,你们院里那个袭人姑娘,除了没长眼睛的主子,谁还不知道她的事情啊,最是个狡猾奸诈的人,你若是气不过她,合该更加好好得吃药养病,等你好了,好好绣上个上百两的银子,嫂子再给你寻个金龟婿,气死她个哈巴儿!可好?”   至于之后的话,贾璐也没耐心听了,示意了墨染,两人走远了些,方道,   “这多姑娘听着倒和传闻的不大一样,瞧起来倒是对晴雯挺好的?”   墨染是荣府家生子,接触多些,知道的也多些,便道,   “哪里是她好性子,这晴雯手艺好,随便绣上什么都是几两银子,上一回她难得有了兴致绣的一副芙蓉花开屏风,挣了有足足五十两银子呢!便是连二姑娘三姑娘都没得这么多银子的私房!   虽然后来因为她手松,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不到一个月都花去了,还是送了一二十两银子回来,这多姑娘可不就得把她当祖宗一样供着了?”   贾璐便道,“咱们再去司琪家里去瞧瞧吧?”   晴雯也算是开了个好头,希望接下来其他人也能好好的吧。   才走到了半路,就见前头被堵了路了,贾璐垫着脚,往里头瞧着,只能隐隐约约瞧见些白布并着一些人在吵架呢,墨染路边拉了一个人,问道,   “这是怎么了?”   能在这边瞧热闹的本性也是八卦,有人向她打听,车轱辘似的倒了出来,道,   “前头是才被赶出来的司琪家里头,她和她的姨表兄弟有了私情,被赶了出来,听说她那个姨表兄弟脸上挂不住,悄悄跑了,这司琪受不住便一头撞死在了墙上,这会子这两家人正闹着呢!”   墨染瞧了前头实在是挤不进去了,便道,“姑娘,瞧这情况怕是不好进去了,不若咱们等一会,等人都散了在过去可好?”   “走吧,不用进了,咱们回吧!”   当初还是司琪头一个知道的挣零花钱的渠道的,原想着她能自救一回,却还是逃不出这样子的命运,不过贾璐对她也没什么同情罢了。   说到底这一场风波还是她和她表兄的私情引起的,连带着好些个女儿家的人生都毁了。   虽不同情,但死了一个人,贾璐的心情还是暗淡了不少,墨染一直跟在姑娘身边,也晓得姑娘的打算,问道,   “姑娘,咱们可还要去瞧瞧那几个官儿?”   贾璐回了神,问道,“你可知她们去了哪里了?”   墨染道,   “芳官、藕官、蕊官三人遁入空门,被馒头庵的老尼给带走了,剩下的几个官们都被她们干娘给带了回去,若是干娘心善,许是要发嫁了,若是干娘是个狠厉的,怕是这会子已经被卖出去了的。”   贾璐跺了跺脚,骂道,“这群老婆子还有没有良心啊,便不是她们的女儿也不至于就这样卖了出去吧!”   墨染叹道,   “这也怪不到她们,那些个官们在园里的时候就张扬,完全没把她们的干娘看在眼里,三天一闹两天一吵的,本就没什么关系,他们这样子的闹法早就结下了仇了,被打发回去之后,有的在家里头什么都不会做,只会吃喝闹事,还不如卖了换些银子了。”   自作孽不可活,历经了龄官那事之后,还没有任何的反省,得了这样子的下场也难怪了。   又听着墨染道,“倒也不是所有的官都是一个模样的,也有那一两个知事的,自入了园子就开始学习一些针黹纺绩女工诸务,日子虽过得难些,总不至于流落天涯了。”   早在之前贾璐既知自己不可能人人都救得了的,自己所做的工夫能有一两个受益的已是好的了,虽有同情,却没多少遗憾了。   “咱们回吧!”贾璐道。   这日薛姨妈又相看了一位姓王的人家,这户人家的女儿色色皆好,瞧了画像,长得也好,就是薛蟠那个混小子在怕也是找不出茬子的,人又是家中独女,识文断字的,再好不过了,便问道,   “这孩子我瞧得甚好,不知道她家里头有个什么想法?”   媒婆一时有些支吾了,道,“也没什么要紧的,她家里头既不缺银钱,对姑爷的也没什么要求,只要疼他们的女儿便是了!”   薛姨妈听着甚好,笑道,“这倒是个好的,我是个再和蔼不过的了,只要她嫁过来,我必然会拿她当自己的女儿看的。”   “这,这倒是和他们家说得一样了,他们家说了只要贵府公子过去了,会把贵府公子当成亲子的。”   原本还笑的薛姨妈突然觉得不大对劲吗?什么叫让蟠儿过去了当自己的儿子?这是入赘吗?   媒婆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了,忙道,“太太放心,那边放了话了,只要是生了第二个孩子,就让他姓府上的姓!”   还真是入赘啊,可把薛姨妈气到了,指着门口骂道,“滚!给我滚!我们蟠儿独根孤种的,让他去当赘婿,亏你说得出来的!同喜同贵!将她赶出去!”   说着就有两个丫头来推搡着媒婆出去了,这媒婆也恼了,她在京都也算是数得上的媒人了,到了哪儿不都是备受尊敬的,这倒好来来回回给他们薛家跑了几回了,最后闹个滚字?   一把推开两个丫头,挥了挥衣袖,道,   “推什么推,我自己走!有什么好推的,我老人家手里经过了多少婚事了,也没见你们家这么挑剔的人家,自个儿都吃喝嫖赌无恶不作的,害得我给你们在背后说了多少好话,我倒是要瞧着,你们家到底能说个什么好人家去!”   说罢,便离开了。 第三百零九章 元春流产   可把薛姨妈气得哭了不成,正巧这个时候薛蟠提着鸟笼子,一身酒气得回来了,他倒是不曾注意到薛姨妈一个人在厅内坐着,哼着小曲便要进屋子里去。   “站住!”薛姨妈一声吼道。   薛蟠回过头来才道,“哟,妈妈在啊!妈妈可是吃好喝好了啊!”   薛姨妈看着他这副浑浑噩噩得模样,越发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是两锤头,哭着骂道,   “你个混蛋,知不知道你在外头的名声是什么样的吗?还不知道收敛,你到底还要不要娶媳妇了啊?”   薛姨妈乱拳打得薛蟠抱头鼠窜,道,“妈,妈,你这是怎么了呀,谁惹您生气也别拿我撒气啊!”   薛姨妈骂道,“就是你小子惹我生气的,你给我滚出去,找不到一个老婆就不要回来了!”   薛蟠被打得脑子清醒了许多,忙道,“别打别打,我有媳妇,有媳妇,您听我说啊,我正有一个,等着您给我提亲呢!”   薛姨妈信他个鬼啊,骂道,“你还能给我找个正经媳妇吗?你是恨不得和楼里的肮脏姑娘拜堂啊!”   “真是,真是啊,别打别打,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妈妈你自己也认识的啊!”   说到自己认识的,薛姨妈停了下来,问道,“你说说看,是哪家的姑娘,我怎么认识的?”   薛蟠挪了挪身子,道,   “就是咱们家世交桂花夏家的姑娘,您还记得吗?他们家在郊外种桂花的,宫里头的陈设盆景都是他们家的,我上回去了他家,他们家只剩下一个孤母并着女儿,他家的女儿叫做夏金桂的,也是识文断字的,不输于妹妹的!”   又道,“夏奶奶见着我格外的喜欢,就要招我做女婿的,可惜我给忘了,您老人家要是不信,只管去打听去!”   薛姨妈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将信将疑,道,   “我暂时信你这么一回,要是你说谎,看我怎么收拾你!”   就这样,薛姨妈使了人过去打听,果然同薛蟠说得一般无二,加上夏金桂又是家中独女,到时候嫁过来得时候却是连着自家大半的家产来的,他们家对于薛蟠也很是看重,薛姨妈瞧着也欢喜,一来二去的,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就定下了。   薛姨妈既得了一门好亲事,便有心通知一声贾母和王夫人,才到荣禧堂就听闻乌乌泱泱的哭泣声,薛姨妈心下一颤,这是发生了何事了?   进了屋子,见里头只有贾母和王夫人两人,偏生两人都红着眼,尤其是王夫人,眼睛肿得都成一条线了,薛姨妈便是想装做没看到都不行了,便问道,   “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贾母按了按眼角,道,“让姨妈看笑话了!”   薛姨妈行了礼,宽心道,“都是自家亲戚有什么笑话不笑话的,只是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了,你们这样只让我觉得惴惴不安啊!”   贾母叹了口气,道,“宫里头的娘娘流产了。”   “什么!”薛姨妈惊呼一声,反射性得看向了王夫人,见王夫人再一次哭了起来,便道,   “这,娘娘不是都八九个月了吗?都快足月了,怕是早产而不是流产吧?”   “怎么可能是早产,那可怜的孩子在娘娘肚子里的时候就不知道被那个黑了心肝的,给害死了,那可是个成了形的男孩啊!”   王夫人形容悲伤之下颇有些癫狂之态,贾母此刻也撇过了头了,不忍相见,她也是难受得紧,若是那个孩子还活着,那贾家就是板上钉钉的外戚了,不怕没有希望,就怕只和希望只差一线的距离。   这生的是死胎啊,这名声可真的是非常的不吉利了,再一个接近足月的死婴流了出来,对于大人的身子来说也是难以承受得住的了,忙问道,   “不知道娘娘身子如何?”   王夫人显然悲伤过度之下,全然没有了理智,只能有贾母来回答了,道,   “正是这么说呢,娘娘强行产下死婴,差一点大出血,好在太医救了回来,到了现在也不敢将孩子已去的事情告诉她,就怕她受不住!”   薛姨妈也急了,道,“这可如何是好呢,这总不能一直都瞒着吧?”   贾母叹道,“这样是没法子的事情,只能央求着宫里头能瞒过一日好过一日,至少等娘娘好一些再说吧!”   贾家既然出了这等子的事情,薛姨妈也不好说什么薛蟠的喜事,这半日的时间也就耗费在了宽慰两人身上。   就在间隔荣禧堂大半个荣国府的东大院内,陈氏正进行着日常监察迎春日常塑形的进度,说实在的,这事对云陈氏来说也太过无趣了些,还不如给琮儿做件衣裳来得有意义。   她也不明白贾赦到底是想要将迎春送到哪里去,迎春的长相自然是不差的,只是性子也不知道像谁,太过软糯了些,不管是到哪家的后宅里头都不可能过得好的。   照她看来,也就只有挑选一个依附一贾家的人家,凭借着娘家的势力,或许她才能过得好些。   看着汗流之下,显得越发勾人的迎春,不由摇了摇头,就迎春这美貌怕是平常的人家也护不住了。   陈氏暗自出神,这迎春今年也十七了吧,去年大老爷还在老太太那边打了包票了的,说是不会拖到十八岁,虽然这有一点赌气地的分,但这既是对老太太说的,大老爷不会就自己打自己的嘴吧?   正胡乱想着,就件大老爷气喘吁吁跑了进来,对着陈氏喊道,   “二丫头呢?”   陈氏努了努嘴,顺着她的示意,正好瞧见迎春过来请安,步履款款,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让贾赦这个老色鬼都看呆了去,直到迎春行完礼,贾赦才回过神来。   拼命告诉自己这是自个儿的闺女,亲闺女,才强忍下内心的触动。   上上下下打量了,无一处不满意的,道,“好好,太太做得极好,二丫头也极好,快,去唤一声漂亮衣裳过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去!”   正说着,看到迎春身上的衣裳,想到她平日礼不大受宠,怕也没什么好衣裳的,便道,   “等等,去将我才定给燕姨娘的那身绿芙蓉掐腰百褶裙取过来,给你穿着!”   陈氏忙道,“燕姨娘可是想着这个衣裳许久了,若是送给了二丫头,怕也是有的闹了!” 第三百一十章 二春离家   燕姨娘是贾赦的新宠,不过十五岁的年纪,比迎春还要小些,被贾赦骄纵得性子很是刁钻,若是她看上的东西,哭着闹着也要拿到,任谁也别想从她手里拿东西。   贾赦这个时候可没什么功夫来偏袒他的心肝燕姨娘了,便道,“她若不好,你只管管教了便是,这都要问我,还要你这个太太作甚么!”   陈氏无语了,当初是他不让自己管的,现在自己不管又不好了,真的是难伺候极了!   在贾赦的催促下,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衣裳就送了过来,复又催着迎春换了衣裳,好生打扮了半个时辰,便匆匆领着迎春出了门子了。   陈氏目送着两人离开,这心里啊是七上八下的,这贾赦行事荒唐,不指望他能做什么好事情,只希望他别惹出什么事情来就是了。   直到夜深了,贾赦才一脸得意带着迎春回来了,陈氏迎了上去,道,   “老爷这一日带着二姑娘去了哪儿了,竟然到这个时候才回来?”   此时,贾赦的心情显然极好,还有兴致摸了摸她的小下巴,道,   “去了哪了,你就别问了,你只要好好对着二丫头,将来靠着她,咱们可是有数不尽的福气了!”   说罢,颠儿颠儿得回了屋子。   陈氏捂着自己的下巴,真是奇了怪了。   复又问了迎春,不过她是一问三不知,只知道自己被拉着给好几个人瞧了,只是她太过害羞了,都不曾瞧清楚是什么样的人。   陈氏见问不出来了,只能打发了她去歇息了,自己却是担忧得整宿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也是噩梦连连。   先是梦到了迎春贾赦给卖了,贾母生气,贾赦却将自己给甩了出来,一边又是旁人骂她果然是继母,没有好心,浑浑噩噩之下,都不曾休息好。   不过也没让她煎熬许久,到了次日,宫里头来了人了,贾赦才道了来,原来是贾赦通过一些人情手段,将贾迎春塞进了宫里头小选的名额。   照理儿,宫里有了元春这一个娘娘了,就不该再进同一族的姐妹了,但是迎春也不是去当娘娘的,虽然贾赦对她的定位是娘娘,总之,现在她的身份是宫女,没错,就是比当初贾元春的女官还要低上一等的宫女。   贾母还好些,迎春说到底还是自己的亲孙女,倒是王夫人恨不得咬断了牙根去。   自己的姑娘还在宫里头受苦受累,才失了一个小子,他贾赦倒好,不仅没个悲伤,反而要将二丫头送进去夺了娘娘的宠,她倒是忽略了宫里头还有其他的妃嫔了。   只想着若是迎春到了元春现在的位置,贾赦会是何等居高临高、趾高气扬,想想都不能忍,便使了宫里头娘娘的人脉交情动些手脚,这的确让迎春吃了不少的苦头,也让贾赦的期望彻底破灭了,也是救了迎春的一生。   不过这是后话了,至少现在迎春进了宫里头,没有人能将她给拉出来了。   这也让阖府上下的人跌破了眼球,原以为他们本家三个姑娘,两个都定了婚了,就差二姑娘一个人,大家伙明里暗里的不止一回说过,这二姑娘的际遇怕是最差的了。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一眨眼的时间这二姑娘就混到了前头去,第一个出了门子,也进了最尊贵的人家里头,虽然目前只是一个宫女,但当初的元春不也是从宫女爬到的娘娘的位置的吗?(他们分不清什么宫女和女官的区别)   转眼间,到了秋天,二姑娘探春去年这个时候定的亲,六礼也快要走完了,原先,贾政年初的时候待罪归京的时候,害怕他们会不会因为自己的事情而退亲的。   却不想,那人家说,贾家并不大错,这二姑娘也没什么错处,官场之上起起伏伏的原是正理,何至于因为这个而退婚,那不就是背信弃义之人了吗?   这番话听得贾政连连交好,直道自己交了一个好亲家了,对于这门子的婚事也更加上心了一些,给探春添了不少的私房作嫁妆,看得王夫人是连连皱眉,却也不敢扰了他的兴致了。   好在,在这个秋风吹菊花乱的时节里,终于要将探春嫁出去了。   山西有些远,为了便利,走的是水路。   前一日下了雨,道路泥泞,贾母不忍见疼爱的孙女远嫁,加上本身又年老体弱,所以只在家里头给送行了。   而大房贾赦夫妇至今也算是和二房撕破了脸皮了,又哪里会去送嫁二房的女儿,故而只有贾政夫妇领着众姐妹并贾琏、宝玉他们几个去了码头。   贾政和王夫人先与探春说了会子话,吩咐了些为人媳妇的道理,之后王夫人便道,   “你们小姐妹们打小一起长大,如今你嫁出去了,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见上一面了,不若你们再说一会子的话罢!”   贾政虽然觉得有些不大妥当,但思及人情,也让了开了。   众同辈的兄弟姐妹们才涌了上来,将盛装的探春围了起来。   说是姐妹们,但经历了之前那一遭之后,和当日里大观园兴盛时期没有半点可比之处,迎春进了宫里头,就连史湘云也家去了。   却说当年,保龄侯史鼐是和贾政同一年谋的外任,今年同样也是回京之年,他和贾政不同,出门在外,虽因为无什么打仗的,身为武官也没有功劳,但胜在平平安安,月前的时候回了京都,升了半等也是好的。   史湘云又是他们史家这一代的嫡长女,当初以为贾母有意将她许配给宝玉的,所以对于史湘云住在贾家的不合规矩之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是直到今年回了京都,一打听才知道,荣国府里头关于宝玉的亲事是各种传闻都有,半点也不见老太太要定下来的意思。   这一回,保龄侯和忠靖侯可就急了,要知道史湘云翻了年也要十八了,虽说他们勋贵一贯晚婚,但是别人家到了这个岁数基本上都是相看了好几轮了,她又是长女,他们自己还有闺女的,也逐渐到了芳龄了,这史湘云不嫁他们的女儿还嫁不嫁了。   保龄侯和忠靖侯也不禁对贾母起了不满,她拿着史湘云作筹码,和儿媳妇王夫人对台,生生将史湘云给耽搁了。   也不要贾母同意了,两人亲自上门,将史湘云给带了回去,全程没有一丝对贾母的尊重,听说现在正在相看呢!   除此之外,李纨两个堂妹是早在抄检大观园前一段时间搬出去了的,薛宝琴定了梅翰林之子,也在家中备嫁,不曾出来。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不一样的贾环   姐妹们围着要送探春去了,宝玉向来是喜聚不喜散的,哪有忍得住的,便拉着探春的手哭着道,   “好妹妹,不久前才去了二姐姐,我一睁开眼,她就被大老爷给送进宫里头去了,如今你也要走了,这园子里是再没人了!”   探春自定了亲事,便知道自己是要出远门的,纵使一开始彷徨过,但她本性是个坚强的,在这个荣国府的泥潭里呆久了,反而觉得出门子之后,或许会有一番新的天地,所以虽然觉得十分的不舍,但也觉得阔朗了许多。   反而宽慰了作女子态的宝玉,“宝哥哥,莫哭,哪个女儿都会有这么一遭的,我也不例外。哥哥若是真的挂念我,自我去后,还望哥哥用功苦读,步入仕途,也能庇护妹妹些。”   宝钗一边劝道,“听闻三妹妹的夫家也谋的外任,或许那一年做得好了,也能到京都来做京官,咱们不又守到了一起了吗?”   贾琏也宽慰了两句,几人正说着话,贾璐注意到探春的视线直直瞧着后头一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个肤色黝黑,身子健硕的男子奔马而来,瞧着颇为的眼熟,到了众人跟前,翻身就下了马。   到了探春面前,双目含泪,抱拳道了声,“姐姐!弟弟来给你送行了!”   探春含着泪,触摸着他鼓胀的肌肉,道,“环哥儿!你不该来的!”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这男子就是贾环,也勿怪乎众人不大认识他了,他和小时候相比简直就是两个样子了!   小的时候猥琐瘦弱,这一个高大健壮,他自小就在宁府学武,那个时候众姐妹们都在大观园里头,就是贾璐也不常回家。   后来又跟着贾蔷一道进了军营,不过他没有什么背景,只能从大头兵做起,论功行赏的时候也不过是众多数字中的一个,之后也不曾回家,吃住在军营里头,他又不受宠,就是过年过节不在家里也没个人在意,说起来也是好多年都不曾见到了的。   “今日是姐姐出嫁的日子,若是环儿连给姐姐送行的勇气都没有,还有什么资格将来给姐姐撑腰呢!”   这一番话和宝玉之前所说的高低可见,探春还欲说些什么,那边船上就有忍喊了,吉时要到了!   探春也不能耽搁了,只能一一看了过去,狠狠心,撒手而去了!   目视着远去的行船,直到在海天交接的那一线失去了踪影才罢。   贾环上前去给贾政和王夫人请安,贾政身为清高雅士,最喜欢的也是和他一样的读书人,最看不上的也就是粗鲁大兵,不想自己的儿子却当了这样的人,喝骂着让他辞了这兵事,莫要再外头丢人现眼。   这时候众人才知道为何探春说你不该来的,贾环几经生死才有的功记,如何能说丢下就丢下的?   就见贾环沉默地行完礼,仿佛半点都没有听到贾政的说话声一般,转身一脚蹬上马蹬,翻身上马,缰绳一紧,就策马离开了。   和来时一样地匆匆而行,却险些把贾政的鼻子给气歪了,大庭广众之下,他也做不出失礼之事,只能罢了。   回了家,使了家中执事去军营中将贾环带过来,此刻的军营持着大胜归来的气场,又在护短的贾蔷和蒋子宁名下,谁愿意理睬待罪的五品小官,羞辱了一番之后就将人给赶了出去。   执事回去告了贾政的状,但是贾政也无可奈何,只能随着这个逆子去了!   有一嫁就有一娶,才走了探春,又迎来了夏金桂,这夏家姑娘年方十七,颇有几分姿色,又识文断字的,但是唯有一点不好,因着自小没了父亲,也没个叔伯兄弟的,她母亲疼她由甚,性子也张扬,在家里有的时候但凡有所不顺心的,动则打骂,随心所欲的!   若她只是鲁莽也就罢了,她还有两分心计手段,到了薛家之后,对于婆母和小姑子还是有礼的,但是对于薛蟠这个有酒胆,无饭力的,却是强势的厉害,全部撺掇着薛蟠做事。   薛蟠本是个喜新厌旧的,新婚燕尔的对于夏金桂也是尽让的,不过两个月,这气势就低了一等,之后也只能由着夏金桂作威作福的了。   这个时候薛姨妈和宝钗才意识到自家是娶了个什么样子的媳妇,整日里调拨弄食的,薛姨妈又是个性子良善的,除了宝钗常用言语弹劾致使她不敢侵犯之外,薛家上下唯她至尊了的。   上头才说了薛蟠喜旧厌新,不过两三个月,便对夏金桂没了兴趣了,夏金桂的丫头宝蟾有三分姿色,为人轻浮可爱,便时常撩拨着,但畏惧于夏金桂的威势,只敢暗地里做事。   他不知道的是,他对夏金桂没了兴趣了,夏金桂也对他没了兴趣了,她现在只对相貌堂堂的薛蝌感兴趣了。   只是同样碍于薛蟠和姨妈等人,不敢动手,见薛蟠对自己的丫头动手动脚,眼珠子一转一个主意就出来了。   她先当作不知道,随着薛蟠动手,暗示着宝蟾只管由着他,到了两人将要入港的时候,寻了个机会,找了薛姨妈去抓奸!   薛姨妈是守寡多年的老妇人了,哪里见过这个,又是愧又是恼的,拉着薛蟠就是一顿打。   夏金桂也趁此机会大闹特闹,不依不饶,只把薛蟠给闹烦了,又不敢说什么,毕竟是自个儿的错处,只能寻了个机会又往外头行商躲了出去。   就连薛姨妈也受不住,和着宝钗住进了后宅子里头,等闲不到前院来了,着也正好合了夏金桂的意了,只余她一人,也好勾引薛蝌了。   薛蝌是不甚其扰,但这等子的事情也说不出口,也只能尽量躲着了。   却说大观园内,原先热热闹闹的,自从走了亲戚家的姑娘,自家二姑娘、三姑娘离了去了,薛宝钗家去了,大观园里头娇俏的女儿丫头们也都走了,越发冷清了起来。   正经的主子只剩下了黛玉林睿姐弟两,李纨贾兰母子两,还有宝玉一人,前两者还好些,都是有着伴的,唯有宝玉一人住着诺大的怡红院。   他胆子又小,外头人气少些,便整日害怕的,要袭人陪着他睡觉,但袭人早已暗地里得了王夫人的示下了,她将来是个挣二两银子的,自持身份,便不肯从了她。   只管推着麝月等人陪他睡觉,但是麝月夜里睡得熟些,没有袭人警醒,一日宝玉做了噩梦,连连喊了几声都没人应下,外头又是黑咕隆咚的,带着呜呜咽咽的鬼吼鬼叫声,直把宝玉吓出了一生的汗,迷迷糊糊中,生了好几日的病。 第三百一十二章 姐妹说话   贾母和王夫人不放心他一个小孩子病了还留在园子里,正好王夫人早就想将宝玉给挪出来,到自己身边来,也好就近照料,督促他上进,便撺掇了贾母将宝玉给挪了出来。   贾母想着园子里这些年来来回回的也闹了不少事情了,恐怕是撞了客了,便将黛玉、林睿、李纨、贾兰一起给挪出来,顺便请些和尚道士的做做法,送送神的。   故而这日,章氏带着儿媳妇沈氏,小姑子贾璐和孙子耀儿过来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难得见到了大家伙齐聚一趟。   “给老太太请安!”几人道。   贾母见着是他们过来,笑得合不拢嘴,道,“好好好,快起来,将耀儿抱来给我瞧瞧!”   耀儿是贾蓉的长子,如今三岁的年纪,不大像他老子和姑奶奶,至今还不大会说一句整话,听闻是在出生的时候在母亲肚子里折腾久了,有些伤了脑子,所以如此。   不过他既是宁府的下一代继承人,又是光字辈的第一人,凭借着他这个名头就足够众人对他视若珍宝了,贾母便是如此。   贾耀虽然脑子不大灵光,但却十分得乖巧,乖乖得呆在贾母怀里,他长得又好,让人瞧了心都要化了。   贾母道,“好耀儿,叫曾祖母啊!”   贾耀直喊,“高高,高高!”   一边章氏显得十分尴尬,道,“这孩子怕是饿了,要吃糕点了吧?”   王熙凤抱着茂茂,凑趣道,“这话,老太太和珍大嫂子可都说错了,咱们这耀儿可是聪明着呢!”   章氏倒还从未听说过耀儿聪明的,便是耀儿都一脸好奇得看了过去,仿佛真听懂了一般。   “老太太,珍大嫂子是您的孙媳妇,蓉儿媳妇是您的重孙媳妇,您老让耀儿喊您曾祖母,那他爹爹又该喊您什么呢?珍大哥哥呢?”   这个时候,贾母才一拍脑子道,“是了是了,我也真的是老背晦了,都忘了辈分了,咱们耀儿真聪明,是该叫我高祖母才对!”   耀儿是沈氏挣命生下来的孩子,疼爱非常,只是因着他学说话慢了些,那些个嘴碎的就道他脑子不好,气得她跟什么似的,奈何不能一一和人辩驳,显得太过心虚了些。   王熙凤这话说得她十分欢喜,便道,“老太太这是有大福气呢,四世同堂的人家多,五世同堂的整个京都城也就老太太一人了!”   这话说得也不错,也就荣宁二府主子的辈数年龄相差太大,关系也说不上远,才能勉强说成这五世同堂,说出去也让人高看两眼。   这个时候王熙凤怀里的茂茂醒了,见到了贾母怀中的小伙伴,他们两个年纪相仿,就差了一个月,茂茂还从来没有见过和自己一样大的小伙伴呢,伸着胳膊就要去够他,险些让王熙凤抱不住他了。   贾母怀里的耀儿也激动了起来,伸手过来,贾母和王熙凤两人阻止着他们的动作,活生生就像是隔了两人恶棍一样,惹得兄弟两,哦不,是叔侄俩都不大高兴了。   贾母便道,“鸳鸯,来接接手,这孩子力气也忒大了些,我是实在是抱不动他了!”   章氏就在一边,忙接了过来,道,“既然这俩孩子都喜欢对方,便放他们去一处玩去吧!”   贾母想着这样子也好,便让人带了出去,又见黛玉等人稳稳地坐在一边,虽文静,到底少了些年轻人的活力来,便道,   “宝玉,你带着你姐妹们出去说说话,不必在我们这里留着了,也无趣,拘了你们了。”   宝玉应下了,宝钗、黛玉和贾璐跟着一块出了里间,到外头的一处小亭子里头坐着了。   黛玉捻着边上的芦蒿,没有说话,宝玉见统共就两三个人,也没什么兴致将话,宝钗更是沉闷内敛的人,喝着茶也不愿意擅自开口。   贾璐瞧了这个又瞧了那个的,问道,   “这是怎么了,我难得一回过来,你们就都板着一张脸来见我,我是这般让你们厌烦不?”   宝玉无精打采,便道,“哪里是不喜欢你,只是这两三个人也没什么趣的!”   “我在家的时候不也是一个人的,这有什么趣不趣的!不过咱们这儿确实人少了许多,话说我有些想二姐姐和三姐姐还有史姐姐了,你们可知道些她们的消息?”   宝钗摇了摇头,她也是难得过来一趟的,黛玉倒是知道一点,道,   “三姐姐不曾知道,不过二姐姐,我听闻老太太说,似乎是被太后娘娘瞧上了,如今正在太后娘娘身边做着女官,不必受人欺负了,想来算是过得不错吧?”   贾璐倒是第一回 听说了迎春在宫里头被人欺负的事情,急问,   “二姐姐性子最是柔和腼腆的,也从不何人吵嘴,怎么就会被人给欺负了呢?况且大姐姐不是还在宫里头吗?没有护着点二姐姐吗?”   黛玉哪里知道这些,她才从老太太身边听了的这些话,就被老太太哄了出去的。   薛宝钗便道,   “宫里头家大业大,便是咱们家里头也有些体面的奴才也会仗势欺负人的,更别说是宫里了,也不一定有个什么理由的。至于娘娘,我恍惚听了娘娘还病着?”   宝玉点了点头,略略红了眼,道,   “是的,自从去年没了小皇子,大姐姐就一直缠绵病榻之上,太太也不肯说她是怎么了,只是每回从宫里头探望回来都是红着眼圈的。”   宝钗见众人越说越是悲伤了,便道,“太太既然没说什么,宝玉你也能别瞎想,或许娘娘早就好了也不一定,只是母女思念才红的眼眶。”   遂又道,   “听闻太后娘娘无儿无女,本身也是吃斋念佛,最是和善的一个人,明明不是亲子,皇上也格外地尊重与她,二妹妹的性子本就不适合争斗,或许在太后娘娘身边反而能安稳一辈子了。”   “是啊,平平安安就好。”贾璐同意道,总比被中山狼活活折辱致死来得好。   “那么湘云姐姐呢?”   宝玉这才精神了些,道,“她倒是一桩喜事,她定了公子卫若兰,那是我见过的,生于豪门确实难得干净通透的人物了!”   可是早夭了,贾璐暗自叹道,不过面上却不显,史湘云的婚事哪怕是贾母都拿捏不得,反而临了了了,遭了娘家的厌弃,说出来又能如何呢?   又见宝玉真心为她所喜,便知道他对史湘云确实没有男女之情,看着他身边的两个丽人,暗道,史湘云是退出了,金和玉,就看谁才是最后的宝二奶奶赢家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名声是最好的保护伞   “四妹妹,你在想什么?”   贾璐吐口而出,“我在想你会娶谁?”   说罢,贾璐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果然见她们三个不自在了起来,宝玉红彤彤的脸,有些结巴,“你,胡说什么呢!”   眼神不由自主得朝着黛玉瞧去,黛玉侧着脸,躲过了宝玉视线,宝玉有些失落,微微垂着头,那可怜劲儿,感觉身后还有一条垂着的尾巴。   还是宝姐姐稳重,面不改色心不跳,全然没有自己身为最大的姑娘的尴尬来,笑着调侃起了贾璐,道,   “四丫头自己有了亲事了,现在倒来盯着哥哥姐姐的了,只可惜的是啊,你少了一辈!”   言下之意,你个小屁孩当起长辈来了?   贾璐略略有些窘态,道,“是我的不是,咱们还是说了点其他的吧!”   倏地,黛玉站了起来,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回暖香坞去准备午膳了,我不回去,睿哥儿定然又是读书忘了吃饭的!”   宝玉和宝钗似乎习惯了,道了声好,便让她先行离开了,倒是贾璐瞧着有些的蒙,问道,   “林姐姐多么脱俗爱洁的人,一点污渍都受不了,怎么还自己准备膳食了?”贾璐实在无法想象黛玉仙子穿着围裙,挽着袖子,做菜的场景。   宝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四妹妹不是当作林妹妹自己动手做菜了吧?”   贾璐一听就知道自己想差了,便道,“若不是这个,那饭食自然由厨娘做得,何必要她回去准备呢?”   宝钗指着她道,“就这样呢,还要嫁人了,也不怕婆家笑话你!”   复又道,“你嫂子难道没有叫你庖馔事?不一定要亲自动手做,起码得要背会做法,瞧得出厨师的水平,吃的出哪里好,哪里不好的。“   宝玉借着她的话,道,   “况且,林妹妹回去主要还是盯着睿哥儿的。眼见着就要会试了,睿哥儿现在就和疯了似的读书,常常忘记饭食,也常常读至半夜,林妹妹担心,所以时常看顾着他的。”   贾璐点了点头,   “怪道呢,嫂子拿了好些个菜谱子给我背,我还当我是得罪了她去,才将想出了这个费脑筋,又让人饿肚子的折腾人的主意来!”   “四妹妹,那你可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要知道着菜谱代表着一户人家的底蕴,珍大嫂子也算是费了心了,找了那么多菜谱给你,你学会了这个,便是到了婆家那里也会受人尊重些、的。”   几人闲聊着,时间过得飞快,就着点点心,连午膳也错过了。   天色也渐渐黑了下,直到贾母使人过来喊了,才意犹未尽得结束了,贾母又留了几人吃了顿晚饭,直到将人送了回去。   这个时候,林睿也被黛玉逼得进了屋里,但凡是有一点书页的东西都被黛玉再三查过后收了起来。   她道,“从早上天蒙蒙亮,我还没起你就在读书了,你瞧瞧,都几个时辰了,你又不是五六十岁的老童生了,考过一回就没一回的,你便是考个五六次都还算年轻,又何必这般苦了自己呢?”   林睿瞧着干干净净恨不得只剩下一张床的屋子,摇头道,“我确实来不及了!”   黛玉见他这般听不得劝,也是急了,道,“那你说说,到底是什么来不及了?”   林睿正言道,“我并不意外我会过会试,但是我想进殿试,进一甲!”   黛玉瞬间变了脸色,道,   “你这般聪明,难道不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自古以来,每三年一届,不知道有多少天之骄子成为状元,进了一甲,但是你细数,但凡能进三品以上大员的能有几个,进入内阁的又有几个?”   林睿直直竖着脊背,道,   “我知道,那些一甲多数都泯然于众人了,就因为他们的风光被人排挤,但是我不一样,我将会是大康朝最年轻的一甲,甚至是状元,我将会是大康朝兴盛繁荣的象征,没有人敢对我作甚么,皇上诸大人也不会放过他们的,更何况......”   “何况什么?”   “何况名声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是最好的保护伞,我想要尽快得受官,带着姐姐离开贾家这个泥潭子!”   黛玉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半天说不出话来,“贾家,至少,老太太还是疼我们的。”   黛玉始终无法忘记,在生母才去的时候,是老太太给予了自己母亲般的温暖挂怀,也始终忘记不了大观园里无忧无虑的生活。   林睿则不同,他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书院度过的,见识过了更为广阔的世界之后,便再也不愿意被荣府这个小泥潭束缚住,便道,   “老太太对你好,就是拖着你的婚事和二太太对峙,只为争夺宝玉的婚事?任由你拖到十七岁?   老太太对你好,就是将你散养在园子里,说好的教养呢?中馈、管家、理事、女红、厨艺,这些女儿家的该学的可曾交了你一星半点?   老太太对你好,就是任由二太太送我几个轻浮丫头,任由她讹了我们两万两银子?”   “别说了!”黛玉哭道,林睿的层层披露,使得黛玉再也无法自欺自人,一叶障目,   “随你如何吧,我是管不了你了!”说完便仓皇离开了。   林睿见着她的离开,拿着剪刀,拆了被褥,从里头掏出来一本小册子,将其余的灯都熄灭了,唯留了一盏,放置于床榻之上,放下幔帐,就着昏弱的灯光,继续看了起来。   不怕愚蠢的人奋斗,就怕聪明人勤奋,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林睿聪明、年轻,同时又格外的勤奋,这也注定了他会一鸣惊人。   会试过后,中选的名单揭露,林睿以十三岁的幼龄荣登会元之位,无疑闪瞎了所有人的眼,自此林睿闻名京都。   这个时候人们才想起了数十年前走马御街的探花郎林如海的风姿,那个被封为文肃公的文臣,他的孩子也再一次震惊了世人,不由让人感慨一声,虎父无犬子。   多少年都不曾认识过的人,都打着和林如海旧相识的名头,试图结交黛玉姐弟两,也就林如海早亡的缘故,才没有拆穿某些人的野心,但是同样的,也是这些“某些人”,让贾府内有些人收敛了心神。   就像是林睿所说的,对于现在的姐弟两来说,名声就是最好的保护伞。 第三百一十四章 殿上喊名   金銮大殿之上,所有人都整衣肃容,一身身的官袍显得格外精神,就连队列都排列得整齐许多,很多官员目光扫过一边站着的书记官,今天将会是被历史记载的时刻,或许还会传出什么少年英才之类的传闻来,因为今天将会有史上最年轻的一甲或者状元来,谁知道呢!   “第一甲第一名状元......”人人都竖着耳朵听,可是会成为历史?   “裘四道!”   一个老考生激动地连滚带爬得进来了,瞧着年纪都五六十了吧?这样还能中状元还真的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第一甲第二名榜眼......”不是状元,那榜眼也行啊!   “张大恩!”   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年人,气质沉稳,一进殿内,先是被众大臣的目光瞧得脚下一顿,面上不显,还是提脚进去了,这沉稳气度也很是吸引了朝中某些派系大佬的目光。   “第一甲第三名探花......”   若连个探花都不是的话,就算是二甲第一名,也没有什么好记的了,这还是当今的第二次科举,他的选才喜好还在众人揣摩之时。   上一科多英才,但这一科,从状元榜眼来看,当今似乎偏向于成熟稳重之人了?又扫视了一眼书记官,他都有些放松了!   “林睿!”   一门双探花!   还是最年轻的探花!   有些放松的人还是站直了,伸着脖子瞧着殿外头那个矮小个头的小子越门而入,果然是少年英才啊,自己在他这个时候在做什么?恐怕还在背书呢!连理解都十分困难,更别说是写策论了!   一些心机缜密的大佬们则是暗自思忖了,当今看似用人谨慎了许多,但还是喜欢青年俊才,这也没什么,当皇帝的也更愿意用锋芒毕露的年轻人,而不是朝廷老油条也是正常的。   但是这一科完全可以将林睿置于状元之位,既能名垂青史,又能得有用之人,将林睿置于探花郎的位置上,莫非他是在传递什么信息?   眨眼间,已经喊到了二甲,三甲的科生了,这一科统共录用了三百一十八名。   待众人皆进了殿内,向陛下请安过后,殿内安静了下来,就连大佬们也凝聚心神,听着当今的问话,这问话也是最能透露出他的偏向的了。   先是从状元开始,一一宽慰勉励,不过是老生常谈罢了,不过两人的表现也高干立下,状元激动地语无伦次,榜眼明显风度翩翩,言之有物多了,不管是当今还是大佬们都点了点头,若不是他后头还有一个年轻的探花,无疑他这一科最为风采瞩目之人。   及至林睿,单从年龄来看,他就是殿内所有人中最鹤立鸡群的了。   “林睿,当年你父亲在二十岁的年纪,高中探花,已是天纵英才了,朕没有想到的是,如今你更是青出于蓝,以十三稚龄再一次登上了你父亲的探花之位,一门双探花,可是本朝头一回啊!”   林睿躬身道,“父亲赖于先帝赏识,学生赖于陛下看重,承蒙不弃,皆自圣恩。”   “圣恩也得你本身有这个本事接着才是,你父亲一生兢兢业业,恭谨清廉,即使到了晚年,也不忘江南安稳和山西大旱,将数代的家产基业都捐献给了朝廷,可惜了英年早逝。”   话语间,皇上的思绪似乎飞往了那年的江南,林如海确实是个难得的能臣,忠臣,即使是在自身形销骨立之时,也不忘朝廷安稳。   自他登基以来,见惯了为了蝇头小利挣破了头的所谓的士大夫,不止一次羡慕上皇能有林如海一样的能臣,遂将看向林睿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期望,希望他能和他的父亲一样,成为自己的股肱之臣,开拓盛世!   林睿似乎有些明悟,当即跨了一步,道,“父亲一身尽忠尽责,学生定会像父亲一般报效圣上,报效朝廷!”   “哈哈哈!”这话也算是说到他的心坎里了!   “你有这样的心,朕心宽慰啊,只是你父亲一生什么都好,只有一点不好,太过尽心尽力了,这才致使英年早逝,朕不希望你学了他这个!”   林睿心潮腾涌,就像平如镜的湖泊泛起层层的微波,半晌,方道,   “学生领旨!”   有了林如海的加分,皇上似乎对他格外青睐,又问起了家里事,   “朕记得文肃公似乎还有一个女儿的?”   当年林如海去世的时候就是为了他的女儿才与自己结盟的,只是后来自己忙于朝政,给忘了,这会说到林如海才想了起来,现在想来也有,恩,十七还是十八了?   “是,微臣是过继子,父亲膝下亲子唯有姐姐一人!”   骤然,殿中一片哗然,过继子?   众人都知道林睿之子,却不知道他只是过继子!   守序大太监喊了好几回肃静,都没办法,还是各派系的大佬暗道不好,才各自约束了自己门人。   皇上平静的目光扫视了殿内众人,被他瞧见的人才低下了头。   “怎么,过继子如何了?就让你们吵到现在?”   这个时候,朝中众人才想到了,当今年过三十了,自从长子被甄贵太妃害了,至今还未有一子,在子嗣上头一样困难,谁也不敢多说了。   皇上这才收回了目光,如今自己也只有一女,林如海当年也只有一女,不由感同身受起来,问道,   “自从文肃公去后,你们是住在何处的?你姐姐可曾定了人家的?”   林睿激动了起来,他年纪轻轻千辛万苦参加科考,不就是为了脱离贾家吗?   忍住了澎湃的心情,谨慎道,   “学生和姐姐正住在外祖家荣国府贾家寄住,至今姐姐还未曾定亲。”   荣国公贾家?皇上皱了眉,是他们家,这可不大好了。   “荣国公府可有来人?”   殿中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声音由太监传到了殿外,都不见有一人站出来,这可就尴尬了,堂堂国公府邸,堕落到了连个能上朝的人都没有了吗?   皇上也黑了脸,道,“宁国公府呢,宁国公府可来人了?”   贾蓉和贾蔷站了出来,道,“微臣贾蓉/贾蔷叩见陛下!”   贾珍没来,他的三年父孝还没满,还在家里宅着,蓉蔷两个是孙子辈,不必守上三年,故而两人都在。   贾蓉和贾蔷,一个从文官序列中走出来,一个从武官序列走出来,一文一武,虽然年轻位低,但也是象征着贾家后继有人。   原本还在嘲笑贾家无人的人也闭上了自己的嘴,自家可不一定能出两个都能站到这里的年轻后辈,宁欺白头翁,勿期少年郎的道理谁都懂。 第三百一十五章 圣人英明   见终于有人站了出来,皇上的脸色也好了许多,堂堂国公府邸,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就是他脸面上也过不去。   “你们同族荣府到底是怎么了,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能上朝了吗?”   贾蓉是长子,贾蔷一贯以他为先,就见贾蓉上前问道,   “荣府之中,叔父一等将军贾赦、五品员外郎贾政和大房长子户部郎中贾琏皆可上朝,叔父贾政日前受圣旨在家悔过,贾琏被派去了平安州,只叔父贾赦一人或可上朝。”   “那么他人呢?”   “这。”贾蓉也顿住了,他也不知道啊,贾赦从来都不上朝的!   “去把他喊来,朝廷公事岂可随意缺席!”他也不为难贾蓉了,只是这荣府也太不像话了,说不来就不来!   好在荣宁街就在内城区,将贾赦给喊过来,也用不了多久。   贾赦正在温暖的芙蓉女儿被里睡得正酣,冷不丁就被人叫了起来,正要破口大骂呢,就听着是皇上派了小太监过来喊他!   吓得贾赦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风风火火得让人找朝服,一面往外头跑去,一面胡思乱想,这小皇帝喊他作甚么呢,是平安州的事情暴露了?还是贾琏闯了什么祸了,还是自己买什么宝贝的时候得罪了贵人了?   越想越是害怕,等到了宫门口的时候,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守门的侍卫瞧了还特意往天上看了看,阳春三月,明晃晃的太阳照得人身子发痒,这还能觉得冷,不由鄙视了贾赦,富贵人身子就是弱!   贾赦可不知道一个守门的也敢鄙夷他了,此刻他脚都是软的了。   贾赦来的晚,殿上的程序也都走完了,现在他来到的也是御书房,而非之前的金銮殿了,里头早就传出了让贾赦进去的声音,他却和僵住了一般,半步都不肯挪动。   见他畏畏缩缩不敢上前,领着他过来的小太监一脚将他给踢了进去。   贾赦就在旁人一路的目光中,颤颤巍巍的行礼,道,“臣,贾赦恭请圣安!”   头死死得低垂着半点都敢抬,就听着上头的声音传来,道,   “贾赦,你未曾告假,怎今日不来上朝?”   什么?   贾赦惊愕之下抬起了头,就为这事急急忙忙把他喊来,还是特意喊进宫里头?早多少年他老人家就没上朝了,之前怎么没人问啊!   想归这么想,他敢这么说吗?   拼命动起了脑子,道,“臣,臣今日早期才身子不适,还未来得及告假,还请陛下恕罪!”扯是扯了点,能过关就成!   皇上瞧着贾赦一脸胡子渣渣还没清理干净,脖子上头还有点点未知的印记,嫌恶地转移了视线,老勋贵家的人都是这样子,一代不如一代了,可偏偏占了诸多的朝廷资源,迟早有一日他要将这朝廷的蛀虫连根拔起!   不过这个时候不是追究老臣的时候,道,   “哦是吗?那爱卿起来吧!记得之后告假。”   贾赦这才起来了,不过跪得有些腿软,站起的时候一个踉跄,幸而被边上的人给扶住了,贾赦这也才看清楚自己旁边竟然是林睿!   “睿哥儿!你怎么在这里?”   他无品无级的,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咳,舅舅,今日是开榜的日子!”   “哦,开榜,所以你在这里了,等等,你是说你中了?”   “哈哈哈,好!”   贾赦忽然大喜起来,连自己在什么地方久忘记了,脑中不断浮现出贾宝玉彻底比不上睿哥儿,看他还有脸娶黛玉不!   老二夫妇要气死了,自己精心教养的宝玉比不上破落户!   看老太太还偏心,偏心的那个宝玉倒现在还没下过场,他可是知道当年蓉哥儿中的时候,老太太是辗转反侧好久没有休息好了,这回,她老人家又要失眠几日!   林睿不停得给他使眼色,但他全然看不见了,只沉浸在老太太和贾政夫妇后悔生气懊恼的想象中去了。   这也是他一辈子的抱负和目标!   “咳咳,贾卿可还记得这是何处?”   贾赦刷的一下子白了脸,脖子咔咔僵硬得转向了台阶上的端坐在龙椅上的年轻皇帝,他神情微怒,贾赦再一次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忙道,   “臣,臣御前失礼,还望,望陛下恕罪!”   一边的林睿也帮衬了道,   “陛下,舅舅只是太过为学生高兴了,舅舅待我如亲子,当日的推荐信也是他写的,也是舅舅帮忙走的手续,听到学生中了,激动高兴下失了分寸了,还请陛下恕罪!”   贾赦忙道,“是,是是,臣想来疼爱睿哥儿,这不听到这个自己都高兴坏了!”   贾赦的高兴做不得假,但也不能全信,一个都不知道开榜日期的人敢说是多么关注的吗?   “贾卿既言十分疼爱她们,那么不知道为了文肃公的女儿商定了人家了?当日文肃公去世时,千求万求,让朕照料一二,朕这些年给忙忘了,也不知道林姑娘如今是个什么状况了?”   “贾卿既有心将女儿送进宫里,那合该也关照一下疼爱的林姑娘了吧?”   年轻的皇帝已经厌烦透了这群满脑子都是草的勋贵了,一个个就知道往自己身边送人,当自己是见着女人都走不动路的人吗?   这贾赦也是这般,宫里头那个贾元春是个面上心机颇深的蠢妇,这回又来一个,若不是太后娘娘看重了去,这人也会和她姐姐一样,留不长!   贾赦被敲打的一头雾水,也不敢耽搁,道,   “这,当年黛玉,就是林侄女听说是定下了臣的侄子,贾宝玉的。”   贾赦咬着腮帮子,眼见着林睿就要起来了,难道还要让二房搭着睿哥儿再一次得腾飞吗?   遂,鼓足了勇气,上起眼药来,道,   “老太太虽然看重,但是臣的二弟和二弟妹却更为看重姨妈家的姑娘,薛姑娘,更有金玉良缘的说法,两相争执之下,臣也不敢插手其中啊!”   贾政不一定支持金玉,但是夫妻一体,王夫人支持也就当他支持了!   一阵沉默,便听着皇上道,   “罢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那个贾政夫妇没有那个心思,老太太也是糊涂了,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贾赦和林睿听之皆大喜,相视一眼,忽地心灵相通一般,道,   “圣上英明!” 第三百一十六章 宝玉丢玉   “逆子!逆子!我要杀了他!啊!”贾母躺在床上,折腾着就要下来,鸳鸯等人赶紧都拦了。   “老太太!老太太切勿动怒啊!太医刚刚才说您这病不能大喜大怒了啊!”   早上才听着衙门里的人来放榜说是睿哥儿高中了,还是和林姑老爷一样的探花郎,贾母没有像贾赦所猜测的那边气得睡不着,反而有点悲喜交加的意思。   固然宝玉比不上他,让贾母十分的失望,但是只要两个玉儿成了婚了,那林睿就成了宝玉的助力,自身爬得越高,对宝玉越有利,自己又怎么会不高兴呢!   还张罗着要大办流水宴,好生庆贺一番呢,还没等林睿回来,就见宫里头来了人了,将贾赦叫了进去。   出来传话的太监口风紧,未曾打探出什么,就先离开了,贾母虽然担忧,但也没放在心上,贾赦做了好事情,也和她无关,若是贾赦闯了什么祸来,也合该圣人好好教训他一二了。   但是贾母没有想到的是,贾赦未曾被教训,反而是她自己被教训了一顿,都把她给训蒙了的。   什么“老糊涂”、“强人所难”之类的,她活了着七十多年了,还从来这样丢脸过,这还是圣人所说的,盖棺定论一般,显得她不久前才办的轰轰烈烈的寿席,就和笑话一样了!   这也就罢了,横竖她也老了,腿脚不好,耳朵也不大好了,窝在家里头,合上耳朵,就当没有这一回事就好了。   但宝玉和黛玉还小啊,自己才想着借着这个林睿高中的机会,将两个玉儿的婚事定下来,政儿向来喜欢读书人,有着睿哥儿这股顺风,他定然也会站在黛玉这边,而不是商贾出身的薛宝钗那里。   有了贾政的支持,僵持了多年的宝玉婚事也就能彻底定下了,就是自己即使闭了眼了,也可以去见老太爷了!   只是可惜了薛宝钗了,这个姑娘她瞧着也是样样都好的,只是被她的家世兄弟给拖累了,若是她不介意的话,给宝玉纳个二房也是可以的,若是她介意,贾母也愿意出上一笔厚厚的嫁妆,将人给送嫁了的!   这算盘打得响亮,这耳光打得也十分清脆,自己成了强人所难的老糊涂了,连个玉儿便是有缘无份的了,睿哥儿做得再好,也不会是宝玉的助力了!   越想越是愤怒,贾母又年纪大了,这么一来身子就承受不住,翻了个白眼就昏了过去。   待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这样子不依不饶起来。   “这个逆子,孽子,当日我怎么会生了他呢!鸳鸯别拦着我,我要去问问他,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是不是非得要将我这个老太婆气死了才高兴!”   鸳鸯等人不敢大拦着,就被贾母寻了个机会,下了地了,没办法,只能搀扶着老太太去了东大院。   却不料东大院早就大门紧锁了,上头诺大的虎头锁就像是在嘲笑着她一般。   贾赦早就料到了老太太又要寻他来骂人了,他虽然不怕她,但贾母老胳膊老腿的,万一不小心推搡到了哪一处,最后不就成了他的罪过了?   故而早就将大门给关了,任由老太太在那边叫骂也不支声,气得老太太拿起拐杖就要往大门上敲去!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丫头大喊大叫跑了过来。   “不好了,宝二爷魔怔了,宝二爷魔怔了!快请大夫去!”   听着宝玉出了事情,贾母哪里还会有什么精神来对付贾赦这个不孝子,又匆忙去了宝玉那里。   到了宝玉的屋子里,就听着王夫人在里头哭天抹泪,道,   “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啊!我的儿!你这不是在挖我的心肝吗!”   贾母心头一跳,忙推开众人,到了宝玉的床前,只见宝玉直愣愣的看着前头,眼皮子不会眨,眼珠子也不会动了,眼神呆滞,口留涎水。   这哪里是魔怔了,这分明是走了魂魄了啊!   贾母一时站不住,摔倒在了边上坐着的王夫人身上,王夫人也被她这一摔摔得够呛的,险些摔倒在了地上,幸好边上的玉钏和鸳鸯扶着了,没有让两人都滚落到地上去。   “宝玉,对了,宝玉!”   贾母喊了两声宝玉,一开始众人没有听明白,还当是贾母在叫人呢,就见她将手在贾宝玉怀中摸索着,别人还未如何,袭人等人白了脸。   贾母摸索不到,又伸到了枕头底下摸索着,这也是宝玉常放的地方,也没有,便问道,   “袭人呢?”   袭人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宝玉那块玉呢?去哪了?”   袭人支支吾吾,只拿眼瞧着王夫人,不敢回话。   贾母人老可还没有糊涂,哪里瞧不出她们怕是有事情瞒着自己,喝道,   “还不快说,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呢,宝玉的那块玉到底去了哪儿了!”   王夫人站了起来,道,“前儿宝玉去临安伯府听戏,不小心将玉给丢了去。”又道,“现下正着人四处寻找着呢,求签问卦的,都说是道当铺里头找去,少不得找到了的!”   贾母急得眼泪掉了下来,骂道,“这玉如何丢下的,你们也忒不懂事了,难道老爷也撂开了手不成?”   王夫人自行跪了下来,袭人等人也跟着一块,回道,   “媳妇唯恐老太太失望,老爷生气,故而还不曾回了!”   贾母跺了跺脚,道,   “你们糊涂啊!糊涂!那玉可是宝玉的命根子,不见宝玉丢了玉就失了魂了吗?你还想要瞒到什么时候!还不去请老爷写出个赏格来,但凡是有人捡到了送来,送银子一万两,但凡是有知情者,送银子五千两!还不快去找去!”   有人忙应下了,便出门去找贾政了。   这时候,忽然听得鸳鸯大叫道,“宝二爷说话了,宝二爷说话了!”   贾母忙推开众人,凑近了听,“林妹妹,别走。林妹妹,别走!”   贾母握着他的手,忙宽慰了道,   “不走,不走,你林妹妹不走啊!”   转头吩咐了,“没听到吗?快去请林姑娘过来!”   王夫人听着宝玉病中还心心念念那个狐狸精,气得不停地搅着手上的帕子,但还是对宝玉的担忧占了上风,也让人赶紧去请了过来。 第三百一十七章 购房   这个时候林睿刚刚回来,黛玉不曾听闻外头的响动声音,只和林睿一道说着话,林睿高中了探花,这是和父亲一样的功名,“一门双探花”、“父子双探花”的名声传了出来,这让黛玉很是高兴。   “父亲虽然不曾说过,但他从小就将我当男孩儿一般教养,时常看着我就叹气,我知道,父亲是遗憾的,不曾有一子能继承他的衣钵,母亲挣命一般生下来的弟弟也在三岁的时候就去了,连带着带走了母亲和父亲!”   说着说着,黛玉挂珠子似的泪珠就哗啦啦得淌了下来,道,   “如今你也出息了,比我当年还要聪明得多,又得了和父亲一般的功名,父亲在天之灵,想来也会安心了!”   “姐姐莫哭,我中了这是好事啊,哭了就散了喜气了!”   林睿一边给黛玉擦拭着一边宽慰道,黛玉就和宝玉所说的那样,是水做的,擦拭的速度还没有她流的速度快。   又道,   “当年,若不是父亲迎我于苦难之时,无父无母的我,也不过是在林家宗族之内混口饭吃,如何能习得圣人之书,明治国道理。   父亲待我宽厚如亲父,不求我闻达显贵,只求我好生照顾姐姐,姐姐这般不注意自己的身子,不就是违逆了父亲的意思,也陷我于不义了吗?”   黛玉噗得笑了开来,道,“你这孩子,说得什么话,还是探花郎呢,陷人于不义是你这么用的吗?”   黛玉终于笑了开来,林睿调皮道,“不管该用在何处,只要能让姐姐笑了,它就用准了的!”   姐弟两正说着话,黛玉没有问他在宫里头发生了什么,林睿也没有说自己做了什么,直到老太太身边的翡翠匆匆跑了过来,进了里屋就道,   “林姑娘,不好了,宝二爷丢了玉,失了魂魔怔了一般,口里喊着姑娘别走,老太太让奴婢过来请您过去呢!”   “什么!”黛玉立马站了起来,急道,   “这是如何了,不是前儿遇到袭人还说的,宝玉好着呢,怎么这会子又失了神了?”   翡翠跺了脚,道,“姑娘,别问了,快和奴婢走吧!袭人她私自瞒了丢玉的事情,若是宝二爷没什么事情也就罢了,若是宝二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老太太和太太都不会放过她的了!”   黛玉听着这般急,便道,“那好,我和你走,咱们......”   衣袖一紧,就被林睿给拉住了,黛玉偏头看了过去,只见他摇了摇头,道,   “姐姐,你又不是大夫,便是你去了又有什么用呢?更何况你和宝哥哥一年年的大了,也该避讳着些!”   黛玉不知道林睿和贾赦两人联手将自己和宝玉的未来给切割开了,或许还要加上一些莫名的情愫,故而听着林睿这般冷情冷性的话,很是不大高兴,道,   “宝玉和我一起长大,为情为礼我都该去瞧瞧!”   说罢就甩开了的手,跟着翡翠一起去了宝玉那里,徒留林睿在屋子里头生着闷气!   黛玉一到宝玉的身边,就被宝玉死死给拉住了,如何都松不开,说着什么林妹妹别走,林妹妹等等我之类糊涂话,虽然折腾,瞧着却和之前死气沉沉的样子相比,有了些许的鲜活气。   贾母等人既要日日留在宝玉的屋子里头照料,又要应对那些来蒙赏银子的人。   没错,自从贾母放出了那个一万两的银子的赏银子,荣府这两日是人来不绝,但多数都是浑水摸鱼的,有的甚至拿了一块成人拳头一般粗的石头前来认赏,这可了得,打了一顿,将人给赶了出去!   但是又不可能一股脑的都赶了去,有些相似的,下人们拿不准主意,只能频繁得请主子来看,一来二去的,从上到下都为着这个忙得天昏地暗。   便是连着林睿受官的事情也不曾在意,林睿是一甲探花,照例授了翰林院编修,林睿有些失望,他更想要谋一个外官,带着黛玉出贾家的。   才和黛玉说了这个话,就被说了一顿,非翰林不进内阁,翰林最是清高的地方,别人想进还进不去呢,就他不顾前程就要离开,之后林睿想想也是,也就不再多考虑了,只是有一个事情却得要办了起来了。   ......   这日,房市里头来了一个小客人,才十来岁的小子说是要买房子,不是租,还是买,问他父母呢,他却到自己一个人能做主的,这样一个傻子,哪个中人敢做他的生意?   天子脚下便是最差最偏远的房子没有万贯钱都别想买下来,这么一大笔钱,便是富贵人家也不会舍得由着家里头的小子随手买卖的,要不是瞧着他衣着华丽,怕是早就被人给轰了出去了。   没人招待他,他也不恼,自顾自得拿着房市的各处房源的小册子瞧着,不一会,一个面生的小子凑了上去,问道,   “爷,买房呢?”   那个小子,就是林睿抬起了头来,道,   “是的,不知你是?”   小子瞧着年轻,不过二十岁的年纪,想来是新手,要不然也不会不去抢那些大腹便便的老爷,而是来他这个小孩儿这里来讨生意了。   “这位小爷,我这儿有一处房源,就在四里屯那里,离着北边权贵们很是相近,四周都是本分的老实百姓,是个两进的院子,还带着一个小花园,又清静又漂亮,不知道爷有没有兴趣?”   四里屯那个地方林睿知道,和荣宁街就差了两三条街,离得不远,和这个小子说的一样,是个清静得地方,林睿便来了兴致了,道,   “你带我过去瞧瞧!”   “好勒!这位爷随我来就是了,保证您满意这个院子!”   说罢就领着林睿出了门,门口停着一辆小马车,边上站着四五个好汉,林睿便道,“我这儿有马车,你便和我坐着一起去,四里屯离着可不近!”   就见那个小子笑着道,“那敢情好,省得小人力气了!”   林睿一笑,刚刚还当他是见自己小,是要哄骗自己呢,便让他出来见见自己也不是一个人,这小子竟然有这个胆气,他倒是真得来了兴致了。   坐着车,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来到了四里屯街,一进来,耳根子都清静了不少,夏日的燥热也消散了不少,果然是个好地方。   来到一处中等人家门口,小子提前下了车,请了林睿下了车。   林睿抬头瞧了牌匾,明晃晃的两个字:“林府”,让他瞧得格外亲切! 第三百一十八章 贾璐出嫁   领着他敲了门,不一会就来了一个哑仆开了门,小子请着林睿进了院子四处瞧了。   正经的老京都四合院,两进的,后头还带了个小花园,有小湖,有假山,有亭子,还有一小处的竹林子,这花园瞧着倒不像是北方的,有点南方院子的意思。   林睿满意得不停点头,这地方姐姐应该会喜欢的,若是价格合适,贵一点也是可以收下来的。   便问道,“你这地方瞧着不错,不知道有多少钱?”   小子却避而不答,道,“爷喜欢那就行了!”   林睿再次问道,“你还没说多少钱呢!”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道,“这园子分文不取!”   林睿皱了眉,自从他得了探花,进了翰林之后,像这个样子的孝敬便不止一次两次,这回怕又是哪个富而不贵的人家,想要攀上自己做的算计了吧?   正欲训斥,回过头来见到略有眼熟的一名中年男人,便说不出来了,疑惑看着他,这人瞧着面熟,但想不出在哪见过他,但内心之中却告诉他,他不是什么坏人。   中年男人见此,笑着道,“睿大爷怕是不记得我了吧?不过也是,当年睿大爷才多大,就跟着姑娘来了贾家了,不记得也是正常的了。”   “是你!”林睿恍然大悟,“林管事,竟然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中年男人就是当年在江南的林府的林管事,笑着道,   “睿大爷好记忆,当年老爷故去,我们都被打发了,我不曾留在南边而是来了北边老父亲这里。”   林睿有些糊涂了,问道,“这里?这是你的院子?”   林管事摇了摇头,道,   “不,并不是,这里是林府别院,林家先祖也在京都里当官过,故而有一间老宅,和这间别院,后来又合家去了南边定居,后来老宅当年早就被老爷送给了朝廷,这间别院因为小,又都是我父亲林福林老管家常年驻守的,故而没什么人看重。”   林睿遂问,“不知老管家如今在何处,我去给他请安。”   林管事目光暗淡了,道,   “父亲年前刚刚去世,离开前还是放不下姑娘和大爷,叮咛我千万要照看我姑娘和大爷,将这别院交还林家,我听闻大爷正在打听屋舍,不敢耽搁,便使了人将大爷请了过来!”   想到还有一个老者去世前还惦记着他和姐姐,惦记着将欠着林家的别院还了回来,林睿平静的心湖波动了澜漪,喉咙微动,道,   “这园子是林老管家的心愿,小子不敢不收,只是收了之后,你们以何过活呢?”   见他收了,林管事松了一口气,道,   “林家的主子们都宽厚,我们父子在林家当管事的时候,积累了一些家底,之后遣散之时,姑娘又封了一笔,所以并不差钱,等爷接收了这个院子,我也打算带着父亲回南边故乡入土为安了。”   林睿拱手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敢耽搁林管事的行程了,还望一路走好!”   林睿收了一座屋子,在贾家过不下去的时候,他大不了带着姐姐来这里,也免了府内的纷纷扰扰了。   就在荣府下人天天见一些骗子到快要崩溃的时候,总算是贾琏见了一个送玉的,上头的字不差,玉瞧着也一样,赶紧拿了进去给老太太和太太瞧瞧。   老太太带了西洋眼镜,细细瞧了,才点头道,“就是这个,只是怎么瞧着和往日里的暗淡了不少呢?”   王夫人接过来也瞧了,道,“确实就像是蒙了一层灰一般。”   不过也没办法了,宝玉已经拉着黛玉在屋里待了好多天了。   黛玉本就身子不好,这两日劳累之后,微微有些咳嗽了起来,可把老太太、太太急得够呛的,宝玉这会子正好是失魂的时候,若是外邪入侵,那,那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只能将那玉送到了宝玉身边,好在玉还是有用的,宝玉渐渐回魂了,但就和他的那块玉一样,仿佛心智就被蒙了尘一般,迟钝了许多。   贾母遗憾,好好的孩子竟然成了这个样子了,但也没办法,只能慢慢养着了。   这一年的六月初一,是贾敬去世三周年,也是宁国府除服的日子,才热热闹闹的除了服,宁府上下又开始忙活了起来,因为宁府上下三代唯一的女儿就在这个月就要出嫁了。   没错,贾璐就要出嫁了。   论理六月初一才除了服,为了表明对贾敬的孝顺也不该在这么近的时候成婚,总得等上一两个月才好些,但这是两年前蒋子宁归京时就下了的圣旨。   贾璐虽小,但是蒋子宁却不小了,到了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还是光棍一枚,咳,虽然有两个小妾,但在世人眼中就是个毛头小子,这可比当年的贾蓉还要悲催一点。   别说是旁人了,就是身为表哥的皇上都看不下去了,出孝之后连一个月都不到,就定了六月二十五,这日宜:嫁娶、祭祀、出行、纳财;忌:行丧、伐木、作梁、作灶;   六月二十四,是过嫁妆安床的日子,除了平民百姓,嫁妆没有三两箱子的穷苦人家,但凡是有些体面的都会选择在前一日过嫁妆晒嫁妆,要不然等着第二天迎亲的时候嫁妆跟在新娘子屁股后头,一串接着一串,到了天黑都不一定送得过去,又人多手杂的,丢了一两件,不说价值多少,头一个就不吉利了。   故而二十四日一大早,章氏就领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下人抬着一箱子一箱子的嫁妆往平原侯府去了,连绵不绝的红色,就像是一条长长的红绸。   为首的是顺太妃娘娘赐下的白玉如意,顺太妃娘娘是二公主的生母,受了二公主所托所赐下的,她身份最高,故而只有排在头一个。   接下来是贾婕妤娘娘赐下的金丝红翡牡丹簪子,贾元春是贾璐的姐姐,纵然病得厉害,也不会少了这一份的礼节。   再下头是一台整齐的包着红纸的十九块新瓦,十九块土坯,不要嫌弃这东西脏,这可是一个女人立身的根本,前者代表的是房契,后头代表的是田地,或者说是庄子,有了这些,便是新郎家再穷也能过得红红火火的了,不见多少人对着这个流口水呢!   不过更多的人,则是被后头的头面首饰,衣裳面料给吸引了,上头盖着红布,但隐隐露出来的也足以让人想入非非的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贾璐出嫁二   “哟!这宁国府一直不显山不漏水的,谁知道竟然家底这么厚呢?”   “谁知道这是真的家底厚还是将娘家给掏空了呢?要知道,这位贾姑娘嫁的可是皇帝老爷的表兄弟,嫁过去之后就是皇亲国戚了,谁还不可劲地巴结着!”   “哎哟,我说这位老兄,你是从哪个犄角旮瘩里出来的啊,什么皇亲国戚呢,这贾家本身就是皇亲呢,前头那一个白玉如意和红色簪子瞧见了没有,两个都是宫里头的娘娘送出来的,前一个是先帝的娘娘,她生的公主就嫁给了贾姑娘的侄子,后一个是贾姑娘的堂姐,嫁给当今的,她们还需要巴着平原侯?”   众人不由竖起了拇指,“这宁国府竟然这么有能耐呢,平日里都不大听说过他们,不过你还没说说他们家怎么就这么富庶呢!”   被众人围着的一个粗布麻衣的老头,神气得抬高了下巴,眼角将众人瞥了一遍,道,   “这事还真得问我,我的三姑大爷就在宁国府里头当差,这事得从十几年前已故的贾老太爷说起,他老人家既是族长,又是个深谋远虑的,考虑到家里头,族里的日子越发拮据了,所以使了族人去海外寻机会去了......所以啊,现在的贾家一个不同的族人,都是富得流油啊!”   旁人听了心动非常,“要是我有这个机会发这个大财的话.....”   “别做梦了,没听说宁国府这样的大户人家都沉了不少船呢!差点没亏死了!”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拼了一条贱民,让老娘和老婆孩子都能有个奔头也是够了!”   一身短打,明显是干苦力活的汉子说了这句话之后,引发了很多人的共鸣,七嘴八舌得说了开来,至于早先议论的焦点,贾姑娘的嫁妆和老头子,早就抛之脑后了。   那个老头拨开了人群,跑到了附近的酒楼里,上了二楼,恭敬得敲了厢房的门,听着声响,方才推门而入。   “爷,事情办好了!”   “我看到了,你做得很好,这是赏你的!”   说着丢过去了一枚银锭子,老头手脚利索接住了,强忍着要拿牙忍得冲动,行了礼,便躬身离开了。   圆桌旁边坐着两个年轻的公子哥,一个肤色较黑的对着另外一个肤色白皙的,道,   “明日你就要成亲了,怎么这会还要做事呢?”   那个肤色白皙的就是明天的新郎,新晋的平原侯蒋子宁,听着冯紫英的问话,斜瞟了他一眼,站了起来,道,   “陛下吩咐的事情,难道你不办?”   冯紫英被他噎住了,摇了摇头,道,   “我说不过你,不过你说好好的,陛下怎么会生起了想要出海寻财的念头了呢,这些日子抄家抄来的钱财也有好几百万了,他就是想做什么都足够了的啊!”   蒋子宁可不理会他的白痴问题,自己明天就要成亲了,家里头还有两个折腾人的所谓的“长辈”在,如果自己不盯着点,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便大步往门口走去。   冯紫英见他走了可就急了,“我问你话呢!你怎么就走了呢?”   蒋子宁摆摆手,头也不回得道,“谁还能嫌钱多的!”   说罢便出了屋子了。   就像是蒋子宁所想的那般,在晒嫁妆的时候差点就惹出事情了。   原来,照例嫁妆到了之后,是要在前院场前晒一晒的,就是给婆家人瞧瞧,我们家的姑娘嫁到你们这儿,什么都有,半点半分的都不需要用你们家的东西,显示了女儿家的尊贵。   贾璐的四个嬷嬷齐齐出动,章氏在前头和平原侯府的族人说着话,故而嫁妆都是由着李嬷嬷带着另外三个嬷嬷在那边收拾着的,带的丫头们也都是李嬷嬷亲自调教好了的。   李嬷嬷为人严苛,带出来的丫头也多是谨慎内敛的性子,特意收敛之后,举止有序,灵活轻盈,一举一动都有着莫名的气场,让原本平原侯府的人都下意识得低头噤了声。   嫁妆虽然多,但是像是一些家具和皮毛之类的都怕晒,遂不过放上一会就要收起来了。   一个代表着平原侯府的嬷嬷笑嘻嘻得迎了上来,道,   “嬷嬷们晒好了嫁妆,便随老奴过来吧,老奴带你们把东西送到库房里头去!”   李嬷嬷应下了,这也是应有之意,不过才走一半就觉得不对劲了,便停了下来。   一般像他们大户人家也就是勋贵的屋子都是差不多规划的,这方向是往着大库房的方向去的?   李嬷嬷喊住了前头带路的嬷嬷,问道,   “这位嬷嬷,你这是去的哪里?”   “当然是库房了,你们的东西多,不给你们找个大一点的库房,怎么装得下呢?”   李嬷嬷平静而又严厉道,   “那你就带我们去大库房吗?”   带路嬷嬷有些尴尬,笑了声又道,   “大库房不也是库房吗?”   李嬷嬷便恼了起来,喝道,   “你们蒋家难不成还想将我们姑娘的嫁妆当作阖府的公产不成?我倒是想要问问了,历代主母的嫁妆都是被你们给贪了去吗?”   在古代,女子的身份再低,至少有一点是可以得到保障的,就是她的嫁妆,这也是她的私产。   就是前朝那般对女子苛刻的朝代,都有法曰,“户令,诸应分田宅者,及财物,兄弟均分,妻家所得之财,不在分限。”分家产也不得分媳妇的家产。   再本朝则更为不同了,女子嫁妆独立存放,单独核算,夫家无权支配,如果离异,女性可以将嫁妆带走,也可以立遗嘱规定谁可以继承嫁妆,就是非家庭成员也是可以的。   故而按照正常的程度,贾璐的嫁妆应该放到了当家人所住的正院里的库房里,若是多的话也可新开一个库房,但绝对不是像现在这里一样,将东西随意摆入公中库房的!   带路嬷嬷本就不占理,也就说不过李嬷嬷了,内心正不自在着,暗道,着老婆子眼够利,心够细的!   两人正僵持的时候,从带路嬷嬷身后,也就是李嬷嬷本打算前去的那个方向,迎面走来一个俏丽少妇。   从这妇人的打扮来看,主不主仆不仆的,一身水红色的大袖衣裳,一根嫩绿色的腰带将她的腰掐得极细,摇曳着腰肢,皮肤白嫩,长得极好,只是瞧着个子矮了些,一摇一摆扭着腰过来了。 第三百二十章 贾璐出嫁三   “封嬷嬷,怎么未来奶奶的嫁妆还没送过去吗?”   带路嬷嬷,哦不,是封嬷嬷见着她来了,谄媚着就上前了,“正要过去呢,让夫人等急了,还真是罪过了!”   李嬷嬷老早之前就将蒋家的事情打探得清清楚楚了,哪里不知道这个所谓得夫人是谁?   原先就道这个小何氏怕不是什么善茬,谁知道姑娘还没嫁进来呢,她就开始出幺蛾子了。   李嬷嬷权当不知道她的样子,微微欠身,问道,   “不知这位夫人是哪家的夫人,怎么不在外头和我们太太说说话,反而进了内宅了,可是走迷了路了?”   小何氏道,“我就是平原侯蒋家的夫人,怎么可能走迷了!”   李嬷嬷遂道,“平原侯府,我可没有听闻平原侯府有什么夫人在,唯一的夫人不是难产去了吗?”   “你!”小何氏黑了脸,指着她骂道,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敢这么说我!”   “就凭你是圣旨下明的老平原侯之妾,而我是宁国府贾县主的教养嬷嬷!官封八品女官!”   宁府跟过来的人还自尤可,李嬷嬷本是姑娘身边唯一的强硬派,更何况她是贾家已故的老太爷专程从宫里请回来的,品级虽低,也好过她个姨太太!   平原侯府的人则是目瞪口呆,还没有见过和夫人正面杠上的人,这未来大奶奶的教养嬷嬷胆子够大的啊!   小何氏大怒,她在平原侯府仗着老平原侯的宠爱,横行霸道,无人敢掠其锋芒。   “来人!给我将这个以下犯上的东西给我绑了!”   平原侯府的人听惯了她的话,说绑就要上来,没有半点犹豫。   李嬷嬷瞧着心头一跳,她倒是不在意自己的安危,只是没想到的是这个小何氏竟然在蒋家有着这样子的威势,更没有想到的是她没脑子到这种程度,在这大喜的日子里说绑就绑,是真的没脑子还是有恃无恐?   李嬷嬷再有能耐,不过是个弱女子,在孙嬷嬷等人不停得喊停阻止声中,她挺直了脊背,显得格外的威严,她是代表着自家姑娘来的,半点失仪都会让人小瞧了姑娘去!   况且便是被抓了去也无妨,这是圣人下旨栓的婚,反而这小何氏会以破坏圣人的旨意的名义被问罪,这样子除了这个祸害也是好的。   可惜的是,不管是李嬷嬷还是小何氏的心愿都不曾满足,因为......   “住手!”   蒋子宁黑了脸,大步跨了过来,那些受命来捆李嬷嬷的人有些回过神来了,身子一颤,差点没吓出个好歹来,这可是未来平原侯夫人的教养嬷嬷啊,将她捆了,等贾姑娘嫁进来之后还有自己好果子吃?   但还有一部分人,见惯了大公子在夫人面前畏畏缩缩,还当他是当年那个任人拿捏的大公子,半点都不放在眼里,还是冲了上去。   不过蒋子宁身边上过战场的护卫不是白摆着看的,不用蒋子宁吩咐,上前三下两下就将人给制服了,在路边上哎哟叫唤呢!   蒋子宁顾不得这些个胆大包天的下人了,得先安抚着贾家的人。   “嬷嬷,可曾受伤,是子宁治家不严,以致下人冒犯,还请嬷嬷见谅!”   说着抱拳弯腰了。   李嬷嬷赶紧让了开来,这可是姑娘的未来夫君,对他可不比对其他人,见他过来就先放松了一二,又见他为人知礼数,又风度翩翩不下贾家的几个公子,更是喜欢了,笑道,   “与蒋公子无关,只是吉时不敢耽搁,还请公子指明库房之处,老奴好将嫁妆送入进去!”   蒋子宁看了一眼李嬷嬷身后的好几个大箱子,也明白了这小何氏闹得哪一出,也不敢耽搁,忙让自己的亲信领着人送去了自己的清厚院。   待目送走了李嬷嬷,他才看向了小何氏,见她目光看了过来,小何氏脖子一缩,随后似乎又觉得自己太过丢脸了,复又挺了挺胸,不过在蒋子宁每走过来一步,她就散一股气,等到蒋子宁到了自己跟前两步的时候,再也不敢直视他的目光了。   竟然还后退一步,眼神游弋,颤着声音道,“宁哥儿,你想要做什么?我,我可是你的庶母!”   又觉得这保障不够,又补了一句,“我还是你的姨母呢!你不能做什么!”   “是啊,您还记得您是我的姨母啊!”   小何氏没有敢看他,但是莫名的知道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游弋,一点一点得起着鸡皮疙瘩。   心中不由唾弃了自己,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之前二十年不都是任由自己拿捏的吗?这去了一趟南边,打了一次仗,怎么眼神就和要吃人的一样!自己也太过窝囊了点吧,就这样被他给吓住了?   想是这样想,但还是没有敢直视了他。   就听得蒋子宁“哼”了一声,转了身,道,   “将刚刚胆敢冒犯李嬷嬷的人,都给我打五十板子,死活不论,打死的扔到乱葬岗里,活的卖出去!”   这蒋家在小何氏的掌控下半点规矩都没有,只有狠狠得惩罚才能让他们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总不至于还要让阿璐过来为着这一群使唤不上的人烦恼!   这个时候蒋家的家下人才意识到时代也是变了的,蒋家的天也变了,再三哭嚎认错也没办法,被强制拖了下去。   墨阳不忍瞧,这些都是和自家沾着亲带着故的,遂求情道,   “公子,不,侯爷,他们有错便是打死也不为过的,只是这不是明日就是侯爷的大喜之日了吗?这见了血总是不吉利的,不若等贾姑娘嫁进来之后处理?”   蒋子宁犹豫了,还是实用主义占了上风,道,“照吩咐就是了。”   墨阳无奈,只能应下了。   章氏来来回回的跟蒋家的族人说话,一个个的又是哄着又是捧着的,直使出浑身解数,将众人哄高兴了,早就疲惫万分了,又听着家下人说起蒋家发生的姨娘试图私吞嫁妆的事情,更是气得倒仰。   “早就听闻这平原侯府名声不好,姨娘嚣张的,没想到嚣张到了这样的地步,连媳妇的嫁妆都要贪了去,他们怎么不上天啊!”   章氏一面骂着,一面还得吩咐人回家之后闭上嘴,不准在姑娘面前透露半分,事情都解决了,告诉了姑娘也不过是白白让她担忧罢了!   复又忍着气,好生和蒋家的人告了别,领着家下人回家去了,到家的时候天色都有些黑了。   章氏浑身酸胀,恨不得躺在床上一觉不起了,忽然想到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办。 第三百二十一章 贾璐出嫁四   章氏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了两本压箱底的破书,还真的是破书,书本的边缘发黄褶皱,更有一本封面都快要掉下来了。   章氏小心翼翼抚摸着这上书上头的纹路,眼神中充满了怀念,犹豫着,还是下定了决心,将这书放在一匣子里面,自己抱着往贾璐的院子里去了。   贾璐的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大一点的东西都被送到了蒋家,还有一些零碎的小东西,装到了大箱子里头,等着明天出嫁的时候一并带过去了。   故而贾璐这个时候什么事情也不能做,东西都收掉了,只能和橙子她们说会子话。   章氏进来的时候看到的这个场景就是几个人盘腿在在炕上,一边嗑瓜子,一边说着话,半点新嫁娘的羞涩和紧张都没有,章氏瞧得直抽抽。   “咳咳!”   贾璐抬起头,忙道,“嫂子来了,快请进来吧!”   橙子让了开来,请她坐下道,   “太太,咱们这儿东西都收了,连张椅子都没有,您委屈一下做炕上吧!”   章氏摆摆手道,“不用,你们坐,我说两句话就走!”   上上下下瞧了自家的小姑子,见她面色红润粉嫩,一头的乌发顺滑而下,显然养得极好,也不枉这两日的费劲了。   笑着道,   “当年,你出生的时候,这么小小的一只,”说着,两只手比划了一下,接着道,   “红彤彤的像个小猴子,那个时候蔷哥儿担心你的婚事,蓉哥儿说你喜庆,转眼间,我们璐姐儿也长成了漂漂亮亮的大姑娘,也要出嫁了啊!”   贾璐微微红了脸,撒娇道,“嫂子,你这说什么呢!”   章氏见她有些恼了,便停了,道,“好好,我不说了。”   随即将自己拿过来的匣子递给了她,贾璐接过手就要打开,却被章氏拦了,道,   “这东西等你一个人的时候瞧!”   贾璐也就松了手了,笑道,“这里头是个什么阿什物,还非得要我一个人的时候瞧?”   章氏神秘兮兮的,道,   “这可是老物什了,当年是我外祖母给了我母亲的,后来我母亲又将东西给了我,这会子我便将这个东西转给你,好生保管着就是。”   贾璐只觉得手上的匣子十分烫手,忙推辞了道,   “既是这般珍贵的东西,我如何能收呢,嫂子快拿回去,将来留给蓉儿才是啊!”   章氏摇了摇头,道,   “这东西传女不传男,给蓉哥儿也没用!”   “那不是还有蓉儿媳妇吗?”   “蓉儿媳妇她娘给她了。”   又道,“你就安心收着吧,我又没有女儿,这东西不给你还给谁呢,也不是什么珍贵玩意儿。”   贾璐还暗自疑惑着还有什么东西是传女不传男的,又是每家人家都有的?   等待章氏走了,打发了众人之后,贾璐一打开,两本子的破书,上头,竟然是妖精打架?   贾璐来了精神了,这不就是古代的性-启蒙书吗?眼神一亮,拿起来就翻了开来,不过才翻几页就兴致缺缺了。   这画太抽象了,还没有自己前世看过的西方拿着箭的小天使来得清晰,书又破,随便翻翻也就要折了,便又放好了,塞到了自己收拾好的箱子里头。   白日里还没有什么紧张的感觉,到了夜里,反而翻来覆去得睡不着,直到半夜才歇下。   才睡下没多久,还迷糊着,就被章氏拉了起来,贾璐揉着眼睛道,   “这是什么时候了,怎么这么早?”天还黑着呢?   章氏将又窝到被窝里的贾璐又给硬生生地拉了起来,道,   “别睡了,都寅时三刻了,再睡就要来不及了!”   贾璐待在古代待久了,时刻什么的也能瞬间反应了,也不至于需要丫头拿个怀表随时候着了,寅时三刻,那就是五点钟不到。   “天哪!卯时都不大,您让我在睡会吧!”   章氏可不理睬她,将她从被窝里挖出来之后,溜得将她的衣裳都给扒光了,不顾她的喊叫,让一个粗壮的嬷嬷抱着她就扔进一个澡盆子里了。   滚烫的热水一刺激,贾璐瞬间清醒了。   先是热水,用的猪油香皂从头到尾搓了一遍,然后又被拉了起来,全身抹了不知道是什么的油,金黄中散发着花香,由孙嬷嬷将按着筋脉皮肤的纹路按摩了一便,直到全部吸收了,去除身上剩余的油腻;   接下来是换一桶温水,里头放着各色花瓣泡了一会,拉出来之后,先抹了一层玫瑰精华花液,再一层百花软膏,静待一会,拿温热的湿布全部给擦干净了。   反复两回,贾璐都觉得自己都不用去毛了,直接都能上嘴啃了,绝对香喷喷,滑嫩嫩的了。   这还没完,身子弄完了还有脸蛋呢,这才是真正的门面,这个时候也到了卯正末了,章氏请的全福太太来了,除了不能回来的迎春和探春,其他姐妹们也都过来送行了。   难得集聚一堂,感觉没有说一会子话,贾璐就被装扮好了,外头也有人喊了,新郎来了,贾璐一手握住黛玉,一手拉着章氏,含着泪,不舍得离开。   喜娘见惯了这种场面,面上喜气洋洋的,嘴里道着一连串的吉利话,手里头可是半点也不留情,说拉开就拉开,还往她手里头塞了一个大红苹果,道,   “红彤彤的苹果可拿好了,平平安安,吉祥如意了!”   旋即给她盖上了盖子,搀扶着出了门,贾璐紧握着大红苹果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忘了,难道自己有什么忘带了吗?   贾璐没了父母,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贾珍和章氏就端坐于堂前,接受这一对新人夫妇的叩拜跪别。   贾璐蒙着厚厚的盖头,只能低垂着头,瞧着地上,轻挪慢移,倒有几分稳重姿态。   蒋子宁见着她缓缓而来,心里就和泛起了蜜一般,却又像是压了一块石头那样沉甸甸的,他即将背负起这个小姑娘的一生了。   贾珍和贾璐不大亲近,不过说些子嗣繁盛之类的场面话,倒是章氏和贾璐相处多了点,悄悄抹了一把眼泪,将人给送了出去。   到了大门口,是贾琏背着她出门的,蓉蔷两个哥儿是晚辈,宝玉身子弱,说来也就贾琏能用了的。   贾琏感受到肩膀上的温暖湿润,忽然觉得十分得难受,自己几个姐妹,也就贾璐这个最小的妹妹是被他背着送出去的,宽慰道,   “好妹妹别哭了,哭坏了就不好看了,若是他们蒋家敢欺负你,只管回来,咱们贾家还是有些爷们的!”   贾璐点了点头,忍住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贾璐出嫁五   待上了花轿子,外头的鞭炮喇叭都安静了下来,听着外头的动静,贾璐也心情平缓了许多。   “咕~”   贾璐捂着肚子,是了,想着忘了啥了,忘了吃饭了!   天哪,刚刚和姐妹们聊得欢快,沈氏端着一碗清粥过来,自己摆摆手等会再吃,这一会就到了时间,被拉了出来。   瞧着手里的红苹果不挪眼,不住得咽着口水,我能吃它吗?   就在艰难的理智和欲望的对决之下,时间过得十分漫长,外头听着有人亮开嗓门叫道,   “来了!来了!”   随即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将锣鼓的声音都盖住了,随后贾璐感觉轿子一晃,就稳稳落到了地上。   蒋家的全福人探头进来,轻轻拉了拉贾璐的衣裳,道,“姑娘,下轿了!”   随后搀扶这贾璐下了轿,一下轿子,感觉耳边瞬间喧哗了起来,鞭炮声、贺喜声、笑声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先跨过了一只漆红色的马鞍,然后还有一盆烧着炭火的盆子,顺着脚下红艳艳的地毯,走向喜堂。   拜堂是李嬷嬷耳提面命的,就差没有亲自尝试了,就算是贾璐这个时候全身心的力气都花在了抵制肚子上头,也没有出半分的差错,“三跪九叩六升拜”,最后在赞礼者的赞唱声中进新房。   新房里头也没有安静多少,窃窃私语的女声,应该都是蒋家的族人女眷,不过这个屋子里的东西多数都是从自家家里带过来的,贾璐瞧着熟悉,也不用喜娘搀扶了,自己就踏上了架子床前头的踏板上头,坐稳了。   “新郎快揭盖头吧,让我们瞧瞧新娘子长什么样子?”顿时周围的人纷纷附和,边上还有一些小孩子的叫好声。   贾璐强忍着饿意,摆出了一个娇羞表情,就感觉眼前一亮,盖头被掀了起来,贾璐迅速抬头扫视了一眼,满屋子的珠翠环绕,穿绸着锦的妇人,一个个表情不一,都打量着她。   “哎哟,新娘子好相貌,真真是招人疼。”一个着大红锦缎褙子的妇人笑着道。   她这一声就打破了一室的平静,满屋子的人也跟着打趣起来,有的夸贾璐好面相,有的夸蒋子宁好福气,更多得则是在夸他们夫妇两登对的相貌。   贾璐憋红了脸,看向这满屋子唯一的男人,却忽然撞进了蒋子宁一双黑眸子中,他的眼睛长得极好,狭长如墨染,深邃如磁石,里头闪烁着点点的星光,贾璐只觉得脸上燥热,原本憋出来的红变成真的红了。   “你们瞧这两人看对眼了!”在坐的都是过来人,瞧他们两口子一对眼,就开起了玩笑了。   贾璐脸皮厚,也不怕她们说,只是自己还是新嫁娘不好多说些什么,只能继续垂着头装羞涩。   喜娘夸了两句,让蒋子宁坐到贾璐身边去,复又道,   “请新郎将衣角压到新娘子的衣角上!”   蒋子宁一面做,一面问道,“这有什么寓意不成?”   喜娘还未说话,一边白白胖胖的婶娘笑了开来,开着荤腔道,   “这还能有什么寓意,不就是新郎要压着新娘吗?难不成你还愿意让新娘子压你不成?”   挤眉弄眼的,在坐的都是已婚妇女,都哄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蒋子宁知道意思没有,手上就停了下来,放下了衣角,道,   “这又何妨!”   贾璐昨天看了妖精打架,她是知道那人是个什么意思的,也不知道蒋子宁知道不,只拿眼去觑他,见他一本正经的,只当不知道的,还暗自唾弃了自己也太龌龊了些。   喜娘见大家笑得不像样子,忙阻止了,道,   “好了好了别笑了,咱们该和交杯酒了!”   一只坚实有力的手穿过自己的臂弯,贾璐恍惚了,他的手掌虽然好看,但却也大,精巧的酒杯越发显得娇小玲珑了,上头还有一些粗糙的老茧和浅浅的磨伤,这或许是他洁白如玉的身体最不般配的地方了。   也不对,贾璐随即想到当年在铁网山瞧到的,他的胸口腰际也是又伤的,直接穿到了下面......   贾璐忽然觉得耳朵一热,就听得,   “你想看,等晚上单给你一个人看可好?”   “咳咳!”贾璐险些呛了酒了,就见蒋子宁细腻光滑没有一丝毛孔的脸凑到自己面前,不足一厘米的地方,骤然才消下去的脸蛋又骤红了起来。   原来贾璐恍惚间眼神游离在蒋子宁腹部及以下的地方,这般的火热,蒋子宁哪有看不到的,才在她耳边说了这话。   天哪,贾璐这才意识到了他说了什么,真想抓着他的手大喊误会了误会了!   这一对新人这里出问题,那里出问题的,喜娘也很心累啊!赶紧摆了手,让丫环端着饺子过来了,请贾璐品用。   贾璐这个时候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恨不得自己亲自抢去了,好在这个时候她还知道自己新嫁娘的身份,也幸好她记得,要不然......   “生不生?”   “生!”贾璐含泪道。   妈蛋竟然连口热乎饭都不给吃,饺子是生的!就是生的,贾璐还是一个个得塞了下去!好歹能垫吧垫吧!   一边的婶娘嫂子调笑道,   “新娘子可真懂事,知道咱们家小侯爷还缺子嗣,就不止生一个!”   也唯有蒋子宁察觉出了不对劲,拦住了道,“你若是饿了,等会我给你带吃的过来,这饺子生,吃了对身子不好!”   贾璐也不想吃生饺子,知道有东西吃后也就停了下来。   喜娘又撒了喜帐,一捧捧的桂圆、红枣、花生、莲子没头没脑得往两人身上扔,砸的生疼。   这喜房里的事情才算完了,蒋子宁也就被众人赶出去了。   之后贾璐和喜房里的亲属女眷们说起话来,说是说话,不过是一个说一个低头装羞涩罢了。   贾璐将屋子里的人和脑海中得到消息一一对了上来,人也认识得七七八八了。   要说这蒋家和贾家不只是姓氏的读音上头相似,而且还是子嗣上头也很相似,都是主脉嫡系人丁单薄,而旁支庶族人丁兴旺。   两家都是一脉单传,贾家到了蓉蔷两个哥儿的时候才算是开枝了,蒋家也是到了蒋子宁这一代才站住了两个哥儿的,故而,蒋家本支并无直系女性长辈,而在屋子里的都是族人的女眷,所以贾璐只记下了几个亲近些的也就罢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贾璐出嫁六   众人说了一会子话,贾璐老不说话,也就没什么趣,渐渐散去了,直到送走了最后一个人,贾璐重重将自己摔倒在床上。   橙子才合上门,就听得里间姑娘“哎哟”一声,忙进了屋子一瞧,就见贾璐皱着眉喊疼呢!   孙嬷嬷一面给她摘掉粘在背上的果子,一面道,   “姑娘便是再累了,也不能就这样子躺下啊,这床上有给多少果子,姑娘不是才被砸过吗?”   贾璐随手剥了一个花生,塞到嘴里,道,“我这不是忘了吗?”   橙子才知道姑娘一躺躺到了各色果子身上,失笑道,   “姑娘还是起来吧,先去东边炕上做会,等奴婢将这床褥收拾收拾,这一床的果子没得再硌着你了!”   贾璐起了身,如今正是六月底,七月初,最是炎热的时节,就是贾璐穿的是富贵绣庄合着数十个一等绣娘做出来的,最为轻薄的嫁衣了,这一天下来,也是热出了一身的汗。   “先别忙着收拾床,先帮我把着衣裳换了,头面摘了,面脂拭去了才是要紧的!”   橙子可不理会她,越过她去收拾被褥,道,“姑娘就认准奴婢了不成,桃子她们难道就是吃干饭的不成?”   桔子正收拾着贾璐明日要穿的衣裳,和备着明天要给长辈送的礼,听到说她的话,上来帮着贾璐脱下外衣,便道,   “合着我们就是空闲的不成?”   几人说说话斗斗嘴的,将面对陌生环境的紧张消散了不少。   正在这个时候,听着敲门的声音响起,贾璐忙噤了声,李嬷嬷上前去开了门。   只见外头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低垂着头,道,“我来送饭的!”   这话没有没脑的,也是没规矩极了,李嬷嬷皱了眉,想到之前遇到的小何氏带的人,手里头痒痒,蒋家的人还真的是欠调教!   只是自己昨日才发了一回飙,今日又是大喜的日子,李嬷嬷也不想惹了霉气了,侧身让了开来。   小姑娘进了里屋,将食盒子往桌子上头一放,便道,“你的饭!”   橙子是个急脾气,还没见过这样子的人呢,没大没小没规没矩的,“你是哪里来的丫头,动不动规矩啊!”   小姑娘并没有理睬她,甩头就要走了,贾璐瞧着不对劲,忙拦了,道,   “姑娘,你可否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或许是贾璐的声音太过温柔了,小姑娘不由自主得抬起了头,离得最近的橙子不由惊呼出了声,   “天,好像!”   旋即想到了什么,跪了下来,道,   “橙子不识得姑娘,冒犯了姑娘,还请恕罪!”   小姑娘和蒋子宁长得十分得相像,简直可以说是穿着女装的蒋子宁了,想他还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妹妹,还用说吗,这姑娘就是了!   蒋伊雪今年十九了,事实上,这两三年都不见她对外交际,外界对她的传闻什么都有,有说她美若天仙的,有说她无盐丑女的,还有的说她性子暴躁的,不然也不会到了这个年纪都没有成婚了。   贾璐曾经见过她一回,那还是在给贾蓉相看的时候见过,依稀记得是个极为漂亮的姑娘,但性子却实在是太过孤僻了一些,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长得竟然这么像蒋子宁。   “伊雪姑娘。”贾璐上前握了她的手,真挚得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   “是你哥哥让你送吃的过来的吗?”   蒋伊雪瞧了一眼两人紧握的手,点了点头,道,“哥哥让我给你的!”   贾璐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她本是乖巧明媚的长相,加上这大大的笑容,越发显得她亲和柔软了,贾璐感受到她肌肉放松了许多。   “叫我伊雪。”   蒋伊雪是贾璐的小姑子,但却比贾璐大上许多,直唤名字多少有些不尊重,不过贾璐没有迟疑,直接道,“伊雪。”   蒋伊雪似乎害羞了,微微侧了头,嘴角扬起了一丝浅笑,这却是和蒋子宁不大一样了,带着女儿家的柔媚,极为好看。   贾璐略松了松手,蒋伊雪便逃了出去!   李嬷嬷打量了道,“这侯府的姑娘怎么是这个性子?”   贾璐打开食盒,见里头是鸡蛋面,乳白色的牛骨汤汁,细而密的面条,上头是金黄灿烂的煎荷包蛋,加上两三根点缀的绿油油的青菜,馋得贾璐咽了咽口水。   一面将汤面端出来,一面道,   “千人千面,咱们家还是国公府邸呢,养出来的姑娘不还是各有各的品性?”   又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橙子,见她就要起来,便道,   “橙子,今日你冒犯了伊雪,这也不是在家里头了,人人都让着我,她才是娇客了,所以明儿等闲了,你自己过去给她请罪去,至于我们这儿,你自去找李嬷嬷讨罚吧!”   橙子也知道今天自己闯了祸了,也不推辞,应下了。   说吧,贾璐也顾不得其他了,呲溜呲溜得吃面喝汤了,直到肚子吃得滚圆才就罢了。   李嬷嬷正领着众人将贾璐常用的东西放好呢,回过头来就见到了干干净净可以照脸的瓷碗了,拿手指指了指她的脑门,道,   “你是饿,饿什么鬼头胎吗?也不瞧瞧现在是什么时候,等着姑爷,哦不,老爷瞧见了你的小肚子,看你还怎么办!”   一句话,被李嬷嬷说得磕磕绊绊,还想说饿死鬼来着的,但死字在这里不大好,姑爷,老爷傻傻分不清楚。   贾璐也急了,站了起来,反复走了走,摸着自己的小肚子,   “嬷嬷,我这个真的很大吗?”   李嬷嬷不停地给贾璐使眼色,贾璐全然看不到,自己这么两三个月都在保养身子,要是真的因为自己贪嘴儿前功尽弃,那不就是得不偿失了吗?   “嬷嬷,你说我走走可好点了呢?”   “......”   “嬷嬷,你怎么不说话呢?”   “什么东西大不大的!”旁边传来一声问话,贾璐头都没抬就回了句,   “小肚子啊!”   贾璐忽然僵了身子,这是男人的声音?不会吧?   慢慢回过身子了,果然见是身后站着蒋子宁,吓得魂都要没了。   “你,你怎么回来?不是在外面吃酒的吗?”   蒋子宁见她小兔子的模样,一挑眉,道,“我吃好了!”   随后自然而然得张开手臂,道,“更衣!”   “更更更衣!”贾璐结巴了,踌躇着不敢上前,不停使眼色给李嬷嬷,不过李嬷嬷似乎是想要回报刚刚贾璐的无视,自己也无视了她,带着其他人恭敬行了礼,悄悄出了门。 第三百二十四章 敬茶   贾璐可怜巴巴地望着李嬷嬷等人出了门,连个眼神都没有留下,蒋子宁手也张了半天了,只能咬咬牙自己上了。   上前先拔了外套,之后解了封腰,正是夏日,他身上穿得不多,再里头就是贴身的里衣了,贾璐颤着手就要开剥了,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羞涩,生生吞了口水,在这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得清楚。   偏生,蒋子宁不仅没有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反而还呵呵笑了两声,混杂着上好的竹叶青的酒气,弥散开来,实在醉人的很。   贾璐羞得啊,半点都不敢抬头。   蒋子宁瞧着也差不多了,握住她的手,在耳边轻道,“我先去洗漱,你等等我。”   闻着鼻尖的酒香,贾璐迷迷糊糊就应下了。   这一恍惚就恍惚到了蒋子宁出来,斜斜垮垮的寝衣,露出了大半个胸膛,与他光洁的脸蛋相比,他身上则是纵横交错的伤痕,深深浅浅的,一条更深的从腹部滑到了腰部后面。   贾璐忍不住摸了上去,半是心疼,半是敬佩,“你怎么会有这么多伤痕的,不是主将吗?难不成还要亲自下战场吗?”   她的轻抚温柔,还带着些许痒意,蒋子宁浑身战栗了起来,生生吸了一口气,不管她的问话,抱着她就到了床上。   蒋子宁动作虽急,却十分的温柔,他没有碰过女人,但是在金吾卫的时候受过这方面的训练,知道如何改让她放松。   在蒋子宁高超的技艺,贾璐逐渐模糊了神志,在恍惚间,她似乎听得蒋子宁喘息着说了一句什么,“确实不小”,想要争辩两句,但感觉自己胸口放了什么东西,直觉告诉她不要争辩,也就沉沦了下去。   第二日,贾璐只觉得浑身十分的燥热,就和靠在火炉上一般,试图将炉子往旁边移了移,可是这个炉子就和活的一样,又滚了过来,生生热出了一生的汗,这才醒了过来。   贾璐眨巴了眼睛,这,这是?   雪白细腻的皮肤,让还没有彻底清醒的贾璐不由自主得啃了一口。   “嘶!小丫头牙可真利!”   蒋子宁略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响起,贾璐这才彻底醒了过来,头埋在胸口里,权当自己还睡着。   蒋子宁动了动身子,坐了起来,夏日轻薄的锦被滑落了下来,露出赤果的上半身,和贾璐钻在被窝里的小脑袋。   “要去请安了,阿璐还不起来吗?”   这个时候,贾璐就是想装睡也不能够了的,揉着眼睛,装作刚醒的样子,道,   “你怎么起得这么早?我才刚醒呢!”   蒋子宁转过了身,胸口明晃晃的两排小牙齿,非一般的讽刺啊!   “是了,要去请安,你,你快穿衣裳吧!”贾璐掩饰着,正巧这个时候李嬷嬷也在外头喊了,道,   “侯爷,太太,该起了。”   这太太一叫,贾璐有些不知所措了,章氏还被叫太太呢,现在自己要叫太太了,更重要的是我的衣裳呢?   蒋子宁给自己套上了亵裤,瞧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从被褥里抽出一条大红色的肚兜,丢给了她,又在她那滑腻粉嫩的脸蛋上掐了一把,方才高声喊人进来伺候了的。   进来的都是自家的陪房,也就蒋子宁一个外人,贾璐安心许多的同时,不禁疑惑了,问着一边被墨染伺候着穿衣裳的蒋子宁来,道,   “你的房里人呢?怎么就不见一个人?”   蒋子宁挥开了墨染,自己扣上衣襟,道,   “我平日里不要别人伺候,平常也就是墨阳跟着的。”   “什么?”才将自己给挥开了,又喊了自己,墨染是不明白这个姑爷是在想什么。   贾璐倒是听出来了,这蒋子宁嗓子有些沙,故而墨染没听清楚,只道,   “他说的是墨阳!”   复又对蒋子宁解释道,“我这个丫头叫墨染,和你那个墨阳听着比较相似。”   “哦!”蒋子宁倒是来了兴趣,上下打量了墨染一番,问道,   “不知道你可订亲了吗?”   墨染都不曾说话,贾璐倒是吃了醋,道,“怎么,我才嫁过来一天,你就盯上了我的丫头了?”   忽然又咬了唇,自己说这话不大像话......   蒋子宁失笑,道,“墨阳跟着我到这个岁数也没成婚呢,我打量着你的这个丫头也是年纪也不小了,便想保个媒人!”   贾璐这才知道自己是冤枉人了,便道,“这我可不管,这还得看墨染自己的,她若是看上了便好,若是看不上也与我无关!”   蒋子宁也知道她和一般当主子的品行不大一样,便道“这是当然”。   贾璐原想再问问他那两个圣上赐下的小妾的,但刚刚自己才吃了一回醋,再问也不大好了,只能罢了。   更衣完,又用了膳,蒋子宁便带着贾璐出了门,去给老侯爷请安了。   路上,贾璐谨记嫂子和嬷嬷的叮嘱,始终慢他两步,不过才走两步,就见他停了下来。   蒋子宁看不惯她小媳妇的样子,上前拉了她一把,差点一个踉跄,非得要她并排着才好,道,   “昨日,我不曾把我的衣角压你,你又何须这般小心翼翼。”   贾璐出了神,想歪了,他确实是不在意的,昨夜还让自己压了他一回。   蒋子宁见她神思不属的,红晕慢慢从脖颈爬了上来,唇角轻扬,带了不知名的笑意,也不叫醒她,只拉着她走了。   等到了贾璐回神的时候,却是气氛十分尴尬凝重的时候,原来他们来到了正堂大厅,上头端坐着老平原侯和曾经见过的小何氏,两边文椅上分别坐着蒋子安和蒋伊雪。   老侯爷咳嗽一声,道,“媳妇来了,咱们开始敬茶吧,早些结束了,也好去给祖先们磕个头,记在族谱上头!”   蒋子宁还是不曾动,就连贾璐也瞧出了不对劲,也没动,垂着头当她羞涩的新嫁娘。   谁都不理她,老侯爷尴尬了,呵斥道,   “子宁!你是不是不要敬茶了!那就滚吧!”   蒋子宁没有理会他那个脑子被屎塞满的老子,看向了小何氏,小何氏紧握着手边的扶椅,强撑着不肯让开,明明害怕到了极致,却还是坚持守着,这般可怜可爱的模样,让老侯爷瞧着心疼极了,骂道,   “她是你庶母!有你这么吓她的吗?”   蒋子宁似寒潭般深邃的眸底,笼罩着层层的烟雾,让人瞧不出情绪来。   “哦,是庶母吗?那她怎么就坐在了母亲的位置上了呢?” 第三百二十五章 回门   蒋子宁声音低沉平静,但却让整个大厅内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打了个激凛,好冷。   小何氏更甚,瘫软在了椅子上头,但两只手还是不肯轻易松开。   老侯爷虽然也怕,那可是砍下五百多个脑袋的狠人啊,但他是个男人,又是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就是再怂也不能表现出来。   “她是你庶母又是你姨母,两个母在呢,如何坐不了,我说能坐就能坐!”   果然说出这话后,小何氏崇拜着看着他,让他又挺直了胸膛。   贾璐微微抬头扫了一眼,又垂了下去,这样的父亲和姨娘,这姨娘之前还是母亲的身份,也难为蒋子宁和蒋伊雪两人长大了。   借着宽大的衣袖,拉了拉蒋子宁的手,感受到手底下温度,蒋子宁心下一暖。   世人重孝道,老侯爷既然这样说了,在旁人看来也就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谁知道这蒋子宁拉着贾璐转头就走,半点不给他们留面子。   老侯爷气急败坏道,“你要是走了,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媳妇!”   蒋子宁摆摆手,不理会。   出了院子,贾璐拉住了他,问道,   “你怎么能就这样子走了呢!”   蒋子宁这才显露出些许的愤怒来,“难不成你还要去给那个贱妇下跪不成!”   看来这蒋子宁和小何氏的心结万分的深啊,忙安抚了道,   “这倒不是,我在父亲的灵堂上都不曾愿意给她请安,更别说是给她下跪了!只是伊雪还在那,你莫不是把她给忘了。”   蒋子宁身子一僵,神情十分的复杂,半是厌恶,半是心疼,好半日才放松了下来,道,   “走吧!去给祖先磕个头,再去宫里谢恩!”   贾璐见此,也不再说话了,暗道,看来他们兄妹两的关系完全不像是自己所想的那般亲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在。   虽然没有老侯爷在,但本身蒋子宁就是嫡长子,又是皇上亲封的不降爵的平原侯,其实有没有老侯爷的同意都没什么关系,所以蒋子宁才会这么干脆利索得转头就走。   将贾璐的名字写上族谱,也就是蒋贾氏的时候,也没人敢阻拦,直到这一刻,贾璐才深刻得感受到自己已经不是贾家的姑娘了,贾家的族谱相应的也会到自己那一处截止,唯有蒋家的这一本,还会在后头延续下去。   这一日十分忙碌,走完祠堂,还得去宫里头一趟,因为贾璐和蒋子宁的这一门亲事是皇上赐下的,算是谢恩了。   顺便的,蒋子宁问皇上讨回了一份诰命文书,也就是分封贾璐为侯夫人的身份证明,对于旁人来说是十分困难的,不见小何氏折腾了这么多年,不仅没有如愿,反而将自己折腾成了妾氏了吗?   就是平常的人家,也要先申请上折子,进过礼部,再给皇上,事关命妇,还得和皇后商量,再下旨,给礼部准备诰命朝服什么的,一系列下来,没有个大半年的时间拿不下来。   也就是蒋子宁和皇上的特殊关系,当天也就拿了回来。   这事情传到了小何氏的耳中,可算是打翻了醋盆子了,她不敢对上蒋伊雪,但是却不怕贾璐这个小丫头,正准备等她出了门好好的教育教育她。   却不料她三天未曾出过清厚院,一天到晚要叫个五六回水,小何氏暗自唾弃了把,只当贾璐是个狐狸精样的人,才勾得不甚喜欢女色的蒋子宁这般。   只是她哪里知道,贾璐也撑着腰骂娘呢,不是说蒋子宁有两个妾氏的吗?怎么就跟没吃过肉的毛头小子一样啊!   到了第三天,好不容易借着回门的事情,哄着蒋子宁放过了她一回,早上按着还有些酸胀的腰肢,急匆匆得将蒋子宁给喊了起来。   三下两下收拾好了,精力十足得准备回娘家了,急着回家的贾璐是没有看到蒋子宁瞧她的眼神是多么的吃人,这丫头精力可真不错。   坐着马车才到了荣宁街,宁国府早就大门打开,贾珍夫妇领着蓉哥儿夫妻在门口守着了,贾蔷尚了公主,本身也成年了,故而在贾敬去后,贾蔷从南边回来之后,就被分了出去,并不在这里。   贾璐下了马车,看着熟悉的家人,原先不甚热络的哥哥都亲切许多,顿时热泪盈眶了起来。   “给哥哥嫂子请安!”   章氏忙搀扶了起来,道,“好好好,好孩子,快起来吧!”   上下打量了,见她面色红润,眉目间有些风流娇媚之态,加上眼睛下头的青色,她也是过来人呢,哪有不知道她的,调笑道,   “就是姑爷她疼爱你,你也得注意着点身子才是!”   贾璐撒娇道,“嫂子!”   章氏拍了拍手,道,“你过得好,嫂子就瞧着开心了!”   那边蒋子宁和贾珍也寒暄了一阵,众人也就携手进去了。   边走,贾珍便道,   “妹妹,你这一出嫁,别说是我们放心不下来,就是西府的老太太也担忧着,据说都好几宿都没睡好了,刚刚还打发了三趟人过来瞧瞧,你什么时候回来......”   正说着呢,就听着管事的来报,说是西府老太太又使了人过来,听说姑娘回来了,请姑娘得空去见见她老人家。   贾珍道,“瞧瞧,才说着呢,就又来人了,怕是在荣府门口都有人守着的,见你们一来,就去通告了老太太了的。”   章氏便道,   “既然如此,咱们也就别在家里头吃了,就去荣府吧,横竖咱们家人少,不过四个人并一个奶娃娃,去蹭蹭老太太的饭食也好,再让妹妹和姐妹们见见面,她们毕竟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各奔东西之后见面的机会也少了。”   贾珍觉得不错,贾璐也想念姐妹们了,毕竟她在大观园里头长了多年,和姐妹们感情也深,期待着看向了贾珍和蒋子宁。   蒋子宁拱手道,“早就听闻府上老太太是个有大福气的,内子又是老太太教养长大的,早就想要和老太太请安了,奈何没什么联系,不敢冒犯了,请大哥做主就是了!”   既然蒋子宁这么说了,贾珍也不推脱,领着众人去了荣府了,至于贾蓉夫妇,年纪虽大,但辈分小,只有听从的份了。   贾母这会子正和陈氏、王夫人说着话,宝玉和黛玉一人在一边坐着,两人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了,贾母还是和抱着小孩子一般将他们揽在怀里,瞧着别扭的紧,但是荣府的人就像是见惯不惯了。   守门的小丫头来报,“老太太,太太,林姑娘,宝二爷,四姑娘和四姑爷回来了,珍大老爷正和东府的人领着四姑娘和四姑爷过来了呢!” 第三百二十六章 回门二   贾母听了大喜,道,“好好好,快收拾了东西,准备四丫头喜欢的红豆沙糕来!”   陆陆续续的贾家的姑娘出嫁了,别说是宝玉了,就是老太太也有些受不住了,现在身边只剩下了黛玉和宝玉,习惯热闹的贾母很是不喜欢这个感觉,要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去问贾璐回来了没有。   宝玉自从上回丢了玉,脑子有些迟钝了,加上皇上亲自说了,他和黛玉做不得亲之后,连性子都古怪了许多,别人都在高兴着,唯有他道,   “可算是有一个是能见的了,还是四妹妹好,其他的姐妹们说走就走,别说面了,连半点音讯都不曾闻到了。”   王夫人拉了拉他,轻声斥道,“宝玉,胡说什么呢!”   宝玉反而越发不依不饶了,“我胡说了吗?难不成太太还能叫回来一个姐妹们!”   贾璐他们快要进来了,偏生宝玉正闹着呢,贾母也不想在外人面前失了体面,喝住了宝玉,对于老太太的话,宝玉还是听一些的,安静了下来。   只是王夫人在背后抹了把泪,宝玉脾气古怪,除了老太太和黛玉还有些耐心,其他人都是一样的了,只是她这个做母亲的都被他给怼了,心就跟被扎了似的,哪里受得了。   贾璐等人进来的时候,所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略显尴尬的气氛,好在贾母等人都是内宅里历练过来的老戏骨,全然没有被撞破的尴尬,笑得十分的自然热情,道,   “璐姐儿,我的四丫头,快来老祖宗这里,让我瞧瞧!”   贾璐等人上前请安,三对夫妻分外分明,贾珍夫妇的雍容富贵,贾蓉夫妇的诗书气度,还有蒋子宁夫妇出众的相貌,各有千秋,各有特色的,但是最受人关注的还是贾璐和她的新婚丈夫蒋子宁。   就像是宝玉所说的,贾家四个姑娘,也就贾璐这么一个姑娘是带着丈夫回门的,而这又是多么讽刺的事情。   贾璐和蒋子宁携手到了贾母跟前,贾母唤鸳鸯拿了她的西洋眼镜来,细细瞧了蒋子宁,叹道,   “我一直以为咱们家的孩子长得够好的了,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侯爷更有我们家孩子没有的坚毅挺拔来,倒是我井底之蛙了。”   贾母这样的老人家,或许会宠爱像是宝玉一样室内的娇艳花朵,但同样也会欣赏凌然于大自然中的苍树,蒋子宁瞧着是个读书人的模样,但内里眼神中的刚毅和军人的坚韧果决都给了他不一样的气度,也更加让人信赖,当年的贾代善也是这样子的人,长得和宝玉一样,却是个伟岸男子。   蒋子宁拱手道,“府上宝玉如宝似珠,蓉蔷两个哥儿更是一文一武,前程远大,老太太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贾母摘下了眼镜,苦笑摇头,后两个倒是真的,至于宝玉,贾母看了一眼呆滞的宝玉,宝玉也就只剩下如宝似珠的长相了。   贾母轻拍贾璐的手,道,   “你满月的时候你太太抱着你来给我请安,别的孩子都爱闹腾,就你这个丫头恼了好了,都是笑笑,到了后来学走路了,一时摔着,也不哭,自己拍拍衣裳就起来了。   那个时候我就道你是个有福气的,也是让我料准了,你们姊妹四人,也就你一个丫头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婚后还能回来看我老婆子的了。”   贾母说着伤感,浑浊的眼泪留下两行泪来,自己三个亲孙女,都是在自己膝下从豆丁似的长大的,长到如花似玉的年纪,到最后竟然一个也见不了了,难道她就不伤心不难过吗?   贾母想到陷在宫里头的二个孙女,一个要死了,一个跟着非圣上亲母的老太后有什么前途,还有一个远嫁了,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见了,心一揪一揪的疼啊!   贾母老泪纵横,原本热热闹闹的荣禧堂,也就剩下黛玉和注定要离开的贾璐,还有一个痴痴呆呆的宝玉了,越发显得凄凉了许多。   贾璐也有些受不住,话说贾母或许有这样那样的偏心,但对她们孙女面上却是一贯的慈爱的,边上放的红豆沙糕也是自己最爱的,贾璐也红了眼眶,趴在贾母怀里小声啜泣起来。   王夫人拿绣帕按了按红红的眼眶,劝慰道,   “老太太一番慈爱之心,就算是大丫头、二丫头、三丫头离得远了想来也是能感受到的,只是今日是四丫头的好日子,合该喜气一点才是!”   贾母擦擦眼泪,道,“是了,是了,今日是好日子啊,我这个老背晦真是不讲究,倒是让咱们新姑爷看笑话了!”   蒋子宁拱手笑道,“老太太长者怜爱之心,子宁瞧着只有羡慕的,如何会笑话呢!”说到羡慕反而感伤了一些。   这时众人才想起来蒋子宁家中复杂的情况,不好戳别人的伤口,也就换了一个话题,   “侯爷是上过战场的英雄,怕是待在我们女人堆里会不怎么自在,珍儿。”   贾珍应着。   “你带着侯爷去见见老爷,正好他老爷在家,让他们男人说会话,等到了中午也别走,咱们一块个吃饭!”   章氏奉承着老太太,道,   “我们一家子过来就是来蹭老太太家的饭的,便是老太太赶我们走,我们也是不走的!”   “极好极好,我个孤老婆子的,你们能常来看看我就是孝顺的了!”   话毕,贾珍和贾蓉领着蒋子宁出去找贾政了,顺带着把宝玉给带走了,宝玉如今也不小了,老是待在女人堆里算什么,贾珍很是看不过眼。   宝玉自然是不愿意去见他老子的,但还是被贾珍给拖了去了,贾母有心问一些女儿家的私事,也就不拦了,况且宝玉这个样子,从科举是不指望的人,跟他老子和侯爷打好交道也是为了他好。   等男们离开了,贾母方拉着贾璐,问道,   “好孩子,蒋家那个女人可曾欺负了你?”   贾璐摇了摇头,道,“老太太放心,她不曾欺负了。”   贾母不大相信,道,   “你可别为了宽慰我老人家,而瞒着我,那个女人就连在你父亲的丧事上头都敢闹出事情来,我可不信你嫁过去之后,她就会出什么幺蛾子,你且说说,我们这些人好歹能给你出出主意!”   贾璐拗不过,半吐半露地将成婚第二日,老侯爷和小何氏打算让她磕头敬茶的事情说了出来,又见贾母有些气急了,忙道,   “老太太放心,我没有给她敬茶,当时侯爷转头就带着我离开了,就连给老侯爷都不曾敬茶。” 第三百二十七章 回门三   贾母听完才松了口气,道,   “还好侯爷有些心计,若是他退让一些,带着你跪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在那女人面前直起腰来了,这后宅之事,不过是东风压倒了西风,转了头又西风压倒了东风,但这女人既然是被圣上亲口定下的妾氏,就是老侯爷和侯爷两个拿着刀逼了你,你都不能跪下,这是正房嫡出赋予你的尊贵身份!”   说到这话的时候,老太太多年超平级诰命夫人的尊贵气度尽显无疑。   众人皆垂手恭听。   贾母复又叹道,“早就听闻这蒋家老侯爷是个宠妾灭妻的,没想到他竟然敢干出让嫡出儿媳妇给他妾氏行礼的事情来,是半点体面都不顾了,还好姑爷是个硬气的!”   陈氏也跟着赞道,“若是不硬气,他和他妹妹怕是也长不大了。”同样是受到偏心,怎么蒋子宁就能这么硬气得走出侯府,创出一番天地来,自己的丈夫则只能在窝里横呢?   “对了,说到他妹妹,仿佛是个县主,听闻是个脾气孤僻不好说话的,又和姑爷相依为命长大的,她不同于那小何氏,你便是受了委屈也多让着些,不然那影响你和姑爷的夫妻感情,等她出嫁了就好了。”贾母又叮嘱了道。   贾璐知道她的不容易,也不大愿意见她受这些流言所扰,便撒娇道,   “这蒋家的流言哪里可信的,你们放心,伊雪是再好相处不过的了,人长得好看,只是性子安静了些,当日我饿着肚子进门的时候,还是她给我端了一碗面过来,要不然孙女可就要饿惨了的!”   章氏嘲笑道,“当日出门前,蓉儿媳妇好心好意给你端了一碗粥过来的,谁让你光顾着说话的,可不就饿着你了吗?”   章氏这么一说,众人才知道还有这一件事情,纷纷笑道,“活该了”等语,贾璐可不依,将她当日受的苦道了来,   “老太太是不知道,当日我盯着那个红苹果口水直流,就连那个半生不熟的饺子都吃了两三个呢!”   王夫人会心一笑,便道,“那感情好,正好多生两个!”   已婚的妇女都笑了起来,都道,“生两个还不够,生三四个都不嫌少的!”   贾璐无奈了,她脸皮厚,在家人面前也不装什么羞涩了,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道,   “确实是生两个不够的,应该像老太太和太太一样生三个才是好的!”   贾母笑了道,“好啊,你个丫头,竟然敢调趣我们了!”   沈氏便道,“她哪里没有这个胆子啊,瞧瞧刚刚姑爷瞧她的样子。”   说着又扶正了贾璐的脑袋,道,   “老太太,您在看看她的眼睛底下,就可见姑爷是如何宠爱她了,从一个蜜窝里挪到另一个蜜窝里了,胆子也不就是蹭蹭得往上长了吗?”   老太太乐呵呵的,“真的吗,璐姐儿,再过来让我瞧瞧!”   贾璐挪了挪身子,避开了贾母道,“老太太,林姐姐还在呢,你们说什么呢!”   黛玉绣绢捂了脸上的笑意,道,“你们说你们的,又扯上我作甚!”   说归这么说,屋子里头有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大家终于收敛了一些,不再说那些个房中私事了。   贾璐瞧了只有黛玉一人在,便问了,“老太太,既然咱们要一处吃饭,何不请宝姐姐也一块过来,我都好些时候没见过宝姐姐了!”   这么一说,却见王夫人僵了僵,顿时脸色不大好了起来,贾璐迟疑犹豫了,问道,   “怎么,宝姐姐不方便吗?”   王夫人不大想回答,还是贾母轻拍道,   “好孩子,你记得你宝姐姐原是你的心意,只是你宝姐姐这会子怕是没什么心情过来。她那个兄弟薛蟠去年冬天之前不是出了门的吗,也就是你出门子前头两三天的事情,他们家的铺子里的伙计来了,说是她兄弟又打死了人了,究竟如何我们也不知道。   不过那日之后,薛姨妈便吓病了,她们家那个儿媳妇是叫金花还是桂花的,也不是个省心的,整日里在家闹腾着,你宝姐姐也不容易,既要担心你被抓起啦的哥哥,还要关心你姨妈,操心那个不省事的嫂子,还有铺子里的事情,咱们还是体谅她一下,将家里里的事情都给收拾好了再说,如何?”   贾母说是不知道什么事情,却把事情道得谁都清楚,王夫人黑了脸,道,   “老太太说笑了,薛蟠那个孩子虽然莽撞了些,但他在咱们家里住了这么些年,什么人品难道老太太还不知道,定然是他在外头出手阔绰了些,被拿起子小人看中了,做了仙人跳,让蟠儿钻的,蟠儿单纯,一时不察就被人给抓住了的。”   复又道,“好在,他舅舅才升了内阁大学士,如今正在回京都的路上,等他回来了,查出实情,不会让那起子小人好过的!”   瞬间,气氛有了些许的凝滞,贾母和王夫人这对曾经的模范婆媳,也渐渐有了隔阂了。   陈氏是大儿媳妇,原来也应该是她最合适打圆场的,但瞧她那毫不遮掩的笑意,就知道靠不住了。   还是章氏打了哈哈,道,“不管怎么样,总要平平安安的才好,不说是薛姨妈和宝姑娘,就是我们这些当外人的也着急啊!”   沈氏跟着道,“很是,很是,当初薛公子还救了我们姑姑一回呢,我们也感激着,若是薛家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但凡是能帮的上的,咱们定不会推辞的。”   贾母对于章氏和沈氏帮着王夫人说话有些不满,但是当日薛蟠在铁网山上帮了一回贾璐也是实情,也不可能跟着落井下石,自己不占上分,果断缓了口气,道,   “只盼着他能和你们说的一样好好的就好,如今娘娘在宫里头过得不容易,咱们这些当家人,当亲戚的不能帮衬娘娘,也总不能拖累了她才是!”   贾元春自从上回流产生下一个男孩之后,身子就垮掉了一半了,后来即使竭力隐瞒了,还是在坐月子期间,让元春知道实情,又很是哭了一场,伤了眼睛。   一开始皇上念及她才去了孩子,对她很是怜爱忍让,但元春因为失子之痛很是癫狂,折腾了几回,皇上也没耐心了,加上宫里头那群虎视眈眈的妃嫔们从中挑拨的挑拨,上眼药的上眼药,所以她的日子也很是不好过。   薛蟠再好,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外人,哪里比得上自己的亲生女儿了,遂也不在说话了。   贾璐微微倚靠在贾母身上,瞧着众人打机锋耍心机,像是只觉得十分的悲凉与无奈,贾家进入了今年,波折不断,有的是她知道的,有的是瞒着她的。   这大厦将倾的局势难道还不够他们警醒的了吗?到了现在还只会内讧而不知道团结,就连陈氏这个年轻的时候奉律法为圣典的人,也被这个家给污染了,沉沦为了一样的后宅妇人呢了。   难道真的只有抄家才能唤醒他们吗?   贾璐微微合上了眼,也快了,自己那个重生的父亲担忧害怕了一辈子的事情,就快要发生了,就让自己看看,贾家究竟能不能躲过这一回吧! 第三百二十八章 初入蒋家   黄昏时刻,夏日从来都是日长的,太阳下山的时间也推迟到了戌时时刻,这也让贾璐和蒋子宁多留了一回,但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时间罢了,太阳终会下落,贾璐也终将离开。   与贾珍等人挥手道别后,贾璐先上了马车,蒋子宁随后跟了上去。   “哟嘘!”晃晃悠悠的,马车开动了。   宽敞的马车里面,贾璐一直低着头,微微靠在一面的窗户上,蒋子宁似乎察觉到她心情不好,坐到了她的身边,将她揽到了自己怀里。   贾璐猛地一惊,睁开了眼,一颗晶莹的泪滑落开来,蒋子宁视力极好,还能看到她浓密蜷曲的睫毛弹开了点点水光,心头一痛。   一手轻拍着她的肩膀,一手从小几磁石茶盘里倒了一壶茶水到她嘴边,   “阿璐,喝水!”   贾璐就着他的手微微抿了一口,末了无意识得舔了舔唇边的残水,刚想说谢谢,就见眼前一黑,唇上已是一片湿热。   此刻,马车已经出了荣宁街道了,比不上白日的繁华,却也算是人声鼎沸,贾璐被蒋子宁死死锢在了怀里,整个人被亲的昏昏沉沉了,只知道攥着男人的衣襟,哪里还有半点刚刚的惆怅来。   蒋子宁见她如花瓣一边鲜艳的嘴唇微微张开,眼神迷离,两颊带着粉嫩的光泽,满意点了点头。   “这般难受,在家里多待两日也无妨的。”   贾璐听着恍惚的声音,半响才明白了他的意思,摇头道,“不了,这不合规矩。”   蒋子宁左手依然揽着她的腰,一手合在了她的眼睛上,这璀璨的眸子让他浑身的燥热。   “咱们家没那么多的规矩。”   贾璐被蒙了眼,面前一片漆黑,眨了眨眼睛,只当他是关心自己,便道,   “与你们家无关,是我们家,呜呜......”熟悉的湿热再一次覆了上来。   半响,听着耳畔微重的喘息声,“到底谁和谁是一家的......”   贾璐被他紧紧得锢着,坐在他的身上,只觉得屁股地下有东西硌着,经过了昨天,她也不是纯情少女了,还能不知道那是什么吗?僵直了身子,半天都不敢动弹,生怕他狼性大发。   好在,马车停下来的时候,蒋子宁的冲动终于消了下去,贾璐也不至于不能见人了。   终于走完了所有的仪式,贾璐在蒋家的日子开始恢复平静。   蒋子宁的婚假是十天的,终于前一晚上折腾到大半夜,将这个饿狼给喂饱了,第二日,贾璐一觉睡到午间。   蒋家后院没有当家主母,只有一个老侯爷,还是个男人,也不用贾璐大早上的去请安,故而睡到日上三竿也不用人管,就是有些闲言碎语,也不过当耳旁风吹过就吹过了的。   贾璐闭着眼,任由着身边几个丫鬟给他穿衣梳头,她是新媳妇,年纪又小,李嬷嬷只往喜庆又鲜嫩的衣裳上头找,上头是一身嫩嫩的粉霞锦绶藕丝罗裳,配上一条晕涧提花锦裙,腰上系的是青丝竹叶经编的锦带,掐得腰身细细的,外头套了一水红色的丝质披肩。   “嬷嬷,这院子里的,府里的事情可都打听清楚了?”   李嬷嬷便道,“都打听清楚了,咱们爷打小的处境不大好,身边只有墨阳一个小子,除了圣上当初在爷凯旋回来的时候赐下的两个姑娘之外,没有其他的丫头,另外就是还有一个奶嬷嬷,也是这里的主管妈妈,是墨阳的亲娘。”   “好了姑娘,您瞧瞧可得眼?”   贾璐睁开眼,对着锃光瓦亮的玻璃镜照了照,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后脖颈,清爽许多了,道,   “我早就想在夏天将头发都给挽起来了,总算是得成了心愿。”   赵嬷嬷领着小丫头们端了早膳兼的午膳上来,正好听着黛玉说这个话,便道,   “姑娘也真会说笑,哪有未成婚的姑娘将头发都挽起来的,成亲后你便是想放下也不能了!”   贾璐摇头,暗道,你们是没见过满大街的短发姑娘和所谓的丸子头都是未成亲的姑娘。   赵嬷嬷准备的早膳或者说是午膳的十分的丰富,贾璐刚醒,赵嬷嬷不敢上过于油腻的,便准备了香甜爽口,酒香四溢的大竹醪糟开胃,主食是贾璐惯用的小米粥,还有金黄色,皮薄如纸九江桂花茶饼,酥松甘甜的老世泰芙蓉糕,珍馐可爱的小笼包,还有各色小菜,和一大杯的温热鲜羊奶。   瞧着是多,但贾璐这两日饭量大增,不过片刻,就消灭的七七八八了。   吃饱餍足得似小猫一样的贾璐慵懒靠着软塌,继续和李嬷嬷刚才的话题,问道,   “嬷嬷,您继续说。”   李嬷嬷在边上的小扎子上头坐下了,道,   “就像是刚刚奴婢所讲的,清厚院里头只有那个奶嬷嬷和两个圣人赐下的姑娘需要在意的,旁的不过都是些小猫三两只的粗使婆子,见了咱们家的人,畏畏缩缩上不了台面的,也好管的很。”   贾璐手上把玩着骨瓷美人扇,便道,“那两个姑娘姓甚名谁,怎么现在还是姑娘的叫法?那奶嬷嬷又姓什么,可好相处?”   李嬷嬷便道,   “那个姑娘是南边进上给皇上的,都是穷苦人家出生,哪有什么好名好姓的,被富商大官调教好了送到京里来的,一个叫秀菊,一个叫涵洛的,自从从宫里头到了府里来的时候,就被侯爷给放到了西边那处有着两层小阁楼的玉静院里头,至今不曾宠幸过,故而不过是姑娘姑娘的混叫着,至于说是性子的话,也没人瞧她们出来过,倒是耐得住的。”   又道,“至于侯爷的奶嬷嬷,她和老奴倒是本家,倒是不难相处,是个极为柔和的妇人呢,当初咱们的人一进院子,就将院子的权利给了老奴,不过老奴想着,姑娘一进来还没见过她就夺了人家的权,名声上头就不大好听,便推辞了,等姑娘什么时候得空,见见她才好。”   贾璐赞道,“嬷嬷做得极好,人家既然这么尊重我们,我们也不能得意忘形,也得如何得回报回去才是。”   又道,“怪道我来了这么几日,样样都舒心,就跟家里头一样,原来是小李嬷嬷做着内应啊!”   李嬷嬷笑着道,“姑娘这话可说错了,同样是李嬷嬷,但她却是比老奴大上一些呢,合该她是大李嬷嬷才是。”   “横竖都是一家人,也不争这个了。府上的事情呢,又如何呢?”   说到府上的事情,李嬷嬷严肃了许多,很是不乐观啊! 第三百二十九章 奶嬷嬷   “府上自从老太太去了之后,便都掌握在了何姨太太的手上,何姨太太性子不大好,又有老侯爷的宠爱,原先老太太的人都被打发出去了,府上之人都唯她独尊的了。”   随后,李嬷嬷又将送嫁妆遇到的事情也一一和贾璐说了,道,   “可见,即使是侯爷承袭了爵位,这府上大多数人还是只认何姨太太而不认侯爷。”   奶白细腻的骨瓷扇柄敲击着老沉香木,发出一声声清脆悦耳的声音。   “这倒是麻烦了,总不见得将府上所有人都换了吧?”贾璐倒是不在意李嬷嬷的隐瞒,只专注思索如何处置了。   “这倒是不一定。”李嬷嬷乐观道,   “姑娘不知道,当日那些冒犯了老奴的人都被侯爷给发卖了出去,侯爷身边的护卫是个顶个的能耐,等闲人进不来咱们这个清厚院,就连大姑娘的院子也被护住了。   奴婢出去办些事情,虽然冷眼旁观的多,但也不再有什么不长眼睛的欺上来了,他们可都不是傻人,被打死的,发卖了的也有几个了,他们不一定会向着咱们,但也不一定就会站在何姨太太那边。”   半响,贾璐忽的站了起来,问道,“那小何氏,可是真的想将我的嫁妆送入公中?”   “是的,当日虽然没到,但老奴后来打听了,那一处确实是公中的库房。”   贾璐忽然笑了起来,道,“我知道了,嬷嬷放心,咱们不用去理会外头的事情,你也吩咐这不准咱们的人随意出门,只管守着院子里的事情,先将咱们自己院子的打扫干净了,家里头的事情自然会有人送上门来的!”   李嬷嬷不大分明,暗道这小何氏可不像是会轻易松手的人,又见贾璐胸有成竹,或许真有什么法子,便问,   “姑娘这是何故?”   贾璐也担心李嬷嬷不知道计划,反而去招惹她去,示意让李嬷嬷靠近了,凑在她耳边嘀咕了。   越听,李嬷嬷越是放松了,道,“正是这个理儿!也是老奴糊涂了,竟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曾想到。”   旋即又欣慰看向了贾璐,这个自小有些许小聪明的姑娘终于长大了啊。   贾璐谦虚道,“嬷嬷,哪里是糊涂,聪明人还有一时想不到的,嬷嬷到了今日晚些时候,或许就自己琢磨出来了,嬷嬷老成持重,我还要嬷嬷多多帮衬呢!”   “姑娘说笑了,老奴这辈子都是跟着您的,岂有不帮衬的,老奴也不多耽搁了,这就吩咐了去请侯爷的奶嬷嬷过来!只是不知道,西边两个女人姑娘可要见上一见?”   贾璐为难了,横了横心,道,“不见了,等什么时候侯爷宠幸了她们,什么时候让她们来见我好了!”   没有受过宠幸的人论理也确实没有资格见主母,但她们两个不是普通的奴婢,而是圣人赐下的,便道,   “姑娘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看在圣人的面上也总得接见她们一下才是。”   贾璐不大乐意,道,“圣人说是送来给侯爷伺候的,可没说是伺候什么的!”   却见李嬷嬷一脸不赞同,便道,“罢了,今日先不见,等晚上侯爷回来之后,我在问问他的意思,嬷嬷还是快些去请大李嬷嬷来吧!”   李嬷嬷应下了,不一会就带着大李嬷嬷进来了!   “老姐姐,请进,太太正等着您呢!”   贾璐也迎了上来,道,“早些日子我就想见见嬷嬷了,只是一直不得闲空,这日送走了侯爷,才能见见嬷嬷!”   大李嬷嬷是一个瘦削的老人,斑白的发色,和褶皱的皮肤,明明墨阳不大的年纪,但他的亲娘却是这样子的苍老之态,比李嬷嬷老了有十几二十岁不止了,这都说明这个老者的艰难处境。   大李嬷嬷满是皱纹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了,浑浊的眸子却带着暖人的光芒,道,   “太太说的,我也是知道的,侯爷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老奴早就盼着侯爷能娶进来一个主母了,太太又是这样的一个模样品性,侯爷疼的跟什么似的,老奴只有高兴的了!”   贾璐也不曾想到大李嬷嬷是这么一个朴素的老太太,倒是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奶嬷嬷,和刘姥姥有几分类似的样子。   “嬷嬷快请进来作罢,墨染端张大椅子过来!”   大李嬷嬷忙拦了,道,“使不得使不得,给老奴一个小扎凳子就可以了,哪里使得上大椅子呢!”   贾璐搀着到了里屋,道,   “嬷嬷不知道,我打小就没有奶嬷嬷,嬷嬷是侯爷的奶嬷嬷,俗话说得好,吃奶就是半个娘,既是半个娘,便让我孝顺孝顺吧!”   大李嬷嬷推推辞不了,便应下了,事实上,自从她进了里屋眼睛都有些看不过来了。   蒋子宁小的时候不说,是个不受宠的,但凡好些的东西也到不了他手上,等到年长了,又不爱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屋子里头就跟雪洞似的一般。   这会子,贾璐可以说是把自个的屋子都搬了过来,大李嬷嬷摸着墨染端过来的大椅子,上好的黄花梨木做的圈椅,上头还绑着细密镜花绫织造的坐垫,一时慌神还差点没坐稳,墨染在一旁搀了一搀,“嬷嬷当心!”   李嬷嬷忙道,“好好好,多谢姑娘!”   贾璐不觉得好笑,直觉的心酸异常,就是在她们家里头,最不受宠的姑娘迎春的奶嬷嬷都是穿金戴银吃喝不愁的,她还没见过这样子的奶嬷嬷,可见当年蒋子宁未发迹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大李嬷嬷尴尬笑了笑,道,   “让太太看笑话了,老奴原本也只是粗使婆子出生,没见过什么世面。”复又怕贾璐觉得自己这般穷酸,便误会了侯爷去,便从怀里取出薄薄账本子,一串钥匙,还有一沓厚厚的书信,递给了贾璐,道,   “太太既然嫁进来了,这园子里的庶务总得交给太太了,前几日老奴就想给了太太屋里人,不过她们不肯接,说是非得要见了太太再说,这会子就直接交给太太了!”   贾璐没推辞,这原是她该得的,随手翻了翻,一个院子的花销上上下下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两,唯一贵些的也就是西边院子里的两个女人,每人五两,一共十两,就是这些加起来也不过三十两,便是给她自己带过来的陪嫁的月例钱也不止这些,一年下来也就三百多两银子,当下便问了,   “嬷嬷,咱们院子里统共几个人?” 第三百三十章 调整   “十个人,除了老奴和西边玉静院里头的两位之外,还有七人,都是粗使婆子,外头护卫不少,统共二十五位,不过他们都是侯爷从军营里带回来的,吃的是军饷,只要咱们这里供上饭食就好了。”   贾璐沉吟了,便道,   “那两位的月例不变,等侯爷回来之后,我和他商量了再改,院子里的嬷嬷都升一等,成三等,月例一吊钱,嬷嬷,您就和我身边的嬷嬷一般,一月一两五钱银子,至于外头的护卫,不管他们是不是吃的军饷,既然在咱们这里干活,那也出一份月钱,一个月就和二等丫鬟同例吧!”   “太太,老奴用不了那么多,还是按照之前的来吧?”   李嬷嬷忙道,“老姐姐,我和赵嬷嬷、孙嬷嬷、钱嬷嬷都是一个样子,您老人家嘴一张就要将咱们的月例都降下去了吗?”   大李嬷嬷忙解释,“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如此何不收下了呢,听说墨阳年纪也不小了,您老总不能不给他存些老婆本呢?”   说到老大难的墨阳,大李嬷嬷也只能应下了。   两位李嬷嬷说着话,贾璐也翻完了账本子了,就要去拆信封的时候,却见梨子气喘吁吁跑了进来。   “姑娘!不好了!姑娘!”   “咳咳!”李嬷嬷肃脸咳嗽了两声,梨子忙止了步,道,   “姑娘......”   李嬷嬷呵斥道,“你叫什么呢!”   梨子忙摇头道,“是太太,太太,家里头出大事了!”梨子性子急,直接喊道!   贾璐摆了个手势阻止道,“没见着我这里有客人吗?”   大李嬷嬷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留着也是碍手了,忙告退了,贾璐也不多留了,让李嬷嬷送了出去!   才转向了一边站着的梨子,道,   “好了,你说说,咱们家里头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了,让你急急忙忙过来,连一点大丫头的稳重都没有,你这样子让我怎么用你!”   贾璐向来温和,还从来没有这么训斥过丫鬟呢,梨子可是被训蒙了,眼里迅速蓄满了泪水。   贾璐瞧了叹气,这群丫头还是太年轻了,自己一向都是用的焦茜和墨染的,也就嫁了人了,才开始让她们四人近身伺候的,又因着梨子和出嫁了的焦茜性子有些相似,自己便多看重了两分,没想到反而纵得她越发没规没距了!   也见不得她哭,便道,“快说吧!有什么事情!到时候自己去李嬷嬷那里讨罪去!”   梨子忍了泪,道,“是,是宫里头的娘娘不好了,太医说是产后不调,这个月才来了月事,就稀稀拉拉的止不住,也不知道掉了多少血,这会子听说不大能医了,请了老太太她们进宫去了!”   李嬷嬷送完人回来,正好听到这个,便道,“便是这事,让你跟个慌脚鸡似的,娘娘如何与咱们出了嫁的姑娘如何,姑娘,姑娘您怎么了?”   贾璐略略有些摇晃,好在站住了,避开了李嬷嬷的搀扶,摇头道,   “无事,大姐姐不大好,把我有点吓着了!”   李嬷嬷狐疑得看了一眼她,这娘娘进宫的时候姑娘连路都不会走呢,能有什么交情的。   片刻贾璐冷静了下来,问道,“今儿才七月初十吧?”   “正是这个日子!”   贾璐虽然对红楼剧情记不大得了,不过应该是个在冬天的日子,看来剧情是真的改了,便道,   “娘娘身子不好,我嫁妆里还有几味上好的药材,就麻烦李嬷嬷亲自派人送去荣国府,不管用不用得着都是咱们的一番心意!”   这事也合理,李嬷嬷也就应下了。   除了这事,贾璐还吩咐了些事情,让李嬷嬷摸不着头脑,分别是准备些许的耐用结实保暖的衣裳,还有兑上一些现成的银两备用,此外还派了两房人去自家一处干净的陪嫁庄子里头打扫守着,其他还有些许零零碎碎的,也不清楚贾璐想要做什么,好在这事也不急,两个月里做好就可以了。   李嬷嬷出了屋子,就留贾璐一人对着窗户出了神,也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蒋子宁今日是婚后头一回上工,也无甚大事,不过略坐了坐,到了申时就家去了,好在同僚都知道他才成亲,这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不过说上两句便放他离开了。   才进了屋子就见贾璐发着呆,西边的太阳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就像她会发光一样,翻滚的尘埃都显得那么柔和温暖,蒋子宁放松了表情,悄悄走到了她的身后,坐到炕上,将她一把搂进了怀里!   贾璐惊呼一声,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   “你在做什么呢?”   蒋子宁的手从贾璐腋下穿过,拿起炕上玻璃小几上头的账本子,还有那封书信,正是贾璐没有收掉的。   “今日见了李嬷嬷了?”   贾璐习惯性得往身后靠了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道,   “是呢,才见了李嬷嬷,是一个非常可敬的老人呢!”   蒋子宁手下一顿,将下颔放在贾璐头顶,摩挲着软软蓬松的秀发,发了一道声音,“恩!”   贾璐不知道又没有听到他的这一声,接着将今日定下的事情一一道了来,蒋子宁不大关注这些,便道,   “你做主就是了!”   随后将手里的信封拆了,扔到一边,将里头厚厚的一沓纸塞到了她的怀里,“收着!”   贾璐方才说着话,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差点没跳起来,得亏蒋子宁一直搂着她。   “天,天,这嬷嬷怎么会有这么多钱的呢!”原来这一沓沓的都是银票,都是一百两面额的,这大李嬷嬷看着朴素,想不到这么有钱啊,这又是从哪里来的啊?   蒋子宁扶住了她,在贾璐耳边道,“这些都是我给的,本想给嬷嬷日常用度的,不想她都留给了你,看来嬷嬷很满意你呢!”   贾璐觉得耳朵有些痒痒,问道,“那这里头统共多少银子?”   蒋子宁也不大清楚,“摸约有一十万吧,我也不大记得了。”   贾璐手肘向后锤了他一记,道,“连银子都不放在眼里,那还有什么是你看重的?”   蒋子宁将整个身子都趴在了她身上,轻声道,“你啊!”   “你快起来,我要被你压死了!瞧着瘦怎么这么重啊!”贾璐脸上挂着笑抱怨着。   蒋子宁生怕压坏了她,略松了松,还是不曾放手,贾璐推搡了两下,没挪动,也就罢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凶狠就是疼爱   贾璐随后数起了手头的银票来,统共九万四千五百两银子,和蒋子宁所说的一十万两相差不大,看来大李嬷嬷果然是清风一般的人。   十万两啊,将近十万两,这可是一笔大数目呢,贾璐自己的嫁妆压箱底的银子也不过三十万两,一下子来了三分之一,谁会嫌弃钱少呢,高兴得贾璐回过身来,抱着蒋子宁的脸蛋就亲了一口。   激动下贾璐完全忘了蒋子宁是怎样的一匹饿狼了,还没回神来,就被抱到了床上。   一番风雨之后,蒋子宁餍足得抱着怀里沉沉睡下的贾璐,原来阿璐也喜欢银子,那么自己将那一库房的珠宝送给她,她是不是会更兴奋呢?   第二日,贾璐摸着边上的冰凉,撑着腰,祝福了他早日****!   “哎哟!孙嬷嬷轻点,轻点!”   孙嬷嬷手上摸了油,看着贾璐这一尺七的腰上头满是淤青,背部还有星星点点的吻痕,一道比一道深,同情道,   “太太,老奴若是不用力气,怕是揉不开这淤青,您还是再忍一忍,等过了这个劲就好了!”   说着又是一阵揉搓。   “啊!”   橙子险些摔了手上的茶碗,探头探脑得瞧瞧了里屋,贾璐正和杀猪似的叫唤着,想到才刚刚才见到的那凶案现场,不由拍了拍胸脯,对一边打着算盘子的钱嬷嬷道,   “嬷嬷,这姑爷也太凶狠了吧?把咱们姑娘欺负成啥样了,要不然,咱们使个人会宁国府去,请老爷和太太做主!”   钱嬷嬷听了这糊涂话,简直哭笑不得,道,   “不用你个丫头费心思,这是好事啊!侯爷越是凶狠啊,就越是疼爱咱们太太!”   橙子就不懂了,“这话如何说的,我早上才听着姑娘骂姑爷****呢!这可不是什么好词!”   钱嬷嬷捧腹大笑,掐了她一把,道,“你不懂,太太这个是在撒娇呢!你别问了,等你成婚之后就知道了!”   “才进来就听着你的笑声了,可是有什么喜事不成?”李嬷嬷走了进来。   钱嬷嬷便道,“才入账了九万多两银子,难道不是好事情!”   李嬷嬷笑了笑,就在边上坐下了,自己倒了杯茶,润润嗓子,听着里头贾璐的鬼哭狼嚎,不由问道,   “这都叫了半个时辰了,还没好呢?”   钱嬷嬷暧昧笑道,   “昨儿到了从酉时到三更天才停歇,你道半个时辰哪里够的!”   不比孙嬷嬷的一昧看笑话,李嬷嬷很是担忧道,“咱们姑娘打小身子就弱,哪里经得起侯爷那虎狼之身的,可别坏了身子就得不偿失了!不若给侯爷提个通房什么的?”   钱嬷嬷忙拦了道,“你不懂夫妻闺房之事就莫插手其中,这新婚燕尔的插入一个人最是坏了夫妻情分的,我瞧着侯爷对咱们太太不像是没有感情的,心疼了自然而然就会停下来的!”   李嬷嬷在宫里头就自梳了,不像是钱嬷嬷是成过婚的人,和她男人感情也好,总比李嬷嬷有经验,李嬷嬷半信半疑就应下了。   见李嬷嬷不停得朝里头张望着,钱嬷嬷就问了,“怎么,你有事情找太太?”   李嬷嬷摇头道,“也不算什么大事,西边那两位使了人过来问了,要给咱们太太请安,我让人给打发回去了,总要跟姑娘说道说道的。”   “她们可曾安分?”   “瞧着挺恭敬的,那个叫秀菊的有些急躁,还有一个叫涵洛,则稳重一点,秀菊瞧着很听那个涵洛的话的。”   钱嬷嬷思量了道,“急躁的不怕,就怕那个心思沉稳有心计的的!”   李嬷嬷点头道,“我心中有数!”   正巧这个时候贾璐的哀嚎声停了,孙嬷嬷挂着一身的汗出来了,见两人都站着呢,微微扯了扯笑,道,   “都在着呢,太太那边好了,您们进去就是了!”   李嬷嬷见她脱了力一般,忙让一边的橙子扶了,道,“孙嬷嬷也是劳累了,且回去歇上一歇吧!”   孙嬷嬷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李嬷嬷进了里屋,见贾璐睡得正香,也不叫醒,那两个外人哪里比得上自家主子要紧,拢了拢滑落的纱被,悄声出了门。   到了晚上,李嬷嬷心惊胆战的,生怕蒋子宁再来那么一遭,那她老人家就是丢了老面了,也得冲进去将人给救出来,凑在窗户口听了半宿,就像是钱嬷嬷说的那样,蒋子宁果然消停了。   只可惜的是她老人家却是不小心找了凉,到了第二天就躺下了,让贾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直到三四天才好。   这些日子,清厚院内紧守院门,除了日常采买的人,平常的丫头等闲都不出门,简直就像是要待到天荒地老的节奏了。   原本等着贾璐过来和她要管家权的小何氏坐不住了,先出了招数,停了他们院子里的月例钱,不过本身也没多少,加上掌管的李嬷嬷一时生病了,也没人察觉到少了月例钱。   后来小何氏见着没什么用处,又停了清厚院的日常饭食,众人才发现的她断了清厚院的一切用度,这下子可算是惹恼了清厚院的人了,便是想要息事宁人了也无法了。   “太太,这何姨太太也太过分了吧?停了月钱也就罢了,连饭食都不给供了,这是要活生生的饿死咱们啊!”   贾璐黑着脸,她也没想到这个小何氏胆子大到这个地步,连清厚院的饭食都敢停了,她怎么就没胆子将她和蒋子宁两个赶出去呢!   贾璐气道,“走!收拾家伙!咱们算账去!”   李嬷嬷知道她的计划的,忙拦住了道,   “太太且消消气,你这会子过去了可不就是称了她的心了吗?况且她虽是妾,但是是老侯爷的妾,还是侯爷的姨母,这样子的身份如何都占了长字辈,现在是她没有道义在先,但若是咱们动手了,那就是咱们的错了啊!”   “嬷嬷放开,我有分寸,我不去找她,我去找大厨房的麻烦!   何姨太太是长辈,不可能少了咱们当晚辈的饭食的,肯定是他们这帮子下人瞒着自己做的主!嬷嬷你去将外头的护卫叫着,咱们一块去大厨房好好算计算计!”贾璐喝道!   李嬷嬷更擅长暗地里使手段,这也是她在宫里头养成的习惯,并不喜欢明火执仗的干,觉得有失体面。   但是贾璐知道,这并不仅仅是对付小何氏,重要的是借着这个机会好生敲打一下侯府上下的人,让那些人至少认清楚,只要是自己想罚,没人能够救他们,就像是和之前蒋子宁杖责打发冒犯李嬷嬷的人一样!   这个家里头规矩颠倒太久了,只有强势的暴力才能让他们认清楚,究竟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第三百三十二章 太太和奶奶   封凉家的不是侯府的家生子,却掌管着侯府上下五六百人的大厨房。   和贾家一样,大厨房可是整个府上除了采买外最有油水的活计了,多少人的眼睛都盯着这一个位置,怎么就让封凉家的一个外来的占上了呢?   还能有啥,就凭这封凉家的婆母是封嬷嬷是小何氏的心腹嬷嬷,没错,就是那个打算领着李嬷嬷将贾璐的嫁妆送进公中的那个嬷嬷。   封凉家的虽然凭借着小何氏的势力才占上的这个好位子,她终归是外来人,比不得侯府的家生子有着姻亲的帮衬,所以只能更加死死巴着小何氏的大腿。   在旁的人还在犹豫着观望的时候,封凉家的得到了小何氏的吩咐,当下就不顾手下人的异议,将清厚院的饭食给停了,她又在大厨房横行霸道惯了的,无人敢反驳,也就办出了这样子侯府停了侯爷的饭食的奇闻来了。   有人虽然察觉到不妥,但也有心试探一下,也就做旁观了。   果然,清厚院忍不下,这日巳时,是停了清厚院饭食的第二天,也正好是大厨房忙着做府上上上下下数百人的午膳的时候。   贾璐领着自家数十人的陪嫁,并着蒋子宁留下来的十来个护卫,浩浩荡荡朝着大厨房里头去了,闲杂人等一律如鸟兽受惊一般退散开来,随后又跟着悄悄聚了上来,好热闹之心人皆有之啊!   大厨房此刻正火烧火燎的,烟雾水汽弥漫的,一个个的小丫头大厨娘们跑来跑去的,封凉家的正来回走动,趾高气扬支使着人干活呢!   “快点!快点,都什么时候了,主子的饭可好了吗?”   “二爷爱吃的醉鸭可备好了?”   “哎哟喂,我的亲娘嘞,这是太太最喜欢的牛乳蒸羊羔啊,小心着点啊!”   “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爱吃牛乳蒸羊羔了啊!”   “太太喜欢了这么多年,谁还不知道啊!”封凉家的转过身来就要盯别人了,就听着小丫头胆敢顶嘴的声音,还没回头就道了一声。   “可惜的是,我不知道啊!”贾璐盯着那个肥硕如猪的夫人道。   封凉家的陡然间见到一个小丫头片子领着一堆人进了厨房,当下就骂道,   “你们是哪里来的,讨饭吃也不看看时候,现在咱们正忙着主子的午膳呢,还不给我滚出去!......松,松开!”   封凉家的边骂边要上去将贾璐推搡出去,只是她哪里靠得近贾璐呢,还没走两步,就被两个护卫按压到了地上,拿着她那张光洁肥腻的脸不停得摩擦着石板地上!   “方凯窝,拟制不止盗我诗谁!”   这番变故引起了大厨房内众人的注意,他们渐渐放下了手里的活,站在一边,旁观了起来,但是毫无一个人愿意上前帮封凉家的。   贾璐略等了等,见果然没人站出来,也就了然了。   封凉家的脸被磨得生疼,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双双色缎孔雀线珠芙蓉软底鞋,头上的那两个粗鲁汉子才停下了动作。   封凉家的吃力得抬起了她肥硕的大头,看了上去,只能看到粉蓝团绣烟霞紫芍药裙的裙摆,上头的蕾丝十分精致。   贾璐挥挥手,让人略略松开了她,这也让封凉家的能看清了来人,是个极为娇俏明媚的妇人,头上挽着发髻,是妇人没错,只是她不记得府上有着一个夫人啊?难道又是老侯爷的哪个新宠不成?   老侯爷虽然宠爱小何氏,唯她之命是从,但小何氏终究上了年纪,皮肉有些松了,故而会时常从外头买些年轻的丫头做通房。   这样的人,封凉家的见多了,一时得了宠爱就趾高气扬想要取太太之位而代之,可惜她们不知道的是,她们在老侯爷眼里头连太太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这样想着,封凉家的眼里就自觉不自觉地流露出了讽刺的意味来。   贾璐看到了,只觉得好笑,问道,   “说说看,你是谁?”   封凉家的以为她怕了,得意洋洋道,“我婆母是太太身边心腹嬷嬷封嬷嬷!”   贾璐失笑一声,“我怎么不记得我身边有一位姓封的嬷嬷啊!”   封凉家的一听就暗道不好。   “掌嘴!”   “啪!啪!”李嬷嬷上前就是两个大嘴巴子,打得封凉家的头晕目眩。   “你们不要命了,我背后可是太太!”   贾璐动了动手指,自己也想打了怎么办,忍住,忍住。   “继续!”   “啪啪!”   “唔,是姨太太!”   “啪啪!”李嬷嬷表示她没听见“姨”字,就听到了“太太”。   封凉家的寻了个空赶紧道,“是姨奶奶!姨奶奶啊!”   李嬷嬷松了手,揉了揉有些僵疼的手,暗道,果然是老了,院子里的人太听话了,连打人都不会打了。   原本就胖胖的脸蛋,经过李嬷嬷的一阵揉搓,就跟发了酵的面团一样,一下子臌胀了两倍,还带着粉嫩的颜色,十分可人,可人到眼睛都被眯成了一条线。   贾璐再道,“哦,原来你是姨奶奶身边的人?不过是哪位姨奶奶,我记着老侯爷不止一位姨奶奶?”   封凉家的被打怕了,规规矩矩道,“是何姨奶奶。”   “那么你可知道我是谁了?”   “知,知道,您是太太,侯夫人。”   贾璐拍了拍她的脸蛋,见她受惊一样缩了一缩,满意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满意她的话呢,还是满意她的反应,道,   “总算是说对了,那么这位何姨奶奶身边的心腹封嬷嬷的儿媳怎么称呼?又是什么位何职啊?”   “我,哦不,奴婢是封凉家的,是这,这厨房的管事妈妈。”封凉家的似乎意识到这个年轻貌美的太太过来是做什么的了,害怕得有些结巴了。   贾璐倒是没想到,才进厨房就抓到了这个一个大人物啊,也正好省得拿旁人来立威了,道,   “那可巧,这位封凉家的能说明一下,为什么我们清厚院都断粮两日了呢?”   封凉家的哆哆嗦嗦道,“也,也没有两日吧?”昨天午间才断的,到了今日也不过一天啊!   贾璐不再回话,站了起来,由着李嬷嬷和她对话,她扫视了一边这个大厨房,所有人都下意识得避开了她的视线,也有的好奇得看了过来。   “这么说,封凉家的,你是知道我们清厚院里头断粮了吗?”   封凉家的忙摇头,道,“不不不,我不知道!” 第三百三十三章 老妖精与小妖精   李嬷嬷眉头一竖,“你是大厨房里的管事,连着差了两日清厚院的伙食,这都不知道,你是占着位子的废物吗?那要你何用!”   听着要将自己赶走的意思,忙道,“不不不,我知道,知道!”   “你既然知道,那为什么没有送过去!连侯爷的饭食你都敢贪去!你胆子够大的啊!”李嬷嬷也不闹她玩了,直接厉声厉色喝道。   封凉家的忙摇头道,“不不不!不是我,是姨奶奶吩咐的!”   李嬷嬷喝道,“住嘴!姨奶奶是侯爷的庶母也是侯爷的姨母,怎么可能吩咐人饿着侯爷呢,我看是你这个小人在其中作祟!”   “冤枉啊!真的是姨奶奶的吩咐啊!”   “好,那你说说,姨奶奶是什么时候吩咐你做的,又是在何处吩咐的,可有人瞧见?”   “是......”封凉家的结巴了,她想到了那些个违逆了姨奶奶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后果。   一个十五岁的丫头打翻了她最爱的花瓶,被打了个半死,拖了出去配给了脾气暴躁的瘸子,三个月不到就死了。   一个小子看门的时候打了个盹,没看到姨奶奶,就被光着身子赶了出去。   还有那些曾经得老侯爷喜欢,给姨奶奶上眼药的人,更是死得一个比一个惨。   封凉家的打了个激灵,瞧着一边看笑话的旁人,横了心,随手指了一个,道,   “不是姨奶奶,是她撺掇的!”   被她指着的婆子正好是她的狗腿子,平日里没少两人狼狈为奸欺压别人。   厨房里头的,外头来看热闹的,都好笑得看着他们狗咬狗一嘴毛的,谁都不愿意站出来说话。   那个婆子见着太太气势汹汹的过来了,能做狗腿子的,脑子就比别人灵活,知道这新来的太太怕是要杀鸡儆猴了,她可不想成为那个被杀了的鸡,忙跪下磕头喊冤,她也是不敢拿小何氏说话,只能将所有的都反推回去,道,   “太太,奴婢冤枉啊,封嬷嬷在大厨房里头从来都是一意孤行,听不得别人意见了,奴婢哪有这个能耐怂恿她做事啊!”   一直以来温顺的狗腿子也敢反噬主子,封凉家的大怒,两人你一眼我一语相骂起来!   事情没有掰扯到姨奶奶身上,和让某些好事的人十分的失望,他们还想要瞧一瞧前太太对上现奶奶到底谁输谁赢的,到时候站位也不至于错了。   唯有贾璐和李嬷嬷满意了,她们现在是一点也不想对上小何氏,小何氏不聪明,但是她最大的优势就是老侯爷对她的百依百顺,贾璐可没有蒋子宁的霸气,说不睬他老子就不睬的。   贾璐还是新媳妇,明火执仗得对上老侯爷,她是半点都不占优势的,反而会惹上一身的骚,脏了她自己的名声去。   故而,这个时候贾璐一点也不想攀扯到小何氏,这个时候刚刚好。   ......   “然后你就这样子回来了吗?”   夜里,清厚院中,贾璐在蒋子宁怀里得意洋洋的将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蒋子宁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这个吃饱了就翘尾巴的猫。   如缎的秀发披散开来,贾璐揪起一缕随意玩着,在蒋子宁眼里越发想玩线球的猫了。   “不然呢,我还亲自留下来和她们干架啊,我可是太太,能和她们说话是几辈子的福气了,还要我来吩咐要如何如何处置人?”   蒋子宁微微撇了头,摸了把顺滑的头发,问道,   “自然不用,你今天其实也可以不用出去的,只管让李嬷嬷和护卫跟着一起去好了,但凡是谁敢阻拦,打发了去才是。”   贾璐推开他作乱的手,微微仰起头,“没个主子,若是没人理会李嬷嬷的命呢?对于府上,李嬷嬷也只是一个外人,谁又知道她的呢?”   贾璐抬头的姿势正好将她白皙脆弱的脖子给露了出来,蒋子宁宁静幽深的眸子深处,似乎有着这点点火光闪曳。   他蒋子宁深吸了一口气,强制自己转移了视线,会得十分的漫不经心,   “你放心,我留下来的护卫一个可以打十个,有谁不听话的就让他们动手。”   “噗嗤!”一声,贾璐笑靥如花,“能动手就绝不叨叨是吗?”   蒋子宁不知道她的笑点,只沉溺在她甜美的笑窝中,这个时候贾璐说什么都是对的,恍惚了点了点头。   “李嬷嬷说我是个直肠子,没想到你比我还要直,那你是怎么打赢的战,总不见得是靠着你一个打十个的护卫,就这样硬推上去的吧?”   蒋子宁一把横抱起来,“我是不是硬推上去的,你不试试吗?”   贾璐吓得揽住了他的脖子,她还没忘记前两日的死去活来呢,惨白着脸,忙道,   “侯爷,我还没好呢!”   蒋子宁轻声安抚道,“放心,我不进去!”   鬼才信你的不进去呢!贾璐暗骂道!   好在蒋子宁知道分寸,说不进就不进,不过除了不进的事情其他的都做了。   这一日,不仅清厚院中鱼水相欢,就连小何氏的院子也来了一场白日宣银,直到申时小何氏才醒了过来,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贾璐做的好事情。   厌恶得将老侯爷的胳膊往边上一推,披着寝衣就出来了。   封嬷嬷赶紧迎了上去,瞧了一眼又立马低了下来。   只见小何氏红色的寝衣罩体,修长的玉颈毫无岁月的痕迹,饱满的酥胸半遮半掩,裸露的秀腿对不甚修长,但也水润匀称。   封嬷嬷不由暗啐了一声,这个老妖精!   “封嬷嬷,去取些饭食过来!”折腾了这么大半天,她也不是小年轻了,早就饿坏了。   封嬷嬷站着仿佛没听到一般,小何氏可不是什么好脾气,当下骂道,   “还不快去,杵在这里当门神啊!”   就见封嬷嬷噗通一声跪下了,哭道,   “太太,不是老奴不愿意去啊,就是老奴自己也饿着呢,上午间,那贾氏才去大厨房闹了一回,阖府上下没有一个吃得上午膳的了,直到现在厨房里头还乱糟糟的。   刚刚老奴瞅着太太要醒了,就去了一趟,但是厨房里头都忙着清厚院的饭食,没空理会咱们的,就将老奴给赶了出来啊!”   “岂有此理!”也不知道小何氏氏在骂厨房还是在骂贾璐。   “封凉家的呢,她死去哪了,就由着那个小妖精作威作福啊!” 第三百三十四章 斗智斗勇   “太太哟!”封嬷嬷一声大哭,惊醒了里头的老侯爷,老侯爷摸了摸温热的被褥,摸不着自己的心肝,外头又是一个老婆子不停的哭闹,带着些许的起床气的老侯爷起身往外头走去。   “太太您是不知道,那个贾氏说清厚院断了两天饭食都是封凉家的和赵顺家的做的主,把她们两个都给打了五十板给发卖了出去,求太太做主啊!”   “打发了便打发了呗,封嬷嬷又何必大吵大闹的,扰了爷和太太的安生!”一道男生从里屋穿了出来,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   老侯爷不知道里头内情,只当是两个无关紧要的下人被打发了,也没当一回事情。   封嬷嬷一噎,被赶走的可是她的儿媳妇啊,什么叫打发了就打发了,要是旁人说这话,封嬷嬷早就对上了,可这话既是老侯爷说的,封嬷嬷可不敢回应。   还是小何氏护短,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瞬间鼻子一酸,眼前就模糊了,呜呜泱泱哭了起来。   小何氏这般作态,老侯爷哪里还想得到其他的,忙上前将她搂在了怀里,心疼的跟什么似的,哄道,   “这是怎么了,我的心肝啊,你是要急死我了啊!”   小何氏松开了手,眼泪一颗一颗得滚落下来,湿润得划过她的脸颊,红红的眼框越发显得她楚楚可怜了。   “还能有什么,我被你那个儿媳妇都快要欺负死了!”   “我哪有什么儿媳妇的,咱们安儿不是还没成婚呢吗?”   听着他口花花,小何氏推了他一下,道,   “那个贾氏,你大儿子的媳妇难道就不是你的儿媳妇吗?”   老侯爷别的或许不在行,但是那嘴啊就是一哄一个准的,便道,   “那天敬茶的时候我就说了,只要那小子走出了门,别说是贾氏了,就是他我都不认的,侯爷我的儿子就咱们子安一个!”   小何氏可不是被他一说就消停的人,哭着道,   “你就会哄人,你可知道这个贾氏本事大着呢,将大厨房里的两个管事婆子都被赶了出去,逼着厨房里头的人先给他们做膳,我饿着肚子,封嬷嬷替我瞧瞧去,人都被赶了出去呢!”   听到心肝竟然饿肚子,这还了得,高声骂道,   “这如何能行啊!来人啊!将那个贾氏给我叫过来,再去问问厨房里头,到底有没有把侯爷我放在眼里,连她们太太的都敢饿着了!”   小何氏继续蹿火,道,   “你可别瞎说了,你哪里还是侯爷了,如今不过是老侯爷,那蒋子宁才是正经的侯爷,我也不是太太,不过是个何姨奶奶,人家贾氏才是正儿八经得了诰命的侯夫人呢!”   要不说小何氏能将老侯爷攥在手里数十年呢,这一通话把老侯爷的火撺掇得高高的,又是气又是羞愧的。   自己上了多少折子都没有让心肝当上侯夫人,反而将自己的侯爷位子和心肝的正室位子都弄丢了,都是那个小子的错,还有她那个毛丫头媳妇!   一身的火气没处发泄,踹了封嬷嬷一脚,“快不快去!连你也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了吗?”   封嬷嬷平白被踹了一脚,连滚带爬得出去了。   小何氏讽刺道,“你做不了你儿子和儿媳妇的主,就会来欺负我的嬷嬷了吗?”   “谁说的,我这就去找那个小子算账去!”被心爱的女人这么说,是个男人都忍不住,当下穿着寝衣就出去了。   小何氏似劝非劝拦了拦,随后目送着他离开了,捏起桌案上当摆设的枣泥糕,随口吃了点垫垫,演了这一出戏,她可真是饿坏了。   希望老侯爷能收拾收拾他们。   不过让小何氏失望的是,这会子蒋子宁就回来了,正和着自家媳妇说着话,谁来都不理,外头十来个护卫守着呢,他们吃的是军饷和贾璐发的月例银子,可不怕他这个过了气的老侯爷,全然不理会他。   老侯爷气得大骂,喊了家里的下人小子过来,非得要蒋子宁瞧瞧好看,但是家下人也不是蠢的,侯爷才是正主子,又在成婚前才打发了一群人,就连新嫁进来的太太也不是好惹的,谁敢真的拿命去拼啊1   不过是做做样子冲了冲,那些护卫也乐得轻松,转手就将人给推了出去。   老侯爷见状大骂蠢货,自己却还没那个胆子亲自动手,只能怏怏而去。   最后拿着大厨房出气了,可怜的大厨房,原本还想坐观前后两代主子的对战呢,谁知道反而是他们夹杂在里头当出气筒,两相不得好,偏生两相都得罪不了。   加上才去了大管事,除了清厚院和老侯爷的主院子尽心竭力之外,其他的,像是绣房、洒扫房、花房、马房等等其他的地方则是越发疏忽了。   引得他们是大为不满,就像是和荣国府一样,蒋家家身为老牌子的勋贵,自开朝建国以来已逾一百余年了,就算蒋家当年不过是卖烛油的又如何,历时至今也可以说是百年世家了,和荣国府一样府内早就矛盾重重了。   尤其是小何氏出身不正,进门时也谣言四起,为了掌控住蒋家,小何氏一面用利益拉拢蒋家老人,培养自己的亲信,一面极力打压原大何氏和忠于蒋家的其他人,执行粗糙而暴力的高压管教方式。   这种方式在过去十来年里头,虽然内里暗流涌动,但也是十分得得用的,至少从来都没有人反抗她,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蒋家和其他勋贵一样面临着寅吃卯粮的窘态,地主家里头也没有余粮了啊。   本来小何氏就是庶出的,她的主母也就是大何氏的母亲不满小何氏的所作所为,或者说是怀疑她的做法,愣是将大何氏的嫁妆都给拉了回来,差一点将她扫地出门。   小何氏又没有学过中馈之事,凭借着蒋家公中的钱财,很是挥霍了许多年,也幸而蒋家人少,要不然也不会让她过了这么久风流潇洒日子,但是钱终究是要用完的,看到贾璐丰厚的嫁妆,这才动了心思了。   原想着贾璐是公府嫡女出生,身上还有一个县主的名头,定然是不会乐意自己也个做妾氏的管家的,倒时候自己再寻点事情,将这个烂摊子交出去,让贾璐拿嫁妆来供养自己。   但是谁能想到这贾璐竟然这么能忍呢?就是停了饭食还能忍着不找自己,反而给自己惹了一堆的麻烦。   “闭嘴!”小何氏一声怒吼,瞬间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 第三百三十五章 斗智斗勇二   小何氏站了起来,喝道,“你们一个个的,平日里有油水的时候万事都说好,现在不过苦了一些,又不是说不发钱,再过半个月,铺子里的庄子上的就要送嚼头上来了,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了吗?”   一个婆子侧着头撇了撇嘴,旋即出来哭诉道,   “姨奶奶,不是咱们几个偷懒......”   婆子还没说两句话,就听得小何氏气急败坏,   “你喊谁是姨奶奶呢!”   小何氏知道自己立身不正,也是妾氏的身份,自己心里知道归知道,但是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太,半点都容忍不了别人喊她姨奶奶,觉得这是对她的嘲笑!   婆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了,忙道,“太太,是太太!”   其实她不是头一个了,哪有两个太太的,尤其是贾璐在厨房闹的那一出之后,谁还敢在贾璐面前叫小何氏太太的,这不,就这么嘴一漏就说错了。   小何氏可不管,满心满眼都觉得是对她的嘲讽,狠戾道,   “给我拖出去,狠狠的打!”   婆子拼命求饶,直到被拖到门口时候,知道事情没了回旋的余地,自己在劫难逃了,才破口大骂,   “天煞才的狐狸精,你个小娘养的下作黄子!勾得老爷由着你没干没凈的乱闹!我看着你将来被太太收拾!”   “打,打!给我打死不论!你还怎么看着!”   那婆子算是侯府的老人了,平日里也是小何氏拉拢的对象,要不然也不敢直接对上她去,就是这样子的人都被拉了出去,一时间,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听着外头婆子不停的哀嚎声,小何氏渐渐消了火气,瞧着一旁的人只觉得焦躁非常,便将人都给打发了出去。   好不容易才出了正院,众人齐齐送了一口气,相视苦笑。   “这日子是越发得难熬了啊!”   “谁说不是呢,要银子没银子,吃啥喝啥穿啥呢!”   “还是这清厚院里头好啊,侯爷是个会挣钱的,太太嫁妆也丰厚,听说他们院子里的护卫都吃着双份子呢!”   “快住嘴吧!还太太呢,没见齐名家的叫了一声太太是个什么下场了吗?”   那个说贾璐是太太的管事婆子忙住了嘴,四处瞧了瞧,轻声嘟囔道,“一府两个太太,谁家有这样子的事情?”   下人终于畏惧于小何氏的威势消停了,小何氏正打算重整旗鼓继续和贾璐继续斗智斗勇的时候,却得到了一个噩耗,她的宝贝儿子安儿被人给揍了。   “我的安儿啊,哪个不长眼的混账竟然敢打你,你可是皇上的表弟啊!”   蒋子安两只眼睛黑白分明,注意不是眼珠子啊,是哪个眼红两个圆润的黑洞洞,和边上雪白细腻的皮肤形成的分明熊猫眼,非常对称。   “啊,疼啊!轻点啊!”蒋子安龇牙咧嘴,他从小大到谁动过他一根指头,平白被人打了一通,关键是还不能报复回去。   强忍着痛,蒋子安憋出一分难看的笑来,“娘,娘,我没事,您老人家放心,这是我不小心摔的!”   “放屁!”小何氏轻手轻脚摸了摸他的手臂上头的青紫,引得蒋子安倒抽了一口凉气,还硬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小何氏又是气又是心疼,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蒋子安白白胖胖的身子安慰道,“娘啊,你放心,别哭,我真没事啊,我真的一点都没事情,不信您瞧我一点都不痛!您就别问了成吗?”蒋子安按了按他身上的一道伤痕,装作轻松的样子却不想脸都扭曲了。   小何氏忙拦住了,骂道,“你个孽障就是我前世欠你的债,今生来寻我的是吗?你不说难道我就不知道了吗?肯定是你那个好哥哥做得好事不是?”   “你咋知道的啊?”蒋子安忽地捂住了嘴巴,似乎透露出了不可思议的样子,遂还四处张望了一下,轻声小心凑在小何氏耳边,问道,“娘,你怎么知道的啊?”   小何氏见他这般小家子气畏畏缩缩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扬起手就要拍上去,见到他那两对黑白分明又圆润对称的眼圈,鼻子一酸,又哭了出来,骂道,   “你小子打小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看你那个所谓的大哥连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的,现在呢,见了他你就害怕,连带着那个丫头片子你都尊重了不少,要不是那个蒋子宁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我是半点都不相信的!”   越说到后头,小何氏情绪高涨,声音也越发得高昂起来,吓得蒋子安赶紧掩了她的嘴,“我的亲娘勒,可轻声着点啊!”   小何氏抱着蒋子安痛哭了起来。   旁人只知道她一个小何氏在蒋家是如何得呼风唤雨,他们只知道嘴巴一张一闭的,哪里知道她是受了多少的苦啊!   当她愿意嫁给老侯爷这个姐夫吗,要不是她姐姐成日里回家炫富,她会起这个心思?她不就是想过些好日子吗?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不是正经的道理的吗?怎么到了她这里,才过了多少年的好日子,自己燕窝鲍鱼什么的都还没吃够呢,到现在尽欠了一屁股债了!   人人都道那个蒋子宁是如何如何的委屈,如何如何的被自己欺负,他们也不想想,若不是那个混账东西,自己何至于多少年了不得诰命,最后反而被贬妻为妾!   就连自个儿的宝贝儿子见了他比老子还怕!   小何氏哭了半日,擦干了眼泪,梗咽着不服输道,   “从今儿起,你就搬到我院子里来,吃住都和我一块,我倒是要瞧一瞧那个姓蒋的敢不敢到我这里来寻你!”   小胖子蒋子安也不想被人揍了,只是,“爹爹那里?”   “你爹爹那里有我呢,他不会说什么的!”   就像是小何氏说的,老侯爷遇到她就是一样治一样,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只是事情没有结束,蒋子宁就像是被小鬼盯上了一般,总能被找到机会被摔上一摔,跌上一跤的,虽不是什么大症状,但总这样也不是什么事情,就连老侯爷见了也觉得稀奇,还道要请得道高僧或是道士祸来瞧瞧呢。   只有蒋子安和小何氏知道,这是在给他们警告呢,小何氏硬是撑上了两日,还是疼爱之心占上分,终于低下了她高贵的头颅。   率先去了清厚园,没人知道小何氏去说了什么,只知道她是黑着脸出的屋,后来对着外头宣布说是之后蒋家今后的家务都由着贾璐贾太太掌管了,要钱要人的都去找她去,横竖与她一个姨奶奶无关了,之前是她一个当姨奶奶的管家,万事都个没规矩,乱还乱叫的,之后都唤她是姨奶奶了。   终于,蒋子安不见鬼了,两个太太的闹剧也结束了,这一波前后两位太太的斗智斗勇也落下了帷幕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末路前兆   贾璐在清厚园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盯着小何氏,贾家却是出了大事了。   先是宫中苦熬着的贾元春还是没有熬过这个秋天去,在这个九月与十月相交的日子里头,在贾家老太太、太太们的苦苦哀嚎之中,终于合上了眼,送去了为贾家奋斗一辈子的命。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合上了眼,当年她为了他们小二房的利益与前程,她进了这个“见不得人”的去处,最后呢?   父亲如今虽然官位尚在,但再也没有上前一步的可能性了,整个人算是毁了,还有她那个还未来得及看一眼这世界就去了的可怜孩子,还有寄予期待的宝玉,到了最后也没能见上一面,就因着他是外男,不过也幸好没有见着他,不然等知道了宝玉如今这般糊涂,还不知道能不能闭眼呢!   贾元春是年轻妃嫔,分位当初是婕妤,数年了到死还是婕妤,或许这也可以说明她的恩宠了吧?又因这她产下的是亡子,名声不好听,风水也不好,到最后连妃陵都没有入,只送到了皇家寺庙下了葬。   好不容易送走了元春,还没等荣国府歇上一些,才过了半个月,十一月二十五日,就要进京的王子腾,在京郊,距离他登上人臣巅峰成为内阁大学士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突然病故了,据说是受了凉,叫了庸医给治死的。   王夫人才去了自己的闺女,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连自己唯一的靠山兄长也去了,恨不得哭死了过去。   一日,贾政在书房里头闲坐,他如今面上虽然还挂着官职,但一直都奉旨在家中家中休养,可以说是日日闲置,桌上的邸报却是一堆一堆,好些时日都没有瞧了。   才去了宫里头的娘娘,舅兄又十分可疑得在京郊得了重病,忽然暴毙而亡,至他死后,又有司参了他一本,说是他与南疆的南安郡王有所联系,贪污军费等等罪名,虽然皇上留中不发,但还是派了刑部和大理寺共同审理此事。   加上前些日子,不少的世家通家之好都因为各种原因都被抄家贬职了,虽说他们是自身持家不正,纵容子嗣的缘故,平日里他也是瞧不上的,可是不知为何总是这个心惊胆战呢?   难得有了空闲,贾政将桌上堆砌许多的邸报一一看了起来。   先是山西过来的一封书信,外面官封,上头写着“镇守海门等处总制公文一角,飞递京都刑部员外郎贾政”。   翻开书信,里头竟然还有两分私信,一份是世兄周琼顿首奉上,一封是女儿奉上的。   两份都看了,贾政松开了忧愁的思绪,略略松快了一些,原来这周琼正好是他的姻亲,也就是女儿探春的夫家,前者他的来信是说明自己得了确切的消息,明年开春就要回京任职了,之后能共叙天伦之乐了。   后者是贾探春的家信,她并无甚大事情,不过是家常小事,但在探春的趣言之下,格外得有趣轻松,贾政见之释然一笑。   暗道,怪道是姻缘自由天定,这周家原来既是同僚又是同乡,见那个孩子长得好也知道上进,便定下了这一门亲事,当初他们家并不因为自己待罪而退婚,就知道这家是厚道的。   如今见信,也知道二丫头过得好,他们又要进京了,家里头最近诸事不顺,有个姻亲帮衬一二也是好的。   这样想着才翻了一本,便吃惊道,了不得不好了,上头写着“为报明事,会看金陵籍行商薛蟠.....”这事由地方提到了刑部了,便是再也瞒不准了的,用心看下去。   “薛蟠殴杀张三身死,串嘱尸证,捏供误杀一案。”这还不算,连着数十年前的金陵贾雨村办的那笔冯渊的案子也提出来了,具体还在审理之中。   贾政一面因为当初薛姨妈嘱托之事,曾经给当时的衙门里头送过一封信,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翻出来,甚是担心,生怕牵连到自己,好不放心,即将下一本,翻来覆去好些,都没有瞧见,越发害怕了起来。   就听着外头小厮来人喊他,道,“老爷,老太太请您过去呢!”   老太太既然来喊,贾政也不敢耽误,匆匆赶了过去。   等进了屋子,只有贾母和王夫人两人,贾政上前请安,便道,“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忙将他叫了起来,便道,“政儿,起来罢!我有话要和你说道说道。”   贾政站了起来,垂首恭敬回道,“老太太请说。”   “咱们家里头近日来事诸事不顺,先是宫里头娘娘重病去了,才多久你舅兄又去了......”   说着贾母也哽咽了起来,自己娘家人围着湘云丫头的事情和自己起了隔阂疏远了,荣府的靠山一个接着一个去了,就是她老人家也难过啊!   贾政见老母亲哭了起来,十分内疚,孔圣人曾言,三十而立,四十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耳顺,七十从心所欲不逾矩,老太太七十余岁的年纪了,该到了随心所欲的时候却还为着家里头的事情忧愁,是他们当子孙的不孝啊!   忙跪下请罪,道,“老太太,都是儿子的错,还请老太太切勿动怒伤怀才是啊!”   贾母拭了拭眼泪,道,“你快起来罢,天灾人祸都不是人为的,如何与你相干,只是有一件事情与你相干的。”   “太太只管吩咐了就是,儿子必定照做了。”   “是宝玉的事情,宝玉如今也不小了,我原想着将两个玉儿凑成一对的,奈何小人作祟,愣是让圣上说了谣言,便是再也不能够的了。”   贾政低下了头,这小人一个是林睿一个是大哥,哪个都不是他能说的。   “你也是知道的,家里头子子孙孙这么多,我所疼的唯有一个宝玉,奈何他从小就是个多灾多难的身子,半年前才丢了玉,回来虽然是回来了,但仿佛是被外头的脏东西给伤着了,不大灵光了,连带着宝玉都不如从前机灵聪明了。”   贾政道,“怪道,太太总是不让我见宝玉。”   王夫人听了,便道,“老爷只说我瞒着你,也不见你常日里是怎样对宝玉的,非打即骂的,我哪里有不怕的。”   贾母也点头,“很是。”   贾政陪笑道,“老太太当日是如何疼儿子的,儿子岂有不疼自己儿子的?只是宝玉不上进,所以时常恨他,不过是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第三百三十七章 定下   “罢了,他是你儿子,你如何管教,我也不管这个了,只是我昨日请了林之孝媳妇出去叫人给宝玉算算命,这先生算得好灵,说要请了金命的人帮扶他必要冲冲喜才好,不然只怕是保不住的。   我想着宝玉自小和薛家丫头就有着金玉良缘的说话,我还当是闲人说闲话,并不放在心上,这会子算了才知道果然这姻缘自有天定,躲是躲不过去的,正好你媳妇也在,你们商量商量?”   先是一个姻缘天定,后是一个薛家,贾政听得十分的不自在,便道,   “这,这薛家的丫头我瞧着是好的,只是我才在书房瞧见了这薛蟠的杀人的事情已经提本到了刑部了,她既然有这么一个兄长,恐连累了宝玉。”   说到薛蟠,王夫人也是羞红了脸,原道薛蟠之事一直都是在底下压着的,只等着王子腾回了京都将案子给削了就是,人走茶凉还真是人走茶凉,人还没凉透呢,案子就翻了个个子。   “还有一个,娘娘才去了两个月,宝玉作为兄弟论理是有九个月的功服的,此时也不能成婚罢?”   贾母暗自无奈,暗道,难道她就想要一个商人家的,还有一个有案底的兄长的女孩子做自家的孩子媳妇吗?只是......   “我也是知道这个理儿的,只是我也是有一日没一日的人了,宝玉也是一日难过一日的,只要你应下了,咱们也就不必在乎这些了,也不算正经的成亲了,姨太太那边我和你太太亲自去求,就说是为了冲冲喜,蟠儿那边我也央求蝌儿去告诉他,咱们两家分儿过了礼了,一概鼓乐不用,按照宫里的样子,用十二对提灯,一乘八人抬得轿子将人抬了进来,朝南边的规矩拜了堂,也算是成过亲了的。”   贾政纵然还是不大乐意,但听着贾母说得头头是道的,也知道她们是商量定了的,也无法,只能应下了。   “还有一事,我想着我整日的水牌子太过靡费了些,便想着停下来罢!”   “这是如何了?老太太这般做岂不是让儿子不孝了吗?”贾政再一次叩首,王夫人也跟在了一起,   “家里头艰难,儿子也是知道一些的,便是难些,也不能舍下了老太太的,儿子,儿子还有些......”   “你且停停!”贾母见他越说越不像话了,忙拦道,   “家里头虽艰难,但还不差这些,只是我想着我也老了,牙口也不大好了,就是吃东西也吃不了多少了,再弄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也不合用了!”   就这样子,贾政也不多说什么了,随后便将人给送了出去,屋子里头只剩下了贾母和王氏这一对婆媳了。   “这婚事既然是你照你的意思定下了,也就你去办好了,我也按照你的意思节省了,我也老了,没多少日子的活头了,只盼着你们子孙能过得好好的就好了。”   王夫人跪了下来,道,   “是儿媳治家不利。”   贾母摆了摆手,王夫人悄然退下了。   “国公爷,我是不是错了?”贾母喃喃道来。   等到贾璐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到了隆冬十二月了。   十一月的月初,就已经下了好大一场雪了,一些富贵人家是不愁的,家里头有暖炉,有熏炉,有暖房的,万事不愁,有些个闲情逸致的甚至还会赏雪作诗作画之类的。   蒋家众人却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冬,就和外头这个风雪一样,瑟瑟发抖。   原来在小何氏的掌管下,他们的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好过,说伸手就伸手,只要哄好了小何氏,万事都好说的。   原本小何氏将管家之事交给贾氏太太的时候,也没人放在心上,一个还未及笄的小丫头罢了,有点感觉的还只是贪婪贾太太那丰厚的嫁妆。   贾璐是九月中旬接手的,果然之后两个月都半点消息,也不见安插人手,也不见打压众人,还自个掏钱出来补了拖欠的月例,众人只当她是个腼腆(?)的新媳妇,之前的厨房一闹也给忘到脑后了,便和之前一般,毫无半点收敛。   不过到了十一月,才下了雪,他们这位新太太终于露出了狰狞的爪牙来,唤了他们侯爷的亲卫百十人过来,对着名单上头的人,一个一个的抄起家来,一抓一个准,百金千金的奴仆世家多如牛毛,数都数不过来,那么多年吃下去的财产都给吐了出来,连带着自己都要进了了衙门监狱了。   这个时候众人才意识到,原来这个贾璐不是什么好欺负的,直来直往更胜过于小何氏,之前两三个月的沉默或许就是在对阖府上下在做调查。   没有人想到的是这里头还有蒋子宁的作用,他在金吾卫待了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待的,平原侯府蒋家也是他的立身根基,如何能够不调查干净的呢?   小何氏见到这一箱子一箱子的钱财从那些个平日里“温顺识趣”的下人们屋子里搬了出来,气得差点吐血了,他们哪一个都比她都富了,还催着自己要钱,她就不该将管家权送出去,自己这么抄抄家,那这些财物不就都是自己的了吗?   不过她也就只能想想罢了,难道她就不知道这里头有多少猫腻吗?也不是,她知道,但是她也有所顾忌。   或者说是能像蒋子宁夫妇这样子肆无忌惮的人也就他们家别无分家了,因为这些人老世仆比起年轻的主子们来说更像是这个家里头的主子,从出生到死亡都是在这个家里头,祖祖辈辈都离不开,对于男主子很多都是看着长大的,对于外来的女主子更不用说了。   互相结为姻亲,逐渐发展壮大,主家才几个人,他们家多的发展到了几十人了,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样子的庞然大物,若是没有完全的打算,谁敢动他们。   就像是贾家,王夫人当初外有娘娘和王子腾当靠山,内里还有众人的支持,又有正经的道理,但还是不敢亲自操手抄家之事,推了王熙凤出来,王熙凤也不敢动手,拉了周瑞家的打头,就是这样子的道理。   也就蒋子宁和贾璐两人,这阖府上下本身就没有几家是对他们忠心耿耿的,就是全部打发了也没什么关系,有一家来一家,全部实行连坐,反正他们家下人人多,连上庄子上头的也有一千多人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省亲   “宝哥哥的婚事定下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贾璐忽地坐了起来。   钱嬷嬷才从外头收了帐回来,正坐在小扎子上头陪着贾璐说话,还当贾璐知道了呢,只当一件话头说了出来,不想她却是这样子表现。   “宝二爷定的宝姑娘,就在本月的二十五日,姑娘没有听说吗?”   贾璐摇了摇头,看向李嬷嬷,“本月二十五,今儿都初九了,咱们没有收到消息吧?”   李嬷嬷想了想回道,“却是没有,况且如今宝二爷正好是在娘娘的孝期之中,再等个半年才能出孝,就是成婚也不在这个时候啊?十二月二十五,再过五天就是过年了,再急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的?”   旋即又看向了钱嬷嬷,“莫不是钱嬷嬷打听错了不成?”   钱嬷嬷也是迟疑了,按照规矩确实不应该啊,想了想,还是坚定道,   “不会有错的,是薛家的人来了富贵绣庄置办嫁妆,为首的薛姑娘身边的莺儿,我还不至于认错了人了,我还和一人打听了,那人正好是荣府府上的人,说是不打算大办等语。”   李嬷嬷还是不大相信,“不打算大办,那咱们太太可还去吗?”   贾璐却是信了的,又不是没有办过这样子的事情,再来一回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了。   “既然没有通知,咱们就不去了,横竖也算不得近亲了。”贾璐说得也没错,贾源贾演是亲兄弟,水代文王草光,荣宁二府已经有六代的隔阂了,贾璐又是个出嫁的外姓女了,怪道不曾喊她了。   只是书上那一回似乎是气死了黛玉来着,也不知道这一回是如何了?   “那你可知道林姑娘知不知道这事情?”   钱嬷嬷笑着回道,   “咱们又不是荣府的人,如何知道林姑娘知不知道的,虽说前两年老太太说过要将宝二爷和林姑娘配一对的,后来皇上他老人家金口玉言说是不成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也是常有的事情,林姑娘该是早有打算了的。”   自来皇上说了这话之后,贾璐只听闻宝玉失神落魄过,还未曾听闻黛玉有什么不好的,不过为了保险起见,   “正好咱们得闲,我也想林姐姐了,趁着年节的空挡,便下个帖子请林姐姐过来玩玩吧!”   李嬷嬷不大同意,正好是年节忙碌的时候,哪里还有这个闲工夫来招待林姑娘啊,不过贾璐下定了决心也难改,她道,“嬷嬷放心,我自有分寸。”   若是和书里头的那样,老太太、太太等人在宝玉和黛玉上头两头瞒着,黛玉不知晓,老太太她们对于自己的请帖怕是再欢迎不过的了,那么自己便是停下一两日陪伴一下黛玉又何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才下了帖子,黛回了帖子道,二十五日是宝玉和宝钗的婚事,她便不来了,等过了年,她便要和林睿搬出贾家居住了,毕竟林睿如今也是正经的当官人了,再寄居在亲戚家里头也不像话了。   贾璐见她言语间十分的清醒,便放下了心来,正好如今她也是侯府当家太太,过年期间正好是繁忙的时候,还要祭祖招待族人诸事等,又是第一年见人,半点都松懈不下来。   等忙过了便已经是要到年后的元宵节了。   正月十六,蒋家车马房里头早就备好了马车,将两人朝宁国府省亲去了。   “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贾璐两手交叉,撑在下巴下头,一双滚圆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蒋子宁不动,十分敏锐得发现蒋子宁的小手指头颤了一下。   蒋子宁沉默了好半响,将贾璐抱至于怀中,在她松软滑腻的脸蛋儿上掐了一把,便问,   “你是如何知道我有事情瞒着你的?”   贾璐也说不上来,或许就是女人的第六感,只他这么说了,那边是准了,便道,   “你还真有事情瞒着我!”   蒋子宁微不可见点了头,贾璐不依了,拉着他两个耳朵,就像是拎着双耳鼎一般,便急急问道,   “你还不快说说!”   “你一会就知道了。”蒋子宁紧闭的嘴就是贾璐如何都撬不开来了,问急了只了这样子的一句话。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便到了宁国府门口,这日宁国府大门打开,来迎接这位半年未曾回来的姑奶奶和新姑爷了。   贾珍夫妇、贾蓉夫妇,还有可爱的耀哥儿,都站在了门口等着了。   “哥哥嫂子,我们又不是外人,何须你们亲自相迎呢?还有耀哥儿也是,他才多大的人,你们怎么就乐意让他在这个寒冬里头吹冷风的呢?”   耀哥儿三头身子,被裹得跟个蚕蛹似的,被风吹着脸蛋通红,贾璐心疼得抱他在怀里,偏生他还乐呵着,淌着一串鼻涕,笑着喊,“姑姑!姑姑!”   贾蓉喊了一声姑姑,他就跟着喊了,贾蓉便骂道,“就会跟着饶舌的,你哪里能叫姑姑,叫姑奶奶才是!”   耀哥儿偏了头,表示没有听懂他老子在说什么,又乐呵呵得姑姑,姑姑的喊了起来。   贾璐见贾蓉有些急了,便拦道,“好了蓉哥儿,他才多大的人,哪里懂这个,况且,我也不乐意被人叫奶奶,平白被人叫老了。”   章氏见她们小儿女们热热闹闹的也高兴,“咱们还是早点进去吧,外头冷。”   又道,“你当我们想要出来等你的,你可还没这么大的面子,是耀哥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你要来了,非得要出来等你,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最是说一不二的,谁敢拦了去!”   “他的性子还不是你们给惯出来的!”贾家自从贾蔷分了出去之后,再一次恢复到了一脉单传的处境中了,耀哥儿成为了这个单传的独苗苗,要星星不给月亮的,脾气也越发的大了。   “不过,咱们耀哥儿就是个好孩子,知道来接姑姑了是吗?”得了吧,惯他的人还少说了一个,贾璐还得加上。   几人说笑着边到了荣安堂的暖房里头,相比着外头的天寒地冻,这里头可算是天上的日子了。   才一进来吹了暖气,耀哥儿便打起了呼噜,便让他奶嬷嬷抱下去睡觉了。   至于贾璐等人,统共就六个人,都是一家子骨肉也不分男女了,在暖屋里的大炕上头摆了张圆桌子,上头放些瓜果点心,几人围着说话了。   才说到贾璐在蒋家闹得一通,贾珍歉意道,   “我这个妹妹自小被宠坏了得,到了你家里,也不曾收敛一点,竟然闹出了这样子的大事来,还望姑爷多担待担待!” 第三百三十九章 抄家   贾璐不依了,“哥哥,我做了什么事情了,还需要他担待!”   贾珍呵斥道,“你自己还不清楚吗?好好的,闹了那么一大通,京都上下何人不在说蒋家娶了个厉害媳妇,都要将家里都给翻了过来了!”   “我若是不厉害了,岂不是要被那小何氏给生吞活剥了!”   贾珍见她还敢反驳,瞪大了眼睛,道,“你还说!那小何氏是你能喊的吗?”   蒋子宁忙拦住了,帮着贾璐说话,道,“舅兄这话便是说错了,合该是子宁道歉才是。”   说罢,端起热茶,对着贾珍和章氏,道,“咱们都是自家人,我的处境不说你们也是知道的,老侯爷不喜欢我,何姨奶奶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若不是为了我,阿璐也不至于闹出这般名声,在这里,我以茶代酒,先说声对不起!”   贾珍忙端起茶杯喝了起来,便道,“哪里哪里,璐姐儿性子娇,受不得苦,哪里能当得侯爷这般了。”   一个是哥哥,一个是夫君,两人一个捧一个贬的,来回谦让好几回才其乐融融了起来。   章氏见他们好了,也不多关注了,便拉着贾璐道,“蒋家也是老牌子勋贵了,之前又没有听说有什么好的进项,我见着你不停的打发人的,可是家中钱财不够使了,要不然也不会闹成这个样子了?”   “还是嫂子知道我的心,可不就是吗,那小何氏将中馈交到我手上的时候,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说空壳子还算是好的了,她还倒欠了两个月的月例银子,嫂子你是不知道,随便哪一家下仆的家,那可都是千金的了......”   章氏拍了拍她的手,劝道,   “我哪里不知道这些的,当年老太爷在的时候也处置了不少家里头的奴才,他们哪一家不都是富得流油的,只是你听嫂子一声劝,你抄出来的这些你现在瞧着多,但也是从你们蒋家身上拿下来的,羊毛出在羊身上,一时解解燃眉之急就罢了,千万不能沉溺于此。你也得及时补充了自家的人,安定人心,不然人心惶惶可是远胜过于这钱财的损失啊!”   “嫂子,您放心,我知道您的意思,就是将他们全部都抄了,也不过是恢复蒋家当年立家时候的辉煌罢了,只有真正的开源才能彻底解决了问题。”   “你能明白就好。”章氏欣慰道。   气氛正好的时候,忽然外头有人传说是锦衣堂周司官来了。   贾珍便道,“我都守孝多久了,和那姓周的司官爷向来没有来往的,他来做什么?”   锦衣堂是和金吾卫相辅相成的一个组织,不过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相比较而言还是锦衣堂来得让人紧张一些。   贾蓉便道了,“不管是何事,老爷总得出门迎接一下才是。”   贾蓉没有瞧见的是贾珍衣袖底下的手不停得颤抖着,忽地被人给握住了,回头就见蒋子宁笑着宽慰道,   “舅兄,我与那周司官有两分交情,不若为舅兄引荐一二。”   蒋子宁有些男生女相,在有些荤素不忌的贾珍眼里,说句龌龊的,一直都有些垂涎的,但在此刻,蒋子宁是再男人不过的了。   若是蒋子宁知道自己好心宽慰,却换得他这个想法,非得一把轰死他不可。   两人正说着,二门上头的家人来报,说是周老爷进了二门了。   贾珍忙迎了上去,就见周司官先是一脸的严肃进来了,等见到了贾珍和蒋子宁,或许更多的是蒋子宁,脸色一变,强憋出了满面的笑容出来,拱手问好道,   “贾大人安好,蒋侯爷怎么也会在这里?”   蒋子宁拱手回道,“内子一直忙于内宅之事,难得今日得空,便带她回来一趟。”   周司官面上道好,心里却是在骂娘,晦气的!   贾珍心里头还惦记着事情,讨好问道,“不知道周老爷过来是由何指教?”   周司官见他如此的识趣,倒是暗道了一声可惜,真的是非常的可惜啊,要不是蒋侯爷在这里,自己少说能榨出几千两银子的外快来。   “下官过来宣旨的,还请贾大人和众贾下人过来领旨罢!”   贾珍想到去年一年里头被抄家的世家同僚,便有些腿软站不住了,得亏一边蒋子宁给扶住了,道,   “贾家家人不多,都在这里也没个旁人在,大人只管宣旨罢!”说着带着贾珍跪了下来,章氏领着贾蓉、沈氏和贾璐跪在了后头。   周司官站在上头说,“有旨意,宁国府贾家僭越,特赦改正,钦此!”   贾珍猛地抬了头,太过紧张了,在着寒冬腊月里头,脑门子上头竟然热出了一头的汗。   “就这样?”   周司官内里翻了个白眼,还想怎样,   “贾大人,您不过是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府上挂着的却是超品级国公的牌坊,家里头的器物多少时您能用的,僭越之罪,若不是看在故去的贾公恩德丰厚的面子上,您以为您能简单过去的?”   贾珍忙解释道,   “周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当年父亲在世的时候便打算撤了这个牌匾的,请礼部的大人们过来改制,只是西府的老太太尚在,说是当年先帝恩德,让我们继续留着,小子也就不敢擅自动了。”   “贾大人也不必和下官说这些,下官只知道“天尊地卑,君臣道别,宜杜渐防萌,无相僭越。”贾大人还是早些改了罢,莫要等到和你们西府那般境地那可就迟了啊!”   “是是是,必改必改!”贾珍一心沉浸再幸存的余庆之中,倒是没有听出别的意思,贾蓉却是听了出来,忙问,   “周大人所说,我们西府是如何了?怎就迟了呢?”   周司官咳嗽了一声,手痒痒就要伸出来,余光间瞥见了蒋子宁正瞧着自己,又装作是抚须的样子,便也不敢隐瞒,便道,   “你们西府也是一样的僭越之名,此外还有一个交通外官,依势凌弱的名头,故而合家正被革职查抄家资呢!”   说是正在,莫不是就是这会子,贾珍惊疑道,“就是这会子!”   周司官胡乱点了点头,便打算离开了,宁国府这边有着蒋子宁在,他是知道内幕流程的,要讨也讨不了什么好处,还不如早些离了去,去西边荣府瞧瞧去,听说他们家的公子才娶了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姑娘,家里头富着呢,最重要的是没有一个蒋子宁一样的姑爷在!   这般想着叮嘱了尽快改制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第三百四十章 抄家二   周司官离开之后,贾珍也不理会众人,一心要将家里头逾制僭越的地方都改了过来,对着蒋子宁道了声歉意,便那强拉着贾蓉离开了。   徒留下蒋子宁夫妇和章氏婆媳,满心满眼挂怀着看向西边去。   章氏急道,“这可如何是好,老太太那边年纪也大了,也不知道禁不禁得起这般的打击!”   “太太宽心,老太太吉人天相,必能逢凶化吉,平平安安的!”沈氏宽慰道。   贾璐也在一边劝道,“嫂子,咱们家里头也有着事情,不大好出去帮衬,不若我和子宁出去瞧瞧,看看可能帮衬一二。”   章氏握着她的手忙道,“是了是了,我们不大方便,你快出去瞧瞧,看看有什么能做的,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也莫要插手其中,再打听打听老太太可好,大太太和太太可好,还有他们家出了大老爷可还有什么事情,宝玉他们又如何?”   贾璐心里头也急啊,宽慰了她两句,便和蒋子宁出了门。   宁府不过是一个“僭越”的罪名,旁的也不甚大事,所以出了锦衣堂的一个司官,其他并无旁人过来,和宁家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荣国府。   贾璐和蒋子宁是从前门子出去的,和宁府的门可罗雀相比,荣府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番役家人,锦衣侍卫围了几层,旁的人是离得远远的,在外头两三丈的地方围了起来,朝着荣府指指点点的。   贾璐上了马车,蒋子宁亲自驾着来到了荣宁两府的弄堂边上头,蒋子宁叮嘱了贾璐待在马车上勿要下来,自己起身便过去了。   贾璐先开窗帘往外头瞧去在,正好见蒋子宁和门口的管事头目聊了几句,很是熟稔的样子,旋即自己进了荣府里头去了。   既然见蒋子宁能进得去,怕是还有回旋的余地,贾璐也略略放松了心。   正当时,林睿穿着翰林院的官服一身狼狈得跑了回来,隆冬的天,穿得十分得单薄,连个外套都没有穿,匆匆往荣府里头闯去。   只是那些锦衣侍卫哪里是能让他轻易进出的,便将他拦在了外头,贾璐离得有些远,听到不大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与越发激烈的争执相比,林睿的脸色越发苍白了。   贾璐见之不好,忙让车把式过去将人给叫了过来,林睿似乎也知道事不可为,浑浑噩噩得跟着过来了,踉跄得进了车子里头。   贾璐一摸他的手,冰凉没有一点热乎气,忙将烧得正旺得手炉塞到他手上了,还从一边的软凳子上头取了自己的翠纹织锦羽缎斗篷给他围了一圈,好在林睿身子瘦弱,还能围得住,让人将他咬得死死得牙给撬了开来之后,灌了不少热水之后,他才回过神来,仿佛活过来了一般。   “四姐姐,你可知道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府上怎么就被围了起来,姐姐又是如何了呢?”   贾璐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今日我回宁府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一个姓周司官过来,下了旨意,说是我们家僭越了,正好说到荣府,一个是僭越还有一个是大老爷交通外官,恃强凌弱的。”   “啊欠!”林睿一边打着喷嚏,一边道,   “僭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哪家哪户没有一点,都是前头先帝留下来的。   还有大老爷,大老爷恃强凌弱,莫不是通过贾雨村打死了石呆子,夺了他们家的扇子奉给了大老爷的事情?”   “啊切!”一行雪白带着些许清透的液体从他的鼻子里头流了出来。   “不过这事是贾雨村接手的,我还未曾听说他有什么事情呢,怎么就越过了来找上了大老爷了,还有交通外官,大老爷出门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上来,他去结交谁呢?啊切!”   贾璐瞧着他一边分析一边打喷嚏,还不忘流鼻涕就觉得十分的心累,“你快停停吧,别说了,你姐夫已经进去瞧了一会子就要出来了。”   正说着呢,就见荣国府中门大开,一群穿莽带刀的侍卫们跟着撵鸡撵狗似的,将一众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老少爷们姑娘丫头们给赶了出来。   带头的便是那大老爷贾赦,哭的喊的闹的,越发吵闹了起来,就见一个官爷忍不住了,踹了一人一脚,骂道,   “吵什么吵!在吵信不信老子把你们给剁了!”   被踹的那人明显是周瑞家的,整日里穿金戴银的,恨不得拿眼睛缝儿瞧人的,这会子狼狈非常,身上的衣裳是破的,明显是被人扯坏了,里头雪白的棉花都出来了,脸上也挂着些许的血迹,头发乱糟糟的,应该是被人给扯首饰的时候弄乱的。   被人踹了连半个屁都不敢放的,哆哆嗦嗦得钻到了人群当中去了。   贾璐和林睿两人来回打量了,多数都是些丫鬟嬷嬷婆子的,也就贾赦一个老爷子,哦不对,还有一个,贾璐眼尖,瞧见周瑞家的身边边上还躲着一个呢,不过她藏得深,刚才没怎么瞧得来。   贾璐拉了拉林睿,指着那个躲在里头的人问,“睿哥儿,你瞧出了那里头是什么人了吗?”   正好这个时候一个锦衣侍卫将她给拎了起来,林睿叫喊了起来,   “这不是二太太吗?她怎么也会被带出来了!”   没错,那人就是王夫人,这里头被带出来的丫鬟婆子小子管事的不少,但主子里头只有她和贾赦被拎了出来,可见荣府的事情怕是就是他们两人担了,也正好是一房一个,哪房都不留下,只可惜了老太太,怕是要不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蒋子宁也出来了,和领头的穿着朝服的司官说了两句话,就见那司官对着荣府的人客气了许多,蒋子宁拱手道别,朝着贾璐他们这边来了。   见到蒋子宁从荣府众出来,林睿一个翻身跳下了马车,跑到他跟前,问道,   “四姐夫,我姐姐她如何了,我现在可以进去吗?”   蒋子宁的眼神在他身上的斗篷上头游离了会,在林睿的再三询问之下,才回了神道,   “放心,你姐姐无事,她是文肃公的女儿,便是皇上也时常记挂着的,无人敢对她不敬,你如今也可以进去了,只是这个时候荣府正乱着,也不知道何时会有审判下来,如有可能,你还是在外头寻一间屋子,暂住比较好。”   林睿忙道,“我知道了,去年的时候我买了一座别院,正好将姐姐接出去,多谢四姐夫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抄家三   林睿急着黛玉,也不多留了,当下告了辞,便要匆匆回去了,却不想被人拉住了衣角,一个瞬间,身子一凉,猛然脑门上头罩了一团乌黑来,林睿抹了下来,才发现头上是乌绒对襟羽缎斗篷,而自己身上原有的翠纹织锦羽缎斗篷则被扯了过去。   就听蒋子宁道,“你回去穿个女孩儿的斗篷算是个怎么回事,我的就借你了!”   林睿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匆忙之下险些丢了大脸了,忙道,“多谢姐夫。”便离开了。   蒋子宁抱着贾璐的精致小短斗篷上了马车,贾璐一把抢了过来,抿嘴笑了道,   “连个小孩子的醋都吃,你也太小心眼了吧?”   “他和你同年,可算不得什么小孩子了。”   贾璐摇了摇头,不欲与他讨论这个,便问道,“老太太可好?宝儿哥哥可好?林姐姐又如何?”   蒋子宁先顺了一杯茶,松了松喉咙,方道,   “老太太一时被吓着了,不过已经派人去请了太医来了,毕竟老太太是超品级的国公夫人,就是锦衣堂也不愿意让老太太受了病,反而自己也吃挂。   至于林姑娘,我是外男,不好见她,至听闻受了惊吓,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宝玉瞧着有些浑浑噩噩的,不过听闻他这个样子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了,没甚么大碍。”   这样,贾璐才略略放下了心,才来细致问了,   “不知道荣府是有了甚么罪名了,才招来这样子的祸事?”车窗户外头正对着的宁国府大门,一箱子一箱子的财物器皿被拉了出来,还有一个接着一个的丫头管事从里头赶了出来,对着花名册子对着。   蒋子宁合上了窗帘,道,   “你们这荣国府上大老爷和二太太倒是天生的相像,都是为了钱财胆子没边的大的。大老爷贾赦,交通外官就是平安州的旧亲,通过保住他们的子嗣得一笔钱财,别人都离得远远的,偏生他敢凑上去,关键还能耐大着呢,连在平安州的贾琏都瞒住了。”   贾璐听闻,便问,“那不是琏二哥哥都要牵扯进来了,他当时可是在平安州的?”   “可不是,好好的前程怕是就要被他老子给拖累了去!”   “那可如何是好,二哥哥为人心善,却反而不得好了。”蒋子宁见她为个旁的男人皱眉,有些不乐,道,   “你放心,他本事大着呢,这两年靠着户部的人脉关系做的典当生意不知道有多好!”   贾璐想想也是,贾琏算是荣府中难得的能耐人了,复又问了其他人,“还有吗?二太太又是做了什么?”   蒋子宁竖起了两根指头,“两件事,一是私自收藏了甄家家财,而是盘剥重利,都不轻。”   贾璐不由倒吸了一口气,“太太,太太她不至于缺钱到这地步吧?”   蒋子宁想到从她那个小佛堂里头搬出来的一箱子一箱子的财物来,便道,   “她可不差银子,从她屋里搜出来的财物算是最多的了,单单是现银子就有五十万两,其他的还在统计之中。”   “那她为何还要做这些个事情呢?”若是王熙凤做还有些道理,她为着管家的事情都将嫁妆都填了进去,除了这些法子她也无法将这整个府上都撑下来了。   但王夫人既然有这这么多的体己银子,何故要做这伤了阴司的事情呢?   “这就不知道了。”蒋子宁也不大明白她的脑回路。   蒋子宁这般轻松,颇有些事不关己或者说是早就知道的意思,贾璐狠心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愤愤道,   “早上的时候,我可还记得你有事情瞒着我,怎么也不肯说,可是为了这个事情?”   蒋子宁身手敏捷,在她触碰自己衣裳之前,就握住了她作乱的手,道,   “横竖这事情与你们宁府无关不是吗?”   “我在荣府也住了那么多年了,荣府也是我家,况且一笔也写不出一个贾字,你快说说,最后到底会怎样啊,别让我担惊受怕的!”说到后来,贾璐也略带了些许的哭腔。   蒋子宁顿觉胸口闷闷的,就像是被南安郡王那出了名大力家将锤了那么一下。   “没什么大事情,就和你抄家下人家一个道理,下头的人吃多了,逼得皇上没了粮吃,皇上不满意了,故而才闹了这么一遭的。不过,你放心,之前皇上处置了太多的人家了,又和嫂子劝你的那般,李太后和朝中的大臣们不会由着皇上的,荣府想来会以开恩为主。”   “真的!”贾璐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蒋子宁扶住了她的腰。   “你说得可是真的?怕不会是哄我高兴吧?”   蒋子宁揽着她,防着她掉下来,便道,   “我只说开恩为主,可没说荣府就什么事情也没有,像是贾大老爷和王夫人,他们两个是板上钉钉的违逆了律法,如何也不会放过的,府上一些家下人执事等仗着府上的权势,以强欺弱,鱼肉乡里,这些事情也都是要一一差明的,荣府这一回是不死也要脱一层皮的了。”   贾璐听闻才冷静了下来,不过她也想得开,   “善恶到头终有报,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只要是行得正坐得端,便是皇上也寻不出他的错来。”   将事情打探得差不多了,贾璐也略略放心了,不过不到最后的下旨时候,还是不敢松懈了。   空闲时候总是想东想西,还不如让自己忙活去来,宁府这边,贾珍请了礼部的人过来,对着家里头每一处逾矩的地方都改了去,大动土木之下,也不方便留贾璐在家里住,她也只能回去了。   在家里头,正好前两个月让李嬷嬷准备的东西都备好了,贾璐也正好可以有条不紊的开始拉一个救一个。   事实上,目前的状况已经是贾璐预想当中的最好的一个了,荣府内眷都被围禁在了内宅之中,好在都无性命之忧,不会遭受牢狱之灾,只是里头外头都由着锦衣堂把手着,吃穿用度都不由自主,怕是会吃不少亏。。   黛玉也为着这个并不愿意现在搬出来,不说老太太教养她这么多年,不是让她在荣府面对危难的时候,临阵脱逃的,林睿拗不过她,只能应下了。   好在,锦衣堂的人也不是不识趣的,里头有着贾母,还有文肃公之女,以及当朝最年轻的探花郎,外头还有蒋子宁帮衬着,对府上女眷家属也尽让着,颇为尊重的。   不过对着旁人和荣家那丰厚的家底可就没什么同情尊敬之心了,将荣府众人都赶到了荣禧堂之后,除了荣禧堂内老太太的积蓄没敢动弹之外,整个府上都被他们翻了过来,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将荣府给挖干净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抄家四   可怜贾赦四处收集的古董玩物,最痛心的要数王夫人三十多年下来,挖荣府墙角挖出来财物了,最后统计下来,价值摸约有一百万两银子。   与她的豪庶相比,其他人加起来也不过四五十万两银子的东西简直都看不过眼了。   锦衣堂以为荣府一个二房的太太能得了比长房所有人的都多的体己,已经是足够荒唐的了,没想到还有更荒唐的在后头呢!   在这之前,贾赦曾经抄过赖家的家,肥了好大一圈,便以为赖家是荣府最大的一只肥羊的,但是众人却忘了县官不如现管的,真正的大佬其实是周瑞家的,没错就是王夫人的心腹。   王夫人虽然喜欢钱,喜欢搂钱,但是不善经营,远不及内侄女王熙凤,平日里装惯了菩萨,也没那个威严压制手底下那群贪婪的主儿,故而多数时候都交给了周瑞家的掌管,没人知道这个笑呵呵的周大娘已经积累了二十万两左右的钱财了。   以周瑞家的为首的众家下人的积累的家财也高达五十万两银子。   可怜见儿的,荣国府说得好听些,“国公府”的门第,公中账面却比姑娘家的脸皮还要干净许多,这私底下不知道肥了多少人。   不过这却让锦衣堂的人高兴万分,本朝保护出嫁女的嫁妆权利,如果钱财是正儿八经的置于陈氏、王熙凤、李纨等一众未有罪名的女眷身上,便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动,金吾卫可是在暗处盯着呢!   这下人的,那就可劲儿的搜刮吧,反正他们的私产也是来源不正的,至于他们本人,牙行那边可从来都不少人的!   荣府花名册上头,统共一千七百二十五人,其中又九百六十人是男丁,七百六十五人是女人,并不是每一个都是富得流油的,还有更多是生活在底层,饱受欺压的。   他们若是有个能帮衬的家眷,就像是晴雯,把她表哥和表嫂给赎了出来,花袭人的家人花大哥也想着将她给赎出来,不过袭人没有应承,还是留了下来。贾芸也将宝玉院子里的小红给赎了出去,也不知道他们一个外头的爷,一个内宅的丫头是怎么勾搭上的。   贾璐也会凭着往日里个人的品性,将人给救出来,不过她也是聪明了,并不自己出面,只唤了一个陌生的中间人,装作是早年间受过荣府恩惠的行脚商人,将人给赎了出来之后,解了奴籍,奉上些许银两,各自过活去了。   不过像他们这样的幸运儿是少之又少的,更多的则是像牲口一样得拉到牙行,拉到街口,被人上下打量,挑三拣四的,也不一定会选上,这年头抄家的太多了,哪家哪户没几个能耐的下人,可不就可劲儿的挑了吗?   也不知道这群眼高于顶的人有没有想到会有这样子的结果的。   不过也没人在意了,时隔半个月,荣宁二府的圣旨终于下来了,宁国府去国公府牌匾,念贾珍还算是恭敬积极,不多做处置,罚俸一年也就罢了。   荣国府,贾赦交通外官、恃强凌弱罪名成立,更兼治家不严,至使得家中下人跋扈多违法乱纪之事,故判流放;   贾政之妻贾王氏重利盘剥,接收罪官家财,同样也是判的流放,不过王夫人的身子可没有贾赦的好,她早年间护着宝玉被打过一回,越是年纪大了,越是各种的毛病,在家的时候,各种名贵药材,奴仆环绕伺候着,倒是不觉得什么。   到了神狱庙中,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了,阴森冷硬,又是寒冬时节,那冷风就往骨子里钻,就是家里头打点了,金贵的身子还是受不住了,不过三五天,便去了。因着荣府众人都软禁在家里,最后还是宁府的人去收的尸体,将人送去南边下葬了的。   除了这两个主罪之人外,贾琏和贾政同样都受到了影响,一个被告病,一个被乞骸骨,也就贾环是在军中的不受影响。   同时收回爵位,命即日搬离荣国府。   但也有好事情,贾母等各女眷私产返还,还有府上公中产业返还,不过公中那点子东西,除了抵押欠下的,早就什么都不剩下了,单纯一个好听的名头罢了。   老太太也是快要八十岁的人了,这般打击下来,也是昏得多醒得少的了,请了太医来瞧,也说不过是两三日的功夫了,贾珍和章氏便打算将老太太接到自己家里,好歹让老太太走得舒心一些。   自从贾赦入狱,贾政丢官失魂落魄,贾琏担起了一家之主的责任,一面在外头跑,将他们家一处在内城外围的一三进的别院吩咐人打理好,总不见得等老太太去了还得在宁国府发丧吧?   一面还得照料起家里头的老弱病幼,好在环儿告假回家了,他和贾兰两人多少等帮衬他一把,至于宝玉,不提了,还是那样子的浑浑噩噩的。   即使是孝子贤孙围绕着,贾母这个福气老人的生命也终于走到了末路。   “嫂子!老太太如何了?”贾璐下了马车厩一路奔波过来,气喘吁吁问道。   章氏按了按红肿的眼,带着不忍道,“老太太她,她惦记着你们姐妹们,你,你去见见老太太最后一面吧!”旋即撇过头哽咽起来。   贾璐踉跄得进了屋子,里头围了一圈的人,难得的这一回贾家如此的聚集,荣府的陈氏、贾琏、王熙凤、贾琮、贾茂、贾巧姐、贾政、李纨、贾兰、贾宝玉、薛宝钗、贾环,宁府的贾珍、章氏、贾蓉、沈氏、贾耀、贾蔷,还有黛玉、林睿都在这里,围着贾母泣不成声,把贾璐唬个半死。   见到贾璐回来了,赶紧让开了一条道来,最里头的,就和以往数十年一样,坐在贾母旁边的还是她最喜爱的黛玉和宝玉,宝玉的糊涂失魂病症是越来越严重了,就是这个时候众人皆是悲伤哭泣的样子,唯有他一人脸上还挂着笑,眼珠子盯着黛玉不动弹。   黛玉则是趴在贾母身上岂不成声,及腰的乌发披散开来,映衬着贾母越发苍老干枯的脸庞越发诡异恐怖了。   贾母紧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就连呼吸也见不可闻,就在贾璐以为她已经......   贾母仿佛有知觉一般忽的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眼睛在此刻仿佛有了些许的清明。 第三百四十三章 贾母故   “呼哧!呼哧!”粗重的喘息声仿佛要将体内的气都榨干净了一般。   “老太太!”黛玉抬起头,高声痛哭了起来,屋子里的孝子贤孙颇多,有的站得后头些的,瞧不到前头,听着黛玉一声高哭,还以为贾母就去了呢,也跟着一起哭嚎了起来。   好在贾琏站在前头,瞧得清楚些,忙叫停了。   “老太太!”贾璐扑到了她的床前,握住了她干枯到只剩下皮和骨头的手,贾璐担心她看不清自己,在她耳畔高声喊道,   “老太太,璐姐儿在这呢!”   贾母这才瞧清楚了些,“四丫头回来了啊!”   贾璐凑近了些,哭着道,“是的,四丫头回来了,老太太您快些好起来吧!”   贾母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了,吃力得摇头,朝着众人四处扫过,只见满屋子的人,却都瞧不清楚是谁。   “政儿呢?”   贾政忙上前跪在了地上,抹着泪,带着哭腔道,“老太太,不孝儿在这儿呢!”   大哥流放了,连老太太都要去了,贾政莫名得要担起了整个荣府的重担了,他哪里担过这个,浑浑噩噩多日,将一切都甩给了侄儿贾琏,万事不管,面对即将离去的老母亲,越发得觉得愧疚了。   贾母抬抬手,贾璐忙让了开来,贾政跪在地上,跪着爬到了老太太身边。   贾母最是疼爱她这个小儿子,也最为了解他,   “你大哥胆大妄为,如今得了这样子的结果也是自作孽,你为人忠厚,不会犯这样的事情,只是也容易被人哄了去,凡是多听听琏儿的意见,他人小却机灵,切勿摆你叔父的架子!”   贾政见贾母到了这个时候还惦记着自己,泪流雨下,羞愧异常,哭着便应下了。   “琏儿!”   贾琏忙上前了,躬身道,“老太太,孙儿在着呢!”   贾母才吩咐了贾政几句,这会子就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呼哧,如今这个家里头也就你能当家了,我的私房,等我去后,后,分一半给宝玉他们,其他的都交给你了,劳烦你看顾你二叔一家了!”   贾琏没想到贾母的私房还能留一半给他,毕竟这不是一笔小数目,所有人都以为这些都是宝玉的了,不过他扫了一眼哭得恨不得昏死过去的贾政和一边还糊涂的贾宝玉,也知道了贾母的心思。   “老太太放心,一笔写不出贾字,二叔一直对孙儿照顾非常,二房的事情也就是我的事情!”   听着他这么说了,贾母也就放下了心,这强撑着的一口气也散去了不少。   一手吃力得握着黛玉,一手似乎想要去握住宝玉的,宝玉不知事情,还是贾璐靠近了,知道贾母的意图,拉着宝玉的手和贾母的交合在一起。   听着贾母嘴唇微动的,贾璐凑近了,便听道,“我错了,我错了!”   贾璐神情微变,贾母终究还是到了这个时候认错了。   在贾母的大房二房平衡手段下,她处于了整个荣国府权利金字塔的顶端,不管是袭爵的大房,还是有着娘娘和王子腾当靠山的二房都得仰仗于她。   而这种集权的手段却是以贾家的内耗为牺牲的,就算是荣府不被抄家,迟早有一日也会因为家族资金的奔溃而崩塌。   说到底,贾赦和王夫人两人也都是因为钱的缘故而踏出了的这一步。   又或许,贾母是认为自己没有提前将黛玉和宝玉的名分记下,薛蟠的罪名已经定下来了,前后两笔人命官司在身,还有插手衙门诉讼官司的事情在里头,罪上加罪,加上背后的靠山也都没了,所以被判了秋后问斩。   这样一个有着杀人犯兄长的宝钗和当朝最年轻的探花郎的黛玉,就是傻子也知道什么是西瓜什么是芝麻,望着贾母紧握着的宝玉和黛玉的手,贾璐暗道。   就在这么一晃神的时间里,贾母终于散去了最后幽幽一口余气。   贾璐下意识得后退了两步,鸳鸯上前试探了一下,哭着喊道,“老太太去了!”   瞬间,屋子里哭成了一片,贾珍在外头一些,听着哭喊举哀着,也知道老太太没了,忙让人准备起来,从内宅到外头,各色都拿净白的纸给糊了,搭起了灵棚。   贾琏从里屋钻了出来,对着贾珍拱手道,“珍大哥哥,老太太去了,我们家外头有一处小院,想着将老太太接到那里去送灵!”   贾珍忙拦了,骂道,“糊涂啊,都这会子了,你还这么折腾,你那三进的小院子我也见过,老太太一辈子享福,一个荣禧堂都比那一整个院子大了,你忍心老太太到最后受委屈!况且家里头这么多的亲戚坐不坐得下都是一个问题!”   “但咱们两家老早就分家了,总不能就这样从你们家出灵吧?还没有从亲戚家出殡的道理的!”贾琏忙推辞。   “这又何妨,横竖都是往南边去的,我们家里还有船,正好送老太太回去,你再推辞可就是那我当外人了!”   贾琏说不过他,也就应下了。   这样宁府上下都忙活开了,布置送帖,就像是送自家老人一般恭敬。   而不巧的是,今日也是礼部定下的摘去“敕造宁国府”牌子的时候,通体气派的宁国府的牌子被摘了下来,西边的“敕造荣国府”也一道摘了,就和当年挂牌子一样,一起的终归是一起的。   只是宁国府又挂上了“贾府”的牌,和雪白的灵幔帐篷,而荣国府则是彻底被封了起来,以备之后将这府邸赐给有功之臣。   可惜了那美轮美奂的大观园,因为是被分在的荣国府名下,也一起被封了起来。   一门两兄弟双国公的荣耀终于落下了帷幕,只剩余了这个荣宁街的名头彰显了贾家曾日的辉煌。   京郊的官道上,刘姥姥带着板儿骑着骡子斜刺里从小路走到官道上头,不妨远处一架着的马车飞速驶来,两人差点碰到了一起,还好板儿手脚灵活,那马车车把式也有些本事才避开了。   就是紧急避开了,马车里头传来一声“哎哟”声,显然是磕到头了,刘姥姥也差点摔下了骡子底下去了。   刘姥姥坐稳了,忙下了骡子,跪倒一边磕起头来,“老婆子没看到这位爷,差点冲撞了,还请这位爷赎罪!”   板儿有些年轻气盛,不大服气他们在官道上头横冲直撞,喝道,“你们自己知不知道差点撞到了人”   车把式原本没什么的,这会子倒是有些恼了,一个农户家的小子还敢回嘴,挥舞着鞭子就要让他滚开! 第三百四十四章 大结局   突然从车内走出一个妇人打扮的女仆来,对着车把头道,“还不快些走,在这边耽搁什么!”   刘姥姥听着声音有些耳熟,抬头看了过去,讶异道,“这不是侍书姑娘吗?”   侍书这才注意到一边差点撞到的人,和年轻人相比,刘姥姥几年下来都没有什么变化,忙在马车上头行礼道,   “刘姥姥好,刚才实在是对不住了,只是咱们太太急着回京去,这会子也没工夫和您老人家唠嗑了,还请刘姥姥赎罪。”   刘姥姥见她说太太,暗自思忖了可是三姑娘成婚了,忙道,   “无妨无妨的,可是三姑娘在里头?姑娘既然急着走,我也不挡道了,正好我和板儿也要京城去趟荣国府上头,说不定还能见上一见姑娘呢!”   听着这声音,梳着妇人装的贾探春探出了头,便道,“我们也是要去荣,去贾家的,刘姥姥顺路不妨一起去吧!”   刘姥姥搓了搓手,“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侍书自从出嫁后越发利落了,见着刘姥姥推辞,当下就跳下了马车,半是搀扶半是拉拔着刘姥姥上了车,道,   “姥姥快别耽搁了,咱们太太赶时间呢,您老人家和板儿这骡子骑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或许就晚了!”   刘姥姥正要问什么晚不晚的,现在太阳才刚出来没多久,就是到了京都荣国府也不过是午时,又会晚到什么时候呢?   进了车,一见贾探春一身的孝服,咋舌了,问道,“姑,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方才离得远,没瞧清楚,近了刘姥姥才看到,贾探春整个眼皮子都是肿起来的,红彤彤的一片,显然是哭肿的。   探春略略挡了眼睛,苦笑道,“倒是让刘姥姥看笑话了。”   刘姥姥急急忙忙摇手道,   “不,不,姑娘这,可是荣国府里头是哪一位......”   “姥姥,我已经出嫁了,夫家姓周,姥姥唤我太太吧,我也当不起什么姑娘了,也别说什么荣国府了,荣国府早就被抄家了,如今只有荣宁街贾家了!”   刘姥姥虽然住在京郊地区,但是乡下就是乡下,信息不流畅,还不知道这贾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呢,抄家这可是天大的罪啊,也不知道这贾家是犯了什么事情了,死了什么人了,她也不敢多问。   就这样一路无话,来到了荣宁街,荣宁两府的牌子都被拆了,原本荣国府的这一家被封了起来,倒是宁国府搭上了灵棚,看到灵棚,贾探春又一次哭了起来。   她知道老太太去了,但是没有亲自见到的时候总会有一点想念,这见到了连最后的想念也没了!   马车一路通畅进了贾府里头,虽然不再是国公府邸了,但院子还是那个院子,一样的大,进了里头,下了马车,探春也顾不得刘姥姥了,急忙往灵堂得方向跑去。   刘姥姥死死攥着板儿,她只去过西边府上,没有来过东边府上,什么人都不认识,这会子也忙,来来往往的车马轿子的,她也不敢问人。   还事车马房一管事的见到了,上来问了,“我知道这位怎么称呼?可是来奔丧的?”   刘姥姥行礼问道,“我是西府王夫人和琏二奶奶的亲戚,不知道府上去了哪位?”   那管事的狐疑瞧了她一眼,说是亲戚,却连去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正是西府的老太太去了,因着西府的家被封了,老太太便在咱们家安置了灵棚,今日正是出殡的日子!”   “老太太去了?”半是惊讶半是了然,才听说了荣国府出了事情,她就担心这老太太了,她们这把年纪了,本是有一天过一天的了,这番打击也不知道老太太过不过得了了,看来是没过去。   “是的,老太太去了。”管事的见刘姥姥不甚清楚的样子,便又说了一说,道,   “西府的大老爷和二太太都错了事情了,一个被判了流放,一个在牢里的时候就去了,还是我们家去收的尸,除了女眷的私产返还了,其他的都没保住,如今正都寄居在我们家里呢,您老人家既说是琏二奶奶的亲戚,不若我带你去见一见琏二奶奶吧!”   刘姥姥忙磕头道,“那就多谢这位爷了!”   管事的扶起了她,便领着她往后头走去,便道,“老太太这事都是琏二爷和琏二奶奶两人在管着的,今儿又是出殡的日子,这会子恐怕不得空,您老人家去了,只管见平儿姑奶奶一面,听着她的吩咐才是。”   说着便来到了贾琏和王熙凤暂住的院子里,就像是那个管事的所说的一样,屋子里面没有贾琏或者王熙凤,只有平儿抱着一个两三岁模样的小男孩,旁边还坐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刘姥姥上前请安,平儿忙道,“姥姥快些起来吧,我这正抱着哥儿,不好扶您!”   刘姥姥自己扑腾的就起来了,拍了拍身上的灰,笑得很是憨厚,道,“不用姑娘扶,我自己能起来!”   瞧着她的利索样子,平儿也笑着道,“嬷嬷这身子可健朗着啊!”   “我们乡下人,除了一副好身板也没什么了。”又凑了上去,看了她手上的结实的小男孩正睡着呢,道,   “这是奶奶的还是......”还是平儿的?   “这是我们奶奶的嫡长子,单名一个茂字,唤作是茂哥儿的,对了,大姐儿,快来见见刘姥姥!”   说着边上坐着的一个小姑娘走了过啦,给刘姥姥请安,刘姥姥忙摇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啊!”   “使得使得,姥姥可还记得她,她的名还是由您老人家起的,唤作是巧姐儿的!”   “记得记得,可是那个七月初七生的姑娘!”刘姥姥笑得张开了嘴,露出了里头黑洞洞的牙洞来,“如今都这么大了!”   刘姥姥上下打量了,或许有了那样子的缘分,巧姐儿也不认生,对她浅浅一笑,脸颊上头露出可爱的酒窝来,比小的时候舒展了许多,忽然刘姥姥心头一动,感觉自己和巧姐儿的那份羁绊也消散了。   刘姥姥不知何故,却越发高兴了,这孩子年纪小小的,这般知理的,她是再喜欢不过的了,就连板儿在一边也瞧直了眼。   平儿挪了挪手,见茂哥儿睡熟了之后,将他交给了奶嬷嬷,由着巧姐儿带了下去。   请着刘姥姥坐下了,问道,“姥姥今儿怎么得空进京了呢,只可惜的是不大巧合,怕是我们奶奶没什么功夫来见您来了!”   “也是我没打探清楚就过来了,我原想着今年冬天冷,又下了雪,地里头的坏虫子都冻死了,所以开了年了,地里东西都格外的好,我想着这般好东西要来孝敬府上了,这不就送了过来,只是都在马车上头,也不知道被收到哪里去了!”一边说着还四处瞅瞅,到最后才想着东西送到了车子里头。   平儿捂嘴笑了,道,“姥姥这日子过得越发好了吗?都有马车坐了?”   刘姥姥笑道,“哪有,正好路上碰到了三姑娘,哦不,是周太太,顺过来了的,老婆子哪有这个福气!”   “三姑娘回来了?”平儿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开怀道,“真的是太好了!”   三姑娘回来了,那不就是说周家也回来了,他们家也能多一门帮衬的姻亲了,也不至于全靠着东府了。   刘姥姥只当她高兴三姑娘回来了,便道,“三姑娘是出嫁了,不知道是哪家?其他几位姑娘如何了呢?”   “三姑娘嫁的是老爷曾今在山东的同僚周家,如今回京当官了,也能留下来了,二姑娘进了宫里头,如今得了老太后的看重,也体面着,四姑娘也出嫁了,嫁的是平原侯蒋家,如今是侯夫人了。”   “四姑娘都出嫁了,我记得四姑娘仿佛还未及笄吧?”刘姥姥问道,不是说他们家姑娘都是晚婚的吗?   “今年才及笄,不过姑爷年纪不小了,又有圣旨在,所以比旁人早了些。”   “那宝二爷和林姑娘可也是成婚了吗?”刘姥姥想到了当年在老太太跟前的那对璧人。   “咳!小声着点!”平儿瞧了瞧,道,“宝二爷是和宝姑娘成的亲,就在去年冬天里头的事情!”   “天!”这大户人家的事情还真的是,当年听得真真的是宝二爷和林姑娘,这会子怎么又换人了呢?   那个宝姑娘她也是见到的,也是个极好的女孩子,规矩又体面,只是她年纪大了,不大喜欢这些太规矩的姑娘,反而是嘴厉害些的林姑娘更喜欢一些。   “那林姑娘?”如何了?   “林姑娘愁什么,她的兄弟现在是当朝最年轻的探花,有的是人要求娶她,只是现在为着老太太的事情不大合适提罢了。”   刘姥姥凑近了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宝二爷和林姑娘就不成了呢?”   平儿简单说了两句,“也不算是稀奇,宝二爷的玉曾经丢过一回,后来被伤了灵性了,宝二爷也跟着糊涂了,说是属金的姑娘能帮他,故而定下的是宝姑娘,果然算得很准,才成了婚,宝二爷不仅恢复了灵性,而且还也懂事了,说是要读书科举呢!”   宝玉确实是好了的,但是却不是因为薛宝钗,而是因为老太太的故去,猛然惊醒了他,不过统一对外头的说法就是薛宝钗护的,这对于薛宝钗来说也是一个好名声,尤其是在薛蟠判了死刑之后,这好名声无论是对薛宝钗还是宝玉来说都是好的。   “阿弥陀佛!”刘姥姥双手合十,道了佛,“太太一直都看重这宝二爷,如今算是如愿了!”   平儿未曾回话,王夫人什么的,到底是过去的了。   刘姥姥也想到了王夫人也犯了事情,尴尬了些,也不说话了。   平儿和刘姥姥说些许话,就听着外头来报,说是老太太要出去了,请茂哥儿和大姐儿过去呢,平儿忙站了起来,道了声知道了之后,对刘姥姥歉意道,   “姥姥,实在不好意思,这里也不是咱们家,我也不好做主留您下来。”说着从衣袖里取出平日里用来赏人的绣袋来,递给了刘姥姥,道,   “这些银子就给姥姥雇个车子回去,我们爷在东边西埌街办了一处宅子,等送走了老太太,便要搬过去了,姥姥若是得空便过去坐坐,这会子我也就不多留您了!”   刘姥姥推辞了银子,道,“得老太太和太太的福,我们家也发达了些了,不差这些,姑娘快带着大爷和大姐儿过去吧!”   两人推让了一番,还是平儿被催得急,只能收了回去,随后吩咐人好生将刘姥姥送出去,自己急忙带着贾茂和贾巧姐去送灵了。   刘姥姥被送了出去,站在大门口外头,拉着板儿的手看着这长长的一串白色灵棚,还有那飘散的白纸,她老人家年纪大了,一晃眼,总觉得眼前一片白色,白茫茫的一片像是冬天的大雪一样,格外的安静。   “姥姥,姥姥,你这是怎么了?”板儿拉了拉刘姥姥的衣裳,喊醒了刘姥姥,周边都是乌拉乌拉的丧曲声音,吵得人耳朵都疼了。   刘姥姥摇了摇头,拉着板儿就离开了,暗道,自己还真是老了,看错了东西连声音都听不到了。   就在离着刘姥姥不远的地方,一辆小马车里头,坐着一身孝服的少妇,掀起了窗帘,看着远去的送灵队伍,哽咽道,“老太太,云儿不能送你了!”   边上,一个丫头打扮的姑娘合上了窗帘,安慰这那妇人,道,“奶奶,咱们该回去了,太太他们又要不高兴了。”   那妇人双手紧握着窗沿的木头上,原本舒朗的眉心有了淡淡的褶痕,“难道,我就不能多留一会吗?”   丫鬟没有说话,还是那妇人自己放下来手,道,“走吧,从贾家到史家,再从史家到卫家,宠爱我的人都去了,我还有什么资格说不呢?”   丫鬟,翠缕不曾说话,敲了敲车门口的木板,晃晃悠悠得启程了。   完结啦!撒花!终于完结啦!^_^感谢一路相伴的小伙伴们,我们有缘再见啦!